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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谱)

    女流2段

    雏鹤爱

    Ai Hinatsuru

    女流棋士编号 62

    出生年月日  2007年10月7日(10岁)

    出生地    石川县七尾市

    师傅     九头龙八一龙王

    ☖ 看诊

    「九头龙八一先生……对吧?今天有什么问题吗?」

    于看诊室与我面对面的医生,是位戴着眼镜、貌似头脑相当聪慧的女子。

    我坐在椅子上,向女医师开口诉苦。

    「…………消不掉。」

    「什么消不掉?」

    「…………棋盘……」

    「咦?」

    女医师满脸疑惑。

    「……脑海里的棋盘没办法消除……!」

    我双手抱头,倾诉自己迫切的烦恼。

    「嗯……」

    女医师凝视手中的病历表。

    「职业是……『将棋职业棋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向我发问。

    「您平时一直在思考将棋的事吗?」

    「我想……应该比常人更常思考,但也不是毫无止境地想。以前只要我想转换心情,便能轻易消除脑中的棋盘……不过现在脑子就好像擅自开启了开关一样……一旦进入状态,就无法凭自己的意志消除……」

    「原来如此,您得放松心情才行。」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您的意思是?」

    「……时间穿梭了。」

    「???」

    「本想稍微思考一下将棋的事,结果眨眼间一天就结束了……」

    「哦……」

    「这种状况持续不断……我甚至无法区分眼前的将棋盘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根本无法入眠……」

    「毕竟将棋职业棋士的工作就是思考嘛。大概是钻研过度,导致神经紧——」

    「就说没这么简单了!我不是凭自己的意志在思考!我甚至彻底丧失了时间概念……请您想想办法吧!!」

    「这样啊……」

    女医师沉默不语,陷入深思之中。接着她抛出一个问题。

    「您喜欢小女孩吗?」

    「啊?」

    「我说,您喜欢小女孩吗?」

    「咦?呃,算是吧……普普通通……」

    「您平日有机会接触幼女吗?」

    「嗯……那个,其实我正在和弟子同居……不,不是什么奇怪的意思喔?这在将棋界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唷?」

    「小学生?」

    「四年级。」

    「那个……您只有一位弟子吗?」

    「内弟子……有一位正在同居的弟子。然后还有另一名弟子,也是小四生。此外弟子的朋友偶尔会来家里玩……那些孩子中有小四生也有小一生。呃,我可没有专挑小女孩喔。毕竟内弟子正值那个年纪,一起聚集而来的孩子也必定跟她年龄相近。」

    「这样啊……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女医师在病历表上书写,点点头,仿佛已了然于心。接着她再次望向我,并如此开口:

    「萝莉控。」

    「……什么?」

    「您的病名。『萝莉控』第五期,是重症。请您立即住院治疗。」

    「咦?……咦咦!?」

    因为是萝莉控所以要住院!?天底下有这种事吗!?萝莉控是一种病吗!?

    话说——

    「我根本就不是萝莉控好吗!!」

    「无病识感……嗯。」

    只见女医师在履历表上振笔疾书。怎么一副很严重的样子!?

    而且该怎么说呢……被医生直接亲口点明,害我都开始觉得自己真的罹患萝莉控重症了!

    「医生,治得好吗!?我还回得了家吗!?」

    「这病相当棘手,不可能彻底痊愈。到死为止你都得接受治疗。」

    「怎、怎么会……简直就像『笨蛋得死一遍才治得好』一样……」

    「事实上这是不治之症,但是能靠治疗抑制病情。」

    「也就是所谓的集体辅导吗?像治疗酒精成瘾症那样……」

    「哪可能做那种治疗。把萝莉控集合起来可是会出大事的。」

    女医师以萝莉控漫画杂志总编的口吻如此说道。

    「那要如何治疗才好?」

    「外科手术。」

    「外……!?」

    不仅宣告罹患萝莉控,还被告知要进行外科手术,我难以置信地盯着女医师的脸。

    就在此时,我赫然惊觉。

    女医师……异常地年轻。

    不,不是年不年轻的问题。与其说『年轻』,这已经达到『年幼』的地步了。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小学生年纪——

    嗯?

    这名女医师……

    「……天衣?」

    「别碰我好吗?萝莉控会传染的。」

    如此口吐恶言的人,毫无疑问是天衣。

    身穿白衣及紧身裙的二号弟子——夜叉神天衣换跷起另一只腿。她泰然自若地痛斥师傅后,向静候身后的护理师下达指示。

    「快点准备进行手术。」

    「明白了。」

    我看见答话的护理师后,又愈发震惊。

    「小、小绫乃!?」

    那一身白衣的女孩,毫无疑问是贞任绫乃。是小学生、弟子的挚友、眼镜女孩。

    浑然天成的护士打扮,真是太可爱了❤

    「不对不对不对!我在陶醉什么啊!?这件事不重要……实、实在太奇怪了吧!?为什么小孩子会在医院里担任医生和护理师!?以医生游戏来说,未免太真实了——」

    「把他五花大绑,免得他胡闹。萝莉控一看到幼女,就会激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

    「「是的——」」

    数名幼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从后方俐落地铐上手铐与脚镣,剥夺我行动自由的人是——

    「抱歉了,九豆龙老师。请你安分一点可以吗?」

    「斯斯~不口以!!……乱动唷~?」

    「小澪!?小夏!?你、你们两人快住手,别干这种傻事!!」

    呜……被绑在椅子上,全身动弹不得!

    「萝莉控的病因来自脑与下半身,所以要动外科手术将其摘除。」

    女医师打扮的天衣将目光投向我的下腹部,仿佛在看什么秽物一般。

    「不过,我想早就为时已晚了啦。」

    「为时已晚的话就快住手!!维持这样也没关系,快住手啊!!」

    「维持萝莉控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就当萝莉控也好!!请让我永远当个萝莉控!!」

    「终于承认了,你果然是个萝莉控。立刻动手术。」

    小夏满脸灿笑,道出了毛骨悚然的话语。

    「那个呀~夏夏呀~口以动手素唷~!」

    「你不行的!小夏不可能会动手术啦!!」

    「口以唷~?」

    「话说你那身打扮根本不是手术服……是营养午餐值日生的服装吧!?」

    「手素刀。」

    「来了!手术刀一份!!」

    「危险啊!刀子可不是拿来玩的,快住手!!小澪也别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小澪将手术刀搁在小夏娇小玲珑的掌心上。

    如幼女般小巧的刀刃……被磨得闪闪发亮!

    「哎、哎,小夏,澪想亲眼见识一次盲肠长什么样子~」

    「盲糖?」

    「就是肚子的……大概这个位置。口头说明太麻烦了,直接切开来看看吧。」

    「切该~」

    两名JS蹲踞在我的膝盖之间,用刀刃刺着我的下腹部。两人就像在配给营养午餐一样,悠然自若地将手术刀对准了我的健康部位!

    「求求你们快住手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_!!」

    「吵死了,还不尽快替那萝莉控去势。」

    「对、对不起……但萝莉控是不良之症,必须治疗才行……」

    「澪切开腹部,头部交给小夏。」

    「夏夏想看看球盖骨~」

    「住、住手………住手啊啊啊啊——————————————————————!!」

    我的凄厉惨叫响彻手术室。

    没人出手救我。反倒我愈是尖叫,手持小刀的小澪和小夏愈是笑得合不拢嘴。小绫乃也只是露出歉疚的神情,眼镜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就这样,幼女们朝我的身体直逼而来————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爬起!!)

    自棉被中飞身跃起的瞬间,我醒悟了一切。

    「………………是梦啊……」

    被白衣幼女集体进行医疗行为的骇人噩梦。

    根本就像在玩医生游戏……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唔……!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我既非萝莉控,也根本不想和JS一起玩医生游戏。

    天衣的确与白衣装扮颇为相衬,小绫乃和护士服的组合更有如神迹。天真烂漫挥舞手术刀的小澪和小夏却只让我毛骨悚然。但若问我是否有点享受那种惊悚感,我可不敢断定『没有』。这种悖德感正是JS的精髓啊……!

    「不、不对不对,不是这样!?昨天我久违地去了趟医院……所以才会做那种梦吧!?」

    我对着空气死命解释,抓挠汗涔涔的湿发。

    「……多亏昨天拿到的药,难得睡了场香甜的好觉。结果竟然是这样……」

    明明睡了将近七个小时,倦怠感却丝毫未减。

    龙王战之后,至今从未体验过的症状侵袭了我的身体。

    脑海中的棋盘无法消除。

    与名人一战时急遽飙升的判读力失去控制,将棋盘会毫无预警地在生活中各式场景出现。

    「番胜负期间还勉强能控制……结果紧张感松懈的瞬间,就再也压抑不住了……」

    除了失眠之外,我还曾在马路等红绿灯的期间被将棋占据思绪,就这么呆站于原地约一小时……的确有许多举止怪异的棋士,不过这样根本就只是个精神异常的人。

    「…………只有头脑格外清醒,身体的疲劳感却完全没有消除…………正月都结束了,也开始有零星几场对局了……」

    就在此时,寝室的房门猛然打开。

    「师傅!?我听见了很凄厉的惨叫声,发生什么事了!?」

    「啊啊,没事的,只是做了有点可怕的…………梦……?」

    现身眼前的,是我的小学生弟子。

    她的手中————正握着与梦境如出一辙的小刀。

    「噫啊——————————————————————————————————!?」

    我伴随一阵惨叫,自床铺滚落而下。

    ☗ 全新棋盘

    「哦~师傅您做了那种梦啊。」

    「根本是场噩梦……」

    我窝在和室暖桌内,以有气无力的神情向爱倾诉梦的内容。

    被诊断为萝莉控的内容当然避而不谈。我只告诉她:『回过神来时,JS研的成员气势汹汹地要对我动手术。好可怕。』

    顺带一提,爱手里拿的是菜刀。

    爱双手还很小巧,用的也是小型菜刀,所以我才会把它误认为手术用具。

    爱穿着小猫图样的围裙坐在对面,忧心忡忡地说道:

    「准备早餐时我忽然听见师傅的惨叫声……所以才去察看。看样子真的相当惊悚呢?」

    「的确是很惊悚……而且那还是我今年的初梦,受不了……」

    「咦!?今天已经是跨年后第五天了耶?您先前都没做梦吗?」

    「唔~嗯……这个嘛,我本来就很少做梦啦……」

    我如此敷衍道。

    实际上我一直受失眠所苦,根本无法好好入睡。于是昨天久违去了趟医院……大概是那幅景象遗留在脑海里,才会做那种梦吧。

    呜呜……脑袋昏昏沉沉的,思绪混乱不堪……

    「哎哎,师傅。」

    「嗯?」

    「您想知道……我做了什么样的初梦吗?」

    「啊啊,嗯。是什么梦?」

    「请您猜猜看!」

    「这个嘛……既然是爱的梦,大概是诘将棋之类的?」

    「叭叭——!猜错了。」

    「咦咦~给个提示吧。」

    「提示吗?是场幸福美满的梦!」

    「幸福?说到幸福的初梦……※登富士山之类的?」(编注:在日本习俗中,新年做的第一个梦称为初梦,内容象征未来一年的运势,其中梦到富士山、老鹰、茄子是最吉利的。)

    「完全不对!是更加、更~加幸福的梦!」

    「更加幸福?有比登富士山还幸福的初梦吗?」

    「真拿您没辙,那我要公布答案啰?」

    迫不及待想说出来的爱,告诉了我『幸福美满的初梦』的内容。

    「我的初梦是…………和师傅一起下将棋的梦!」

    语毕后,爱「嘿嘿❤」笑了一声,绽露一抹幸福洋溢的灿笑。

    啊啊……好可爱……

    将所有赛程全部下完的龙王防卫战结束后,仅过了一周。与史上最强棋士·名人之间的七番胜负期间,我数次几近崩溃。

    然而每一次,爱的存在都激发了我的毅力。

    ——这孩子拯救了我……

    我再次深切感受到此事,心中涌起阵阵暖流。

    能与这孩子迎接幸福的正月……都是多亏我成功防卫了头衔。自己顺利保住头衔的真实感,此时才首次撼动内心。

    我守住龙王之位,爱晋升为女流棋士……

    去年虽然发生了许多痛苦难耐的事,却是我人生中最炽热、最激昂……极致幸福的一年。

    我甚至觉得,这辈子不会再有更加幸福的事了……

    「啊!年糕汤、年糕汤~」

    听见厨房汤锅里热水煮滚的声响后,爱连忙离开暖桌。

    接着她用托盘,将热腾腾的碗端了过来。

    「师傅!请您品尝看看我煮的年糕汤!这是我用家乡送来的食材煮成的!」

    「唔嗯~感觉挺朴实的呢。」

    爱从家乡拿来的轮岛涂汤碗内,盛满了清澈的高汤,圆年糕及青菜漂浮其中。我被失眠症缠身,几乎毫无食欲,不过……

    高汤溢散出淡淡香气,刺激了我久未振作的食欲,于是我先啜饮了一口汤。

    「唔!?……这、这是什么!?」

    简直美味绝伦!!

    我连忙拿起筷子,一口气将年糕汤横扫殆尽。

    「明明是只加了年糕和青菜的简朴年糕汤……味道却是我至今吃过的年糕汤中数一数二美味的!!高汤吗!?是因为高汤不同吗!?」

    「嘿嘿❤这就是爱的家乡味唷。」

    「这是什么高汤?我只知道是鱼贝类……」

    「是夏芭。」

    「……下巴?」

    「飞鱼的意思。」

    「※飞鱼是指……在海面上蹦蹦跳跳的那种鱼?」(编注:爱的家乡·石川县靠日本海,九州与临近日本海地区习惯称飞鱼为「アゴ」,与日文「下巴」读音相同。)

    「我从昨天傍晚开始浸泡经过干燥的飞鱼,再用它来熬煮高汤。」

    「哦哦……原来飞鱼这么美味啊?」

    就连防卫战以来便失去功效的舌头,都被人生初次尝到的鲜浓『美味』强烈刺激。脑部久违地清新爽朗。

    「再来一碗!」

    「嘿嘿,那么接下来,我再为您准备稍微不同的高汤吧。」

    爱再次进入厨房,隔了几分钟后端来下一碗汤。

    不过碗里的内容物与方才相异。

    「这是……岩海苔?」

    「是的!在能登的年糕汤中是不可或缺的绝品!当地称之为『湿海苔』!」

    「哦~!」

    爱的家乡和仓温泉,是一条能登半岛上面海的温泉街。唯有那条沿海街道代代传承的年糕汤,会加入湿濡的岩海苔。不仅极具冲击力,更颠覆了年糕汤的概念。

    可是……大海豪爽的香气,衬托出了飞鱼浓醇高汤的美味!

    「超好吃————!再来一碗!」

    「好的❤年糕两个可以吧?」

    爱随即踩着可爱的步伐直奔厨房。

    我望着她娇小的背影,道出了令人怀念的回忆。

    「这么说来,爱初次造访这里时,也用平底锅做了海苔佃煮呢。」

    「您还记得呀!?」

    「当然记得呀,毕竟那根本不是小学生等级的手艺。」

    与爱共同迎来的第一个早晨,已是约十个月前的事了。

    那天早上的事,如今仍鲜明地烙印在胸口——

    「那时我真心认为,若每天都能吃到这种早餐就太幸福了。」

    「唔……!!」

    将年糕汤碗用托盘端回来的爱,忽然满脸通红地僵在原地。

    「刚、刚刚那句话……简直就像……求婚……❤」

    「嗯~?你说什么?」

    「没有!能蒙受您的称赞,爱万分欣喜……❤」

    爱仍旧面红耳赤地说:

    「我……一直希望能让师傅品尝我的料理。毕竟您愿意迎我入门,我也只能做家事予以回报而已……」

    「谢谢你,一直以来真的帮大忙了。」

    「嘿嘿~❤」

    接着爱又漾起一抹如痴如醉的甜笑。

    「而、而且……我也希望师傅能尽快习惯爱的家庭口味……❤❤❤」

    「嗯?」

    「我什么也没说!」

    爱用托盘掩住脸庞,一副忸忸怩怩的样子。

    虽然不晓得她说了什么,但好可爱好可爱。超幸福~

    「对了对了,说到幸福……」

    我爬出暖桌,在榻榻米上匍匐到摆在和室角落的棋墩旁,接着抱住棋墩,以脸颊磨蹭它。

    那是昨天刚送达的全新七寸棋盘。

    「呵呵呵,真棒……新棋盘果然棒透了……❤呵呵呵呵呵呵❤❤❤」

    「师傅您可真喜欢那个将棋盘呢。」

    「这可是宫崎县绫町产的※日向榧,而且还是※天地柾的七寸棋盘喔?当今已经很难买到如此高贵的棋盘了。棋盘商向我介绍时,我马上就订下来了。」(编注:日向榧为生长于日本宫崎县的榧木,年轮明显、木纹密集,为珍贵木材。面向自己这侧棋盘的木纹方向若为平行,就称为柾目,此时若棋盘两侧木纹为纵向,即称为天地柾,此种棋盘格外昂贵。)

    「绫町?天地……征?」

    「就是超稀有的极致高级品。」

    「原来如此~是为自己成功防卫龙王而买的奖赏对吧!」

    「的确算是奖赏呢。」

    我沉醉地凝望由独特的强韧心材形成的笔直纹理,并点了点头。

    光是想像棋音,就令人兴奋打颤……

    「虽然是相当昂贵的高级品,但对棋士而言可是必要投资喔?过去曾有人问过大名人『要怎么做才能变强?』,当时他就建议『准备一套优质棋盘与棋子』呢。」

    「咦咦——!?棋盘和棋子还具备那种效果啊!?」

    「备齐一套良好的棋盘与棋子后,为了不浪费它,就会勤奋下将棋对吧?」

    「啊,原来是这个原因呀~」

    反应比想像中还要冷淡。纵使没有好棋盘和棋子,爱也每天努力不懈,这种东西或许对她毫无用处。

    「不过师傅您接下来要如何变强呢?您都胜过人类最强的名人了。」

    「强大是没有极限的。」

    龙王战第四局之后,我的确是连战连胜。虽然我也切身感受到自己实力增强了,却也不认为已是世界最强的棋手,更不认为超越了名人。

    况且……

    最近棋士的竞争对手,已不局限于人类了——

    「哦!已经这么晚了……爱,差不多到美容院的预约时间了吧?」

    「是的。那个、但是……这样好吗?这么奢侈的事……」

    「那当然!今天会有很多人来采访,不精心梳妆打理反而有失礼节。爱要尽力打扮得可爱迷人,为关西将棋界好好宣传一番才行!」

    今天是一月五日。

    在每年这个日子开始运转的将棋界……将为此举办一场重要的仪式。

    ☖ 年初将棋对弈

    「弟子们,以及诸位孙子与曾孙。新年快乐!」

    一名八十岁的孱弱老人,向聚集于关西将棋会馆五楼『御黑书院』的关西棋界成员,与新闻媒体道贺新年。

    他是日本将棋联盟关西本部总裁——藏王达雄九段。

    拥有《浪速帝王》别名的关西棋界重镇。

    这位知名棋士曾是头衔保持者,也拥有A级在籍经验。他不仅是位名闻遐迩的诘将棋作家,年轻时更以歌手及职业摔角解说员之姿大放异彩,是位极具特色的伟大人物。

    说起来『关西本部总裁』这个职务,就是专为藏王老师设立的终身荣誉职。这位大人物究竟为关西棋界带来多大贡献,光凭这个事实便不言自明。

    「……师傅,那位老爷爷,是很伟大的人吗?」

    「……对了,爱你还没见过藏王老师嘛。」

    身后的爱向我耳语道,于是我悄声说明。

    「……他是我师傅的师傅的师兄,也就是我的师伯公。应该算是爱的……曾祖父之类的吧。」

    「……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的……哥哥?好像很厉害……!」

    「没错。他是我们一门最资深的长辈,也是史上最年长的现役棋士,是位极为了不起的人物。」

    毕竟师傅的师傅都已经寿终正寝了。

    然而他的师兄依然健在,且仍旧下着将棋。光这样已经够惊人了,他竟然还是与我同属C级2组的现役职业棋士。根本是人类的奇珍异宝。

    「……话虽如此,藏王老师的棋力及体力方面的状况,似乎都已经相当严峻。因此他宣布将以这期排名战为人生最终局,就此引退。」

    「这样啊……感觉有点寂寞呢……」

    「…………就是说啊……」

    说实话以我的立场,不能尽是沉浸于寂寞感之中……但为了避免让爱为难,现在还是保持沉默吧。

    总之也基于这个原因,明明是正月却弥漫着寂寥的氛围。特别是年迈长者们的落寞身影,格外刺痛人心。

    衰老的帝王环顾众人,接着面露苦笑。

    「别摆出一副守夜的表情嘛。今天可是难得的正月,让我们不分长幼开怀享乐吧。」

    以此为信号,仪式揭开了序幕。

    将棋界的新年,以一月五日的『年初将棋对弈』为始。

    正如字面上之含义,这是举行每一年首场将棋对局的仪式。

    「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彼此彼此。那就来下一局……」

    众人在排满房内的将棋盘前招呼致意。

    那么我该到哪面棋盘前,找谁下棋好呢……在我如此烦恼时,藏王老师向我招手说道:

    「龙王,来坐上座(这里)吧。」

    「咦!?但那里是藏王老师您的……」

    「我不下了。正坐和盘腿都很难受啊。」

    藏王老师挥了挥犹如枯木的纤弱手臂,而后马上动身离开对局室。

    围棋界在公式战中也能坐椅子对局,甚至有年过九十岁的现役棋士……不过将棋界贯彻公式战也必须席地而坐的方针,因此看来有其困难。

    「我要先到楼下去大肆畅饮了。钢介,过来陪我。」

    「是是,容我陪您同桌共饮。」

    只见清泷师傅乐不可支地随帝王而去。两人虽然都喜欢将棋,却更喜欢饮酒。

    「若圣市也来就好了。」

    「月光先生毕竟是会长,无论如何都得出席关东的年初将棋对弈。」

    「那孩子根本不适合那种工作。眼睛又不方便,真是可怜……都怪你们这些人不争气。」

    「是、是。老师,总之先喝一杯再说吧。」

    「说的也是……」

    在师傅的搀扶下,藏王老师踩着虚弱的步伐走下四楼。楼下已为新年会筹备了满桌的酒与下酒菜。

    「藏王老师年纪大了呢……」

    「虽然寂寞,但也只有引退一途了……」

    目送帝王离去的人纷纷说道,并于棋盘前就坐。

    顺带一提,关东的年初将棋对弈在严格的仪式规定下,仅能使用一个棋盘,每下一手便交换棋士。关西的传统则是罗列众多棋盘,找中意的对手恣意下棋。

    基本上都很随意,这就是关西。

    「好了,我的对手是谁呢?」

    身为龙王的我,在摆置于上座中央的棋盘前就坐,静候某人在对面坐下。

    一般来说,头衔保持者的棋盘前总会大排长龙。哎呀真教人困扰呢~新年一开始就这么累人~真辛苦啊~大明星真辛苦啊~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你不去吗?」

    「这个嘛,因为……」

    「有点……对吧?」

    只见众人只是在远处围观偷看。大家细声交头接耳,却没人肯过来。

    什么意思?『有点……对吧?』是什么意思?

    至今总会轻松找我下一局的年轻棋士伙伴,也都貌似有些却步,甚至是退避三舍。

    是对头衔抱持紧张感吗?但我去年就已经是龙王了。当时众人都嚷着「让我向龙王领教一番吧!」,对手一个个接踵而来。而且每个人都无所顾忌地用最新研究的成果穷追猛打,多亏如此,我新年一开始便输得一败涂地。当时受到的打击,也与紧接在后的十一连败泥沼有关……然而今年状况有些奇怪。

    「师姊与桂香姊呢……?」

    我伸长脖子寻觅两人。她们都在下一阶的『御下段之间』,与业余棋士于棋盘前对阵。人气旺盛到四周挤满了人群。

    ——难不成我这个龙王……人气非常低落!?

    正当不安向我袭卷而来之际……

    「那个!请您与我下一局!!」

    「好的好的!!当然是乐意之至——」

    总算现身的对局志愿者令我雀跃了一瞬间,但看见对手后马上失望透顶。

    「什么嘛,是爱啊。」

    「是的!因为您的对手似乎还没决定。」

    「是这样没错啦…………唔~嗯……」

    「怎么了?对手是我……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啦……只不过我想和平时没机会下棋的对手下一局……」

    「没错没错,有更适合小爱你的对手喔。比如说振飞车党。」

    此时,有一名男子将手搁在爱的头上,并如此说道。

    是《运子的巨匠》——生石充玉将。

    「来,由我代为当你的对手。」

    「一来就以巨匠为对手!?」

    「很愉悦对吧?」

    生石先生扬起笑容,单膝跪上榻榻米。

    「哦!龙王似乎要和玉将对局耶!」

    「玉将战临阵当前,头衔保持者之间要先来场练习赛吗……!」

    「关西两大巨头年初就激烈对决,看来今年的将棋界也会热闹非凡呢!」

    ……哎呀哎呀,备受瞩目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年初本想安稳地下盘棋,但对手是他就另当别论了。全神贯注下一局吧!

    于是我重振旗鼓,然而——

    「……爱?我要和生石先生下棋,把座位让开……」

    「才不要!我绝对不让」

    爱当场跪趴下来紧抱将棋盘不放,甚至高声呐喊。

    「师傅最近都好冷淡!在家里也几乎不陪我下棋……我知道可能是龙王战累积了疲劳……可是爱才九岁的时候师傅无论多累,每天夜里都会喊着好可爱好可爱,然后教我各式各样的事。一到十岁您就对我失去兴趣了吗!?」

    (喧哗嘈杂……)

    「哎呀……」「传闻果然属实……」「不可以靠近他!」

    只见众参加者纷纷退得更远了。这是妨害名誉!

    「喂喂喂——!新年才刚开始,说这些会招来误会的话干嘛!?」

    「才不管呢!师傅你这憨仔!!」

    此时,一名记者出声向爱搭话。

    「雏鹤小姐,可以的话,能否请您与夜叉神小姐两人于棋盘前对局呢?」

    「咦咦!?我、我和小天衣吗……?」

    「是的!我无论如何都想在报纸上,刊登两位新任小学生女流棋士!一定能营造新年气氛!」

    「我…………是没关系啦……」

    天衣端坐墙边,爱窥探一眼她的表情。

    「才不要。」

    天衣以毫无商量余地的态度回应道。看来她还是一如往常厌恶人群,这场年初将棋对弈也只是基于工作才不情不愿前来参加……我语带叹息地开口:

    「难得都来了,下一场也无妨吧?采访应该也只要拍张纪念照就够了。」

    「我、我也……好想和小天衣下场将棋唷~……开玩笑的……」

    爱也半开玩笑地邀请天衣。

    和蔼可亲的记者热情地低下头来。

    「我是神户某报社的记者,恳请地方新星夜叉神小姐,让我以您的报导作为头条刊登!」

    「…………」

    天衣环顾四周,寻找自己的伙伴。遗憾的是负责照料她的晶小姐,正与经常在联盟道场对决的小学生战得如火如荼,根本没空搭理大小姐。而且她还发动了秘术·『把持棋握在手里不让对手看到』之术。到底哪边才是小孩啊……

    我以稍显严厉的口吻,向不情不愿的弟子说道:

    「天衣,这也是工作的一环喔。」

    「……知道了,师傅(老师)。」

    讽刺地喊了我一声『老师』之后,天衣随即在空着的棋盘前就坐。爱也赶紧坐下。

    隔着棋盘对坐的两人身边,眨眼之间已被摄影机团团包围。

    打进Mynavi本战前八强时,天衣本来就已在研修会晋升为C1。因此年末申请女流资格的当下,她已升格为女流二级。

    十岁零个月的女流二级,缔造了全新记录。

    在十一月以十岁一个月的年纪晋升女流二级的爱,记录瞬间遭到刷新。由于天衣的生日比爱晚了两个月左右,即便出道速度相等,能名留青史的也唯有夜叉神天衣一人。

    将棋界之中,年龄是衡量才能的最高指标。

    于是天衣理所当然地成了采访焦点。

    「夜叉神小姐,您在Mynavi女子将棋公开赛本战,势如破竹地过关斩将呢!倘若顺利成为挑战者,或许就能实现Mynavi美梦。您信心如何呢?」

    「我会拿出自己的全力。」

    「只要拿出全力便有自信能获胜吗?」

    「我会尽力而为。」

    只见天衣以完美的笑容,干净俐落地答道。

    虽说是模范应答……可是没有一丝真心。感觉只是在做表面工夫。

    幸亏那名记者与天衣是初次见面,似乎将她的态度解读为好意。

    「原来如此……《神户的仙杜瑞拉》不仅将棋,就连访问都应答如流呢。」

    「啊啊!?等、等等,什么《神户的仙杜瑞拉》啊!难不成是在说我吗!?」

    方才的平淡神情顿时烟消云散,天衣突然间慌了手脚。

    在棋盘对面默默听着的爱,则羡慕地呐喊:

    「好好喔——!只有小天衣被取了这么棒的名字,太狡猾了——!!」

    「才不好呢!简直就像没名气的演歌歌手!!」

    「记者,请您这样写吧——『是名为将棋的魔法将我变成了仙杜瑞拉,愿能在魔法解除前得到我的玻璃鞋……名为女王的玻璃鞋。』」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变态师傅!恶心的萝莉控诗人少在那里捏造别人的访问内容!!千万别把那种东西写上去喔!!」

    「小天衣好好喔——!!师傅竟然为你献诗耶,太教人羡慕了啦——!!」

    「一点都不值得羡慕————!!」

    孩子们的争吵声与大人们的笑声响彻对局室。

    起初气氛寂寥的年初将棋对弈,不知不觉间也被往常的关西氛围所包围了。

    ☗ 关西众人

    五楼的年初将棋对弈结束后,众人便走下四楼参加新年会。

    我家师傅与藏王老师,在新年会开场前便畅饮了为数不少的酒。更进一步地说,师傅显然已经酩酊大醉。

    「怎么了钢介!已经阵亡了吗!?」

    「嘿、嘿嘿……偶还喝得下啦——————————————!」

    师傅,呕吐。

    「真是没用,不是要连圣市的份一起大喝特喝吗?」

    高龄八十的藏王老师貌似还喝得不畅快,只见他又将酒杯里的日本酒豪迈地一饮而尽。

    「真不愧是《浪速帝王》……竟然击溃了才五十几岁的师傅……」

    「爷、爷爷老师!」

    爱脸色铁青地奔向师傅,桂香姊也叹了口气尾随在后。

    「…………那就是我们一门的领头人物啊……」

    天衣一脸冷淡,却还是指示随侍一旁的晶小姐去照料师傅。好温柔。

    就这样,由于关西总帅与重镇早已开始大肆畅饮,于是新年会也马上呈现出不分长幼尊卑的和乐光景。

    至于像我一样不能喝酒的未成年棋士则四处招呼致意,一手包办应付采访的工作。

    采访的焦点,则特别集中于《浪速白雪姬》身上。

    「空女流二冠!明天的奖励会三段资格考试,将由您担任测验官。对此您有压力吗!?」

    「对手是辛香将司业余三冠,过去曾隶属奖励会。虽然升上了三段,却因为年龄限制退会!!您有多少胜算!?」

    「空小姐您本身距离晋升三段也仅差一胜之遥!若明天获胜,是否便能见识到史上首位女性奖励会三段的诞生!?」

    「请向全国的白雪姬棋迷说句话!」

    师姊只以「是」、「不」、「我会尽全力」三短句轮流应付采访。真是佩服……

    女性晋升三段是历史性创举。若十五岁便升上三段,亦有相当大的机会成为职业棋士。

    史上首位女性职业棋士——空银子四段的诞生。

    倘若真的实现了,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而且比我与名人等国中生棋士的话题更轰动吧。

    话虽如此,但其实最近国中生棋士也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八一哥,新年快乐。」

    「创多啊,辛苦你了。」

    面带笑容向我打招呼的人,是名小学男生。短裤下的纤细双脚令人目眩神迷。

    『穿便服时几乎都被误认为女孩子』。

    还年幼的他面庞犹如少女,因此经常被这么说。

    只要穿上女孩子的服装,这名少年恐怕能扮装成足以匹敌爱及天衣的美少女,而他也是经常为我记录棋局的奖励会员。

    自从爱来了以后,我几乎不曾在联盟以外的地方与创多碰面,不过从前他倒是经常留宿在我的公寓,和我下将棋。

    『八一哥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

    『要是能和八一哥在这里同居,一定很棒。』

    『我喜欢八一哥……的将棋。』

    创多总是这么说,是个与我相当亲昵的可爱后辈……但在将棋方面,他实在是个无法称之为可爱的对手。

    「枥二段!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今年内您有机会成为史上首位小学生棋士,您信心如何!?」

    「可以请您在那里,与空二段并肩拍张照吗!?」

    一发现创多,媒体记者瞬即袭卷而来。

    「……八一哥,非常抱歉。本想和你促膝长谈一下的……」

    「嗯,快去吧。」

    我面露苦笑目送创多离开后,他便漾起受访专用笑容,伫立于众多媒体记者之前。转眼之间,他已被摄影机团团包围。

    能如此沉着应对,表示创多已经习惯成为瞩目焦点了吧。

    在盘子上盛满料理的爱,以及手上仅拿着饮品的天衣,代替创多凑到了我身边。照料醉汉的工作似乎结束了。

    「师傅?刚才那孩子是……?」

    「枥创多二段。他十一岁,比你们高一个学年。」

    「这年纪就升上奖励会二段!?根、根本是怪物……」

    连桀骜不逊的天衣大小姐都称之为『怪物』。

    小学五年级晋升奖励会二段,即意味着他是超凡的天才。

    在女流棋界,爱与天衣的才能可谓超乎常人,恐怕是史上最强级别。

    只是撇除男女框架的话……实在称不上出类拔萃。

    爱的终盘力与天衣的构想力,在奖励会中当然也可成为武器。然而奖励会强豪云集,各个都具备远比她们更加特殊的才能。

    别说奖励会,那般实力即便与职业棋士相比也毫不逊色。

    然而为什么?

    为何明明具备同等力量,有些人能成为职业棋士,有些人却做不到呢?

    我不经意自口中流泄出答案。

    「……将棋之神。」

    「唔咦?神……?」

    爱满腹疑惑地歪下头来,天衣则摆出狐疑的神情。

    正当我准备详加说明时——

    「什么什么?在谈论我被将棋之神抛弃的话题吗?」

    一名身穿西装的男性,以开朗的口吻向我搭话。

    我也以同样明朗的声音回应对方。

    「镜洲先生你反倒是被神所深爱着吧?一般来说寿命早就过了。」

    「哈哈哈,但这样也很辛苦呢。」

    镜洲飞马三段。

    他的年龄,在东西奖励会员中是最年长的二十九岁。

    奖励会的年龄限制原则上是二十六岁,但即便超过年龄,只要能维持胜率过半,便能在籍直到三十岁,也就是『过半胜率延长』。

    镜洲先生仰赖这项制度延命至今。而之所以能用『受将棋之神所爱』来形容这种状态,自然是因为我们感情相当要好,同时也是因为我深信镜洲先生肯定能够成为职业棋士。

    我将两名弟子介绍给镜洲先生。

    「我的弟子雏鹤爱与夜叉神天衣,她们刚成为女流棋士。今后你们可能有机会一起工作,届时还请你多加关照。」

    「初、初次见面!」

    「……请多多指教。」

    爱紧张兮兮地致意,天衣则冷漠地微微低下头来。

    「我才要请两位多多指教,老师。」

    镜洲先生立正不动,并深深鞠躬。

    即便对象是小学生,在公众场合中仍必须称女流棋士为『老师』。这便是奖励会员身处的立场。

    「镜洲先生是我待在奖励会时,最关照我的人。从记录对局的方法,到端茶的注意事项,关西将棋会馆的所有规则都是他教导我的。将棋自然也是。」

    我向被大人称呼『老师』而深受动摇的两名弟子说道。

    「一旦晋升女流棋士,与奖励会员一起记录公式战也将成为工作一环。你们两人要谦虚接受镜洲先生的指导。」

    「指导将棋?你?被这个人教?」

    天衣来回张望镜洲先生和我,并出声问道。

    「那当然啊。毕竟在我进入奖励会之前,他就已经是三段了。」

    「不过转眼之间就被超越了呢。」

    镜洲先生语带谦虚地耸了耸肩,他的实力与我几乎不相上下。

    镜洲先生曾以奖励会员的身分,参加年轻职业棋士亦能参赛的『新人战』并荣获优胜,是位具备实绩的棋手。我虽然也参加过一次,但一回战就输得一败涂地……

    奖励会员取得优胜前所未闻,对职业棋士来说更是奇耻大辱。

    换言之,凭镜洲先生具备的棋力,在职业棋界也能通行无阻。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无法自奖励会脱颖而出。

    在将棋世界,棋力便是一切。然而在奖励会,总能感受到某种棋力之外的力量介入其中。

    「话说回来,八一,先前你拜托的东西,我找到啰。」

    「真的吗!?」

    「没错,是我朋友的朋友偶然保留下来的。」

    镜洲先生瞄了一眼两名弟子,接着压低声音继续说:

    「我已经转成资料档交给小鹄了……话说回来,没看到小鹄人耶?」

    「她是真正的贵族啊,似乎在宫廷里举行仪式呢。」

    我将手机展示给镜洲先生看。

    『皇居NOW~』

    一条令人诚惶诚恐的讯息,附带照片传送了过来。供御饭万智山城樱花身穿和服,在宫廷中扬起一抹像是伏见稻荷的狐狸脸上会出现的笑容。

    「这女孩虽然可爱……但还真恐怖。」

    「就是说啊,完全摸不透她的心思……」

    「我看你还是小心为上喔。」

    「咦?什么意思?」

    镜洲先生慰劳地拍拍我的肩膀,留下满腹疑惑的我,走出房间补充啤酒。

    今天的年初将棋对弈准备工作及宴会举行流程,都是由镜洲先生等奖励会员与工作人员一手撑起的。镜洲先生为人和善又擅长照顾人,格外受人仰赖。

    而我也总是忍不住拜托他帮忙许多事,不过——

    「……正因为总是顾虑四周,才会比别人付出更多心力……也因为如此,分摊给将棋的时间比其他奖励会员少了更多,出道速度也随之减缓……」

    倘若有神存在,希望祂能让那样的人成为职业棋士。

    然而将棋之神既善妒又残酷,对将棋以外的事也得心应手的人总不屑一顾。结果像我这种除了将棋以外一无是处的笨蛋反倒成功出道。人愈善良愈辛苦,这就是将棋界。

    倘若如此……我究竟希望爱与天衣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身为女流棋士……

    以及身为一个人……

    「那个……师傅,那个人口中的资料是指什么?」

    爱拉了拉我的衣服,并出声询问,力道意外地强。

    「嗯?没有啦,和爱你们没关系。」

    「……是色色的资料吗?」

    「是棋子啦!将棋棋子的素材!我一直在找的棋子文字资料,镜洲先生替我找到了!」

    「棋子的书体哪需要特地去找啊?」

    天衣以鄙视秽物的眼神说道。这家伙也觉得是色色的资料啊。

    「……是比较特殊的书体。既然要特别订制,我希望请对方制作世上独一无二的独创棋子。」

    「独创……棋子?那种东西做得出来吗?」

    「当然,只要委托专业人士就行了。」

    我指向在稍远处谈笑风生的团体。每个人都整齐划一地披着印有『关西盘驹协会』字样的短外褂,简直就像马上要去参加祭典一般。

    「那是盘师与棋师团体。」

    「盘师?棋师?」

    「简而言之,就是制作将棋盘和将棋棋子的工匠啦。」

    眼见爱不解似地歪着头,天衣以『你连这种事都不晓得吗?』的态度说道。

    「以将棋棋子闻名的是山形县天童市,但关西亦有从古至今一直捍卫骄傲与传统的专家。无论将棋棋力多么高深,若没有优秀的棋盘与棋子,是无法保卫将棋这项传统文化的。」

    「哇~!还有这种工作呀!」

    与由衷钦佩的爱对照之下,天衣则面露冷笑唾骂道:

    「已经是夕阳产业了吧。网路对局愈来愈多,纵使面对面下棋,用平板电脑的话包含计算时间在内,各方面都比较轻松。实体棋盘和棋子过不久也会消失无踪吧?」

    「……这个嘛,也是有人这么认为啦——」

    我思考着该如何对抗天衣的伶牙俐齿,此时……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鸡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鸡哦?」」

    谜样的吼声自房间外传入了耳际。

    爱与天衣同时偏着头表示疑惑————但我刹那间便明白,有什么『来袭』了。

    「完蛋了!!桂香姊!」

    「是、是!?」

    「带着孩子们快逃!快啊!!」

    「你叫我逃……逃离谁!?逃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总之早一步也好,尽快离开这栋建筑物!!」

    「明、明白了!」桂香姊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一把抓起了JS的手。

    天衣与爱完全无法理解事态,叫喊道:

    「等等!?到底是怎样啦!」

    「师傅!?谁……谁要来了!?师傅——!」

    我听着孩子们前往避难的声音,同时下定决心,要与即将现身眼前的存在奋力一搏……!

    ☖ 烧卖老师

    「小鸡●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仿佛精神错乱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声音的来源——是紧接着离开的弟子之后闯入室内的和服美女。

    「银子!银子在哪!?把银子交出来!!」

    她右手拿着一升瓶装酒,直接从瓶嘴猛灌美酒,左手则紧握日本刀狂挥乱舞。这名杀红眼四处寻找师姊的女性,可不单单只是个痴女。

    史上首位女性头衔保持者——本因坊秀埋。

    她并非女流。

    是在男性职业棋士共同参与的围棋比赛中,首位勇夺七大头衔之一的女性。

    年仅二十几岁,便荣获与将棋名人匹敌的『本因坊』头衔,她是名货真价实的超级天才!

    虽然她另有本名,但依循获得头衔后的惯例,她被赋予了本因坊秀埋的雅号。自此之后,众人都称之为『※烧卖老师』。(编注:秀埋与烧卖的日文读音相近。)

    围棋界职业棋士门槛低于将棋,女性职业棋士并不罕见。

    然而有能力在并非女流头衔赛事,而是男女共襄盛举的七大头衔赛事中一争高下的女性棋士,日本历史上仅有烧卖老师一人。

    她在围棋盛行的中国、韩国、欧洲诸国亦是人气鼎盛。在呼吁女性踏入社会的当今世代,她就犹如圣女贞德,是代表女性奋战的象征性存在。

    围棋与将棋形同兄弟,交流频繁。因此我和师姊也自儿时起,便与这个人熟识。

    她是值得尊敬的前辈。

    因为师姊与她同为向深厚高墙奋勇挑战的女性,似乎特别受烧卖老师关注。因此在宴会、头衔战前夜祭典或就位典礼时,她时不时会现身露面,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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