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阿姨……？」

    眼神锐利的女性听到亚尔巴的声音后，表情一抽。

    「呀、亚尔巴！」她如往常一般露出爽快的笑容后，轻轻挥了挥手。那毫无疑问的是生活在村庄的伊儿的母亲菲莎莉丝。

    摆着亲切笑容的她将视线转到露比身上的瞬间，便失去了表情。

    「还有——好久不见，我一直很想见你呢」

    「……」

    两人认识？——亚尔巴困惑的交互看向两人。

    「啊——，你果然很吵呢……」

    看着露比的菲莎莉丝忽然搔着头那么说道。是在说露比很吵？但她从刚才为止就什么也没说啊。

    尽管如此，菲莎莉丝却像是受头痛苦恼一般，不快的阖上了眼。他从未见过菲莎莉丝露出这么恐怖的神情。加上那冰冷到可怕的嗓音，瞬间就将平时她与家人欢笑的印象给盖过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亚尔巴那么提问后，她便惊讶的眨了眨眼。

    「当然是来救你的。很害怕吧，被那种怪物纠缠」

    「你说怪物……」亚尔巴望向露比。她那娇小的身躯颤抖到令人心疼，并怯懦的瞪向菲莎莉丝。

    「在纠缠的是你吧……」

    「啊——你不用说话。反正我也听不懂」

    那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放肆的态度，让露比紧握的拳头颤抖了起来并气得通红。

    双方看起来明显就不友好。虽然时间短浅，但认识双方的亚尔巴开口——

    「你、你们是熟人吧？」

    像是在争取肯定一般那么问道，但——

    「不是啊……？」

    耳边传来了破风的震响。

    「……呜！？」紧接着，身旁传来了破音的悲鸣。

    血沫飞扬，亚尔巴的衣服也沾上了零星的血液。赤色的斑点在四周点缀。她的双眼正流淌着大量鲜血。

    ——发生了什么。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吧？」

    「好、痛……！」露比摇晃着身子。「咿……痛……什么都看不……」像是在乞求帮助一般，流淌着血泪的她朝这里伸出了手。「小亚……」亚尔巴立刻伸出了手——

    ——面前传出了肉与骨头被切断的声响。在空中飞舞的那东西，是亚尔巴准备握住的她的手腕(．．．．)。

    「咿嘎啊啊啊……！」尖锐的悲鸣。露比跪在地上发出了惨叫。她紧握的手腕的截断面正不停喷出鲜血。

    露比的双眼被弄瞎，还被切落了手腕？——虽然思绪难以跟上那非现实的展开，但她的惨叫却令亚尔巴胸口紧缩。

    「你在做什么……？」

    亚尔巴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厅。

    「——不过是狩猎怪物呀？」菲莎莉丝坦然的说道。而她的手则是再次为了伤害露比而抬起——

    「别开玩笑了！」

    亚尔巴奔上前。冲往那女的面前。

    「——！」任由愤怒击出拳头。然而她却只是稍稍侧了过身就回避开来了。击中骨头的钝音从极近的距离发出，眼前的景色变得明灭不清。

    就连互殴都、敌不过。那令人无法想像是女性的速度所击出的右直拳，毫不犹豫的击中亚尔巴的脸颊，让他随着冲击倒向后方。

    血腥味充斥在口中。头昏眼花的他难看的倒在地面，亚尔巴的表情因剧痛而扭曲。

    「哇」菲莎莉丝惊讶般的笑道。

    「即便如此你还是很安静呢。人也太好了吧」

    别开玩笑了。亚尔巴站起身，强振即将消逝的意识。

    「那眼神真棒」

    在持续传出的少女的惨叫之中，菲莎莉丝用着恍惚的神情那么望向他。

    「不知好歹的眼神」

    「吵死了」他擦去嘴角的血那么唾弃道。

    「啊哈哈」菲莎莉丝大笑了起来。「呐、亚尔巴，我是真的很中意你唷！」

    中意个鬼，亚尔巴只凭眼神威吓着对手。

    「要不要成为我的东西啊？你那么安静，光是放在身旁就让人很高兴呢！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再对你做什么啰」

    「梦话等作梦再说，混蛋……」

    「也是呢」听了亚尔巴的谩骂，但她却依旧保持着笑容。「你脸上就那么写着嘛」

    那是个怎样的表情啊。

    「那、如果我加上不会再继续对倒在那的家伙动手的条件呢～？」

    思考瞬间停止……在视线前方的是，倒在地面啜泣的露比。

    「阿啦、怎么沉默了？」

    不愉快。充斥全身的仅有这么一个感情。

    「别误会了……」

    「哈？」菲莎莉丝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我只是因为自己过于弱小，对把自己耍着玩的敌人的提议有那么一瞬的动摇」咽下紧咬牙关而溢出的鲜血，亚尔巴瞪向菲莎莉丝。

    「感到太过丢人，而愤怒罢了……！」

    他再次奔跑。菲莎莉丝虽然一瞬间呆滞的瞪大了眼，但这次却明确的显露出了敌意。

    「明明那么弱，别给我太嚣张了」

    下个瞬间，她用着比刚才还快的速度逼近亚尔巴并打向他的腹部。他的身子轻易的便在空中飞舞。然后坠落于地。

    接着，露比再次发出悲鸣。

    全身都在嘶吼，诉说着绝不可饶恕那个红发女。撑起身后，便看见露比剩下的手掌被锐利的刀物穿刺而过。

    住手。就连这么嘶吼都做不到。

    「咿……啊啊啊啊！」

    「一直叫真的很吵耶」

    就像是欣喜地摘下蝴蝶翅膀的孩童一般，她同样往露比的双脚刺上刀物，将露比钉在了地面。她灵巧的擦着汗，避免让手掌染上的血液沾上脸，然后像是做足了准备一般露出满足的笑容。

    「呜……啊……」

    露比的呻吟声传入耳中，亚尔巴的思考就像是被拖入了漆黑的沼泽内。

    为什么能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我只是想拿下怪物体内的法阵而已」

    为什么——

    亚尔巴自然的将手抓向怀中的那东西。过着平稳日常的数小时前的自己，一直都觉得绝对没有用上这东西的机会。

    然而看到露比的凄惨模样，他不再犹豫。收紧手臂，将那东西水平举起。

    ——火花迸发。

    从枪口传出了硝烟的气味。

    「——诶？」菲莎莉丝因震惊而瞪圆眼睛，究竟是因为忽然响出的爆音，还是因为那在腹部扩散开来的赤色斑点呢。

    「好痛……？」

    她愕然的俯视腹部扩散开来的那斑点，然后缓缓地望向亚尔巴。

    「那铁筒……是什么……？」

    亚尔巴手中的是手枪。和扑克牌一样，是事前用召唤魔法得来的。

    亚尔巴走近那女人后，这次精准的瞄准好，再次解除保险。

    「你拿那玩具做什么……？」

    用着比刚才还近的距离，亚尔巴扣下了板机。女人的头部一抖，那身躯毫无防备的倒在了地面。血风四散，那瞳孔随之失去了理性的光辉。

    死了。他亲手杀的。菲莎莉丝眉间的弹痕涌出的赤黑色血液就像是泉水般流淌，杀人的事实随之定谳。亚尔巴靠着气力支撑快因晕眩倒下的身躯。

    「露比……」

    他走向以凄惨模样倒在地面的少女。在那令人作呕的腥味中，传出了露比的啜泣声。她还活着，虽然这事实令亚尔巴感到安心，但那无法挽回的伤痕再次映入眼帘，令他同时感到了愤恨。

    「你没事吧……？」

    不可能没事。他才刚说出口就自觉到了。露比似乎已经痛到连呼吸的余裕都没有了。总之，先离开这里吧。如果将她带到伊娜莉雅那边的话，会还有救么。亚尔巴为了拔出穿刺着的刀物而伸手碰触的瞬间，露比的身子便剧烈的挣扎，因剧痛而流泪。

    「很痛吗？很痛的吧……对不起……」

    这过于凄惨的场面，令他感到害怕，就连他都不禁感到想哭。

    拔出一根又一根的像是木桩的刀物时，露比像是想诉说什么一般的发出了声音。亚尔巴为了不听漏立刻凑上前。

    「怎么了……？」

    本该濒死的她小小动起了嘴。

    「——快逃……」

    在露比如此呻吟的同时，亚尔巴感觉到了身后有谁站着的气息。

    「死了」

    那人如此低吟着。宛若饥饿的野兽。即便额头大半都被血液沾染，那女人却双手垂在两侧站起了身。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啊哈哈哈！」

    像是被附身似的不停重复叨念着的她所露出的表情，怎么看都失去了理性。

    「死了！死掉了！我死了……！身体的颤抖止不住……你看、看啊！」

    菲莎莉丝就像是在显摆一般，用自身微颤着的指尖指向亚尔巴。

    「为什么……还活着？」

    啊哈哈哈。——浑身是血的女人笑道。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

    她抬起头露出的表情，已经丝毫看不出当初在村庄那为人母亲的面影了。额头被赤黑色的血液浸湿，从长发间露出的瞳孔散发着抓狂野兽的凶光。

    「对准备死去的家伙来说，根本无所谓！」

    她散乱的发丝就像是有了自我一般飘舞。周围的景色以菲莎莉丝为中心扭曲，那高高举起的指尖则开始放出了闪电。即便是魔法程度只比外行人多了点皮毛的亚尔巴也知道。被那东西击中——会死。

    「去死吧」

    她奋力挥下的手迸发出了紫色闪电，瞬间填满亚尔巴整个视野。

    轰声——闪电用着就连回避都令人感到无用的速度冲向亚尔巴。

    刹那——某物忽然介入其中。在空中被接下的闪电，落在了左右两侧的地面。

    「什……！？」

    在茫然若失的亚尔巴眼前摇晃的是，见惯了的白发(．．．．．．)。

    像是在守护亚尔巴般站在前方的那身影，与平时娇小的背影截然不同。

    「三十六小时加二十三分钟」少女头也没回的说道。

    「诶……？」

    「我在说你打破门限没回家的时间」

    伊娜莉雅——那瞳孔就像是着了火般充斥愤怒。那股魄力让亚尔巴感到了恐惧——与安心。

    「啊……是的……对不起……」

    有些紧张的那么回答后，伊娜莉雅便浅浅的笑了起来。

    「你、你是……」

    菲莎莉丝的神情扭曲。她将注意力放在了伊娜莉雅身上。她们认识？——过于唐突的展开令亚尔巴陷入混乱。

    「嘛、虽然有很多想问的」伊娜莉雅将视线从亚尔巴身上移开，望向用着凄惨身姿倒在地面的露比。亚尔巴心头闪过一抹不安。既然露比与菲莎莉丝还有伊娜莉雅彼此认识的话，那在争执期间伊娜莉雅就不一定是露比的同伴了。

    「这孩子……」

    「你不用露出那么苦恼的表情」

    通透的嗓音。

    「那孩子没死，救你的时候就顺带帮帮她吧。你希望我这么做对吧？」

    伴随温柔笑颜所道出的话语，让亚尔巴不停点头。

    「既然是可爱弟子的请求就不能拒绝了呢。我可是伟大又优秀的师傅大人嘛！」

    她高声道出不知听过几遍的台词，并一脸满足地微笑。亚尔巴也就自然而然地跟着笑——

    「喂！别无视我！」

    菲莎莉丝表情狰狞地瞪向这里。

    「——总而言之，得先处理掉那个呢」

    揶揄地称其为"那个"，伊娜莉雅瞪向菲莎莉丝。

    「你、你也想当那怪物的伙伴！？」

    「喊来喊去的吵死了」她不屑一顾地说。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在场的怪物只有你一个」

    菲莎莉丝一时间哑口无言——

    「啊啊、是么」

    落下令人寒栗的冰冷声色，那染上负面情感的眼眸转向了亚尔巴。

    能感受到杀意针对着自己，使他身躯一颤。

    这时，漂亮的白发在眼前晃动。

    伊娜莉雅像是要从菲莎莉丝手中保护自己一般，以自然的动作挡到亚尔巴身前。如此简单的动作，心底涌出的不安就瞬间消散。明明是娇小的少女，那背影看上去却如此高大。

    「你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菲莎莉丝的脸上闪过一丝动摇。

    不知道她是为何动摇。但她的脸上，已经挂上了邪恶的笑容。

    下个瞬间，周围忽然被黑雾掩埋。

    黑雾从菲莎莉丝的身体喷出，像是黑烟一般扩散至周围。室内没过多久就充斥一整面的黑。

    亚尔巴的视野有如坠入深渊。

    「师傅……！」

    分不清左右陷入不安的亚尔巴的手，被带着些许细汗的纤细的手紧紧抓住。

    「别离开我」

    是伊娜莉雅的声音。

    「这黑雾是魔法，而且是相当高深的魔法。所以应该无法同时使出刚才那种攻击」

    「应该、吗……？」他问向在黑暗之中唯一能听见的伊娜莉雅的声音「没错，所以你先放低身子」

    那冷静的声音令人安心。

    在黑雾之中，将注意力放在唯一确实的伊娜莉雅的手的温度上，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也能维持冷静。

    这时——

    忽然有人从背后推了自己一把。

    「亚尔巴！」

    失去平衡差点倒下的他和伊娜莉雅分开了。

    「师傅！」

    为了寻找伊娜莉雅的位置而伸手摸索，却什么都没能抓着。

    「我绝对会保护你的……」

    在暗澹的环境下，只有那句话明确传入了心中。

    黑雾逐渐散开。

    「诶……？」

    亚尔巴瞠目结舌。

    如同照镜子一般，那里站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少年。

    连衣服都完全一致的那个少年，让亚尔巴倒抽口气。

    当黑雾完全散去时，在场已经没有菲莎莉丝的身影了。只有伊娜莉雅与难以分辨的两名少年。

    「竟然连这种事都办得到……」

    得知对方的意图后，他的心脏越跳越烈。

    糟了、糟了糟了。

    那份焦躁，使得他反应慢了一拍。

    「我、我是真的！」

    先出声的是假货。

    「不、不是，我才是真的！」

    说出口后，他才发觉话语没有任何说服力。

    这是菲莎莉丝的魔法。恐怕是能化身为他人的魔法。变化外貌、欺骗他人的魔法。

    阴险又恶毒的手段。

    假货在伊娜莉雅看不见的角度露出邪笑。

    表情因而扭曲。全身为不甘而发抖。像是与此呼应一般，伊娜莉雅冰冷的神情面向亚尔巴。直直朝自己伸出的指尖，浮出了凝聚魔力的黑色球体。

    或许是想用那个杀了亚尔巴吧。

    「不是我……」

    思考证明的方法，却什么都想不出。只要提出只有自己与她知道的事情，说不定还能挽救。

    然而伊娜莉雅的攻击已经开始了。

    打从他语出暧昧的那一刻起，一切早已为时已晚。无法责备她。

    亚尔巴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祈祷。

    ——————

    滋、钝音回响。

    像是某物被贯穿的、恶心的声音。

    无论过多久，死亡都没有到来。

    「你……这……」

    用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呻吟的、是假货。他的腹部涌出大量鲜血。

    「棋差一招呢」

    咚、假货的身体倒在了地面。

    那身体在扭曲下变形，恢复成女性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