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亚尔巴用着空洞的目光眺望使魔化作尘埃的模样。

    眼前只有瓦砾堆。连远处的景色都一览无遗。

    我，究竟在哪？接下来该做什么……。

    大家都不见了。却只有我还在呼吸。

    我站起身。就连要前往何处都不明白，就这么踏出脚步。

    「大家……」尝试呼唤。但没有反应。

    就那样走了一阵子，在瓦砾散落的某个角落，那人就倒在那里。她失去了单手和双脚，就连胴体也碳化，维持人体生命所必须的内脏从中流淌而出。

    「……你还活着吗？」

    倒在地面的那人是锡安。她听见亚尔巴的声音后睁开眼。

    尽管赤黑色的血自口中咳出，她还是好好转向了亚尔巴。她一边咳着，一边用着干涸的嗓音「对……不……」这么呢喃着。

    「我……一……时失手……」

    像是失了心灵支柱的脆弱声色。流着泪水卧于地面的那副身姿，和刚才洋溢着自信的她简直像是不同人。

    「……你不是说要救我吗？」

    亚尔巴无心的话语让锡安面露绝望。

    「对、对……不起……但我……已经……没有魔力……」

    亚尔巴皱起眉头。

    「请、请快……逃吧……」

    「你觉得我逃得掉吗？逃跑之后还有安稳可言吗？」

    锡安仅是困扰地皱着眉头不发一语。亚尔巴叹了口气后站起身。

    「……那我走了」背过身后，锡安便「啊……」露出乞怜的眼神。

    「……谢谢你帮我治好手臂。还保护了我……只有这件事，我必须感谢你」

    亚尔巴这次才终于完全站起身并准备离开。

    「等……等……」他听见声音后停下脚步。

    「干嘛？」

    「杀了……我……」

    锡安流泪恳求的模样映入眼底。失去大半身子变得小巧的身子正喘着吐息，看上去非常痛苦。

    原来是这样啊。亚尔巴看向倒在地面的女人「请……杀了我……」你也是这么想的啊。

    「拜托……你……，我不想再……孤单……过活了……」

    原来如此，泪流满面恳求的模样确实拼命到令人同情。

    「请、请把我……一起带走……。你一定……逃、不掉……的……小分裂她……」

    他默默地倾听。

    「在……杀了你之前……绝不会停止追击……！」

    持续倾听。

    「所……以！快杀……我……！现在杀了我……！！」

    锡安咳着血，宁愿削减性命也要吐出如同濒死悲鸣的呐喊。那声呐喊无论好坏，都响彻在亚尔巴的心中。但，即使如此——

    「……你不是说不会让我悲伤的吗？」

    他能够一字一句准确地回想起那些话。他曾一度为此得到救赎。

    然而，那都是假的吗？

    「够了！快点……杀了我啊……！」

    她像是坏掉的线路一样，不断重复相同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悲伤』那么说着并朝自己伸出手的她，已经不存在了。

    『对她们来说死亡才是幸福』马尔克斯的话语浮现在脑海。拼命求死的她们，正是为不死境遇所苦的悲哀不死之身。

    他经历漫长的纠结。从时间看来，或许只有短短几十秒。

    亚尔巴俯视着连呼吸都感到困难的锡安，缓缓摸上怀中的小刀。

    「这样啊……」吐露的声色蕴含着怜悯。「很辛苦吧……要一直活在无人认可的世界……很痛苦吧……」

    「杀……了我……」

    「很悲伤吧」

    「快点……」

    他踏上血泊。啪搭，溅起的血花沾上锡安的袖子。

    像是要压在锡安身上似的，他的脸凑向她的身子，于是她便淡淡笑了起来。

    「谢谢你……」

    她微微的体香掺杂在浓厚血腥味之中掠过鼻腔。那味道并不难闻。

    「结果……大家都在渴望这个」

    亚尔巴的独白，让她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他握紧小刀，高举过头。

    结果，都在渴望这个。刚才自己吐出的话语，像是诅咒一般缭绕在脑海。

    就算能缓解一时的孤独，也无法持续终生。到头来，魔女真正渴望的还是死亡——

    这不是很简单嘛。没有任何人爱着亚尔巴。

    不过是在利用。所以，当她们陷入真正的困境时，不会有人选择亚尔巴。

    「可恶——……！！」

    无论这份事实多么令他感到不甘，却无法否定，只能呐喊。

    他一边呐喊，一边挥下小刀。

    ✦无痛

    她期望着一切终结的瞬间。

    然而利刃刺穿的却不是她的胸口，而是脸颊旁的土地。

    「你这个骗子」

    亚尔巴的双眼尽是失望。

    「明明说好要拯救我，说好不会让我悲伤。你认为我会实现骗子的愿望吗？」

    冰冷的呢喃。拒绝的瞳孔。仅仅如此，就令她精神恍惚。希望他不要说出这种话。

    「我最讨厌你了」

    希望他能温柔对待自己。

    「谁会杀了你……你就继续孤独过活吧……。谁让你也是杀了很多人的杀人狂！既然杀了那么多人，你就给我忏悔着活下去吧！还想死了一身轻松，想的也太美了！」

    冷漠的双眼。即使不愿承认，也能看出那眼中不含任何能够分给锡安的慈悲。显露情感，喘着粗息的亚尔巴看上去十分恐怖，令人畏惧。

    「你……是在开玩笑吧……？」

    她伸出仅剩的一只手，但亚尔巴却无视了她直接站起身。

    那对锡安来说，无异于被推入地狱。

    「啊……啊啊……不要！不要抛下我……！别放我一个人……！！」

    已经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意识开始混浊。在失去他的世界中，我到底该依附什么活下去？

    「不要走啊啊啊——……！！」

    想要抹除无望的未来，她竭力嘶吼。渴望着他能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他并没有回来。

    锡安被独自留在了这里。

    ✦拂晓

    「大家都想死」

    他将锡安的悲鸣抛到脑外，用干涸的嗓音嘀咕着。

    「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吧……」

    亚尔巴亲手杀害的露比，事到如今，他总算理解临死之际的那抹笑容了。

    「死了也无所谓……也是啊。她一定很痛苦，一直被当作怪物，就算只有我在也没用吧」

    如此反覆思索的期间，寒气席卷全身，他不禁抱住双肩。

    虽然伤心、痛苦，却存在会因此得到救赎的人。

    不过，他还有没能救到的人。

    「我得去救她……」

    那近似于使命感。

    伊娜莉雅——同样被卷入爆炸的她，应该就在这堆瓦砾山的某处。

    「在死之前，我至少要救下那个人……」

    亚尔巴重新确认自己要做的事后，开始进行移动。

    「——你不救救无痛同学吗？」

    忽然从背后传来的搭话声。

    「无痛同学真可怜」

    那双眼里根本没有话中的怜悯。

    身穿像是溅上血液的鲜红礼裙，那散发着嗜虐凶光的单侧红眼正射向自己。

    分裂——被这么称呼的魔女和至今的所有魔女相比最为异端，却也最为美丽。纯粹的邪恶。

    亚尔巴缓缓向后挪步。然后做好觉悟，朝着少女反方向奔跑。

    哈啊。耳边传来像是感到无趣的叹息后，未知的某物便贯穿了身躯。

    「咿嘎……啊啊！？」

    他跌落地面，痛苦挣扎着。右肩发热诉说着身体的异常。

    「请别无视我呀……」

    少女无奈的嗓音——即使如此，亚尔巴还是靠着毅力起身，捂着伤口继续跑。

    我必须去找她。得在死之前与她碰面——

    「啊哈！想和我玩鬼抓人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来陪你玩吧」

    终点，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