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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话 复制人,摇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幽蝉满耳

    校对:眩目林光

    图源:这是一道下划线请随便填的DBQさん

    这个季节,和我喜欢的人是同一个名字。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觉得,自己要比去年更加喜欢秋天了。

    柔和的阳光照在脸颊上。阳光圆滚滚的,胖乎乎的,被这样的阳光包围着,就仿佛是被亲近的人紧紧抱着一样,感觉是如此安心。

    树梢上沙沙作响,树叶的边缘和尖角已经渐渐开始披上红色。似受到了诱惑,我的鼻子忍不住动了动,一股香喷喷的气息随着风儿不知从哪里飘了过来。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偏爱吧,秋日里的阳光也好,清爽的秋风也好,对我都愈发地温柔起来。

    九月三十日,星期四。

    期中考试结束当天的放学时分,轮值到我去打扫正门玄关前。

    一开始,我是打算早点去参加好几天都没参加的社团活动呢。不过嘛,当我顺利地换上了乐福鞋、拿着竹扫帚走到了门外、在太阳公公的守卫之下开始大扫除的时候,突然间就变得开心起来。

    双手握住难以控制的超大号竹扫帚,原以为收集到的只会是一些落叶和尘埃,可伴随着扫帚的滑动,露出面容的却全都是一些无瑕的砂子与石头。

    像是空中飞翔的魔女那样善用扫帚——这事,我可做不来。

    「爱川同学。垃圾,带到这边来吧!我归拢到一起丢掉。」

    回头一看,和我同样轮值打扫的同学正对我轻轻地招着手。她的脚下,有一个敞着大口的垃圾袋正在待命。

    我点了点头。“来吧!”重新端起了扫帚!嗯!从这里到校门口大概有7米的距离——

    撸起袖子,向双臂中猛地注入力量。摇曳的裙摆旋起一阵旋风。人帚一心,嘿咻,嘿咻,我们一起费力地移动着。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面玄关的清洁用具柜里居然连一个簸箕都没有。或许,此时此刻,它们正在某处享受着优雅的秋日里散步吧。

    在心里对差一点被卷进来的西瓜虫默默道歉,稍微改变了一点点前行的方向。受到余波冲击的西瓜虫蜷缩成了一个球,似乎在眼巴巴地等待着我这场暴风尽快过去。

    在触不可及的湛蓝澄澈的天空之下。

    和千辛万苦的我行进方向相反的学生们之间,已经星星点点地混入了一些藏青的颜色。从这周开始,天气就渐渐凉了下来,身着线衣或是西装夹克的学生开始渐渐变多。

    明天就迎来了新的一个月,我和其他学生们也会加入其中吧?

    念头自然而然地掠过脑海,我却委婉地摇了摇头。明天的我,是否能穿上长袖西装呢?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既不是魔女,也不是西瓜虫。我的名字叫直。

    我也不是人类。我是一名叫做爱川素直的女孩创造出来的复制品。

    七岁的时候,在和比自己年幼的朋友小吵一架之后,素直创造出了我。从那之后,素直会时不时地叫我出来,接替她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

    我觉得,素直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或许,这种看法里面,多多少少都包含着作为她的复制品的偏爱吧?

    柔顺而靓丽的茶色长发及腰;在长长的睫毛守护之下,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冷冰冰的下巴弧线像极了不喜欢见人的小猫。身材比例也十分匀称。

    根本不用如履薄冰地去偷看,只需看一看卫生间里的镜子,或是用抹布在窗户上胡乱画出N字形的时候看一看,就可以看到爱川素直正专心致志地望着我。

    我向前伸出右脚,那个素直就会迈出左脚。

    我向左面歪一歪头,那个素直就会向右歪一歪头。

    唯一不同的只有半丸子头发型。

    我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机器人一样,步伐僵直,穿过连廊,走到了通往特别教学楼的道路上。走着走着,我一点一点地回想起了走路的方式。

    走到社团活动室的时候,心跳的节奏已经恢复了正常。

    「直前辈!好久不见啦!好想你呀!」

    刚一推开文艺部的门就听到了夸张的迎接声,有点难为情。

    「好久不见。我也很想你呢。」

    和律酱抱了抱,隔着肩膀,我看到了他的身影。我的同学,也是男朋友,秋君。

    这里的三个人就是文艺部为数不多的社员了。

    「律酱,考试怎么样?」

    「啊?还有考试这茬儿来着?」

    律酱离开了我身体,头歪向了一侧,百思不得其解状。看来这位不擅长学习的后辈已经早早地抹除了记忆。

    「好啦,期中考试这种事,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式了!」

    律酱说了一句。果然,她还记得!律酱攥紧双拳,咕噜咕噜,顺势在地板上转起圈来。

    裙摆飘然展开,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在裙下,安全底裤紧紧贴合,形成了一道坚实的保护屏障。

    望着兴致高昂的后辈,我将自己的背包放到了长桌下面。坐到了正在读书的秋君身边,那里是我的固定位置。

    「辛苦啦。」

    「嗯!」我点了点头。秋君是我的同学,肯定知道我是大扫除的值日生。

    秋君低沉的声音,让我不禁想起秋天的阳光。原本我想告诉他的,可就在准备说出口的时候,突然又感到难为情,于是我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肘,打算掩饰过去。

    大家都还没有穿西装制服的文艺部。

    等到了十月份的话,我的肘部——就不会和这条夏天的颜色的,肌肉发达的手臂见面了吧?稍稍有点寂寞呢。

    「你在读什么呢?」

    秋君默默地向我展开了文库本的封面。『雁』

    我身体前倾,站起身来,反手拖着折叠椅打算挪开,秋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我。

    「你要去哪儿?」

    「读『雁』的时候,感觉完全不能被人搭话呢!」

    那是森鸥外的中篇小说。讲述一名嫁给高利贷商人为妾的阿玉爱上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冈田的故事,但阿玉的这份爱意尚未表白,冈田就去留学了,最终二人就此永别。我读完的时候,一联想到阿玉的心境,就感到胸中垒块一时无处排解,人都要郁闷了。

    即便如此,这依然是一部愁肠百结,令人怅怅不乐的名作,所以我希望秋君可以完全沉浸其中。

    我准备就这样溜之大吉,可是拽啊,拽啊,无论怎么拽,反手拖着的椅子一点都不跟着我逃掉。

    我急忙去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结果发现他单手抓住了椅子的靠背。明明看起来也没用多大力气,椅子却纹丝不动。

    「放开啦,秋君。」

    「我不乐意。」

    不乐意就这样?

    「好久没来社团活动了,居然还要远离我,这是惩罚游戏吗?」

    秋君撅着嘴说道。听到这里,我只好作罢,将椅子放到了地板上。大概是心理作用吧?似乎比刚才还近了点。

    似乎获得了满足,秋君放开了手,再次将视线落在了文库本上。

    「话说,前辈们!下个月就是期待已久的青陵祭了呢!」

    眼角的余光中转个不停的律酱身手矫健地摆出了一个落地POSE。

    有读书的秋天、有食欲的秋天、有运动的秋天,而对于静冈市立骏河青陵高中(简称骏青)的学生们来说——秋天是文化祭的秋天。

    在骏青,10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会举办为期两天的,被称之为青陵祭的文化祭。明天下午,会抽出两节课的时间用来讨论有关文化祭上节目的话题。

    「去年,出于参观以及备考缓口气的目的,我参加了第二天的祭典。很开心。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热得要命,很吵呢。」

    每个年级有五个班,每个班约四十人,全校学生约六百人。再加上广泛的与会人员,据说每年都会有三千到三千五百人左右参加祭典。

    「直前辈,你怎么样呢?」

    面对她的问题,我摇了摇头。

    「我没参加。」

    去年无论是第一天还是第二天,都是素直参加的。

    在准备期间,我还能频频地去上学。可等到十一月素直叫我出来的时候,我还记得她那份忐忑不安的心情,就像明眼可见的招牌突然就消失了一样。

    去年的青陵祭。素直大概是在某处与律酱擦肩而过了吧?

    我突然觉得,假如素直和律酱的再次相遇不是在樱花飞舞中的文艺部活动室,而是在金光灿烂的文化祭上——

    就在我琢磨这些无意义的琐事的时候,发现律酱的脸上写满了不满。

    「所以就没有机会见到你呢。也没有和素直前辈相遇,衰毙了。」

    听到这句话,我静静地笑了起来。

    或许吧,反正就算是顺序颠倒了,律酱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吧。我的这位年下的朋友所展现出的阳光个性,总会让我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想必素直也是如此。

    好不容易都谈到青陵祭的话题了,我想要多聊一聊。于是我重新开口说道:

    「去年呢,我们班是卖吉事果(Churros)。文艺部则是按照每年的惯例,在社团活动室里卖社刊。」

    从专卖店大量订货,常温解冻之后,我们再卖出。在前一天就调试好味道的吉事果表面涂满了砂糖,吃起来就像是油炸食品一样,口感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甜。

    律酱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随后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吉事果!哇!我吃了,我吃了!巧克力味道的!」

    「还有香草味和草莓味!」

    「是啊!还有香草味!让我那叫一个犹豫!」

    我们俩毫无意义地击掌庆祝。狭窄的社团活动室中,响起了“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话说,我还跑来买社刊来着。」

    「哦?」

    仔细想一下就知道了,律酱能在入部体验日当天就跑到了社团活动室,那应该早就知道骏青里是有文艺部的,所以很在意文艺部会做些什么活动吧。

    「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文艺部的社团活动室总是关门。我特意挑了不同的时间过来两次,结果两次都吃了闭门羹。」

    也许是想起当时的经历了吧,律酱一脸不爽。

    「实在是抱歉啦。明明你特意赶来的……」

    「没事,没事。今年已经读过社刊了呀!」

    去年的文艺部也是这样,含我在内,社员一共只有三人。

    那两天我都不在。素直应该不会过来帮文艺部做事,所以是两位前辈在合力售卖社刊。吃饭、上厕所再加上休息的时间,社团活动室能够开门的时间应该是有限的。

    接下来,律酱开始套秋君的话。

    「秋前辈呢?」

    啪嗒,文库本合起的声音响起。

    「我也没参加。」

    这样啊。我恍然大悟。

    据说,秋君是今年六月由真田君创造出来的。那秋君就和我一样了,没有参加青陵祭。

    不过秋君貌似不以为意,用手托着下巴说道:

    「秋也的话,似乎是在篮球部做章鱼烧。班里的表演是在舞台上跳舞。」

    「哦!秋也前辈跳的什么舞?」

    「『大家来跳舞!』」

    译注:大家来跳舞是《樱桃小丸子》的主题曲。

    「哇!我想看!桃色幸运草编舞的那个!」

    律酱似乎将去年的青陵祭每一个角落都逛了个遍。

    『樱桃小丸子』的作者樱桃子女士出生于静冈县的清水。有一次开车出去玩,我就看着窗外的风景。坐在驾驶位上的爸爸对我说了一句「看那边,那就是樱桃子的老家。」,当时我着实是吃了一惊。

    小卖店在车站里,那家很有名的,辟呷拉辟呷拉

    译注:这里是大家来跳舞里面的歌词。主人公应该是心里唱起来了。

    这时,秋君终于注意到了我期待的目光,皱起了眉头。

    「先说好了,我不会跳的。」

    怎能如此无趣!明明那首超魔性的歌曲前奏已经在我的脑海里奏响了……

    「就~挥挥手就行啦」

    「我不记得了」

    根本就是,在、说、谎!

    秋君托着腮帮子移开了视线。脸颊上似乎鼓起了一个小山丘,好想戳一下呀。

    「不要,就很普通嘛。很难为情的。」

    「那我们自己跳咯!」

    说着,律酱将地板当做了溜冰场,再一次旋转起来,胸脯挺得高高的。

    「噼里啪啦噼里啪,来吧,贝尔曼旋转!」

    「呃,你这个,最多就是弓形旋转吧。」

    我模仿着解说员评价道,秋君笑着说了我一句「过严格了」

    考试结束后的兴奋感,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节节攀升。

    「抱歉,可以进去吗?」

    鼓膜上突然响起了彬彬有礼的敲门声。

    我急忙站了起来。律酱也「哎呀」一声,捂住了嘴。

    大概不久之前就在走廊里打过招呼了吧?声音的主人似乎是找准了对话停滞的时候,见缝插针搭话的。

    应该是不久之前就在走廊里想要和我们打招呼了吧?声音的主人,似乎能精准找到我们谈话的间隙,趁机开口和我们打招呼的。

    「对、对不起。」

    我一边道歉一边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

    「不好意思,在最开心的时候打断你们。」

    对方对我柔和地微笑着。不不不,我急忙否认地摇着头。

    柳叶眉,韶秀而细长的大眼睛。黑色长发呈大波浪状,发梢末端在肩膀上轻轻地摆动着。

    在这名看起来很成熟女性的身后,站立着一个吊着眉梢的男生,身高看起来比女生低上两厘米左右。眼神犀利,但由于外貌稚嫩,给人的感觉反而像是一只处于警戒状态的小型犬。

    在这样的两人组凝视下,我微微地歪着头,有些疑惑。

    难道说,继阿秋之后,又有人要在招生季之外的申请入部吗?

    「森灵!森林的妖精,是森灵!」

    律酱兴奋得叫了起来。

    被称为森灵的女人有些害羞地垂下了头。最初给人的那种成熟美人的印象就像细雪一样,轻轻地融化了。

    「事到如今也差不多该习惯了吧?」

    「你这说的跟别人家的事似的,但对我来说,尴尬就是会很尴尬啊」

    面对男生的指责,被称为森灵的女生心慌意乱地梳理着头发。

    律酱对一直在一旁发呆的我咬耳朵道:

    「直前辈,你不认识森灵吗?她是在五月的全校大会上被公开披露的妖精同学啦。」

    「呃……我倒是知道森前辈。」

    我硬着头皮辩解道。

    复制品的机制。

    素直这人对没兴趣的事情压根就不关心。而我和素直是共享她的所见所闻,影影绰绰的记忆之中,就没有关于森灵的内容。

    不过森前辈是前学生会会长这事还是知道的。此时点缀在她胸前的缎带,就是学校颁发给学生会会长的酒红色缎带。

    那么,跟在她身后的也应该是学生会成员了。进停车场的时候,我也看到过几次他在从事迎接工作时候的身影。

    「我也不知道。」

    六月才诞生的秋君干脆利索地说道。森前辈的表情未变,但那个男生的表情则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大概秋君是被他当作不认真的学生了吧?

    面对我们这对无知前辈二人组,律酱手脚并用,各种比画,通俗易懂地为我们做出了说明。

    「之前在全校大会上,学生会表演了一个小节目。讲的是森林里的妖精森灵对风纪混乱的高中生们感到悲伤,于是打算好好教一下这些学生们在如何卡着校规极限的条件下穿好学校的制服。」

    四月是入学和升级的时候,所以大家也保持了与之相应的干劲。可是进入五月之后,干劲渐渐消退。头发染得过亮了、裙子折起来的太多了、蝴蝶结和领带渐渐松开了,纽扣也不系了……随意胡闹的学生越来越多。

    此时若采取强行规定的方式提醒学生们加以注意的话,可能会招致不必要的逆反。于是在那时,学生会率先排除了老师参与,然后以学生会成员作为主力军,公演了一出剧情简单的戏剧。

    剧情也是很搞笑。就是森前辈穿着绿色的卡通人偶服,扮演了一名叫做森灵的神秘妖精。这在学生之间瞬间成了话题。

    从那件事之后,森前辈就被低年级的学生亲切地称为「森灵前辈」。据说违反校规的学生也降低了三成之多。可见森灵的效应是何等出色。

    「很多人都说,被含羞却坚强表演的前辈萌化了,所以在学校里却要比Fujippi还要出名呢。」

    Fujippi是静冈县的卡通吉祥物。正如其名,形象是富士山长出了手脚,眉毛粗黑粗黑的。

    「我有问题!」我举起了手,问道:

    「要比今川桑还要出名?」

    「今川桑那个流着眼泪的模样好可爱啊。」

    被公认为是从今川义元衍生而来的今川桑也是静冈的非公开卡通吉祥物。眼角挂着一滴眼泪,嘴巴撇成へ字形状,可以算是他的人物特征。

    「咳咳咳」

    一阵教导主任般的严肃咳嗽声落入耳中,将早已脱线的我们带回了原轨。

    现在可不是为了可爱的吉祥物兴高采烈的场合。现状是两名学生会成员来到了社团活动室。

    事已至此,我只好邀请他们入座了。围着长桌,文艺部成员并肩一排坐在走廊一侧,而窗边的位置让给了学生会成员。这个模样……很像面试。

    「那我再次介绍一下吧。我叫森凉美。前学生会会长。三年级四班。请多关照。」

    森前辈鞠躬行礼。我们也跟着一起低头行礼。

    前辈自称是前学生会会长。估计是因为10月开始学生会已经换届,成立了以二年级学生为中心的新一届学生会了吧?

    学生会成员选举是在期中考试前举行的。选举过程只是在名义上投一下信任票。本来报名参选的学生都是一些之前一直为学生会努力工作的同学,所以在截止日期前公开报名的话几乎都可以当选。

    十月的青陵祭是一项重大活动。无论是九月已经结束任期的前学生会,还是十月之后开始新的任期的新学生会,全部都会作为运营方出动。也可以说,这就是交接工作的一个月吧。

    「就像刚才那位同学介绍的那样,我被低年级学生称为“森灵”前辈,不过叫我森灵会长的人还是多一些吧?文艺部的各位随意叫我就好。」

    那位森灵……森前辈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啊,我这个头发是自然卷,并没有违反校规呢。只要有人去和班主任老师打一声招呼的话,天然卷的同仁们就会感激不尽哦」

    「粉丝福利耶!」

    律酱拍手称快道,我和秋君也啪嗒啪嗒跟着鼓掌。森前辈有些害羞地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介绍道:

    「接下来,这位是望月君。」

    就在不久前「咳咳咳」的那位男生抱着肩膀,盯着我们说道:

    「我是前任学生会副会长望月隼。三年级二班。」

    眉头紧锁,不苟言笑地自我介绍似乎到此为止了。

    「那二位前学生会成员,来文艺部有什么事吗?」

    即便是面对学生会,律酱也毫不怯场。

    听到律酱这么一问,森前辈和望月前辈彼此交换了一下视线。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那个简单的眼神交流的动作就已表明了意图。我(仆)说吗?不,还是我(わたし)来说吧。

    预感似乎应验了。在一句「有点难以启齿——」的开场白之后,森前辈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文艺部可能要废部了。」

    这突如其来的通告,让我们彻底不知所措。

    邻座的望月前辈也开口说话了,声音听起来有些像是有些在叹息。

    「其实我们在暑假前就通知过赤井老师了。可那之后也没有什么反馈信息,所以我们专程来再次通知。」

    赤井老师是文艺部的顾问老师。同时他也兼任剑道部的顾问,实情就是我们这边是被放养了的。

    我的脑海里飘过了赤井老师优哉游哉的面孔。暑假期间,赤井老师一直在指导剑道部的训练。大概,他是忘记了学生会对他说过的事情了吧?

    森前辈歉意满满地双手合十,对我们说道:

    「社团活动的预算一年比一年严。所以那些社团成员较少,也没什么实绩的社团会渐渐地被废除。」

    「完全就是在说当前的文艺部嘛。」

    秋君的一句话直接扎进了我的胸口。

    「可是,那个,文艺部几乎就不需要什么预算吧?」

    我每说一个词,望月前辈就会瞪我一眼,像是在示意我别顶嘴。见状森前辈急忙插入到我们之间。

    「爱川同学想要说的事情我很理解。其实也不只是预算一件事,上面还有削减没有人气的部门,简化管理的意图。」

    「感觉就像是一个无限烦恼的中层管理岗呐。」

    「你别瞧不起人!二年级的小子!」

    听到秋君嘀咕的话,望月前辈冲了过来。森前辈一下按住了额头。

    就在这时,一直都保持沉默的律酱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这么突然的废部公告算什么啊!」

    「冷静!冷静!律酱!」

    我也急了起来。

    文艺部是重要的安身之地。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失去——总感觉难以置信。

    「这个还能冷静下来吗?因为,这个!这个!这个啊——」

    仰头向天的律酱身体微微颤抖着。

    这是由于受到严峻事态的冲击,马上就要哭鼻子了吗?我赶忙站起身来,伸手打算扶住她的肩膀,结果律酱抢在我之前扭回头来,鼻子里喘着粗气,说道:

    「这个!难道不是很让人兴奋吗?!」

    「诶?」

    兴奋?

    「这是动漫或是轻小说里的最常见展开啊!突然到来的废部危机,超热血的啊!」

    就像是发现了超有趣的东西的小学生一样,律酱双眼之中射出了光芒。

    似乎,我低估了后辈的潜力。似乎,不只是我,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律酱吸引走了,呆立在原地。

    结果上来说,律酱的激动的表现对现场恢复平静贡献了一份积极的力量。

    这名无敌的后辈重新扶正了眼镜,嘴角扬起了挑战般的微笑。

    「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避免文艺部被废除呢?」

    若无需赘述直接废部的话,便不会有学生会成员在此刻特意通知了。森前辈望着已经洞察一切的律酱,莞尔一笑。

    「能这么快就得出结论,真是轻松多了。」

    此刻,她的双眸所聚焦的对象已非我本人,而是律酱。纸面上的部长似乎很快就被发现了没有什么能力。

    为了不妨碍他们,我的身体开始稍稍向后缓缓移动。不久之前还制止我远离的秋君现在也以同情的目光送我离去。

    我更伤心了。

    就在我暗自神伤的时候,森前辈说出了正题。

    「学生会对文艺部给出的建议就是——在青陵祭上做些实际成果出来。希望在青陵祭上,你们可以卖出一百本社刊。」

    「呜呜呜,一百本吗?」

    律酱呻吟了一声。像是在持续摇旗呐喊一样,森前辈继续说道:

    「说起来,废部这件事,文艺部被选中只是个偶然。如果这次能满足刚才的条件,老师们就再也不能强行废部了。你觉得呢?」

    我还以为律酱能马上作出答复。

    但我又错了。她率先看向了我。

    「怎么办?直前辈?」

    秋也同样看着我。目光里像是在说“交给你定”。

    是啊……迄今为止,姑且我还是文艺部的部长。

    虽然是名义上的部长,但是作出答复属于我的职责吧?我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呼出,将文艺部全员的意见作为回答宣告了出去:

    「知、知道了,我们加油!」

    然后用力握紧了拳头。

    虽然有那么一点像是在宣誓,不过加油的心情是真心诚意的。

    森前辈挨个看了看我们三个人的面孔,微微点了点头。

    「要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尽管提,别多虑。我会尽我所能提供帮助的。」

    「森!别这样。」

    「诶?要是小时候的隼君,一定会说同样的话吧?」

    森前辈打趣地微笑着,面对这样的森前辈,望月前辈脸憋得通红。

    「别提过去!还有,我说了多少次了!学校里禁止叫我隼君」

    「你们!不要在别人家社团活动室里上演爱情喜剧!」

    听到律酱一声断喝,森前辈一脸为难,望月前辈气得脸红脖子粗,不过两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哼!律酱轻哼一声。

    「那种东西,有一对就够够的了!」

    「律酱!」

    虽然小有争执,但这件事似乎还是就此结束了。前辈们,正确的说是只有森前辈一个人对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走出了社团活动室。

    我们目送着如一场暴风雨般的学生会成员离去,再次回到了座位上。

    或许是想要暂时缓解一下气氛吧,律酱开口说道:

    「我听班上的同学说过,那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好像是从幼儿园就交往了。」

    「呃!关系可真好啊!」

    或许是因为知根知底的缘故吧。两个人还一起加入了学生会。

    「不过也真辛苦。废部这种事情还得自己跑一趟来告诉我们,很有勇气!」

    「确实。学生会嘛,印象里都是被安排一些大家都不乐意做的杂事。迎接活动啦,去体育馆里摆摆椅子啦……刚才的那事,或许就是新任学生会不愿意做的工作吧?」

    我听着秋君和律酱的对话。突然回想起来——

    刚才宣告废部的时候,森前辈上半身僵直。当我说出「我们加油!」的时候,明显感到了她的无力感。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说这些事吧?虽然之前并没有和她私聊过,不过感觉她是一个温柔的人。

    「动漫或者漫画里的学生会,那可是拥有超级权利的,甚至老师都害怕他们。那可是学校幕后的主使。」

    「那样的话学生也应该害怕吧?」

    秋君吃了一惊反问道。律酱摇了摇手。

    「不会,不会啦。就是时常那么设定啦。对了哦,接下来一本书就是飞扬跋扈的黑暗学生会与学校里异能力怪物的战斗……」

    律酱像往常一样,重新掏出了稿纸。可今天我可不允许她这么做。

    「那青陵祭怎么办?」

    我提高音量问着他们俩,四个眼球都转向了我。

    暴风雨并没有过去,而是拐了一个U型弯,马上就向我袭来。如果坐视不理的话,文艺部遭到废部的可能性很高。

    森前辈倒是为文艺部指出了生存之道。那接下来,是为了如何实现目标要开动脑筋寻找道路了。

    秋君有些疑虑,问道:

    「文艺部的社刊,每年大概能卖多少本?还有,大概能卖到什么价格?」

    我试着回想了一下去年的情况。在因为没能帮忙贩售社刊的事情道歉的时候,我还和前辈们打听了一下销售情况。

    「嗯……两年前的事情我是不知道了。去年的话,是印刷了三十本,一本卖一百日元,总计卖出了五本。剩下的杂志就和赤井老师一起在后院里烧掉了,做了烤白薯。」

    二人面色沉痛地陷入了沉默之中。我急忙补充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啊,烤白薯很好吃。」

    「那根本就不是重点吧!」

    律酱趴到了长桌上面。

    「就卖出了五本,太棒了呀!好棒,好棒。今年的销量必须是这个数字的十五倍!」

    「是二十倍吧。」

    秋君冷静地吐槽道。

    「还能更糟吗?!」

    可是我觉得没那么悲观。

    「一百多本啦,很快就能卖出去的吧?律酱,你是打算写小说刊登上去吧?」

    现在回想起来,去年的社刊真是糟糕。其实我当时听说卖出了五本还觉得挺开心的。

    不不不,律酱竖起了食指微微晃动着。

    「太乐观了,话说得真甜呀。比昨天吃的草莓奶油蛋糕还要甜呢,直前辈!」

    「你吃蛋糕了?真好呀!」

    「昨天是妈妈的生日。好好吃哦!啊,不是说这个!我是在说,一个纯素人出书是根本不可能卖出一百本的!」

    「可是律酱的小说很有趣。」

    律酱一下子容光焕发,有些害羞地揉了揉鼻头。

    「谢、谢谢啦。可是,读过我小说的人似乎只有直前辈和秋也前辈。其他人,本来就不会对一名素人写的小说感兴趣的吧?」

    要是就这样一口咬死的话,真就没办法反驳了。不知道有趣的人一定也不会特意来买。

    「那该怎么办呐——」

    反复在头脑中斟酌历代社刊的内容,感觉基本上每年都大同小异,摸不到什么窍门。

    青陵祭转眼就到,留给我们的日子也就一个月左右了。

    要做什么,要写一些什么内容呢?该怎么满足众人的兴趣,怎么成为让人爱不释手的社刊呢?

    三个人“嗯,嗯”地呻吟着,身体倾斜。由于全体向一个方向倾斜,社团活动室反倒是像是倾斜过来一样。

    三个声部轮唱,嗯,嗯,嗯地唱着唱着,律酱倏然哼哼唧唧了一句:

    「有了!关键时刻就拜托直前辈穿上女仆装接待客人吧。」

    「诶?女仆装?」

    怎么冷不丁地冒出女仆装了?

    见我疑窦重重,歪着身体的律酱竖起了手指,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买社刊的话,可以获得和直前辈握手券,买五本可以合影,买十本的话——」

    「驳回!」

    秋君果断地打断了她。如醉方醒的瞬间,发现他已经从椅子上坐直了。

    也许是因为秋君的拒绝太果断了吧?律酱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坏笑。

    「这样说呀。秋前辈是不想看直前辈穿上女仆装的模样咯?」

    「这个嘛……」

    说到这里,秋君绷着张脸一言不发。

    「这个嘛……都说成这样了,基本上等于回答出来了嘛!」

    「聒噪!」

    在对方得意洋洋地嘲讽下,秋君咂了咂舌。

    「总之,禁止将直当做揽客熊猫!」

    「 切(ˉ▽ ̄~)明白啦。」

    律酱不情不愿地勉强同意了。

    随后的时间里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案,于是商定在明天之前各自考虑一下。

    明天就开始十月了,而且恰逢周五。

    不过考虑到十月末就要举办青陵祭,时间几乎没有多少了。

    而且,我还有一个重大的悬念。

    「对不起,从明天开始,我估计来不成学校了呢。」

    今天是期中考试结束的日子。可以代替素直来学校的理由消失了。

    素直来上学的期间,我就在她的体内沉眠。或许,被召唤出来的日子只能是素直感到身体不舒服的日子吧?

    明明面临文艺部的废部危机,我作为部长却不能参加作战计划,确实显得有些无情。

    说着,说着,句尾越来越低。律酱对我摇了摇头,说道:

    「这事情不用道歉哦!反倒是素直前辈和真田前辈要是能帮我的话,那才要真心感谢啦。」

    提及了真田君的名字,或许律酱对他的状况也有些挂念。真田君自从创造出复制品之后,本尊一次都没来过学校。

    洞察了律酱的意思,秋君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秋也他最近也开始稍稍外出了。晚上或是周末。」

    「诶?他会去什么地方?」

    「这个……」

    「这个?!」

    秋君貌似有些疑惑,似乎想不出来会去什么特别的地方。

    作为复制品诞生以来,他一次都没有消散过,因此从六月以来,他也没有了和真田君一切的共享记忆。所以,我和素直的关系,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形态。

    今天的时针长针似乎极其卖力工作。不知不觉就已经快到下午六点了,社团活动的时间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律酱去洗手间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和秋君之间默默无语的时候,总是让人感到无比心安,可是今天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冷静下来。

    黄昏的天空中,毛卷云漂浮着。就像是不可能成为魔女的某人左一下,右一下,用扫帚随意地扫过的云彩。

    从窗帘的间隙里钻进来的风,窃窃私语。将秋君几分钟前吞入了肚子里的话语,偷偷诉与我听。

    这个嘛……

    这个嘛……想看。

    「回到刚才的话题——」

    突然被搭话,我吓了一跳,肩膀抬了起来。

    「要是我拜托你的话,会穿吗?」

    秋君将双手放在了大腿之间,偷眼看着我。

    突然间旧事重提,这让我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难道说,秋君的耳边也吹过了鼓噪的风吗?就像我被它羞涩的低语哄得面红耳赤一样。

    倾斜的折叠椅喀嚓一声重新复位。摇摇晃晃的半丸子头的头发尚未平静,我就开始嘟嘟囔囔地作答:

    「那个,秋君要是也一起穿的话,我就考虑一下。」

    可是脑袋似乎还没有转过弯来。

    「我?女仆装?」

    秋君脸上挂上了调侃的笑容。「想看?」

    我闭上眼睛,向着合上的眼睑打了个招呼,试着稍稍想了一下。

    穿着女仆装的秋君。冷淡地说着“欢迎回家”,然后一脸不爽地用番茄酱在蛋包饭上写了些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底写了什么,额头就被戳了一下。

    并非身着女仆装,而是穿着夏季制服装的秋君坐在那边。

    「你在想什么怪怪的事情吧?」

    我揉着额头,微微摇了摇头。

    「不穿女仆装也行吧。」

    说出这句言不由衷的话语之后,我试着想了一下,果然,心里还是有想法呀。

    要不穿执事服吧,一定很帅。秋君个子很高,容貌端正,各种各样的衣服都很适合他吧?

    试着想一下都会很开心。每一身衣服下的秋君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有趣。就算是板着个脸,只要我双手合十地去求他,还是会无奈地穿给我看吧。

    「干脆准备两身女仆装吧?」

    我们两个顺声望去。

    是从洗手间回来的后辈。她是站在社团活动室之外支起耳朵偷听了吧。

    「所以!我说过,驳回。」

    听到秋君这么回复,律酱嘿嘿嘿地怪笑起来。在荧光灯的照射下,今天看起来,她的额头更像是一颗光溜溜的水煮蛋了。

    我突然想起——在刚才梦境里面,用了四颗鸡蛋做成的蛋包饭上,一脸嫌弃的秋君到底写了什么呢?

    事到如今,还是有点不甘心刚才没有看到。可即便是我用手试着敲了敲眼帘,眼睑内侧似乎还是一言不发,哼都不哼一声呢。

    ◇◇◇

    当天傍晚。

    回到家后,我和素直讲了社团活动室里发生的事情。

    在以前,素直很不喜欢我向她一一汇报当天发生的事情。然而,最近当我回家时,她会打开房门锁,并轻声对我说“欢迎回家”。

    我去上学的日子里,素直就在家里学习。习题集和笔记本四处乱放着,堆满了学习桌,连手都要放不下了。甚至还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那个是从爸爸的房间里拿来的,素直偶尔会看一看视频。不是为了玩,主要是用来播放一些居家学习时候的视频资料。不过嘛,偶尔也会看一些治愈类的动漫。或许,这算是让我带手机上学的替代品吧。

    坐在椅子上的素直并不会特意转过来看着我,也不怎么附和,只是手里的自动铅笔会停下来,默默地听着。

    我很欣慰她能这样,也不打算拖延下去,不过嘛,偶尔我还是会感到有些缺乏动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素直听我讲完学生会下达的通知之后,一下子将旋转椅扭向了我。

    额头正中有一对形状很好的眉毛。

    「文艺部有麻烦了呢。没事吧?」

    「没有啦」

    我低低地念叨着,接着回答道:

    「不知道会不会行,不过嘛……有律酱呢。」

    「也是,有律酱呢。」

    穿着制服的素直,用力地颔首称是。坐在堆在靠垫上的绒毯上的我,也一下一下地俯仰唯唯。

    我估计,妈妈明天就会对素直说,“帮你换一下绒毯吧!”“夏天用的绒毯太薄了,会冷了呢。周末开始就用秋天用的绒毯吧!”

    让妈妈这么一催,素直肯定会感到厌烦而撅起嘴来。但是回到房间之后,她还是拿起滚毛器,孜孜不倦地将夏用绒毯清洗干净。

    如同我是通过仰望天空观察四季变化一般,妈妈常常是在月份变化的时候展开行动。在月初,就会有意识地带来精确的变化。

    素直和我们两个都不一样。往往就是想一出就是一出,马上就转换成行动。

    这天也是这样的。

    「不过,这样一来不就正好了吗?」

    「诶?」

    我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复,素直的双眸之中映照出我的身影。

    素直微微歪着头,触感丝滑的长发轻抚着她那纤巧的香肩,悠然垂落。

    唰啦唰啦,似乎能听到清爽的窸窣之音。不过,一句出乎意料的话语要比那个声音更早一些落入了我的耳畔。

    「呐,你能暂时代替我去学校吗?」

    「诶……」

    我愣住了。

    不太明白该怎么回答才好,我陷入了沉默,不过就在沉默的期间里,我的脑袋里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那句话——

    “你能暂时代替我去学校吗?”

    我并没有听错。素直就是这样问的。

    「为什么?」

    所以,问问题也是需要勇气的,即便就是问。

    点头就是我的工作。

    我的工作——

    是什么呢?

    考试已经结束了。自下周起,就要准备青陵祭了。

    如今的素直,并没有痛经的折磨。所以在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一个明确的理由可以让我存在。

    从旁人的角度看来,我明显是在动摇了吧。素直将长发挂在了耳边,像是在斟酌言辞。

    「具体细节还不能解释给你。不过这对彼此都好吧?为了不让文艺部废部,直,你需要到处活动。而我现在也不是去上学的时候。」

    「这也可以算是利害攸关吧?」素直最终果断地总结道。

    「可是——」

    我只是说出了作为否定的转折词,随后就闭上了嘴。

    说不清楚。也没想清楚。

    素直俯视着我,眼睛眯了起来。在LED顶灯的照明下,她的眼球深处看起来像是在泛着淡淡的光芒。好漂亮——我下意识地想到。

    不管是看到小孩子,还是老人看到了年轻人,美好的东西就是美的。而且,在美好的东西可以治愈人心威力加成下,父母也好,老人也罢,都不得不屈从于它。

    在读『雁』这本书的时候,在我脑海里一直打转的就是素直的身影。通常情况下,只要是素直凭借着她那副姣好的面容命令我时,我往往都会选择服从,而往往原因也不是一时心软。

    这就是漂亮的事物拥有的威力,人们会选择遵从。即便并不正确,但仅凭这份美貌就可以像灯塔一般,让人选择信赖。

    「不想去的话也可以,我也不强迫你。」

    「去,我要去!」

    在并拢的双膝上,我攥紧了双手。

    这是因为……

    一定是这样的!

    我想去学校;我想去上课;我想吃便当;我想和秋君、和律酱说更多更多的话,直到聊腻了为止。

    我想在社团活动室里读书;我想要眺望窗外的风景;我想要做大扫除;我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可是没办法,因为我自己知道——

    我只是一个复制品。

    那是爱川素直的人生。

    我绝对不可以去妨碍那一切。

    嘴巴里黏糊糊的,汗津津地双拳在颤抖,像是有团子虫爬过。大惊失色之下我打开了双手观瞧,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手掌苍白,我心里愈发、愈发不安了。

    额头上汗如雨下,这让我感到不爽,于是舔了舔自己发木的双唇。

    「真的可以吗?」

    「可以呀」

    我仰望着前方的素直,她只是懒洋洋地点了点头,回答我说。

    习题集碰到了她的手肘,从桌子上掉了下去。啊~她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大懒腰,这个动作甚至让古井不波的教科书表面都变得可爱起来。我默默地凝视着习题集的封面——

    现代文。笔者的立意相关的问题与解答。

    「不过,也不用太强迫自己。正常地去学校就行。要是不想去,那请假就好了。」

    她有些兴致索然地垂下了肩膀,弯腰伸手去捡起地板上的教科书。我又望向了捡书时她那白皙的指尖。

    素直所说的“正常”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我也曾常常“正常地”去上学吗?“正常”……爱川素直做得到吗?

    本打算确认一下,但转念又放弃了。我并不想让素直认为我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也不想让她知道我已经被吓到了。

    就在我一言不发的时候,素直突然扬起了嘴角。

    「是不是我这么一说,你害怕了?」

    一个根本无法承认的问题一下子蹦了出来。

    九月的那个周六。就是我和秋君去了电影院的那天,素直和律酱去了家庭餐厅。在那里,律酱和她叙了叙旧,聊了一些近况,似乎还谈及了我的话题。

    面对话越来越少的素直,律酱没有说出一句越界的话语。只是告诉了素直,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她商量就好。

    律酱将我和素直当做了不同的朋友。她的那番话或许让素直发生了些许改变。在素直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了。

    到底是什么?我有点茫无头绪。既然她已经告诉我暂时不能细说,所以正面询问的路也被堵死了。

    「青陵祭你要去吧?」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用问题回答了素直的问题。素直含含糊糊地「嘛——」了一声。

    「大概吧。不过你也一样——」

    说到这里,素直像是说错话一样皱起了眉头,改口重新说道:

    「直你也想去的吧?」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今年我们各参加一天吧。日程下次再定吧。可以嘛?」

    「嗯,知道了。」

    回答的声音完全都不能让人感到放心,因为一切都在按照我的希望在进行。

    不过,一切顺利是很恐怖的。就像是硬币翻转一样,感觉所有的所有直接告吹的瞬间就在前方等待着一样。

    用素直的话来说,大概我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吧?

    「今天怎么办?想去洗澡吗?」

    像这样,青陵祭的话题到此为止。素直开始了惯例的仪式。

    「不用啦」

    「晚饭呢?」

    「也不用啦。」

    「在床上睡觉吗?」

    「没关系的。还~好。」

    我借用了他的口头禅,强颜欢笑着回答道。看到我这么一说,素直说了一句「是吗?」点了点头。

    和以前不一样。似乎就像是在一点一点地整理之前没有说出的话语一样,素直变得开始顾及我的感受了。

    早上洗完脸,吃完早饭,换好制服之后再叫我出来的次数变多了。也许是因为发生了弄坏一身夏季制服的事情吧,素直迫于无奈选择了这个选项。

    妈妈从邻居毕业生那里收购了一身旧的夏季制服,又重新买了一双遗失了的乐福鞋。那个时候,素直满怀歉意地对妈妈说了一句『谢谢』。那也是我拜托她说的话。

    懒洋洋地横卧在床上的素直,我已经不怎么会看到了。叫我出来的时候,胃里感到暖暖的,满满的日子也多了起来。脱下睡衣换上制服这种事情也不是必须做的事情了。素直开始渐渐地替我准备,我渐渐变成了一个只需提上书包就可以马上去学校的复制品。

    在不引起爸爸妈妈怀疑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为我大开方便之门。尽可能地尊重我。甚至还采取了提问的方式,举行了温柔体贴的仪式。

    最近的素直,周身充满了笨手笨脚的温暖,可是在心里还是充满不寒而栗的冰冷。仿佛就像是在麻木的舌尖上放上冰糖,渐渐溶化的期间让我不禁捏了一把汗,忧心忡忡。

    暂时吗?会到什么时候呢?

    还不能吗?那什么时候能呢?

    即便是我可以清晰地继承她的记忆,但是却无法共享她心中隐秘的情感。所以也没办法做到看清她心中天平倾斜的瞬间。

    「学习上,有不太明白的地方吗?」

    我能反问的只有这一件事。对于不曾拥有任何事物的我,能帮上素直的,似乎也就是继续努力学习下去了。

    昨天的素直是点了点头的。今天却相反。

    「没什么」

    「是吗?」

    「那,明早见啦。」

    「嗯……」

    虽然显得有点张不开口,但是素直还是说了下去。

    「直,消失吧!」

    素直并没有做出哀伤的秋之容颜。春、夏,甚至连冬天的寒霜之颜都没有做出来。

    感觉,我们之间要比之前稍稍地贴近了一些。

    不过,我还是没法更多了解爱川素直。所以,今天也是一样的,我连“嗯”的一声都没有回答出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第二天的五六节课,班里开始讨论青陵祭的议题。

    班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在意发还到手里的涂满红色的答题纸,此时所有人的心都已经狂奔向十月末的青陵祭而去。

    讲台上站着气势强盛的班长佐藤同学,以及因为猜拳输掉了,稍显不硬气的副班长大冢君。

    在藏青色盈满的教室内,氛围略显冷淡,令人难以平静。熟悉的空气之中,一股特别的香气混杂其中,是西装守卫者防虫剂的芳香。

    「王道是饮食店,或是展览。当然也有在体育馆跳舞或表演话剧的。」

    佐藤同学掰着手指头,干脆利落地总结道。或许是穿着西装手腕活动受限的缘故吧,她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针织线衣。

    「可以随意和身边的人聊一聊,有什么意见请大家举手。好的!讨论开始!」

    像是翘首以盼很久了一样,教室之内旋即迎来一片喧腾。

    不过其他点子也似乎差不了多少。突然从隔壁班传来了一声「灰姑娘!」地叫声,也不知道是谁喊的,我们班同学不禁哄堂大笑。

    在这种时候,素直是不会表达自己意见的。往往也会显得没什么兴趣,她会时不时地看一看窗外的风景,找一找分叉的发梢。

    坐在窗边的我原本打算也做同样的事情的,可到底还是被勾起了兴致,注视着教室里的一切。

    「我有一个主意!我们来一个女仆茶餐厅吧!」

    坐在第一排的男生取笑着叫道。我的肩膀不禁微微颤抖了几下。

    可能是对“女仆”这个单词过敏了吧。我嘟起脸,跟着偷偷地瞟了一眼秋君,发现他也正在斜眼看着我!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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