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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卷全)

    1

    “这怎么回事?”

    杰德边仰望着空中的神秘裂缝,边喃喃自语着。

    因为目前他所在的地方已经是森林深处了,周围不可能有人偷听,所以他也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但会让他像眼前这样高声说话,可见他眼前这块灰色的天空碎片实在十分诡异。

    在绿色的树梢彼端能看得到的天空,还是和平常一样安稳无事,还挂着几朵白云。

    然而其中确有一小块地方,简直像是被人用刀切过一样,浮现了很清晰的灰色。

    这大概是就算一直盯着形状也会不断改变的云瞬间变出的造型吧,恐怕过一阵子很快就会消失了。杰德为了观察这种变化,于是就找了个能看清楚这片云的位置坐下来好好观赏。

    虽说就算再怎么仔细看都是一样的灰色,然而云的色彩还是有浓淡之分的。再者,这片云和周围的白云比起来实在是显眼太多了,就算距离再远一点也还是看得很清楚。

    为了恢复自己失焦的远近感,杰德轻轻握拳,想用手背揉眼睛而举起了手。

    “咦?”

    就在这时,这片灰色中竟生出了一颗黑色的蛋。

    而且这颗但还不是直接落地,而是发出低沉的声音划过了半空中,才坠落到森林里;他还能听到树木因为被那颗黑蛋压住而发出的惨叫。

    不会错的,那块灰色碎片就是空中的那道巨大裂缝。而那颗黑色的蛋,则是从那道裂缝的另一边掉进来的飞机。

    关于飞机的事,他曾在书上看过,也听别人提起过。不过天空会裂开这种事,就算在童话故事里也没出现过;然而这会儿不但天空真的裂开,连飞机都出现了,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这道灰色裂缝八成从村子里也看得到吧?杰德心里是这么想,不过当他抬起头再看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和平常一样的蓝天白云。那道裂缝已经完全消失了。

    如果他回村子里跟大人们说“天空开了个洞,还有飞机掉到森林里”,恐怕也没人会信吧?

    不,应该说刚刚亲眼所见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连自己都没什么自信。搞不好自己是看错了呢。

    管他是天空裂开也好、有飞机掉下来也罢,杰德恐怕都只会落个被人笑是“童言无忌”的下场。

    “我都已经十三岁了!”

    虽然不是要做给别人看,但杰德还是气得鼓起了腮帮子。然而他这副模样,不论谁看了都会说他还是个十足十的小孩。

    村子里的大人们把杰德这个全村唯一的儿孙辈当成小孩来看待,当然也不是不怀好意,而是疼爱他。话又说回来,如果他回村子里后真四处宣扬眼前这档事,那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翘了剑术修行课,溜到森林里去摘果子吃?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他很尊敬教自己剑术的安利师傅,也把这位师傅当成自己的理想。他一直都认为如果自己也能像安利师傅那样一剑就把汽车砍成两段,那可真是帅呆了。

    可是呢,村子里别说是能和他彼此竞争的朋友了,就连非击退不可的坏蛋和魔兽都没有;绝对够资格称得上的是和平乡村的典范。

    更何况,村子里其实也没有能让他玩一刀两断的汽车。

    但即便如此,在他所学的东西中,剑术还是持续最久、直到现在都还在练的一项。

    村人们都很乐意当老师,把自己所拥有的知识对杰德倾囊相授。

    杰德只要冒出一句“为什么?”,村子里的每个人都会从基础开始仔细教导。大家都认为杰德的好奇心是因为他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如果从基础开始学的话总有一天自然就会懂,所以也就不在乎他有没有听进去。

    只有安利师傅和其他村人不一样,认为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

    话虽如此,但若杰德真照自己想的不练剑而先跑去填饱肚子的话,之后安利师傅会以平日好几倍的练习份量让杰德特训。当然,如果他因为人家这样说就学乖了,他就不是杰德了。

    他绝对不可能会考量因为讨厌接下来的特训而去忍耐眼前的饥饿之类的琐事。

    姑且不提这些……。若是现在让大人们知道天空裂缝或飞机的事情,大人们绝对会想要自己解决这些事,铁定会因为他是小孩而让他置身事外。他只能从头旁观到尾,一路看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的结果出现。

    当杰德的脑袋里想到这些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的理由时,已经是他朝飞机跑过去之后的事了。

    杰德很快就找到飞机了。他绝不可能会在熟悉的森林里迷路,而飞机又大到让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然后,一群身着同样款式的神色服装的大人们,正在摊开各式各样的行李。

    杰德第一次看到那么一大群穿同样服装的人。

    杰德想起来,像那种完全一模一样的衣服,的确是叫做“制服”。

    杰德从来没有碰到危险,在虽然有些严厉、但却很友善的大人们庇护下天不怕地不怕地活过十三年的他,之所以没有马上冲过去和穿制服的大人们攀谈,是因为他在要那么做的同时突然听到了叫骂声。

    “对不起!”

    杰德一边跳进草丛里一边道歉。随后,杰德很快就发现对方根本就不是在骂自己。

    在村子里会被喊“喂!”的,除了杰德之外没有别人。

    如果自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也就罢了,现在他可是在翘课中,若说心里完全没谱那绝对是骗人的。

    大体上,他觉得自己会挨骂的事有好几件,但一半以上都早就忘记了。

    杰德谨慎地从草丛中窥视。

    在身穿制服的人群中,夹杂了一个唯一穿着设计花哨、上面有橘色图案的白衣的年轻男子。在穿着朴素深色制服的男人中,只有他穿着花哨的白衣,再加上垂着一条装饰用的长围巾。

    整个人看起来感觉很薄弱,不像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刚刚挨骂的,似乎就是这个穿白衣的年轻人。

    虽然他比杰德年纪大,但既然惹大人生气,那就应该还是个孩子。

    白衣的年轻人虽然很怕穿制服的男人,但好像还是拼命地在主张些什么。

    然而,在穿制服的男人中看起来也是地位最高、态度傲慢的男人,冷不防地突然痛打白衣的年轻人。

    不但是真打,而且毫不留情。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偷袭。

    杰德也挨过拳头——不,应该说他经常在挨拳头。村子里的大人对于斥责小孩这种事,可是一点也不忌讳;连安利师傅也会在剑术练习中毫不留情地攻击杰德。

    不,可以把汽车劈开的师傅要是认真打,那他可真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但眼前的情况并不同。殴打白衣年轻人的那个制服男,他看倒地的白衣年轻人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堆垃圾,而且还以侮辱的言辞羞辱像是失去意识动也不动的年轻人。

    而其他穿制服的男人,对于他的行径,既不感到吃惊也没去阻止。

    “他怎么可以这样!”

    恶意伤害他人的人类……大人,这是杰德生平第一次看到。

    虽然杰德想冲出去帮助白衣的年轻人,但就算他还只是个孩子、就算他在怎么没见过世面,他的本能却在警告他不可以过去。并不是说他脑子里真是这么想,但他就是觉得不能过去。

    所以杰德虽然很焦急,但还是躲在一旁。

    终于,看来很拽的男人离开了,穿白衣的年轻人也被其中一位穿制服的男人给拖走了。

    “穿制服的大人都是一群坏蛋。”

    但是杰德并不打算现在马上逃回村里通知村里的人。

    他想在不被制服男子们发现的情况下深入调查这件事。

    杰德心想,如果不设法带点证据会去争取村人的信任的话,只会被人说是胡说八道。……如果,如果这是杰德回村里通报这件事,如果杰德极力主张的话,村里的人或许会出乎意料地相信他说的话。

    如果村里的人别太过把杰德当成小孩的话,或许他早就这么做了。

    但是,杰德却选择不这么做。

    幸运的是制服男子一个接一个走到外头去了,虽然他们警戒着不该会有的敌人,但相对内部的警戒就变得比较薄弱。

    杰德依照观察小鸟和小动物时的窍门隐藏自己的形迹,从制服男子背后跑过并从他们头上跳过去。

    “野兔的警戒心都比你们高呢!”

    事情比想象中还顺利,让杰德心里很得意。

    就这样,他一进入巨大飞机里就看出人明显少得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竖起耳朵,边注意附近的声音边开始探索。

    不过话虽如此,他只有在一开始发现的金属板和外露配线、以及管线等充满异国情调的东西。而在这间像仓库的小房间里的水桶、抹布和拖把,都是一些在村子里常见的东西。

    杰德在房间角落的灰尘中,找到一个扁圆形的金属片。

    放在手里一看,虽然有些磨损,但可以看到上面有像是人的侧脸的浮雕。

    村子里没有这种东西。那如果把这个带回村里去的话,应该可以当成制服男子搭飞机来到这里的证据吧!

    但是擅自把它拿走的话,自己就成了小偷。稍微想了一下后,杰德决定放一个自己的宝贝作为替代。

    他身上披着一件对他而言还嫌太大的外套,上面有好几个口袋;而且每个口袋里面都放满了种子。

    这些并不是点心,而是为了要把森林里的树木所结的特别美味的果实,种在四处的空地以增加它们的数量,这是他为这项长远的计划所准备的种子。

    村人对于虽然不具危险性,但充其量只能当作木材供给源的森林并没什么兴趣。

    就在他们还只是把杰德当成是个讨厌念书的孩子时,森林已经成为杰德最好的老师。

    不知不觉间,杰德已经在森林里学会许多事;但是杰德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刻意卖弄。

    这并不是因为他想把这些知识当成秘密,而是连杰德自己也继承了大人们的价值观,认为把森林的树木果实挂在嘴边或是搜集果实,都只是孩子气的兴趣。

    事实上他把外套拿去洗的时候,好不容易搜集到而且分好几类的种子被丢掉的经验已经不只一次了。

    当然,这架飞机里的大人不见得会认同杰德的宝贝的价值。

    但这是杰德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小偷的个人坚持。

    况且就算最后种子被丢掉,从不知飞往何处的飞机上丢下来的种子,也有可能会在某个地方发芽生长,这样想的话也比较释怀。

    杰德为自己的想法莞尔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朵听到远方传来的歌声。

    我们约好了……。

    杰德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和旋律。声音很轻,他没能听清楚究竟是在唱什么,但是非常不可思议地,唯独这句歌词在耳边缭绕。

    “约定……之歌?”

    当杰德一意会到那个微细且悲哀,仿佛现在就要消失般的声音,是女人——不,是女孩的声音时,立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小窗对面所见到的,的确是个女孩。

    杰德是村里唯一的小孩,而且在今天以前从来没有外人来到村里。因此,杰德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而且也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女孩。

    若看外表,她应该比杰德年长一点。

    但是杰德自己却认为,她要嘛和自己一样大,不然就是比自己还要年轻一点。

    她看起来似乎很寂寞,也没有可以听她歌唱的对象,独自一人唱着。

    这个阴暗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就算是在没有澡盆的浴室里硬挤一张床进去,大概也不会这么单调吧。

    少女简直就像是黑暗里的一朵花。

    杰德觉得不该打扰人家唱歌——不,应该说他第一次看到“女孩”就让他看到出神,连要跟少女交谈都忘了。

    但是,少女的声音很微弱,又隔着一道扫兴的墙,害他都已经走到这边却还是听不清楚少女在唱什么。

    (这是什么歌啊?)

    杰德想再仔细端详少女、再多听一下少女的歌,而在不知不觉中整个人都趴在小窗上了。

    这时他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个圆形金属片,而让它掉了下去。金属片掉落在金属地板上,就像是要故意打扰少女的歌唱,扫兴的声音响彻四周。

    “啊,惨了!”

    “是谁?”

    少女注意到有旁人在,立刻抬起脸。

    杰德很害羞地提出他的第一个问题。

    “喂,你……是女生吧?”

    或许是不懂杰德为什么会这么问,少女一点讶异地看着杰德。

    杰德这时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滔滔不绝地说着脑海里所浮现的话。

    “我叫杰德,打扰你唱歌真的很对不起。我是从附近的村子来的。我今年十三岁,那你几岁?你该不会是住在这里吧?这架飞机真的很大耶!我看到它撕裂天空飞过来。那些穿制服的大人来这里做什么?我可以进房间吗?不然的话你就自己出来嘛!我带你去村子和森林里哟!要不要来我家?村里的人和我妈妈一定都很欢迎你。如果可以的话,你刚刚的歌,可不可以从头再唱一遍给我听啊?”

    少女走近小窗,一边注视杰德一边急忙低声说道。

    “我被坏人抓起来关在这里。你趁现在还没被那些人发现赶快逃走吧!然后,通知村里的人说……”

    杰德没让少女把话讲完。

    “果然是这样!我就在想说你该不会是被他们关起来了。这样的话,我得先把你就出来才行。你有办法离开这个房间吗?”

    “没有钥匙的话门是打不开的。你别管我……”

    “我去找钥匙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就这么说定了!”

    杰德不把少女的话听完就一溜烟地跑掉了;然而他还没跑几步就又折回来。

    “钥匙在哪里?”

    “不用管我,你赶快逃!”

    尽管少女低声叫了起来,杰德却是嬉皮笑脸,嘴边还“钥匙、钥匙”反复说个不停。

    “不知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咦?”

    “我在问你的名字啦。”

    “优里·亚特雷迪……。你还是快点逃吧!”

    “知道了,优里。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我跟你约定!你刚刚唱的,不就是约定之歌吗?”

    杰德竖起小拇指,压在小窗上。那是和别人约定时勾小指的动作。

    但是优里却把手藏在身后,一脸哀伤地拒绝和杰德打勾勾。

    杰德像是要安慰优里的不安似地对她微微一笑,之后就一溜烟跑掉了。

    当杰德的背影从优里的视野中消失后,她双手掩脸低下头来。

    要是并没有特别被藏起来,它就挂在相隔几间的一个房间的墙上。当然,不试试看的话也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优里房间的钥匙。

    然而正当杰德想要折回去的时候,前方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搭乘这架飞机的制服男子们,简直像是在夸耀自己的存在,发出喧闹的脚步声;他们似乎是刻意要让靴子上的鞋钉撞在地板上……而且听这脚步声,来人可不只一、两个。

    杰德立刻跑上途中的楼梯,打算等那般人走掉后再回到优里的房间。

    但是天不从人愿,鞋钉的声音并没有远去的迹象。

    杰德环顾四周,实在不太想离开优里的房间。

    那阵脚步声来到这里时,难道没有一个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吗?

    这个楼层的格局跟下面的楼层很类似。优里房间的正上方,也是一间有同样小窗的房间。

    杰德悄悄地往里头窥探,可以看到房里有刚才那个白衣年轻人。

    “喂、喂!”杰德小声地攀谈。

    “你也是被坏人关起来了吗?”

    年轻人吓了一跳抬起脸,不过看到杰德时他更加吃惊。

    “怎么会有小孩跑到这种地方来?”年轻人也小声地叫回去。

    “你自己不也是个小孩!”杰德说道。

    “不然你是那些大人的同伙?但是,你穿的衣服和他们不一样,还被他们痛打一顿不是吗?”

    听到杰德这番话,年轻人顿时无力地低头。

    “不但被人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还被小孩当成是一样的小孩啊!不过我的确不是那些人的同伙哦!”

    “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这里可不是小孩玩耍的地方。趁他们现在还没发现你,赶快逃离这里!”

    “你自己不也是个小孩子嘛!所以我要救你出来呀!”

    杰德拿起钥匙,微微一笑,不理会呆看着自己的年轻人在说什么,自顾自地从钥匙孔插入钥匙。

    要是很容易就转动了,发出“喀啦”一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锁才刚打开,白衣年轻人立刻从门缝中伸出手臂,把杰德拖进房间里后把门关上,并在杰德开口抗议前捣出他的嘴,把他压到小窗正下方。

    随后马上传来几个人急忙接近的脚步声,匆匆忙忙从门前通过。

    脚步声愈来愈远,等到听不到脚步声后,白衣年轻人的手一离杰德,首先就是反驳杰德刚刚的发言。

    “你说谁是小孩啊!”

    白衣年轻人的外表,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左右;这个年纪要说是大人其实也没错。

    但是对方这么拘泥于自己是大人还是小孩这点,无疑是在暴露还不配称得上是大人这一点。

    杰德先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又恢复平常的笑脸。

    “谢谢你。多亏你才得救了!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好像突然间变得很吵啊。”

    “他们在找入侵者!”

    “入侵者?”

    “我说的就是你呀!而且,你还偷了钥匙是吧!”

    “我才不会去偷东西呢。钥匙我等一下会还回去。而且,这些都是为了要救优里。优里被坏人关起来了。就跟你一样。”

    “你见到她了吗?”

    “你认识她?我跟她约好了要救她出去。”

    “你明明只是个小孩,还这样轻易许诺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慌张的脚步声再度逼近。

    “嘘,安静地蹲在这里!”

    白衣年轻人把杰德留在门前,自己则扑到床上去。

    “喂!亚鲁诺·G·华司卡斯!”

    门外传来粗鲁的喊声,但是年轻人却一动也不动。匆促的脚步声从门前离去后,被人叫“亚鲁诺”的年轻人抖了抖身体站起来。

    “哦,原来你叫作亚鲁诺·G·华司卡斯啊。”

    “是‘瓦司卡斯’啦!”亚鲁诺立刻纠正了杰德的发音。

    “叫我亚鲁诺就好。”

    “我叫杰德·马维立克。”杰德特意强调了“维”字的发音,接着说下去:“叫我杰德就好了。”

    “亚鲁诺很会装睡呢!”

    “你真是个悠哉的小鬼耶!”

    亚鲁诺的话让杰德不高兴地嘟起嘴。

    “什么嘛!一直在说别人是小孩,你自己也是个小孩吧!”

    说这种话的杰德,无疑就是个小孩。

    “我今年十八岁。的确在这个年纪有些人还是小鬼,但我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自力更生,已经够格称为大人了。”

    “我也是呀。我不但会从森林里搜集食材,还会下田干活呢!”

    仿佛是在说杰德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亚鲁诺张开双臂仰望天空。

    就在这时,又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亚鲁诺这次反过来趴在小窗上往外看。

    看起来就像是因为注意到声响而向外面探视的样子,然而这么一来,窗外的人就会看不见房间里的状况。

    等到脚步声走了之后,亚鲁诺对坐在脚边的杰德这么说道。

    “现在还太勉强。等到骚动稍微平息之后,我们就逃走吧!”

    “优里也要一起走哦!”

    亚鲁诺沉默地点头同意。

    当飞机里已经没有半个人在,两人从牢里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唯独飞机的四周被无数的灯光照亮着,每盏灯都有聚光性的虫子成群蠕动聚集在哪里。

    “那些家伙究竟把优里带到哪里去了?”

    丛亚鲁诺的牢房逃脱后,他们立刻前往优里的房间。

    但是敞开的门里却空无一人。

    看来似乎是因为没有钥匙,所以对方只好硬把们撬开。

    他们也猜想会不会是被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是经过一番搜寻后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不仅如此,完全没有看到那些慌张行动的制服男子们(根据亚鲁诺的说法,他们是“军人”)的身影。

    “这附近有没有那种可能引起那伙人注意的地点?”

    “特别地点?没什么特别的地点啊!这里只有森林和我住的席叶尔村而已。”

    “既然如此,那他们就是往村子去了。”

    “可是那只是一座很普通的村子耶!”

    “如果这里只有森林和村子的话,那他们的目的地肯经就是村子了。”

    “那……!”

    话还没讲完,杰德突然拔腿就跑。

    “别慌!”

    比亚鲁诺的叫声更快,浮在空中的奇妙机械猛然出现在杰德面前。

    杰德吓得停下了脚步,而亚鲁诺则像是要把杰德推开似地往他背后猛压过去。

    直冲过来、像是金属块的机械从他们的头上飞过去。

    亚鲁诺在跳起来的同时举起一只手,机械立刻像是突然受到撞击似地晃动起来。

    虽然晃动在一瞬间就结束了,但机械已经失去平衡,飞得东倒西歪的。

    “果然击中的位置似乎还不坏哪。”

    “亚鲁诺,那怎么回事啊!”

    “那架机械像杀我们呢。”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问亚鲁诺刚刚做了什么?”

    “那只不过是魔术罢了!”

    “魔术!?”

    然而机械就像是在找寻杰德和亚鲁诺左右摆动头部,然后当闪烁着红色小灯的那一侧向着两人的时候停止了摆动。

    “空间跳跃!”

    也不知道亚鲁诺刚刚的话讲完了没有,杰德感到一阵晕眩,之后就听到轰隆的声响。

    周围的景色很奇怪。

    他仔细环顾四周后,才终于发现自己现在正从和刚刚不同的方向看着那具机械。

    并非机械自己改变方向,而是自己和亚鲁诺在顷刻之间移动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和亚鲁诺一起在一瞬间“空间跳跃”了。

    然后,方才自己和亚鲁诺所在之处,地面被开了个大洞,然后机械的金属制圆筒正指着那里,隐约冒着烟雾。

    这具机械是真的想杀死自己和亚鲁诺。

    这具机械是真的想杀死自己。

    看来这些军人是真的觉着自己和亚鲁诺就算死了也无所谓,所以设置那具机械后才离开。

    想到这里杰德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机械继续摇摆头部寻找杰德两人。

    “战斗就交给大人,小鬼快躲到一边去!”

    杰德打量四周后跑了出去。

    但他并非要逃走,而是因为杰德发现了一把似乎是被军人们给遗忘而没被带走的剑。

    他也很清楚,自己没办法像安利师傅那样把汽车劈开。

    但他其实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非做什么不可,身体就自己采取行动了。

    当他拿起剑回头一看,这次那具机械闪烁着红光,因为受到比上次还要更大的撞击而震动着而停止运转了。

    当杰德想到这是个好机会时,身体已经展开行动,举起剑朝着机械砍下去。

    发出一阵激烈的金属撞击声之后,机械立刻坠地,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杰德手上那把剑的缘故,它的头部碎得一塌糊涂——不,不能说是头,不过是一堆金属块罢了。

    “什么嘛!就一个小鬼而言,你干得很漂亮呢!当然,有九成是我的功劳啦!”

    听到亚鲁诺的声音,杰德这才回过神来。

    “就算是机械,像这样破坏一个会动的东西,感觉还是很不舒服哪。”

    “喂、喂,小孩就要小孩,好好为自己的英勇事迹感到骄傲吧!再说,这个机械是认真要杀我们。要不是你那一击,现在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说不定就是我们了。”

    亚鲁诺不由得说出和刚才相反的话。

    “机械又不是因为憎恨我们而反击我们的!”

    “这当然,机械只是依命令行动。是人类命令这家伙只要发现外人就格杀勿论。”

    “那是认真的吗?”

    “机械哪有什么认不认真的问题。因为,如果有人碰巧来到这里的话,事情不就很严重吗?”

    “对他们而言,这种程度的错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要是那伙人到村子里的话……。”

    “我们快点出发吧!但是可别再慌张了。我可不想再引起这些家伙的注意,而且万一走散的话,我就要在森林里迷路了。”

    “不过亚鲁诺是魔术师吧!只要像刚才一样,用魔术一下子就可以回到村里……。不过如果你真办得到,那早就自己从牢房里逃出来了吧!”

    “真是受不了你。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哪!”

    亚鲁诺深深叹了口气。

    村子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村人们集合在村子中央的广场,被手持枪械的军人团团包围。

    头发衣着凌乱、被绳子捆得像粽子,却依旧挺胸笔直坐在那里的,正是安利师傅。想必他让军人感到很棘手吧。

    杰德的母亲艾榭尔妲也在场。

    她虽然被枪指着,但还是依旧强硬地在和一个看起来很傲慢的军人展开激烈的争吵。

    一看到母亲的身影,杰德立刻就想冲出去,但是马上就被亚鲁诺给拖回来。

    “你干嘛啦!”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莽撞地冲出去的话,事情会变成怎样?”

    “你有什么办法,我妈被抓住了!”

    “你要不要试试看在这么多只枪面前引发骚动呀!就算那班人原本不想杀人,只要他们手指稍微一使劲,人质就会中枪了!这可会出人命的!”

    “我知道了!”

    虽然这样,但是杰德之所以无法透彻了解枪械对于村子的危险性,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村子里从来没有真正的枪械。而且没有魔兽和猛兽出没,所以枪在这里根本就是无用武之地。

    如果说玩具枪的话,了不起不过是水枪。

    要说武器的话,就只有安利师傅的剑。

    不论是枪或是魔术,对杰德而言都是只有在故事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他甚至没有机会接触这方面的故事。

    这里是座与世隔绝、位于边境的小村落。

    对于像这样的村子来说,藏书的数量虽说是多得很夸张,但是里头却几乎没有故事类的书籍。

    杰德顶多是在小时候听过一些十分普通的童话。

    在那些故事中当然也有魔术师粉墨登场,但并没有出现拿着兵器的集团组织。

    杰德虽然知道枪这种借由射击小弹丸来将对方击倒的道具,但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或许正因如此,从离开飞机到村里的这段路途以及在这之后,杰德等人曾经遇过几次军方的自动机械,杰德有好几次都在机械的枪口前晃来晃去,接着让亚鲁诺惊慌失措。

    一方面是因为杰德的认识还太天真,再加上眼前自己的母亲被当成人质,很难要他冷静下来。

    “要用这里啊。”

    亚鲁诺边说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个村子里有没有人可以进出的下水道或地下道?在这种场面,通常都是用下水道或地下道救出人质。”

    “怎么可能会那种东西啊?这里是个很普通的村子耶!”

    “哪里普通了,世上哪会有这种村子?和平的村子、丰饶的森林,也没有魔兽的死灵。村子的正中央还有巨大的机械塔。”

    “……一般不都是这样吗?”

    杰德并不知道还有其他比较对象。

    “你究竟知不知道这座村子位在哪里?”

    “森林里。”

    “看来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在这时,军人们有了动作。

    军人们闯入村里的房子,从里面搬出许多东西以及书籍和文件,不然就是衣箱和行李箱,然后把有上锁的全都撬开,查看里面装的东西。

    杰德不认为他们这样做可以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是,对方似乎发现什么了。

    “绝对不会错!”

    看来他们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有几个人合力扛着一个大衣箱出来——不,那并不是衣箱。

    “居然是具棺材!那藏在里面的东西不就粘成一团了?”

    亚鲁诺低声嘀咕着。

    因为那玩意被搬出来的关系,军人和艾榭尔妲吵得愈来愈激烈了。

    杰德注意到那个看起来很傲慢的军人,正是先前殴打亚鲁诺的男人。

    但是杰德完全听不懂母亲在争论什么,他口中尽是一些杰德初次听到的字眼。

    不过,就连杰德也很明白,村人们都很清楚为什么军人会来到村里,以及军人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非常危险,所以母亲他们把它给藏起来了。

    于是军人们蹂躏村子,不惜伤害村里的人,无论如何就是要把那个东西弄到手。

    艾榭尔妲极力主张。

    “小孩玩枪可是会受重伤的。你们这些人就像小孩想要玩具一样,明明不能理解那个力量的意义,也无法驾驭那个力量,只是盲目地想得到它。就算得到自己无法驾驭的东西,那也和没有得到它是一样的。”

    “可以驾驭它的人就可以拥有它。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才是适合拥有它的人。”

    于是,在男子的催促之下,优里被军人们给拖了出来。

    “你说得难道是这孩子吗?”

    优里原本是悲伤地垂着头。

    但是,她抬起头,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不要。像你们这样威胁别人,我才不想帮你们。在说,我并没有你们所追求的力量。”

    优里拼命把脸抬起来。但是,被一群坏人给包围着,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她害怕地颤抖着。在杰德眼里就是这回事。

    “我得去救……”

    杰德说道。

    “这只怕有点困难啊。”

    亚鲁诺否定杰德的话,声音听起来很窝囊。

    “什么?”

    杰德转头望向亚鲁诺。

    这时他才发现,他们已经被几个军人给团团包围住了。

    亚鲁诺被剑指着,有好几把枪的枪口正恶狠狠地瞄准了杰德。

    军人们把两人丢到村人们面前,还刻意粗暴地对待他们,把他们围起来一阵拳打脚踢。

    “杰德!”

    直到刚才,艾榭尔妲不论是吃了什么苦头,依旧丝毫无惧色地在劝诫军人;但在这一瞬间,她眼里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喂,你们怎么连小孩也……。”

    亚鲁诺为了袒护杰德所说的话,也因为脸被打了一拳只讲到一半。

    那个傲慢的军人高兴地抿嘴微笑。虽然他看起来一脸高傲,但光凭他喜欢这种行径的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家伙不过是个无才又无德的蠢货罢了。

    “哎呀,刚才你不是说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那我要怎么处置这两个入侵者,都和你无关吧!”

    “杰德是我的孩子。不要连小孩子也牵扯进来!”

    “我们也不愿意这么做,是你那种不合作的态度而引发悲剧的呀!”

    男人做了个手势,在他周围的军人们举起枪朝着杰德和亚鲁诺的脚边开始射击。

    杰德感到一阵像是脚浸泡到热水里般的疼痛直跳脚。虽然并没有中弹,但是因为子弹碎片飞溅起来的瓦砾,毫不留情地弄痛了他的脚。

    艾榭尔妲发出惨叫。

    “住手!”

    两人为了要脱离险境,反射性地跳来跳去四处逃窜。但是军人们简直像猫捉老鼠似的。枪弹紧追着他们的脚下呼啸而过。

    庸俗的家伙为此举奏效感到相当满意,一面冷笑一面瞪着艾榭尔妲。

    “就是因为你顽强反抗,这个小姑娘才会有样学样。女人就该要可爱听话,人民就该配合军方。这样才能和平解决事情,这就是这世间的道理。”

    在这段期间,杰德和亚鲁诺还是继续扭动着身体东跳西跳。看到这个景象,男人好像是因为单方面欺负弱者的喜悦而开始兴奋,那原本装模作样、彬彬有礼的措辞也渐渐变得愈来愈奇怪。

    终于亚鲁诺因为绊到脚而倒在地上,杰德也因为失去平衡而脚步踉跄,向前一摔,一头栽进军人们搬出来的棺材,接着棺材翻倒在地面。

    就在这时,杰德的视野被染成一片银色。

    存放在棺材里、不曾沾染上沙子和液体的银色,染满了杰德的周围。

    杰德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光辉大吃一惊,有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就在杰德注意到枪声已经消失抬头看时,眼前出现一个黑色的枪口。

    那个男人兴奋地睁大双眼,脸上甚至挂着一副浅浅的微笑,把枪口对着自己的眉心。

    “在前线一面见识地狱一面战斗,好不容易就要发迹的时候,战争竟然结束了?还得论资排辈?要等到我前面大排长龙的那些家伙一个一个都躺进棺材之后才能轮到我吗?在战时立功、比我还年轻的那些家伙,竟敢挡我的路。就算我想立功,也没有战争好打了。而且在我战斗时,待在后方逍遥自在的那帮人,连感恩的心都没有,竟然想违抗我。我要叫他们把罩子都给我放亮点,老子我可是身经百战,才不会那么简单就被他们唬住……!”

    在周围还是一片鸦雀无声时,有个军人率先出声反驳刚才男人的那番言论。

    “我们不被允许做这种事啊!话说回来,我们当初收到的命令是……。”

    不,不只他一个人,有为数不少的士兵对上级的失控感到不知所措;但是,下属的犹豫似乎惹恼他了。

    “难道要我甘于在战时立功的特殊部队‘神枪’底下工作吗?

    没有亲身经历血肉横飞的战场,就可以悠哉地把薪水放进口袋的年轻小伙子!

    我要让你们这些连个人都没杀过的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战争的本质,什么叫做军人的本质!”

    “住手!”出声的是优里。

    “我会尽力协助你。所以,请不要再这样了!”

    听了优里的话,男人发出冷笑。

    “你如果一开始就是这种态度不就得了。但是为了确保你今后不会又想反抗我,我得让你彻底认清胆敢反抗我就得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一点。”

    男人的枪口还是瞄准了杰德,似乎是故意要让人焦急,慢慢地斜眼朝向优里、艾榭尔妲以及村人们一一看过去。

    “老子要让你搞清楚,女人倔强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杰德感到很懊恼。

    他懊恼对那个男人而言,自己不过是拿来让母亲他们乖乖就范的道具。

    就因为自己人在这里,母亲和优里都得被迫答应去做不想做的事。

    虽然自己可以抵死不从,但如果这么做的话只会让母亲、优里,以及村里的人们更加痛苦。

    如果自己不在这里……不,如果自己更强的话,起码手边有一把可以挥舞的剑——不,如果能拥有和这家伙手上的枪一样的力量,我绝对不会输。

    绝对不会让这些家伙为所欲为。

    我想要力量,想要能够打败这些家伙的武器。

    杰德心里是这么想的。

    就在这个时候,旁观众人都突然倒抽了一口气。

    那个顾盼自雄的傲慢家伙,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的举动让众人为之惊惧;正当他想扣下扳机为这个高潮做个完美的结束时,他的视线终于回到自己的猎物身上。

    但是他看到的,却是个紧贴着自己的枪口。

    理当是无力抵抗、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手上拿着崭新的白银色手枪,并且毫不迟疑地把枪对着自己。

    没错,众人正是在这一刻大吃一惊。

    散布在杰德脚边的银沙,宛如生物般和杰德合为一体;然后旁观众人亲眼目睹,杰德的手上有把银色手枪逐渐成形。

    但是杰德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关于这把枪的事。

    然而宛如很早以前他就在用这把枪似的,它非常合他的手。

    杰德知道,这把枪就有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应该说这把枪现在已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可以宛如自己的手脚般随心所欲地操纵。

    自己期望的力量现在已经到手了,只是这样而已。

    然后,杰德很沉着地把银枪的枪口对准了同样用枪指着自己的对手,手指放在扳机上。

    没被这把突然出现的枪吓到的,也只有杰德而已。

    特别是在前一刻还摆出一副臭架子的那家伙,一见到这把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枪,甚至忘了自己刚才有多威风,竟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逃开。

    当那个男人一有了动作,杰德立即反射性地扣动扳机。

    那家伙事后辩解,并不是他输给了小孩。

    再怎么说,那把枪可是超级兵器,当然多少会有些惊慌失措。

    事实上就算那只是一把普通的枪,他也一定会很惊恐。

    毕竟被普通手枪从近距离射穿头部,一般人应该都会落得同一种下场吧。

    然而,正因为他反射性地逃开了,才捡回一条小命。

    从银枪中射出来的并非枪弹,而是一股十分惊人的力量。这股力量光是余波就把男子震飞,而且还把后方的石壁射穿了一个大洞。

    杰德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武器。

    直到前一刻,杰德还毫不怀疑地相信,自己对于这股力量就像是对自己的手脚一样了如指掌。

    但是现在,那股射穿石壁的力量远比自己的想象还要强得多。

    那种心情就像是明明是要和平常一样抓起苹果,却把苹果捏得粉碎。

    他的确是想给这家伙一枪,毫无疑问地可以把他解决掉。

    然而,男人却只是吓得瘫在地上站不起来,而他后方的石壁却意外地开了个洞。

    难道是有人待在那里?

    不,要是真的就依自己所想的那样,用这股力量打倒这家伙的话?

    恐怕目标早就已经粉身碎骨了。

    杰德终于意识到,自己差点杀了人。

    他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轻而易举就能要他人性命的力量。

    周围的军人虽然把手上的枪对准了杰德,但不知道他们是被眼前这小孩意想不到的反击给吓呆了,还是在等瘫在地上的男人下令,完全没有要展开行动的迹象。

    “杰德,你真是太厉害了!”

    第一个飞奔过来的是亚鲁诺。

    当然,其实他也搞不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很清楚这个逆转形式的机会仅有一瞬间。

    不论杰德得到了什么力量,现在军人们还是压制了村民和村子。为了不浪费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亚鲁诺连忙赶了过来。

    然后他才注意到杰德的状况有点异常。

    “喂,杰德你没事吧?”

    杰德好像是因为被自己刚才做的事吓到而茫然若失,要这样说也的确没错。

    但是就在亚鲁诺发现八成要发生更严重的事,朝着杰德的肩膀伸出手想把他摇醒的同时——

    “哇!”

    杰德的身体冒出了一股火花。

    杰德站得稳如泰山,但是亚鲁诺却被弹开了;两人发出的惨叫重叠在一起。

    就在前一刻,杰德还觉得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那股力量、那股没有自主意识的意志、那股为了破坏而存在之道具的冲动,反过来支配了杰德。

    他举起手枪,开始连续解放那股力量。

    村子里立刻刮起了一股先前军人的蹂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破坏风暴。

    家家户户的墙壁倒塌,石墙和铺石路面都是满目疮痍。

    村民们精心栽种、在清晨是互相争妍的庭前百花,也都被这股力量的余波扫落凋零;在晴天的日子里提供平静的树荫的树木,它们巨大的树干也被撕裂。

    (妈妈!)

    就在他把注意力放在眼角捕捉到的母亲身上时,那股力量也朝向母亲涌过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优里推开了杰德的母亲,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那股力量通过她们上方,在对面的石壁上又开了一个大洞。

    (别过来呀,优里!)

    杰德意识到优里正朝着自己跑过来。

    他想把视线从优里身上移开、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要压抑手中的那股力量。

    但是,他现在仿佛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仿佛是在梦境里,事态发展……甚至是自己的身体,都完全无法掌控。

    于是,优里宛如是要钻进杰德双臂,跑向他的胸膛将他撞倒。

    然后就这样抱着他的头并将他搂在怀里,开始在他耳边低语。

    “……”

    杰德的耳际感觉到吐出的气息,这才发现优里正在自己的耳边喃喃自语,而且还发现自己的耳朵听不到声音。

    眼前所看到的景色也是奇妙的单色,手脚也没有知觉。

    他之所以感觉像是在做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而他最初的感觉是优里吐出的气息,在那之后所有的感觉都很鲜明地回到体内。

    优里紧紧抱着自己。

    优里的手臂和胸口,都很暖和。

    优里的头发有些痒。

    然后是优里像是祈祷般的低语声。

    “别在战斗中迷失自我,这不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力量。”

    最后,各种气味鲜明地苏醒了。尘埃、炽热的金属、撕裂的草木,以及紧抱着自己、和母亲不同的女性——优里的味道。

    ……。

    “谢谢,是你救了我吧。”

    身体恢复自由后的杰德,先是大大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优里微笑。优里也对杰德报以微笑,她虽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看来是松了一口气。

    手中那把银枪已经消失了,但是并非失去它。

    杰德可以感受到那股力量还在他体内的某处。

    这股力量,这次终于真正属于杰德了……它是受到优里的指引,而进入杰德体内。

    就像杰德想伸手就可以伸手一样,银枪再度出现在他手上,而且还能依照杰德的意志发挥力量。

    艾榭尔妲和亚鲁诺直奔到杰德和优里身旁。军人们宛如像是对村子和村人们失去兴趣般,很快开始撤退。

    杰德明明已经从失控中恢复正常,他们这样做简直就是在担心会有更进一步的灾厄来临。

    “我答应过一定会救你出来,结果却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不,杰德已经履行约定了;但是这一切都是我不好。因为我的关系,那些人把村子搞得乱七八糟。对不起,要是没有我的话……”

    “不是优里的错,都是那些家伙不好。”

    此时,有个年轻军人大步走过来。

    是那个在杰德差点中枪时出声喊叫的军人。

    虽然他略微举起双手,表示身上没有带武器也没有战斗的意思,杰德还是进入警戒状态。

    他将优里掩护在身后,并把依自己的意志出现的银枪对准了年轻军人。

    “我不会把优里交给你们。”

    年轻的军人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杰德的话。

    然后,他甚至向艾榭尔妲和杰德等人敬礼。

    “真得很抱歉我们的相遇却演变成如此不幸的结果。照目前情况看来,这座‘岛’恐怕撑不下去了。我们的飞机还有让各位搭乘的空间。虽然我的权限有限,但我会尽力……。”

    “不用了。”艾榭尔妲断然拒绝。

    “很感谢你个人的心意,但是我很清楚一旦上了你们的船,我们就无力自报了。我们会用我们的方法逃走。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再来纠缠我们了……虽然我认为不管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吧。”

    听了艾榭尔妲这番话,“那么,起码希望你们能平安无事!”

    年轻的军人说完这句话后对大家再度敬礼,然后转身追赶同伴。

    “还说什么希望你们平安无事,这还不都是你们干的好事嘛!”

    杰德一脸愤怒,正想从后追赶年轻军人时,艾榭尔妲一把抓住他,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儿子的脸。

    “杰德,身体还好吗?会不会觉得冷,还是说会疼?”

    母亲这一连串问题让杰德愣了一下。

    如果是问有没有受伤的话,他还不会觉得怪怪的。

    但是他立刻发现,她其实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和那片银色融合后有没有出现不适。

    “嗯,我没事。但是我把村子搞得乱七八糟的……。”

    “这不是你的错!把那种东西当宝贝珍藏起来,是我们这些大人的疏失。”

    “但是,那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呀?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希望你们平安无事,真是莫名其妙!”

    “杰德,在军队里上级的命令必须绝对服从。比起这个,杰德,仔细听好妈妈现在要说的话。没时间了,这个村子马上就要崩溃了。村子和森林都要不见了。”

    “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村子虽然变得乱七八糟,但是我不懂为什么连森林也会不见!森林是这么辽阔,家园不也可以重建吗?”

    “我没时间跟你好好解释了。因为机械塔毁掉了,这个小世界也将随之崩坏。一直以来都是靠这座塔在维持这个小世界,塔坏了,而且我们也来不及修理;所以非赶快逃走不可。我想你应该可以从这个人身上听到详细情况。”

    “咦?你是说我吗?”突然间话锋转到自己身上,亚鲁诺顿时惊慌失措。

    “但我也只是受牵连被卷进来,在来这里之前,我压根儿不知道有这种地方啊……。”

    “至少你还知道吧。杰德对外界完全没有任何认识,甚至连有外面的世界都不知道;所以万事拜托了。”

    杰德觉得自己被排挤在话题外,紧紧追问缠着不放。

    “逃脱,是指从哪里到哪里?还有,为什么妈妈不告诉我啊!”

    “妈妈没办法和你一起走。还留着大人非得处理的事。保留了ARM……那些银沙是个错误,不能再重返覆辙。所以,你和这两个人先离开吧。等事情处理完后,妈妈也会马上逃走,所以你别担心。”

    “这样的话,我也一起帮妈妈善后。然后再一起……”

    “杰德,你不是答应要帮助这个小姑娘吗?约好的事一定要办到。尤其是对于你自己主动提出的约定。还有,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的身体。今后你的行动应该会变得更敏捷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爸爸也是这样哦。”

    “爸爸吗?”

    “下次见面时,你这件宽松的外套应该会变得很合身吧!妈妈很期待那一天哦。”

    听母亲这么说,杰德就知道这次的分别不会只有短短两三天而已。

    “妈妈……。”

    艾榭尔妲宛如要把这个触感烙印在自己手臂上,紧紧抱住杰德。

    “杰德,你不能老是像个小孩子。时间的流逝是不会停止的,每个人总有一天都会成为大人。但是,我希望你成为一个杰出的大人;成为一个让母亲可以抬头挺胸,骄傲地说出那是我儿子的大人。这是妈妈唯一的心愿。”

    然后,艾榭尔妲推了儿子一把。

    “好了,你该走了。然后要实践你的约定哦!你应该知道逃生舱在哪里吧!”

    杰德的确知道。

    但是对他而言,那不过是村子里一大堆没意义的机械的其中之一罢了;和安利师傅可以一刀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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