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

    我记得应该是四岁左右。

    当时的我很内向，周围人都觉得我乖巧老实。

    所以被冤枉的时候，我都不会张嘴把事情解释明白————这件事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啊！柚子把花瓶打破了！」

    「唉……？」

    上幼儿园的时候，我正在自己的教室，一个男生突然朝着我大叫了一声。

    我当时觉得男生很可怕，所以这么一点小事就让我慌到说不出话。

    我当时应该是在教室后面的柜子附近。

    柜子上面确实放着一个花瓶，让大家一起照顾里面的花。

    但是我绝对没有碰它。

    如果我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就好了————。

    「啊……呜……」

    「不好不好！去告老师吧！」

    「不、不……」

    我后来才知道，打破花瓶的好像正是这个刁难我的男生。

    说白了，他就是想让我替他背锅。

    现在我会觉得这没什么，但当时的我却觉得这很过分。

    直到最后，我也没能阻止那个男生。

    过了一会儿，我们的班主任来了。

    「哎呀……真的打碎了。大家没受伤吧？」

    「老师！是柚子打破的！」

    「……小柚？」

    老师随即看向了我。

    我以为老师会责怪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的我知道，那位老师很温柔，绝不是那种不问青红皂白就发脾气的人。

    但是，当时的我以为大人都会像我父亲那样会大声责备我。

    「小柚，是你打破的吗？怎么打破的？」

    「呜……呜呜」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个男生则是一直在旁边对我冷嘲热讽。

    老师一脸苦恼不知如何是好，另一个男生突然跑到我面前，背对着我说道。

    「老师，花瓶是因为我撞到小柚才摔碎的，所以不怪小柚」

    「唉……？」

    那个男生————〝小凛〟在众人面前大声说道。

    小凛很聪明。

    他发现我在害怕，于是为了让我尽早解脱，说了与真正的犯人并不冲突的话。

    如今看来，这么做可谓是理所当然。至于当时的小凛是否出于有意，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志藤凛太郎〟很有可能会这么做。

    若非如此，他绝不会为了无关的事成为众矢之的。

    「……好吧。既然大家没有受伤，这次就这样吧。下次可要注意一点，花瓶的碎片可是很危险的」

    「是，对不起」

    小凛低头道歉，我紧随其后立刻也低下了头。

    我看着老师打扫花瓶的碎片，松了口气摸了摸胸口。

    没有惹老师生气，让我顿时放松了下来。

    而那个真正打破花瓶的男生也得以解脱，他一直在不停地来回看他自己和小凛。

    他想必是事后才萌生出愧疚感。

    话虽如此，当时的我根本看不出来，因此便无视了他。

    「小柚，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但是，小凛变成坏孩子了……」

    「没事啦。老师没生气真是太好了」

    小凛露出温柔的微笑，摸了摸我的后背。

    这真的好温暖，好温柔。

    直到现在，这个感觉都恍如昨日。

    这便是我喜欢上他，喜欢上志藤凛太郎的瞬间————。

    「要是碰上麻烦，就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真的吗……？」

    「嗯！我会成为你的英雄！」

    他真的好温柔，好坚强。

    这便是我心目中的志藤凛太郎。

    他能给予我在其他男性身上感受不到的安全感。

    现在他也会成为我的英雄吗？

    ————这怎么可能呢。

    ◇◆◇

    从玲的老家回来的第二天。

    我一如往常，来到学校上完课之后，望着窗外做着回家的准备。

    「……」

    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那应该是天宫司的。

    那辆车和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

    「天宫司今天也来了啊」

    雪绪来到我旁边，一同看着窗外低语道。

    他现在穿的是男生校服，不过离校的时候会特意换上女装。

    自那之后，他一直都在扮演我的女朋友。

    顺带一提，最近传言有人在学校里看到了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可爱女生。

    那到底是谁呢？

    我决定装作不知道。

    「我还以为她不会来了……看来她应该是改了主意」

    雪绪女装登场之后，我感觉天宫司有了放弃的意思。

    她这次来找我，可能是找到了突破口，又或者是破罐子破摔————。

    至少，都需要维持戒备。

    「不好意思雪绪，能麻烦你换下衣服吗？」

    「当然，毕竟是我主动接下来的」

    雪绪说着，拿着衣服离开了教室。

    他真是个可靠的朋友。

    「我也该准备了」

    等他的这段时间，我做完了回家的准备。

    我把需要回家做的作业塞进书包，来到了鞋柜附近。

    我玩了玩手机，等了几分钟————。

    随后，雪绪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我们便一起向校门口走去。

    「……小凛，我等你好久了」

    「今天又有什么事？」

    紧接着，天宫司下车来到了我们面前。

    雪绪一看到天宫司就立刻表现出了戒备，抱住我的胳膊装成了女朋友的样子。

    虽然演得不错，但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你旁边的这位。你应该是稻叶雪绪吧？」

    「……怎么了？」

    「你在户籍上是男性，你真的是小凛的恋人吗？」

    哎呀，她终于问到这一点了。

    「这、这有什么。两个男生交往……只要喜欢就行了」

    「但是，同性在这个国家还不能结婚」

    「这我知道，那有什么？」

    「这样一来，小凛妻子的位置会一直空下去。可否将这个位置给我呢？」

    「什……！？」

    原来如此，居然从这里下手。

    就算我和雪绪真的是男女朋友，也无法在现代日本结婚。

    从这一点来讲，雪绪无法担任我的结婚对象。

    不过，问题不在这里————。

    「……我开玩笑的。请两位不要这么紧张」

    「我、我可不觉得是玩笑……」

    「毕竟我是真的想和小凛结婚，也算是真情流露。……比起这些，可不可以请你们不要再演了？」

    「演什么……！我们是————」

    「没关系，我现在不会对小凛怎么样」

    「……」

    雪绪看了我一眼。

    他应该是在问怎么办吧。

    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雪绪的后背。

    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慢慢松开了我的胳膊。

    我现在从天宫司身上感受不到恶意。

    想必她真的不会把我怎么样。

    「既然你什么打算都没有，那为什么来这儿」

    「你终于肯像原本那样说话了」

    「多嘴，我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显得说话不礼貌」

    「懂得临机应变的男生可是我喜欢的类型」

    「别扯开话题。你到底有什么事」

    面对我的疑问，天宫司寂寞地笑了笑。

    然后她对我深深低下了头。

    「小凛，今天……可以陪我一天吗？」

    「……我要是不愿意呢？」

    「我会乖乖回去」

    「真的？」

    「是，绝无二言」

    她低着头，如此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我长长叹了口气。

    「……雪绪，抱歉。你今天先回去吧」

    「没事吧？」

    「没事，其实我也有些话想和她说」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听你的」

    雪绪无奈地耸了耸肩，从我身边离开了。

    「要是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我现在可是你的女朋友！」

    「嗯，我可不会对女朋友藏着掖着。完事之后我会跟你说」

    「……行，我等你」

    我目送雪绪的背影独自离去。

    他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我的想法。

    等到事情结束，我得给他好好儿做顿好吃的。

    「走吧。你是打算带我去其他地方吧？」

    「是，请上车」

    「好好好」

    我点了点头，和天宫司一起坐上了车。

    车里坐着一位男司机，很是宽敞，但除了我们再无别人。

    天宫司关上车门，车辆缓缓行驶了起来。

    车里无处可逃，若是她有意把我带到某处软禁，我根本无计可施，但我并不慌。

    「……稻叶雪绪真是位好朋友」

    「嗯？哦，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真让我羡慕。我身边没有能让我这么叫的同龄人」

    「别人听到你是天宫司集团的千金，肯定会紧张」

    「是呀。明明我并没有那么强的力量……」

    天宫司望着窗外，寂寞地说道。

    若是走错一步，我肯定会变得和她一样。

    如果我妈当时没有离家出走，如果我爸再严格一点，我可能就不会像普通高中生一样活着了。

    「一个人生活开心吗？」

    「……还好吧。做什么都比较自由。不过自己的事儿全都得自己处理，还挺辛苦的」

    「我听说你很擅长家务」

    「到底是从哪儿听说的……不过我确实不讨厌。为了以后能成为家庭主夫，我正在锻炼自己」

    「原来是这样。……那要不要通过和我结婚做家庭主夫呢？公司由我来经营」

    「这个提议确实不赖，不过我可不想当公司的棋子」

    「真是可惜。我还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呢」

    天宫司从窗外移开目光，向我露出了微笑。

    她果然早就对我没了想法。

    她的语气乍一听很轻松，但其本质完全不同。

    她已经对我不报任何期望，因此才能说得像是玩笑话。

    「……话说这是在去哪儿？」

    「你很快就知道了」

    正如天宫司所言，车很快就停了下来。

    差不多坐了十分钟。

    感觉距离还挺远的————。

    「这里是……」

    「你还记得这里吗？」

    我下车看了一圈。

    脚落地的一瞬间，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好怀念……这是幼儿园附近那座小山上的公园吧？」

    「没错」

    从停车的地方继续往前走，有一段平缓的台阶。

    我和天宫司一起走了上去，来到了一个类似展望台一样的地方。

    穿过树林走到围栏边，便能将这附近的街景尽收眼底。

    「哈哈，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望着街道，自言自语道。

    「我记得幼儿园的老师经常会带我们来这里」

    「是啊，有时候还会带便当来这儿吃」

    这里发生的事恍如昨日一般。

    我原本还担心自己是否已经把幼儿园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这或许是因为我终于能够下定决心面对过去。

    若是这样，这副作用还真是让人感激。

    「天宫司」

    「怎么了？」

    「我幼儿园的时候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幼儿园时候的你呀……我想想，是个很帅的男孩子」

    「……说得怪羞人的」

    「因为你一直在保护我呀」

    「毕竟你那时候挺胆小的」

    「我现在也是呀？」

    「你哪儿来的脸说」

    能肩负公司的命运，闯进其他集团总部的女生哪里柔弱了。

    真的是，我周围的女生怎么都这么顽强。

    她也好那几个也好，都比我顽强得多。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我一直很喜欢这里，感觉这里能冷静下来聊一聊……再就是，这里是我和你许下〝约定〟的地方」

    「……啊，我想起来了」

    没错，这里是我和天宫司对未来许下誓言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许下了一个青涩的约定，长大后交往的约定。

    「你想起来了吗？」

    「我也没有忘……只是，我也没那么轻松」

    我不知为何一直都记得小时候和一个女孩儿有过约定。

    「……呃，抱歉。我不该对你大吼大叫，也不该无视你的感受，最后还食言了」

    「唉？」

    我对天宫司低头道歉。

    此前，我一直都对她抱有过剩的愤怒。

    现在我才知道这愤怒的来由。

    这是一种同类相斥————。

    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十分相近的感觉。

    「现在的你是我曾有可能成为的模样。我一定是想通过否定你，去否定生来就被囚禁的自己」

    「……」

    「太蠢了……这只是单纯的迁怒……是我太傻了」

    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到别人实在是可悲可恨可鄙。

    我以前有像这样认识到自己的不成熟吗？

    我的内心开始萌生出后悔和愧疚。

    「要、要是这么说……该对不起的是我……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就逼你结婚」

    这次换成了天宫司低头道歉。

    「再怎么走投无路，我也不该无视你的感受去实现它……」

    「……」

    之后，她说起了自己周围发生的事。

    天宫司集团经营不善，让她不得不跟其他公司的人政略联姻。

    然后她就想到，反正都要结婚，还不如和曾经有过约定的我结婚。

    我默默地听着。

    「父亲曾经这么对我说，『生在天公司家，就应该为了天公司家竭心尽力』。所以，我只知道这么活着……」

    「天宫司……」

    「见到你之前，我以为你生活的环境一定和我一样。可当我仔细一看……」

    「却发现我不受家庭束缚，活得逍遥自在？」

    「嘿嘿，是呀。我真的很羡慕」

    她把手放在木栅栏上，向前微微挺身。

    夕阳将去，街道淹没在了橘黄色的光线中。

    「但是……你也很辛苦。我从你父亲那里听说了一些」

    「我爸居然会跟你说这些」

    「……我们对彼此似乎都太缺乏了解」

    「……嗯，是啊」

    「————小凛」

    她叫了我的名字，我看了过去。

    她露出真挚的目光，看着我的眼睛，一脸严肃。

    我顿时发觉气氛一转。

    「最后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从幼儿园就一直喜欢你……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

    「————请和我结婚吧」

    她的求婚，跨越了恋爱。

    一生未必会有一次的重大事件，此时此刻就发生在我的面前。

    这可真是奢侈。

    不过，我的回复早已决定。

    「……抱歉，我不能回应你」

    这一刻，我将那直到最后都未曾改变的心向她道了出来。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还是很难受」

    她说着，再次望向了街道。

    一直盯着她的脸未免有些太不识风趣。

    我也看向了街道，默默等待时间流逝。

    「就算没有公司那些……也不行吗？」

    「……嗯，不行」

    「这样呀」

    即使她不是千金大小姐，我也不会接受她的求婚。

    我的心里现在只有一个女孩儿的脸。

    「小凛，你现在在想〝乙咲玲〟吗？」

    「唉？」

    听到不应从天宫司口中说出的名字，我惊讶不已。

    「我知道你和千层酥的玲住在同一栋公寓。不过，我并不知道你们两人的关系」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用这一点威胁我？」

    「我才不会这么做。因为……我真的喜欢你。不拼尽全力抢过来根本没有意义」

    她眼角浮出泪花，对我露出了笑容。

    我可真蠢。

    我对他人是如此满不在乎，以至于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没发觉。

    我一直以为她会不择手段————为了公司不惜威胁我。

    因为换作我，我一定会这么做。

    「你太善良了，和我完全不一样」

    「这可说不准。你要比我优秀得多」

    「啊？怎么可能」

    「怎么不会呢？你和我不一样，我觉得你有领导能力」

    「领导能力……？」

    「或许可以说成是当社长的能力。这么说可能会让你不高兴，不过你确实有志藤集团的人该有的能力」

    「……是吗？我倒是不清楚」

    若是前不久的我，听到这番话可能会很不高兴。

    或者说肯定会不高兴。

    但现在，我会将其当成意见接受。

    别人夸奖自己有领导能力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至于我会不会使用这个能力，自然是否定的。

    「小凛……你喜欢乙咲玲吗？」

    「……我觉得没办法用喜欢形容」

    我面露苦笑，挠了挠头。

    「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像是活着的意义。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她会怎么样」

    不管是和她聊天。

    还是为她做饭。

    又或是我们一起吃饭。

    这全都是我的宝物。

    「……这和喜欢有什么区别吗？」

    「啊？嗯，我想想……」

    我开始思考能不能用其他语言来形容。

    但正如天宫司所言，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其他词。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喜欢她啊」

    无论我怎么掩饰，无论我怎么忽视，最终都会变成这个词。

    我对玲的心意已经膨胀到无法无视的地步。

    真是丢人。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在主动远离，走到这一步我才终于意识到。

    那天，我为饿到无法动弹的她第一次做了饭。

    紧接着她就要和我订约，我们就这样开始一起吃饭。

    之后我和另外两人也熟络的起来，住到了同一栋公寓。

    我还记得我们四个人为了庆祝搬家办了派对。

    没过多久，我和玲约了会，还看了她们的演唱会。

    我在演唱会上见到了她的父母，当着别人的面低下了头。

    我记得我们还去了海边，还一起吃了烧烤。

    明明有千层酥在会引起骚动，不能让她们去，但她们为了看我穿管家服的样子，硬是化装参加了文化祭。

    她们还办了一场惊喜演唱会，我还第一次上了舞台。

    最后————我和玲一起在校舍后面跳了舞。

    和玲认识之后，还没过一年。

    但是，在我心中留下烙印的回忆，经常有她的身影。

    乙咲玲这一存在，已经在我心里深深扎下了根。

    事到如今，我已无法将其抹除，也不想这么做。

    我该回的地方，就是她的身边。

    「……天宫司，谢谢你。我现在才终于明白」

    如果不是天宫司要和我结婚，我不会去见我爸。

    也不会想正视过去。

    「对我来说，你没注意到才好……不过，能帮上你就好」

    「一直逃避都让我搞不清自己了。多亏了你，我才终于明白。虽然碰上了一些……或者说许多不愉快的事，不过能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我用力伸了个懒腰，放松了一下身体，。

    一阵风突然刮来了冬日的寒凉，让我有了些微微寒意。

    差不多该走了。

    先不说我，天宫司可能会着凉。

    「差不多回去吧。天也暗了，再待下去可能会感冒」

    「也是……虽然还有些不舍」

    「天宫司，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是指这之后还是指今后？」

    「今后吧……你不是说会和别家企业的人订婚吗？」

    「嗯……是呀」

    她突然在我面前长叹了口气。

    「唉……我居然要和一个被父母娇生惯养、肥头胖耳的肮脏男人结婚，简直烂透了」

    「呃……怎么突然嘴这么毒」

    「我本来就是这样。既然已经知道你和我已经没有可能，我也没有必要掩饰。就像是你的语气变了，我自那之后也变了许多」

    她说着，面露苦笑。

    她似乎全都看开了，看起来心情舒畅。

    说实话，我很喜欢现在的她。

    「……对了，最后还有一句话」

    「什么呢？」

    「没能遵守那时候的约定，对不起」

    「……」

    这个道歉具有十分残酷的意义。

    这也就是说，我永远不会履行当时的约定————。

    或许是因为她听出了我的意思，才不发一语。

    「……谢谢你。这样我就不会多想了」

    天宫司沐浴在将去的夕阳下，面露笑容。

    这真是一副绝美的光景。

    还好看到这一幕是在正式拒绝她之后————说笑的。

    「不过，今后我们可以继续当朋友吗？」

    「肯定能。我欠你的人情，今后有什么想吃的，我能给你做。不过应该比你平时吃的东西寒酸点儿……」

    「没关系。我很喜欢吃快餐」

    「那就没事了」

    我和天宫司就像普通朋友一样说聊起了天。

    能像这样比什么都好。

    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忘记那些让人厌恶的过去里仅存的快乐回忆。

    「……那么我们回去吧。我能送你到家附近」

    「啊，这就不用了。我正好想从这附近慢慢走回去，顺带自己整理一下」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虽然天宫司一脸担心，不过没什么问题。

    要是觉得冷我就坐电车回去。反正离家不远，回去不会太晚。

    「……啊，对了」

    天宫司回过头正要上车，我叫住了她。

    「说起来，幼儿园的时候是不是有个男生打破了花瓶想推给你？」

    「唉？啊，嗯……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老师来了之后，你还为我袒护呢。那个时候真的谢谢你」

    「你也记得啊」

    她挺起了胸，仿佛在说理所当然。

    她这副模样有些滑稽，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我怎么会忘了呢。不过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没什么。没什么太深的含义」

    「？是吗……那么再见了」

    她回过了身。

    她的身影和我记忆中幼儿园时的景象重叠在了一起。

    「小柚！再见！」

    「！」

    我用过去的昵称叫了她，她面露惊讶再次回头。

    我一脸坏笑，挥了挥手。

    「……真的是。————再见，小凛」

    我们像过去那样互相挥手道别。

    我目送她乘车离开，缓缓拿出了手机。

    然后我打开通讯录，拨出了电话号码……。

    「喂？」

    『……这吹的什么风？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

    「才打这么一次，别这么小气啊」

    『……』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如既往缺乏情感的低沉嗓音。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他应该很惊讶吧。

    「打扰你工作了，不过我有个请求」

    『你？找我？』

    「惊讶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

    『————好吧』

    听完之后，我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可有些要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