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获得伊娜莉雅亲传法阵的隔天——

    「打扰了～……」

    这天，总感觉开门的手异常沉重。

    里头非常安静。纯白空间占满视野，他背着关上门。在寂静之中，似乎飘荡着一股不平稳的气息。

    「我来啰～」

    没有往常那般的迎接，使他有些不安。明明才隔一天却觉得整个空间的空气很沉重。

    亚尔巴向前一步。

    「你好」

    下个瞬间，从背后传来一道带有黏着感的纠缠嗓音，让他心一跳。转过身后，艾薇正微笑着站在那。

    「吓、吓我一跳……你、你在的话就赶紧出来啊……」

    「想吓吓你」她笑着站在那儿。

    「好久不见了呢。我很担心你唷」

    「嗯、嗯。一天没见了。抱歉，昨天没能来」

    嘛、虽然这也不是义务，但还是姑且道歉下。

    「你昨天为什么没来？」带有责备的语气。艾薇依旧面带笑容，但眼神却没在笑。

    昨天没露面让她生气了？

    「昨天事情有点多……早上没时间来这里」

    「……哦？」这时，她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别、别生气啦。是我不好，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啊」

    艾薇的状态怪怪的。才隔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以后晚上也过来这里」她忽然这么说。

    「干嘛啦，这么突然」

    「这点程度没什么吧？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

    「为什么这么突然？是有什么事想请我帮忙吗？」

    如果是体力活也不是不能帮，可是这个空间感觉不需要做那种事。

    提议的艾薇本人陷入沉默。她闭上嘴，面红耳赤地发抖。看起来是在拼命压抑不停涌上全身的激动。「喂、喂」连我都不自觉地浑身紧绷。

    「我，忍不下去了」她挤出声音说。「我无法忍受连续三个月都孤单一人……」

    就算脸红到耳根地这么说，亚尔巴也只感到困惑。无法忍受？孤单？

    「明明一直以来都只身一人，怎么忽然不能忍了？」

    「这是心境问题啦」

    「哈啊……」

    「你懂吗！？这是心境问题！！」

    「冷静点啦……」

    忽然怒吼对心脏很不好。

    「感觉心痒痒的、很躁啊！三个月也太微妙了！微妙的久！一年只能见四次太扯了吧！」

    三个月，这么说来，亚尔巴只是模糊地定下每天来一趟的习惯而已，原来从她看来是这个时间啊。

    「不是啊。这么说或许不太好，但我本来就没有每天得见你一面的义务吧？」

    我与她没有许下那种约定。只是自然而然地过来碰碰面罢了。然而我的话没能起到镇静作用，反而成了引爆剂。

    「你那什么说法，是想说已经不打算来了？」空气也随之凝结。

    「我明明让你晚上也来……！你却想减少，根本有病！你难道跟我有仇吗！？」

    「冷、冷静啊……。我也没说不来了啊。只是说没有约好一定会来……」

    「明明把这里当作安眠处」她眯起眼说。「唔……！」那句话令我无法反驳而发出了怪声。

    「利用完就把我丢了，实在太差劲了」

    这孩子到底是我的什么人啊。

    「睡完之后我不是也有好好当你的聊天对象吗」我义正词严，充满诚意的说道。诚意很重要的。

    「嘛、你要是睡完就跑，我早就把你给杀了」

    「说、说的是……」

    那笑容令人心底发寒。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与眼前这歇斯底里地发火的少女交流才好。不能轻易与她为敌。要是让她继续生气，之后可能会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话虽如此，亚尔巴的忍让也是有极限的。

    「那个……我晚上会再来一趟的，这样行吗？要是之后不会再增加的话，晚上我也会来的」

    这里只能接受对方的要求，并防止状况恶化了。

    亚尔巴摆出笑容，窥探她的脸色。紧张的空气消散，艾薇刚刚那激怒的神情也消失，似乎取回了冷静。

    「你为什么那么小气啊」

    「……诶？」

    他一时间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你不是把大半天的时间都献给了那个白发魔女嘛。既然如此，就算分我一小时也不会遭天谴吧？」果然还是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一小时，你说一百小时？」

    「一样是一小时啊。就说你去散步，然后来我这不就行了」

    说的一副理所当然。

    「……那个，你有自己在强人所难的自觉吗？」

    「没有，我说的话很理所当然」

    怎么可能理所当然。

    「我也没让你做什么。光是待在这里就可以了」

    亚尔巴皱起眉头。「待着就行，这有什么意义吗？我们又不是老夫老妻」

    「夫妻……」亚尔巴随口说的话，让她双颊微微泛红。不、这什么反应啦。

    「总、总而言之，有没有意义是我决定的。没有学问的你不需要思考」

    态度为什么这么跩？

    「话说不要找我，把别人带到这里不就得了？能找个谈话对象吧」虽然是忽然想到的，但以我来说还真是不错的建议。

    「做不到」她轻易断言。

    「要是把你之外的人带到这里，恐怕很快就死了」

    「为什么啊」

    「之前不是说了嘛？我的诅咒是大幅提升体感时间。当然，被带到这座联动空间的人也会被附加同样的诅咒。你难道认为一般人能毫无代价的将一分钟延长至一百分钟吗？是笨蛋吗？这就等于把面团压扁到极限不断拉长」

    「被拉长的面团烤完后也会很好吃——痛！」

    被敲头了。

    「提升体感时间会带来超乎想像的负荷。不寻常的血液脉动最终会快到沸腾。就像是一直全力奔驰的感觉吧。就如同字面意思，会体会到超乎想像的痛苦。体内器官毫不停歇地劳动，没几分钟就会吐血身亡」

    「……」

    艾薇随口说出的震撼真相令他哑口无言。不过，等等。

    「那你怎么没事。依照这个理论，你不痛苦不是很奇怪么？」

    说谎了吧。——亚尔巴得意地指向她。

    「因为我是不死之身，最初在那负荷下挣扎了几年，身体才渐渐适应。但已经不记得在适应前死几遍了」

    得到更加恐怖的真相，让亚尔巴手指僵在了空中。

    「不、不不，但还是有奇怪的点。我会没事也太奇怪了」

    「你不是能无效化魔女的诅咒嘛。大概和那个原理差不多吧？」

    她放弃似的说道。

    「话说回来……每天见一面这个形容就让我很不爽了。凭什么用你的感官说啊、笨蛋」

    被骂了笨蛋。感觉火有点上来了。

    「话说你从刚才开始有事没事就直接喊人笨蛋？活了一万年词汇量还这么贫乏，真是令人惊愕啊！你真的活了一万年？」

    「你说什么！？」她整张脸胀红地怒喊。

    「被我说中了吧！？别生气啦、奶奶！」嘴已经停不下来了。我持续吐出脑中浮现的骂人的话。

    「闭嘴你个笨蛋！不是说了你的一天是我的一百天吗！？你凭什么理所当然地就丢我九十九天不管啊！偷懒一天，隔天还敢说什么一天不见！」

    「吵死了，谁管你啊呆瓜！别以为我随时都会配合你行动！渣渣！」

    「这个混蛋……！小心我把你皮给剥了，做成卷轴窝！」

    「你咬到舌头啦！？咬到了吧！？噗噗噗，你敢的话倒是做给窝看看啊！」

    「我杀了你！」

    艾薇扑向亚尔巴。这算什么！——亚尔巴抓住她伸向自己脖子的手并甩开。已经扭打成一团了。

    低俗的谩骂不断持续——在充裕的时间中一直持续——

    数小时后——

    喘着粗息的男女二人倒在了地面。

    「你还挺能打的嘛……！」

    「哼哈哈……今天就放过你了……」

    「咕……！那是我的台词……！」

    白白消耗了体力。仔细一看，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好一阵子。

    「听好了，艾薇……。跟你的胜负就保留到下次……！在那之前你先练练那贫乏的词汇量吧！」

    「哈啊……！？你、你才是，下次来之前给我改改那无礼的态度啊！？」

    明明才刚经历附带扭打的争执，气氛又再次变差了。

    「呵呵……！话说回来，一看就能看出你师傅的教育有多失败……。你们师徒俩还是好好学学礼节吧」

    「别给我偷说师傅坏话啊！？」

    这家伙压根没学乖。亚尔巴瞪向她，努力压下愤怒。总之过度的要求已经不算数了。只有这个也值得庆幸。还能维持冷静。亚尔巴平顺呼吸，让脑袋冷静下来。冷静了。

    「听……听好了？一天三次……哦！」

    艾薇气喘呼呼的红着脸放话。

    「少少少少少在那边偷偷增加啊这个贫乳！开什么玩笑啊这个贫乳！」他指着艾薇谦虚的胸部语出暴言。今日最强烈的耻辱与愤怒情绪于她脸上绽放。

    「不、不准再说贫乳了啊啊啊！！！这个臭小鬼！！」

    于是毫无意义的争执再次点燃——

    「总算解放了……」

    结果他没能睡上一觉，光顾着吵架就离开了亚空间。

    别说睡觉了，感觉疲劳倍增。房间的时钟也不可置信地指向了早上七点。

    「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终决定一天要找时间去艾薇那边露面三次。都让步到这份上了，可得毫无顾虑地利用一番。亚尔巴重振昏昏沉沉的脑袋，前往客厅。

    「小亚尔！」

    到客厅后，他遇到坐在沙发上的露比。

    「只有露比啊……」

    「伊娜莉雅在洗澡。话说得喊我姊姊吧」

    「你还在纠结那个啊……」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像姊姊，但要是这么吐槽肯定会变得更麻烦，就当成姊姊算了……。

    「你去哪了？」露比摆出好奇的目光看着这里。

    「啊啊……稍微去发泄了下」

    让歇斯底里的女人发泄情绪。露比一脸诧异。

    「小亚尔太下流了……。就算是在姊姊面前，说那种话还是有点……」

    她会错意了。然而亚尔巴已经没有纠正误会的气力，他直接趴向软垫。

    「我稍微躺下……。感觉不太舒服……」

    露比有些担心地说着「没事吧？」并靠过来。她温柔的摸着亚尔巴的背。

    她那和艾薇天差地远的举动让亚尔巴都快哭了。乐园就在这里啊。她柔和的嗓音、温柔的气味。就这样委身于睡意之中吧。

    「肚肚疼吗？要姊姊给你呼呼吗？」

    「别说那种让人智商退化的话……」

    意识一沉一沉地，当他快要完全睡去时——

    「嗯？嗯嗯？」露比发出了不太平稳的声色。

    「感觉，有其他女人的气味」

    他心脏一跳。

    「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亚尔巴维持趴姿，却明确感觉到俯视自己的露比的氛围骤变。

    「是、是师傅的味道吧……」

    「你在结巴哦」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可怕低沉声色。平常可爱的口吻都变貌了。

    「是哪来的家伙做的记号？快老实告诉姊姊！」

    露比的脸上完全没有刚才那般天真无邪。她像是潜藏于黑暗的猛兽般瞪大双眼，朝亚尔巴投以令人寒栗的视线。

    「姊姊你冷静点……」

    「别想蒙混过去，快说！」

    说着今天不知第几次，只有心理作用的"冷静点"，试图让她冷静。

    「这座废墟怎么可能存在师傅与露比以外的女生？毕竟师傅和露比的体质很麻烦啊」

    「嗯？唔……这么说也对」

    真危险。亚尔巴平静的回应，让露比收起了负面气场。看来她接受了这个说法。

    「啊哈哈……你懂就好」

    和伊娜莉雅不同，露比是明事理的好孩子。这点真是令他万分感激。

    「嗯？嗯嗯——？」

    露比再次发出不平稳的声色。这次又怎么了。——他绷紧身子。但怎么也不会比刚才还糟糕了吧，他乐观地想。然而，这份预测却以最糟的形式推翻了。

    「这是什么～？」

    她捏起某物，拿到亚尔巴鼻尖前方。

    那是细细长长的……黑色头发——是那家伙的……。

    「这是谁的头发呀？」她的眼睛没在笑。「黑发的话，不是我和伊娜莉雅的吧？如果是动物又太纤细了」

    她依序扼杀一个个可能性。

    「呐、这是谁的？」

    视野渐渐扭曲。

    「我、我没印象……」

    追根究柢，他根本无法介绍对方的存在……。

    「那我去找伊娜莉雅商量看看」

    露比轻笑着站起身。她与亚尔巴拉开距离，用自然的动作走向出口。他反射性地缠上露比的腿。

    「只有这个真的、真的求放过！！拜托了！拜托了！！」

    「呀哇……！？等等！」亚尔巴额头贴上来，导致露比发出了别种意义的悲鸣。

    谢罪很重要的。我认为，谢罪蕴含着能破解所有难题的可能性。

    「伊、伊娜莉雅——！！」

    「不要啊啊啊啊啊！？」

    然而这次形势似乎不太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