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931 The Grand Punk Railroad 钝行篇 钝行篇 不哭泣的男人)
可以说,美国发展的历史,通常是伴随着交通和运输工具的发展而进行的。
西部大开发时代。许多漂洋过海来到这个大陆的人都盲目地信仰着拓荒精神。铁路机构的发达,以及横贯大陆东西的铁路的完成,最大程度地满足了这些开拓者兼侵略者的欲望。
开拓时代终结后,铁路仍在继续进化。而且,虽然1930年代(20世纪30年代)是经济大萧条时期,但铁路黄金时代却迎来了它的全盛时期。这一年的失业人数超过了八百万人,“饥饿游行”甚至举行到了白宫前。运送参加游行的人,运输少得可怜的食物和商品,这些都是铁路的工作。但是作为繁荣的结果,大铁路时代却渐渐的被昌盛起来的汽车和飞机所取代了。
铁路通向所有的道路。在因拓荒精神而星罗棋布的这些永久道路中,有一些至今仍在继续运送着无法实现的美国梦。
至少,幸福的人们如此坚信着。
这列“飞翔·禁酒屋”号就是由幸运地度过了经济大萧条的企业制造的,可以说是珍品。
其基本结构模仿了英国王室列车。头等客房内部全部采用大理石等进行装饰,二等客房也是以此为标准建造的。
在普通的列车上,每个车厢都是按照从头等客房到三等客房
进行区分的。一般都在震动比较剧烈的车轮上方建造三等客房。
可是,在这列列车上,每个车厢本身就被分为从头等客房到三等客房的等级,车头之后是三辆头等车厢、一辆餐车、三辆二等车厢、一辆三等车厢、三辆货物车厢、一辆预备货物室和驾驶室的车厢——这就是这列列车的结构。除餐车外,所有车厢的过道都位于前进力向的左侧,以便于通过确认各房间门上的编号,进入各自的客房。这列列车没有真正的货物车厢,取而代之的是三辆具备货物室的大车厢。过道也在左侧。
这列列车感觉就像一个暴发户,优先设计而忽略了性能。三等客房的建造简直就是在敷衍了事,反倒让人觉得很可怜。各车厢侧面的“碎雕一样”的装饰,使其显得更加突出。
这列列车最大的特征就是——从原来的铁路公司经营中独立了出来。以向铁路公司“借用铁轨”的方式经营,如今已经被称为现代的王族列车了。
1931年12月30日。在这列豪华的列车中,惨剧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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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车后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周围被黑暗所包围。
“新来的,感觉怎么样?”
背对着窗外的风景,中年乘务员问道。
“啊……是的。还可以。”
年轻乘务员抬起头来,回答道。可这回答多少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这次长途旅行已经快要走完一半的路程了,这位前辈还是第一次和自己说话。年轻乘务员感到很意外,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年乘务员的脸。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观察这位前辈的脸。
年轻乘务员惊愕于自己的毫不关心。此时,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张浮现着仿佛无机质般笑容的脸,就好像强颜欢笑一样,脸上浅浅的皱纹深深地扭曲着。
“是吗?……那比什么都好。在这里一直看着‘远去的景色’,心中经常会感到无可奈何的孤独与恐惧。”
“啊啊,我明白,那种感觉。”
“在这种不安中,潜伏着各种各样的恐惧,特别是在黑暗或隧道中。”
“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我听其他前辈说过那些恐怖的事。他们说,在夜里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会感到更恐怖的!”
年轻乘务员顺着前辈的话头,口若悬河地说着闻所末闻的事。
“前辈们太过份了!人家都说过不擅长听这种故事了,他们还说些钥匙爪的蜂男的故事,还有无人的客房中响起的铃音……”
虽然他说自己不擅长,但在说这些故事的时候,眼睛却熠熠生辉,表情仿佛说出了他的真心话——想见识一下恐怖的事。
“还有,对了,还有‘铁路追踪者’。”
“?”
年长乘务员虽然常年在各地之间移动,但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怪谈的名字。
“啊,你不知道吗?‘铁路追踪者’的故事。”
老实说,年长乘务员对此并不感兴趣,但马上就要到“预期的关键”了,所以听一下也无妨。
年长乘务员笑着,好像有所企图,又好像在可怜着什么,继续听年轻乘务员说下去。
“是很简单的故事,讲的就是在暗夜中追赶列车的怪物。”
“怪物?”
“嗯。那家伙与黑暗同化,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一点一点地接近列车。它有时是狼,有时是雾,有时是与自己乘坐的列车形状完全相同的列车,有时是没有眼睛的巨人,有时是有长着数万个眼球的妖怪……总之,它的形态多种多样,在铁路上追赶着列车。”
“被追上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最初,谁都不会注意到自己被追上。可是,等到发生异变时,大家才开始真正注意到。”
“发生了什么事?”
“人消失了,从列车后面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地……最后,大家都消失了,列车本身也变得不存在了。”
听到这里,年长乘务员提出了显而易见的疑问。
“那这种传说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呢?”
对于这类怪谈,这种疑问是犯禁忌的,但年轻乘务员以毫无变化的表情回答道:
“那当然是因为,也有活下来的列车。”
“怎么回事?”
“就到这里就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年轻乘务员露出快乐的表情,讲到故事最重要的部分便戛然而止。
“在列车上说这个故事的话,它真的会出现哦。‘铁路追踪者’会追赶这列列车!”
“年长乘务员一下子失去了兴趣。
——什么嘛,结局就像普通的都市传说一样。这样一来。接下来的事基本上就能够想象得出了。
年长乘务员这样想着,实际上年轻乘务员接下来说的话也的确如他所料。
“可是,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让它不跟来!”
“等等,到时间了。”
年长乘务员想阻止一下过于兴奋的年轻乘务员,打断了他的话。
到了定期联系的时间,他打开了联系用通信机的开关,然后又按下了向驾驶室告知“无异常”的灯的开关。
接着,强烈的光线从乘务室两边照射进来。那是位于列车末尾两侧的车尾灯。通过车尾灯,铁路两旁的人就能够确认列车的驶过。
可是,这列列车很特别,在车尾灯下面还设置了一个更大的灯。
作为“飞翔·禁酒屋”号运行上的规定,乘务员需要定期和驾驶室取得联系。比如,当后部车厢脱离时,如果乘务员联系中断的话,驾驶室也可队确认异常。
这种体制或许很夸张,而且效率低下,但这或许也是这列珍品州车上的一种演出。乘务员们毫无怨言地遵从这种体制,到了固定时间便向列车后部亮灯。
可是——对于这个年长乘务员来说,这一时刻有着更重要的意义。
当前辈确认按下了灯的开关后,年轻乘务员高兴地重新开始他的怪谈故事。
“嗯,不好意思。接着说,要获救的话——”
“啊啊,等等等等!先听到答案就没意思了。我也知道类似的故事,先说给你听听好不好?”
听了前辈的提议,年轻乘务员高兴地赞同道。
“说完后互相交换获救方法?这还挺有意思。”
年长乘务员看着神情高兴的年轻人,目光中一半是怜悯,一半是嘲讽,然后开口说道。
他说的是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故事在哪里都能听到,是关于某种‘幽灵’的……那些幽灵们太害怕死亡了,就在活着的时候变成了幽灵。”
“?啊?”
“但是,幽灵们有一个伟大领袖。那个领袖为了让他们复活,想要将自己感到恐惧的东西染成自己的颜色。可是,美利坚合众国对于死人复括一事感到十分害怕!所以,他们就想要把幽灵的领袖封闭在墓地中。”
故事内容尚未来到最重要的部分,可是,讲故事的人的脸上和语气中都开始慢慢浮现出怒气。年轻乘务员感到背上毛骨悚然。
“那、那个,前辈?”
“接着说。剩下的幽灵们便开始想办法,他们想将包括上议院议员家属在内的一百多人挟持为人质,然后要求释放领袖。如果事件公开的话,这个国家肯定不会满足恐怖分子的要求。因此,谈判是由别动队极其秘密地进行的。他们不会给这个国家冷静判断的时间,直到列车到达纽约!”
“上议院议员?不会就是贝利亚姆上议院议员吧?难道您说的就是这列列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您解释!”
年轻乘务员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异常,面对前辈,后退了一步。
“解释?刚才说的不就是解释吗?老实说,我可不认为扮作乘务员还有这个义务。总之,这列列车一到达纽约,就会变成我们‘雷姆蕾丝’的移动要塞!然后,我们以人质为盾牌,再把列车开到横贯大陆线路的某处,而且警察也无法同时监视所有线路!”
“那、那个领袖是?”
听到如此冷静的话,年轻乘务员向后退了一步。但是,车厢实在是太小了。就这一步,他的后背就已经碰到了车厢墙壁。
“明天,我们伟大的休伊导师将接受纽约司法局的审讯。所以,我们才选择这列列车作为献给导师的供品!”
这列列车预定于明天中午抵达终点。如果谈判成功的话,领袖就会乘上列车,然后人质被释放。
如今,年轻乘务员已经知道了这位前辈的真实身份。他一边盯着对方的眼睛,一边问着问题,而答案,或许他已经猜到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对方的回答基本在意料之中。
“休伊导师宅心仁厚,我也想仿效他。知道自己要死的理由后再去死,你很幸运。”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准备结束谈话。
“那么,关于刚才说的重要的获救方法就是……‘听过这些话的人很快就会死去,一个获救的方法都没有’!”
枪口指向年轻乘务员的鼻尖,说完话的同时,他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
枪声沿着铁轨,尖锐地回响着
一直。
一直传得很远很远。
随之,怪物醒来了。
怪物的名字就叫做——
“铁路追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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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问悄然回溯。
列车安然无事地迎来了夕阳,各个客房的乘客都集中在餐车里,享受着美味的晚餐时间。
这个餐厅也是以王室列车为主题进行设计的。木制的稳重色彩,与上面黄金装饰品的色彩搭配得天衣无缝。
餐车不分客房等级,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三等客房的人也可以在这里进食,体验国王的感觉。这也是这列列车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餐车里的一半空间摆放着桌子,另外一半被设计成厨房和酒吧柜台。厨房中,几名厨师忙碌地走来走去,最大限度地利用着狭窄的空间,创作出醇厚的香气和味道。
桌子上罗列着各种各样的自助菜式,争奇斗研,从法国菜到中国菜,甚至还有墨西哥特产的什锦饭。
正当人们都沉醉在美妙的菜式中时,只有一组男人置身事外。
“所以说,这里不适合商量。你明白吗?杰古吉。这里有客人。”
“是的,你明白吧,杰古吉。还不明白吗?”
在餐车的吧台处,两个男人正在斥责着杰古吉。那两个男人正站在吧台里面,一个是厨师,另一个人穿着酒保的服装。
厨师是一个东方人,酒保是一个爱尔兰青年。他们都是杰古吉的同伴,是这次抢劫货物的内应。
“不,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枫和约恩说得对。可是,到了傍晚都不行,之后还有什么时间能商量呢……”
那个东方人叫做枫,爱尔兰人叫做约恩。这对搭档分别是中国移民和爱尔兰移民,他们是一对用这个时代的常识不可理喻的组合。
这两个人在移民区闯了祸,逃了出来。
杰古吉并未因此而歧视他们,反而让他们加入了自己的队伍。也不知什么时候,杰古吉成了不良集团中的核心人物。他本人倒是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约恩也好,枫也好,其他同伴也好,大家对杰古吉是头儿一事毫无异议。可是,他们也并没有因此对杰古吉表现出特别的敬意。
“那也没办法啊,这里一直都有客人的。而且,有人要吃中国菜,我离不开啊。要是溜走的话,会被厨师长整死的。”
枫叹息着说道,约恩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交相呼应。
“洒保只有我一个人,只要吧台前坐着人,我就走不开。你理解了吧?”
“哎哎哎?这列列车不是可以完全无视禁酒法吗?”
“平时是的,但今天是完全禁酒的。今天的乘务员可真是严格遵守法律。”
“那酒保不就没事做了吗?”
听了杰古吉的疑问,约恩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两个人从刚才就一直点蜂蜜绿茶。现在也只能依赖于这种不含酒精的蜂蜜系列了。还是放弃吧。”
“嗯——。那对客人,开车后就坐在那里,一个劲的吃中国菜。”
枫说着,冲着吧台一端努了努下巴。
杰古吉向那边望去,看见那里坐着一对怪异的组合。
那个男人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一个西部枪手。身穿破旧的背心和大衣,腰间和胸口挂着好几个枪套。可是,里面却一把枪都没有。背上背着绳套,不知道是枪手还是牛仔。还有,进一步说的话,不知为何他身上还戴了三个治安官的徽章。
那个女人好像在配合搭档似的,身穿西部剧样式——100年前酒坊里舞女的衣服。她直直的长发上点缀着西班牙风格的舞蹈装束,头上也戴了一顶大红的宽檐帽子。
这两人的服饰与现场的气氛倒是很协调,可是,已经大大落后于时代的氛围。这样的二人组坐在吧台的一个角落里,享受着自己的一片天地。
“那么,杰古吉要把他们赶出去吗?”
“好、好像很可怕!如果是怪人可怎么办昵?”
“刺青男说什么昵?”
约恩理所当然地插话进来。
“太、太过份了。”
杰古吉哭丧着脸,妮丝从身后插话道:
“算了算了,没什么的,杰古吉。不过,你不如和他们打个招呼,只是聊两句嘛,好像很有趣啊!”
“妮、妮丝,有趣可不是什么理由。”
“那种打扮……莫非他们是电影演员?”
听了妮丝的话,杰古吉再一次向吧台一角的二人组看过去。
“你这样一说……”
“对吧?如果能和电影明星交上朋友,不是很酷吗?”
被妮丝这样一说,杰古吉也有点蠢蠢欲动,于是战战兢兢地向二人组走去。
望着杰古吉的背影,约恩向妮丝低声说道:
“妮丝,不要太欺负杰古吉啊。”
妮丝的态度与与刚才对待杰古吉时的完全不同,用过于郑重的语气向约恩二人说道:
“我可没有欺负他,约恩。我只是想让杰古吉变得更会交际一些。”
“呀,妮丝还是老样子,还是对我们使用没有必要的敬语。”
“果真,我这样的人还是适合使用敬语吧?”
妮丝摸了摸缀有金丝的眼罩,略带腼腆地点了点头。
“啊,不,不是那个意思。”
“老实说,敬语并不适合你,但那也是你的一种美德,对吧。我们只是比较在意,你只对杰古吉一个人说粗口。”
“杰古吉说讨厌我使用敬语,他在这一点上很顽固。”
说着,妮丝笑着望向开始和二人组交谈的杰古吉。
约恩二人也望向杰古吉,同时忍不住低声嘀咕道:
“顽固……”
杰古吉则哭丧着脸望向这边,好像在说着什么。
“真是个爱撒娇的孩子!”
杰古吉坐在二人组旁边的座位上,十分紧张地开口说道:
“那、那、那个,下下下、下午好。啊,不,应该是晚上好。嗯,那个,对不起,请原谅。”
杰古吉语无伦次,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那男人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停下了正在夹菜的手,转向杰古吉。
他一边大肆咀嚼着食物,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杰古吉,在咽下口中食物的同时开口说道:
“米莉亚,怎么办,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来向我道歉。”
在他身后,那女人精神饱满地说道:
“如果论胜负的话,你还是胜利了!”
“是吗?胜利了!好!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真是势均力敌啊,谢谢!”
说着,那男人突然紧紧地握住了杰古吉的手。
怎么办?果然是怪人。
杰古吉用欲哭的眼神望向妮丝和约恩二人,乞求帮助。可是,妮丝只是不慌不忙地挥着手。至于约恩和枫,他们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厨师长的一声怒吼——“你们快干活儿!”,慌忙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那、那个……”
“不管怎么说,老兄,你还真帅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在脸上刺青的人呢!”
“真是不小的文化冲击啊!”
“难道他是电影明星!?”
“太棒了!”
这样一来,预想和立场便反过来了。“焦急”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开始侵蚀杰古吉的思考回路。
“不不不,这个、那个,不是的!我不是什么电影明星,我只是酿酒卖酒……不,不是,我在说谎。这个、那个、刚才在说谎,不是那样的。我只是不良青年之类的,总之是个普通人对不起请原谅!”
虽然没有任何道歉的必要,杰古吉却含着眼泪低下了头。
“喂,米莉亚,他又向我道歉了。”
“二连胜!”
“原来如此——你让我赢了两次,真是个好人!”
“……哎?”
“好人!”
“好了好了,别哭了。好人哭的话,我们也会哭的。”
“同情的眼泪!”
杰古吉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二人组眼中也泛起了泪花。
抽出手帕,杰古吉注意到,刚才自己好像说了什么怪怪的话。
“好了好了,老兄,擦干眼泪,吃点中国菜。”
“放开肚子吃!”
这时,厨房中传来了枫的声音——“不对!”。杰古吉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将食物胡乱塞进口中。
“咕噜……”
杰古吉顺势将食物咽了下去。
枫做出的炖鸡的味道,顿时在口中蔓延开来。这么一想,杰古吉还是第一次尝到枫所做的菜呢。
“……好好吃!”
高兴地说着,眼泪已经不再流下来了。
“——然后我就大声说道——‘天呀!’”
“哇,艾扎克好棒啊好棒啊!”
“啊哈哈哈哈!”
“啊!杰古吉大声笑了,真是好久没听过了!”
现在,餐车的吧台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晚宴会场。
不知何时,妮丝也加入了对话行列,餐车中的气氛十分欢快。
虽说已经是深夜了,可餐车里仍旧挤满了人,但黑服乐团和白服集团并不在这里。
“说起来,艾扎克,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吃肉呢。”
杰古吉以令人吃惊的流畅语速,指出了艾扎克的偏食。
在妮丝看来,杰古吉还是第一次在初次结识的人面前如此毫无顾忌地说话。这就说明他很喜欢这对奇怪的二人组吧。对他们毫无顾忌,很是信赖。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杰古吉竟会产生这种感觉。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妮丝感到有些嫉妒,但更多地,也对这对二人组产生了好感。
“啊啊,肉?没关系没关系,这是牛肉。”
“国产牛肉!”
“你在说什么?”
“你看,牛是吃草的吧?所以,吃牛肉的话,就可以把草和肉一起吃下去!”
“哇!艾扎克,你太聪明了!”
“没有啦……”
杰古吉感到很纳闷,艾扎克和米莉亚则继续在自己的世界中欢声雀跃。
“是的是的,吃掉一种东西,就能把那东西吃掉的东西一起吃掉。不只是食物,如果拿着装了什么东西的东西,那就全部都是自己的东西了!比如,拿着装着很多钱的包,就说明同时拥有了钱和包!”
“呀啊,有钱人!”
“是的,这个法则在东方确实是这样的!嗯,这样的话,那你就——”
“——由我来吃掉!”
“哎?是这样吗?‘这样的话,你由我来吃掉’?”
“杰古吉,太好了,听到了有趣的事。”
记下了这有些差错的东方知识,杰古吉高兴地往嘴里塞满牛肉。
这时,他后背又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撞击。
“呜呜呜呜呜!”
还没能吞下没有嚼烂的牛肉,杰古吉就手忙脚乱地打翻了手旁的水杯。
接着,身后传来了尚有印象的声音。
“啊啊!哥哥,我又……对不起!”
一边咳嗽一边转过身去,杰古吉看到了发车前遇见过的那个少年,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此刻,他旁边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女。
“啊,不,没关系没关系,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你没事吧?”
那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像上次一样微笑着。
那少女则躲在少年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杰古吉的刺青和妮丝粗陋的眼罩。
“啊哈哈,不要怕。那孩子是你妹妹?咳……”
虽然咽喉还有些发苦,但杰古吉仍然强颜欢笑地说道。可能注意到了似的,那个少年又说了—遍“对不起”,接着,回答了杰古吉的问题。
“不是的。这是刚刚认识的和我一个房间里的朋友!”
那个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睛还在看着杰占吉的刺青。对于普通孩子来说,杰古吉的外表确实有些恐怖。
这时,孩子们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女性的身影。
“我的女儿失礼了,十分抱歉。”
那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是一位贵妇人,身穿高级却叉不会让人感到厌恶的服装。从她温文尔雅的声音中,感觉不到丝毫胆怯和轻蔑,只是静静地,流入杰古吉等人的心中。
贵妇人叫着女儿的名字,轻轻地呵斥道:
“梅丽,不能一脸恐怖地盯着人家的脸看呦。”
“好、好直接啊。”
虽然被人这样说,但是杰古吉没有恼怒也没有哭泣,只是无可奈何地苦笑着。
“啊啊,对不起。我们……”
“啊,没什么,要道歉的应该是我们!”
“哪方赢?”
没有听见约恩的正当提问,杰古吉再次进入了哭泣模式。
“米莉亚,双方都在道歉,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进行判定!”
“原来如此。这可关系到我们的胜负啊!”
“责任重大!”
艾扎克两人自作主张地说道。
妮丝打算帮一把杰古吉,便装作没看见,改变了话题。
“你们是家族旅行吗?”
贵妇人并未对妮丝的眼罩感到害怕,脸色平静地回笞道:
“嗯,和我女儿两个人去见我的丈夫。本来想和这个同屋的孩子一起吃饭的,不过好像已经没有座位了。”
妮丝突然感到有些怀疑,于是开口问道:
“那男孩子只有自已一个人吗?”
“嗯,那个孩子——哎呀,我还没问过他的名字呢。”
男孩子听到她们的话,腼腆地说出了自已的姓名。
“我叫切斯沃夫·迈尔——”
那少年说出很难发音的名字,顿了一顿后继续说道:
“——请叫我切斯。我要去纽约找我的家人。”
接着,贵妇人和她的女儿也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娜塔丽·贝利亚姆,这是我的女儿……来,梅丽。”
那少女被母亲催促着,胆怯地站到了前面。
“我叫梅丽·贝利亚姆。”
好像仍然感到很在意,她不时的向杰古吉和妮丝的脸上望去,但对身旁的西部枪手却毫无兴趣似的。
接着,杰古吉和艾扎克二人组也做了自我介绍,车厢内的晚宴范围略有扩大。
“切斯,你刚才撞到了杰古吉的背上吧?”
妮丝抚摸着切斯的头,独眼中露出笑意。
“哥哥,真的很对不起!”
“不,没关系没关系,叉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杰古吉和切斯说着话,感到精力十足。只有和小孩子说话才会感到有精力,这也让人很难为情。
突然,艾扎克两人大声说道:
“是的是的,如果做了坏事的话,就会被‘铁路追踪者’吃掉的!”
“会被一下子吃掉!”
“——过去,我老爹经常这样吓唬我!”
“经常!”
“哎?‘铁路追踪者’?那、那是什么东西?”
杰古吉好像本能地感到那是“可怕的东西”,脸色和语气都一下子变成了爱哭虫的样子。
“怎么,杰古吉不知道吗?‘铁路追踪者’就是……”
“……所以说,如果在列车上讲到这个故事的话……‘铁路追踪者’就会来追那辆列车的——!”
“啊——!”
听了艾扎克的话,米莉亚像是故意发出惨叫似的。
“~~~~啊!”
另一边,杰古吉发出了无声的哀鸣,其他人的表情都好像在说——“这是很普通的故事”。
“不不不、不好了!我们会被消灭的!怎怎、怎么办!?”
好像杰古吉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怖。艾扎克为了安慰他,慢慢说出了故事的结局部分。
“放心吧,杰古吉。要让‘铁路追踪者’不追来,只有一个方法!”
“只有一个!”
听了他的话,杰古吉的脸色一下子放晴了。
“哈哈,真的?快快,快把那方法告诉我!快点!”
“噢!听好了,获救的方法……获救的方祛,啊,获救的方法……”
杰古吉的希望开始乌云密布了。
“获救的方法……是什么来着,米莉亚?”
“啊,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呢!”
没听过还能如此随声附和——妮丝等人心中均产生这种想法。
但是,杰古吉可没想得那么深。
“怎怎怎、怎么会这样!不不不不不好了!如如如、如果不快点想起来的话,大家都会死的,都会消失的!”
牙齿不停地打着颤,杰古吉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怖。与此相反,酒保约恩则用极其冷静的语气低声说道:
“我听过这个故事。”
“真真真、真的?怎么办?应该怎么做才好!?”
“啊,我也忘了那个方法。”
“哎哎哎!别这样啊,约恩!”
“等等等等,请冷静下来,‘客人’。我是从这列列车的乘务员那里听到这个故事的,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那是我们二人乘上列车时遇到的年轻乘务员。”
约恩刚说完,杰古吉便从椅子上跳下来,向外跑去。
中途还回过头来,歪着嘴,向艾扎克等人喊道:
“没、没事的,艾扎克!我马上去问他,就包在我身上吧!”
可能是努力想让大家放心吧,可他含泪的眼睛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其实,除他以外,相信“铁路追踪者”这个故事的,只有艾扎克、米莉亚和梅丽三人。
杰古吉在桌子空隙间穿梭着,跑向后部车厢。妮丝从吧台的椅子上站起身来,打算追上去。
“对、对不起!他不是坏人!只是有些胆小——”
妮丝一边为同伴辩解,一边跑了出去。对此,贝利亚姆夫人静静地微笑着。
“嗯,我知道。杰古吉比任何人任何人都要温柔。”
贝利亚姆夫人注意到了。杰古吉是真的相信了“铁路追踪者”的故事而感到害怕。可即便如此,他一次都没有责备过艾扎克。
艾扎克等人也注意到了此事。
“喂,米莉亚,杰古吉真是个很棒的家伙!”
“很棒!”
“以后得让他赢一次!”
“是啊!”
“所以,我一会儿就向他道歉!道歉两次吧!”
“那我也道歉一次!”
接着,艾扎克笑着断言道。
“是吗!?那杰古吉就是三连胜了!”
“就是冠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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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杰古吉,你怎么了?那么慌张。”
在餐车前,杰古吉与刚刚走进来的德尼撞在了一起。在那个褐色肌肤的彪形大后年身后,跟着妮丝挑选出的两名乘车同伴。
“啊,嗯,不好了!这列列车或许会消失!所以我要去乘务员那里!”
“哇?”
说着不明所以的话,杰古吉向列车后部跑去。
不一会儿,妮丝跑了过来。
“啊,你们来的正好。杰古吉要去一下乘务员室,我带他回来的时候顺便看一下货物室的情况。德尼和杰克请随我来,尼克请去餐车,拜托了!”
听了妮丝的话,叫做杰克的男子和德尼互望了一眼,跟在妮丝后面追了过去。
而另一个人——叫做尼克的男子却极大地误会了妮丝的话。
“什么?妮丝大姐……让我去餐车干什么?”
妮丝的意思是让他“看看餐车的情况”,可习惯了抢劫的尼克却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
“啊,也就是说,在大姐姐他们‘工作’时,让餐车的那帮家伙老实点儿……就是这样。如果被发现而引起骚乱,导致列车停下来的话,可就不得了了。”
在他思考的时候,白服男子走入了餐车。在他迷惑的时候,餐车里的人数正在逐渐增多。
尼克单纯地以为自己理解正确,掏出了惯用的小刀。
然后,他慎重地走了过去。
向着自己的目标——餐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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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好——了!我们的秀马上就要开始了!那帮家伙的人生马上就要结束了!”
在二等客房中,拉特抱着枕头,在地上走来走去。
“好,预定时间已经到了!真快乐!真高兴!我已经兴奋起来了,今晚肯定唾不着了!”
他在狭窄的客房中不停走来走去,璐雅用冷冷的表情看着他,其他同伴则哈哈笑着望向他。
“……如果这么高兴的话,干嘛不自已去……”
璐雅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也没办法啊!因为我抽签输了啊!妈的,真的真的好羡慕比奇那家伙!”
拉特等人的最初行动是控制集中在餐车的乘客。通过抽签来决定执行任务——结果,枪被交到了叫做比奇的男人手中。
“阿啊,讨厌讨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神了,刚才肯定已经被比奇杀死了!”
拉特一边唠叨着蠢话,一边穿着西服开始三点倒立。璐雅又小声说道。
“……干嘛不去看看呢……”
“对啊!”
拉特一下于从倒立的状态跳了起来,啪啪地拍着璐雅的脸颊,开始欢声雀跃起来。
“对啊,我干嘛不去看看!我真笨,没必要在这里干等啊!抽签输掉后,就以为要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呢!好,我马上去看看!”
拉特自作主张地喊着,势不可挡地冲向过道。
接着,他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噢!看着点儿!你这个……”
刚要怒吼的拉特闭起了嘴。
“啊啊啊、啊啊,对对、对不起!请原谅!列车要出事了!所
所所以,我必须快点去乘务员室……那个……总总总总之对不起了!”
年轻男子继续向后部车厢跑去。
“刚才这家伙,的确就是……”
肯定就是这个脸上有刺青的家伙。就是几天前,叔叔发出的通缉令上面的小鬼。
“嗯?怎么回事?喂!璐雅!”
他回到客房,交给恋人一个小任务。
“你能不能带个人去乘务员室看一下?如果脸上有刺青的小鬼在那里的话,就把他抓起来。”
璐雅默默地点了点头,带着一个同伴向列车后部走去。
“嗯,变得有趣起来了,要是再有趣些就更好了。倒不如让我来让事情变得有趣起来吧。”
拉特高兴地扬起嘴角,一把枪也不带,向餐车走去。途中,他与戴着眼罩的眼镜女,还有一个身高超过2米的彪形大汉擦肩而过。那两人表情紧张地向前跑去,一下子超过了慢悠悠的璐雅两人。
“什么嘛,这列列车变得十分有趣了。刺青小鬼说的‘要出事’到底是什么事呢?糟了,情绪过于高涨了,不快点释放一下的话会伤身体的。”
他哼着歌,慢吞吞地向餐车继续前进。
如今,呼唤地狱之秀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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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同志,准备完毕。贝利亚姆的妻子正在餐车中。”
在黑服人所聚集的头等客房,古斯正站在屋子中间听着部下的报告。现在,二等客房、三等客房和货物室分别只留下了三个人,剩下的成员都集中于此。
“到时间了吗?好,按照预定计划,大家分成三人小队。我在这里待机,不要忘记报告时间,否则我会认为报时者已经死了。”
古斯机械地下达命令,完全面无表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只有嘴部的肌肉在动。
“到预定时间了。现在,‘乘务员’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样的话,不管后部车厢发生了什么,列车都会继续行驶。斯派克,通过无线电告诉二等客房和三等客房的部队,首先控制所有乘客和所有车厢,最后控制车头。而且,至少要在车厢交换之前实现完全控制。”
在宾西法尼亚车站周边,法律禁止通行蒸汽机车。因此SL等车就需要事先把车头换成电力机车。交换地点正是休伊被引渡的地点,是半数人质生命的关键时期。另外的一半,则是逃走时所需要的。
“好,现在开始营救休伊导师的行动。”
听到领袖下达了命令,黑服乐团同时一起跺脚响应。那被极大扭曲了的美丽演奏,在头等客房中刺耳地回响着。
“这是仪式。是为了将休伊导师重新迎回我们身边而举行的仪式。不要忘记,这列列车只不过是祭坛,乘客们只不过是祭品。”
古斯仍旧面无表情,点燃了“雷姆蕾丝”进军的导火索。
“这是百鬼夜行的开始。在这一刻,不存在正义与邪恶。所有的‘力量’都在这里。正因为是营救休伊导师的时刻,这力量也变成了正义。我们正是为此而战!平庸的乘客、列车、国家——让我们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吧!”
接着,黑色衣服化作黑影,向列车的各个车厢分散开去。
很多身影都携带着暴力的机关枪。其中的三个向一辆车厢走去。
从回荡着谈笑声的车厢中,漏出一道异常明亮的光线。黑影跑向车厢,准备把那道光染成血色。这次作战的最大目标是正在餐车中的贝利亚姆夫人。如今,餐车的门已经出现在黑影们的眼前。
比奇很高兴。
让餐车中充满惨叫——这个最重要的任务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
身穿白服的比奇静静地感谢着自己的幸运。
——作为给自己的祝福,先杀谁比较好呢?是那对奇怪的西部剧风格的二人组,还是他们旁边的那些小鬼,还是他们旁边的的那个美人……不行,那对母女是拉特的猎物。可是,射杀那个小女孩应该没问题吧?只是,只是杀了一个小孩儿的话,自己是应该不会被拉特杀死的——他一边沉浸在发狂的妄想中,一边环顾餐车四周。与艾扎克他们的服装相比,比奇的白服就没有什么冲击力了。所以,有几个人看了一眼比奇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
说起奇怪的家伙,怎么没有看到刚才的魔术师,是不是他还在三等客房呢。
只有一个人引起了自己的注意。那是个站在窗边、身穿工作服的女人。
——那家伙可不是外行。
那个女人丝毫没有破绽,只要自己稍微一看她,她眼中浮现出的警戒神情就会立刻变强。除了刚刚进人餐车的自已,那个女人对周围所有人都若无其事般地加以注意。两人视线相遇的瞬间,比奇也被那女人眼睛深处潜藏着的锋锐目光所震撼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她好像在异常警戒着“什么”。
最初,比奇感到很在意,不过她好像和己方的行动没有什么关系。
——算了,即使不情愿,她也会成为这次事件中的一员的。
接着,比奇好像对她没了兴趣,若无其事地向餐车中央走去。
——那么,这就开始吧!
比奇把右手探入怀中,无声地拔出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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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走吧。”
黑服人们架着枪,踹开了餐车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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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行动吧!”
尼克从怀中掏出武器,踹开了餐车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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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车中响起了三道喊声。
每道喊声都很洪亮,车厢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从前门进来的身穿黑色晚礼服的男人们喊道: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
他们手中握着机关枪。
餐车中央的白服男人喊道:
“所有人都举起双手!”
他右手中握着黄铜色的手枪。
从后门进来的烂服男人喊道:
“喂喂喂!所有人都不要动!”
他手里只握了一把水果刀。
一名乘客流着冷汗嘀咕道:
“到……到底该怎么做……?”
出人意料的是,对眼前情况最先做出迅速反应的竟然是艾扎克和米莉亚二人。
他们拉倒了身旁的两个孩子——
自己也一下子趴在地上,高举双手,然后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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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特走在过道里,听到餐车方向传来枪声。
“噢噢噢噢噢,干起来了,打起来了,爽起来了。”
他兴奋地蹦跳着向餐车走去。
可是,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在短促的枪声过后,又传来接连发射了数十发子弹的枪声。
“嗯?怎么是机关枪?”
一瞬间,拉特绷紧了脸,但下一瞬间,他又恢复了笑脸,继续开始蹦跳,步伐比刚才更轻快,仿佛完全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这样才有趣嘛!”
走进餐车的前一节车厢时,从过道对面飞奔过来一个阿飞风格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不住回头望向餐车,嗖的一下从拉特身旁跑了过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怎么回事!大姐,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阿飞一边喊着,一边跑走了。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怎么了,餐车里发生了什么事!比奇杀人了,还是被杀了?怎么办?心开始扑通扑通起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拉特坐立不安,手足无措,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向餐车跑了过去。
一接近餐车,哭泣声和惨叫声就纷纷传入耳中。这扇门后面,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拉特一下子打开了餐车入口的门,车厢中的大部分视线都向他望了过来。有人的目光充满哀求,有人的目光充满希望,还有人的目光充满绝望。
餐车中央,比奇趴在地上。本该是白色的后背,此刻已被自己的血染成了红色。
在车厢另一侧,站着三个手持机关枪的男人。通过服装来判断,可以确定是乐团的人。
其中一人可能是被比奇的子弹打中了,紧紧按着流血的肩头。
其余两人本来是充满威胁地来回摆动机关枪,压制着哭泣叫喊的乘客们。
如今,这三人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突然出现的白服男人。
眼前的情况对于拉特来说,仿佛走入了地狱。
可是,拉特笑了。
“真没办法。”
拉特就那么吊儿郎当地向车厢中走去。
“我来把这里变成天堂吧。”
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高举双手。
“喂、喂!等等!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没有武器!放心,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当然,黑服人们并来减轻戒心。只要看到他的衣服,就知道他是中间死去的男人的同伴。正因如此,拉特才抱有胜算。
一个黑服人举着枪走了过来。
“你……不,你们是什么人?”
“不不,虽然我是个奇怪的家伙,但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这时,又有一个黑服人走了过来。一个人举着枪,另一个人好像打算铐住拉特。
留在车厢另一端的只有那个受了伤的黑服人。他一只手紧按肩头。另一只手持枪,继续订着乘客。
就在走过来的两个黑服人排成一列时,拉特再次高声抗议起来。
“所以说,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他说完的时候,黑服人手中的机关枪已经被踢了起来,枪口指向天花板。
“什……”
出其不意的一个前踢,甚至没有给黑服人扣动扳机的机会。随即高举的手轻轻握住机关枪的枪身,就这么向眼前的——这个黑服人肩膀后面压了过去。
枪口立刻向这个黑服人身后的另一个黑服人转了过去。
当然,黑服人欲做出抵抗,但枪口被一下于转向身后,细细的枪身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拉特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机关枪的枪托底部,以黑服人的肩膀为杠杆支点,一下子把枪托提到了自己这边。
“什么!?”
一瞬间,黑服人的手指已经脱离了扳机。拉特握着枪声,手指扣在了已经空了的扳机上。
轰鸣声。
从调转了方向的机关枪中,喷射出大量铅弹。
铅弹贯穿了后面的黑服人的身体——以头部为中心,贯穿了他的下巴、肺、心脏。那黑服人的上半身顿时化作了血喷泉,身体横着瘫倒在地。同时,车厢内惨叫的音量开始增加。
“混蛋!”
受伤的黑服人举起了枪,但在他和拉特之间还有一名同伴。而且,拉特的左手正抓着那名同伴的衣领。他的脚已经有些离开地面。拉特细长的身躯发出如此难以想象的力量,黑服人的脸部开始充血。
黑服人反复地踢脚反抗,但在这种状态下,他根本不知道采取什么有效的方法。悬空的双手挥舞着要去挖拉特的眼睛,但拉特抢先将他手上的肉咬了下来。
吐出血和肉,拉特向车厢里面受伤的黑服人说道。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逃走?将同伴一起射死?自杀?闲聊一会儿?喝口茶?吃点儿饭?谈谈形势?不好吗?那怎么办?改革?候选?战争?互相残杀?害怕?难过?还是愤怒?”
罗列着毫无意义的询问,拉特一个人嘻嘻地笑着。突然,他停止了笑声,向充当肉盾的黑服人举起了枪。
“至——少——也——回——答一个嘛!”
受伤的黑服人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去,背向同伴和拉特。
那个男人飞奔出了车厢。拉特并没有追赶,反而把充当肉盾的黑服人放在了地上。
“变得有趣了,变得有趣起来了!”
剩下的这个黑服人不停地剧烈咳嗽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拉特,用夸耀胜利般的声音说道:
“你真蠢,竟然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同伴逃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与我们为敌的人是不会活下来的!”
“我所杀的黑手党在死前基本上都是这样说的。唉,算了。”
拉特好像感到兴味索然,把机关枪扔在了地上,附近的乘客们立刻发出低声惨叫。
“混蛋!”
黑服人看着他,突然爬了起来。抽出藏在长筒靴中的匕首,猛地横扫过去。
按照黑服人的预想,刀刃应该会切断这名白服男子的咽喉,可是——
“什……么?”
拉特的头部已经不在那里了。
马上,他发现了视野下方的头发,可这时已经太迟了,他的内脏受到了重重一击。
“这是安慰奖。”
钝钝的痛楚带来了翻涌的呕吐感。
拉特一记上钩拳,重重打在黑服人的小腹上。黑服人脸上大汗淋漓,不停呻吟,与文弱平静的拉特形成鲜明对比。
“你、你……拳击……”
就在黑服人弯下腰去的时候,拉特轻轻握紧的拳头又从下面飞了上来。
“啊!”
“嗯?没事的没事的,我的力道比皮特·哈曼弱多了。”
在黑服人向后仰倒的时候,拉特抓住他衣服的下摆,把他生生拽了起来。
“在杰克·琼斯或杰克·登普西来看,我无论力量还是技术,都不值一提。”
一记右钩拳。喀喳,响起了不自然的声音。
“怎么样,对于拳击手来说,杰克的名字是很吉利的,不是吗?”
拉特又击出几记轻拳。
“哈曼和登普西的名字都是耳熟能详的,你知道这些拳击手的名字吧?作为美国的国民应该知道的。”
一拳。
“你要说不知道的话,我可绝不原谅你哦。”
一拳。
“不原谅哦。”
又是一拳。
“绝对”一拳。“不”一拳。“原谅”一拳。“嗯”一拳。“就算”一拳。“你知道”一拳。“我也”一拳。“不原谅”一拳。
一阵戏弄般的猛击后,拉特最后来了一记上钩拳,黑服人重重向后跌倒。本来,黑服人早就该倒下了,但拉特在殴打时,故意不让对手跌倒。
如今,黑服人向后仰面跌倒,头部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旁边就是门,因为黑服人已经被持续殴打到了车厢一端。
“啊,你终于放下刀了。呀,我好害怕好害怕,不知不觉打过头了。”
黑服人的刀在第一击时已经被打落了,拉特故意恬不知耻地说道。
“唔……”
“哎呀,你还有意识呢?我的拳头果然没有力量啊,一顿乱七八糟的击打,你终于有反应了。”
拉特双手抓着黑服人的衣领,将黑服人的后背紧紧顶在墙上。
“你们绝对不会立刻杀死我的,你们也想听听我们‘白服’的目的吧?嗯?所以你们为了抓我,故意接近我们,对吧?”
接着,就这么把黑服人拉到身旁,紧紧抱住。
“谢谢,真的很感谢!你们按照我的预想行动了!”
拉特的目光开始变得湿润温暖,他一边用脸颊蹭着黑服人的头,一边喊着感谢的话。
“你们真是太好了!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只要有爱,是敌人是朋友都无所谓!啊啊,我是你们的朋友,我从心底里爱着你,爱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