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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完全犯罪需要几只猫? 第四章 刑警与侦探)

    1

    岩村敬一遇害隔天的七月十八日。

    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再度前往豪德寺家,专注解决豪德寺丰藏命案。

    「推测凶手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害丰藏先生,杀害岩村敬一只是副产物,因此案件核心是丰藏先生与豪德寺家,破案关键也在这里。尤其是案发现场那种奇妙的状况,要是查不出个中含义就无从破案。」

    如此断定的砂川警部,带着志木回到最初的案发现场。两名刑警再度在夏季天空底下和招财猫相遇。

    丰藏遇害的温室维持当时的样貌。成人高招财猫也依然挡住入口,维持着窥视温室内部的样子。这幅光景依然异常,但行人这几天似乎完全习惯,不再停步眺望。

    原本应该很吉利的招财猫,因为沾上田地尘土,莫名令人觉得印象稀薄。看着行人置之不理,外观也逐渐脏污的招财猫,砂川警部开了一个玩笑。

    「呼呼,招财猫也逐渐变成野猫了。」

    这句玩笑话莫名令人觉得真实。

    志木刑警以食指抚摸招财猫累积一层灰尘的表面。

    「凶手为什么不惜雇用岩村敬一,也要把招财猫运到命案现场?到头来,这是最大的问题。」

    「就是这么回事。」砂川警部点烟,如同自言自语开始游说。「比方说,这是为即将死去的豪德寺丰藏准备的『饯行猫』,或是让强迫目睹父亲死亡的真纪加深恐怖印象的『布景猫』,确实有这两种可能性。但我觉得即使如此也太大了。」

    「太大?」

    「对,这只猫太大了。无论是当成『饯行猫』或『布景猫』,肯定不需要如此巨大。太小或许不像样,但只要是够大的招财猫肯定就足够。你不这么认为吗?」

    「确实如此。」志木姑且点头。「但前提是凶手手边有『够大的招财猫』吧?」

    「当然有。」砂川警部以右手香烟的火,朝豪德寺后门方向示意。「为这座宅邸门口装饰的招财猫,并不是正门才有,后门就有符合后门的『够大的招财猫』。正门的巨大招财猫约成人高,后门的则是大约小学生高,后门招财猫的体积明显更适合当成『饯行猫』或『布景猫』。成人高的招财猫太大,无法通过出口,但小孩高的招财猫就能搬进温室,一只不够可以用两只,最重要的是比较省力,用不着借铃木家的麦弟,那种体积可以用双手搬运。

    嗯,凶手为什么不用那两只?为什么刻意花力气把成人高招财猫搬到案发现场?其中肯定有某种更具体的『凶手利多』。」

    「『凶手利多』啊,所以果然是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

    「大概吧。」砂川警部轻轻朝盛夏天空吐一口烟。「志木刑警,丰藏先生在真纪面前遇害的具体时间,你推测是何时?」

    「法医判断是十四日晚间十一点到隔天十五日凌晨一点的两小时。不过依照真纪的证词,命案发生的时候,温室出口已经摆着成人高招财猫,由此推测凶手是在凌晨到一点的这个小时犯案。」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啊?您问为什么是指……」

    「为什么你推测行凶时间是凌晨之后?我想知道根据。」

    「因为,成人高招财猫是在凌晨出现在案发现场。案发隔天,警部从围观群众问到的证词,也显然证明这一点。凌晨之前行经道路的人们都没看到招财猫,相对的,凌晨经过的人都……不对,有一人例外,但几乎所有人都看到招财猫。

    何况,昨天从椿大厦查到的情报,明显证明岩村敬一在案发当晚搬运招财猫。如果相信岩村的说法,那他搬运招财猫的时间正是凌晨整,和围观群众的目击证词完全一致。」

    「说得也是。成人高招财猫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时间,是十四日进入十五日的凌晨整,这部分应该没错。」

    「既然真纪在案发时目击这只成人高招财猫,就表示当时肯定是凌晨以后,换句话说,行凶时间是凌晨到一点的这个小时。我认为照道理应该这样推测。」

    不对,真是如此吗?志木有种忽然站不住脚的不安心情,这是如同被凶手恣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奇妙感觉。自己导出的结论,照道理应该正确。虽然正确,却只不过是代为证实砂川警部刚才所说的「凶手利多」。

    砂川警部果然针对这一点质疑。

    「真的没错?」警部将烟灰弹进自己的携带式烟灰缸,露出不满的表情。「要是把行凶时间定为凌晨一点到两点的这个小时,就没人是凶手了。志木,这样对吗?」

    「嗯,我开始觉得这样是中了凶手的计。」

    正如警部所说,这样就没人是凶手了。可能是真凶的嫌犯,在案发当晚都有不在场证明。

    砂川警部把香烟放入烟灰缸按熄,改为从西装口袋取出老旧手册。他看着上面的笔记,大致回顾嫌犯们的不在场证明。

    「首先是丰藏家的大儿子真一。他在案发当晚十一点五十分至凌晨两点都在句田园』喝酒,这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相对的,他十一点五十分之前待在自己卧室,没有不在场证明。」

    「记得他说,当时他独自听收音机转播罗德球赛。」

    「嗯,但是不能完全采信这个说法。接着是二儿子美树夫,他从晚间十一点五十分到凌晨三点,和矢岛医生一起待在豪德寺客厅,收看卫星频道的电影并畅谈电影,所以同样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相对的,他十一点五十分之前也独自待在自己卧室,不在场证明不成立。」

    「他的不在场证明以矢岛医生作证也不太对,毕竟医生自己也是这次命案的重要嫌犯。」

    「矢岛医生确实也是嫌犯之一,但我不认为他和美树夫串通。到头来,如果美树夫与矢岛医生共同犯案,他们肯定没必要刻意雇用岩村敬一。如果想在凌晨把成人高招财猫搬过去,他们两人悄悄一起搬就好,到时只需要一起供称『我们一直在客厅一起看电视』,没人能否定他们的说法。」

    「说得也是。」

    「再来就剩下剑崎京史郎,但他在案发当晚也有不在场证明。他在晚间十一点五十分造访山村良二家,通宵打麻将到隔天早上。如果行凶时间是凌晨至一点,他同样不可能犯案。不过他在晚间十一点这时候,几乎都是独自待在仓库,所以没有这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

    「昌代夫人呢?」

    「她确实没有不在场证明,但她不可能犯案。哎,如果她假扮成男性,或许可以杀害丰藏先生,但无论怎么想,她都很难杀害岩村。」

    「为什么?」

    「别问这种浅显易懂的问题。因为案发现场是男厕!」

    「啊,说得也是。」

    女性进入男厕会非常引人注目。如果昌代是凶手,应该不会刻意挑选这种地方下手。她当然有可能伪装成不显眼的外型(例如假扮成清洁阿姨),但应该很难从丧礼和服迅速换装。所以凶手应该是男性,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

    「帮佣桂木如何?他是男性。」

    「他的状况相反。或许他能杀害岩村,却不可能杀害丰藏先生,这是不在场证明之前的问题。以他的体型,即使戴上猫面具也于事无补。」

    「原来如此,那种像是不倒翁的臃肿体型,想藏也藏不住。」

    依照真纪的证词,凶手没有明显的身体特征,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很明显只有桂木不在条件范围。

    「总之,大致就是这样。」砂川警部阖上手册。「把行凶时间定为凌晨一点到两点的这个小时,就没人是凶手了。因为男性嫌犯们各自具备不在场证明。不过……」

    砂川警部此时把脸凑到志木面前几乎要贴上去,强调自己的想法。

    「不过,是谁证明他们的不在场证明?酒吧『田园』的店长?卫星频道的电影?还是深夜聚集的牌友?不,不是他们。让他们不在场证明成立的是这只猫!」

    砂川警部说到这里像是狠狠揍下去般,用力拍向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招财猫背部。

    「这只大到夸张,就算不愿意也很显眼的成人高招财猫,为真凶提供假的不在场证明!这堪称是凶手刻意雇用岩村敬一,让这只巨大招财猫在整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唯一目的。换句话说,这只招财猫就像是『失准的时钟指针』。这么大的指针引人注目,却不一定显示正确的时间。」

    「听您这么说,我也开始这么认为……不过实际上又是如何?案发当晚,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哼。」砂川警部不是滋味的轻哼一声。「要是能知道就破案了。」

    看来这个问题很愚蠢。志木以手帕擦拭冒汗的额头。

    2

    后来砂川警部从成人高招财猫旁边钻进温室。温室里应该超过四十度,即使志木不太想进入这个空间,却不得不跟着长官进入。

    砂川警部站在温室中央区域,交替看着入口与出口,像是想到什么般走向入口。入口和案发当时一样紧闭。发现命案当时,豪德寺真纪被绑在这个地方,但如今完全没留下痕迹,就只是一扇贴着塑胶布的拉门。

    砂川警部蹲在该处。志木以为他在地面找到东西而提高警觉,但警部就这么蹲着看向出口。

    「那个……警部,您在做什么?」

    「没事,并不是在做什么。」砂川警部依然维持蹲姿回应。「只是在意真纪在案发当时,看到什么样的光景。」

    「光景……吗?」

    「对,光景。从这个位置看过去,熟悉的温室也会成为相当奇妙的光景。何况那只超大招财猫坐镇在正前方二十公尺处,印象会更加强烈。你也蹲下来看看,世界会变得不一样。」

    是吗?志木也跟着砂川警部蹲在入口。

    原来如此,熟悉的温室忽然以不同样貌映入志木眼帘。天花板感觉忽然变宽广,相对的,难以感受到地面的宽广。这是由于目光位置变得极低使然,但因为不习惯这样看,会有种迷途闯入不同空间的错觉。真纪在案发当晚,应该也尝到这种感觉。

    不过,无论以何种方式观看这个温室空间,只有二十公尺前方的成人高招财猫,依然维持瞧不起人的表情展现独特存在感,只有这点丝毫没变,反而令人觉得奇妙。

    「警部,真神奇。」

    「什么事?」

    「光是像这样蹲下来,把目光放低一公尺,温室里看起来就完全不同,不过只有那只招财猫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为什么会这样?」

    「问我为什么……别问我太难的问题。简单来说,在我们眼中,温室内部是近处的空间,放在外面的招财猫是远方的物体,或是远方的一个点,只是这种差异罢了。不过这个点有点大。」

    「这样啊,是『近处空间』与『远方物体』的差异?」

    「对。懂了吗?」

    「不懂。」

    「我也不懂,所以才叫你别问。」砂川警部如同甩掉杂念般摇头起身,「不过,凶手刻意挑选温室这种特殊空间犯案,肯定具备某种意义。」

    「什么意义?」

    志木也站了起来,一边打开温室入口一边询问。

    「这部分也还不得而知。不得而知的事情太多了。」砂川警部穿过入口,来到盛夏阳光之下。「不过,无论是多么复杂、表面多么奇妙的不在场证明诡计,追根究柢的唯一目的,堪称都是企图扭曲『时间』与『空间』两项要素,这个凶手在这一点也相同。成人高招财猫与温室的组合,可以认定正是为此准备的装置。换句话说,如果招财猫显示的是『时间』,温室显示的就是『空间』。凶手让我们看见名为招财猫的『失准的时钟指针』,再给我们名为温室的『错误地图』,将整个案件引导到错误的方向。志木,你不觉得吗?」

    「这样啊……」志木听不太懂。「那么,我们今后的办案方针是什么?」

    「那还用说?」砂川警部如同答案既定般断言。「就是找出『正确的时钟指针』与『正确的地图』,这样肯定能破案。」

    「警部,您讲得真有信心。」

    「应该能破案。」

    「警部,您改口了。」

    看来砂川警部觉得还不到断言的程度,

    3

    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移动到豪德寺家的庭院。庭院有一座足以把普通平房沉下去的大型葫芦池,旁边有一间雅致的凉亭。两人在檐下躲避夏日艳阳,继续讨论案件。

    「不过,并不是没有线索。」砂川警部再度点烟。「这次的丰藏先生命案与岩村命案,还发生另外几件不明就里的事件。这些事件分别都是谜题,却也同时是线索。大致整理起来有这些。」

    砂川警部不念手册的内容,而是直接递到志木面前。

    ①丰藏先生的死前留言「MIKIO」是什么意思?

    ②丰藏先生遇害瞬间,他宠爱有加的三花猫像是送行般出现在现场,这是真的?还是真纪看错?

    ③整放在案发现场的成人高招财猫,却在凌晨两点半暂时消失,这是真的?还是目击者眼花?

    ④岩村敬一为何非死不可?凶手为何急于下手?

    ⑤杀害岩村敬一的凶器消失在哪里?

    ⑥岩村敬一尸体上的味噌汤代表什么意义?

    ⑦这次的丰藏先生命案,和十年前的矢岛洋一郎命案有何关联?

    ⑧那些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完全搞不懂!

    「警部,上面写到的『那些家伙』,是指侦探那些人吧?」

    「⑧不用思考,只是我内心的呐喊。」

    看来在砂川警部眼中,侦探那些人非常碍眼。不过,他们的动向确实令人在意。依照现有线索,他们似乎在寻找丰藏的三花猫,虽然看起来不像是认真在找,但他们现在的工作姑且是寻找三花猫。然而真的只有这样?

    志木确实没听说豪德寺家的遗族委托这群人调查命案,就他们的行动看来,他们自己似乎也不想介入命案侦办。到头来,鹈饲杜夫姑且是职业侦探,不可能没接委托就参与命案调查。即使如此,无论是丰藏命案或岩村命案,总是隐约看得到他们的影子,这是为什么?他们在找的不只是三花猫?那些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完全搞不懂!

    「那么……」砂川警部依照手册内容开始述说。「首先是①,不过在昆恩的著作问世之前,死前留言就是误导办案的元凶,别过度执著比较好。反正等到真相大白,肯定只是,什么嘛,原来是这样』的程度。」

    「我有同感。那么②呢?」

    「嗯,听起来挺玄的,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无视。毕竟丰藏先生生前还刻意雇用侦探要找这只猫,无法否认猫和命案的关联性,问题在于出现在现场的三花猫,是否真的是丰藏先生宠爱的三花子,也可能是很像的另一只猫。」

    「听说丰藏先生的猫有个很明显的特征,是普通三花猫的一点五倍大。」

    「嗯,似乎是一只大猫。」砂川警部吐出一口烟。「话说回来,那只猫在行凶当晚被目击之后,如今在哪里做什么?既然是这么显眼的猫,应该也可能被我们看到。我们在这间宅邸只看到招财猫。」

    关于②的议论低调结束。

    「③有点难以想像,莫名其妙。」

    「嗯,招财猫凌晨出现在现场,我们从岩村敬一受雇于凶手而确认这一点。不过招财猫在凌晨两点半消失,并且在三点再度出现,这是怎么回事?这也是岩村造成的?」

    「我觉得这件事和岩村无关。他接到的工作是在凌晨把招财猫载运到温室,肯定只有这样。」

    「所以是目击者说谎?但我不觉得那个厨师的证词是假的,毕竟厨师说谎也没好处。就算这样,也很难当成是他看错,毕竟招财猫那么显眼,只要放在那里,就算不愿意也看得见。所以招财猫果然在凌晨两点半的时候短暂消失。」

    「这也是凶手的不在场证明诡计之一?」

    「唔~……」警部暂时默默任凭烟雾弥漫。「不过,很难把凌晨两点半这件事当成凶手计划的一部分。厨师目击招财猫暂时消失纯属巧合,相较于真凶刻意让豪德寺真纪目击丰藏先生遇害的做法明显不同。那么,招财猫暂时消失是基于何种意图……我也不清楚。到头来,甚至不晓得是否是凶手的行径。」

    尽是摸不着头绪。

    「④是什么问题?」

    「岩村敬一为何非死不可?凶手为何急于下手?」

    「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凶手杀害共犯,目的当然是灭口吧?」

    「志木,你太天真了,问题在于为何需要灭口。岩村很有可能是以传真或电话接下凶手的委托,这么一来,岩村不晓得凶手的真面目。假设两人曾经当面交谈,凶手基于立场肯定会下点工夫,避免岩村知道他的身分。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岩村一供述就揭穿凶手的真面目。」

    「说得也是。那么,会不会是凶手想隐瞒岩村搬运招财猫的这件事?换句话说,凶手害怕岩村列入办案的调查对象。」

    「既然这样,为何要在丰藏先生的葬礼会场下手?这简直是大声告知这两件命案有关。实际上,我们昨天傍晚造访岩村的事务所,得知丰藏先生命案和岩村的关系。如果凶手不想让我们知道丰藏命案和岩村有关,应该在更远的地方,在不为人知的状况下手,但他没这么做,这就是疑点,。」

    「也就是凶手为何急于下手,是吧?」

    「嗯,只可能是凶手基于某些隐情急于下手。」

    「再来是⑤的凶器之谜,我们没找到杀害岩村的凶器。」

    「哎,如果解释成凶手把凶器带离会场,这就不是问题了。」

    不过,难就难在不能这样解释。依照昨天的调查,豪德寺家的成员当然不用说,借住的剑崎、矢岛医生甚至是帮佣桂木,所有人进入会场之后,直到葬礼结束都待在会场里,这部分已经确认。无法否认他们有机会下手,但是可以认定他们没机会把凶器拿出会场。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将他们完全排除在嫌犯名单之外。

    「反倒应该推测凶手在他们之中,为了让自己摆脱嫌疑刻意藏起凶器。」

    「当然。问题在于凶手使用何种凶器,后来又藏在哪里。」

    「凶手该不会是准备冰刀,在行凶之后打碎冲进马桶吧?」

    「喂,志木。」

    「有,什么事?」

    「你的推理品味老套到恐怖,我快吐了。」

    「是的,我自己也吓一跳。我这个现代刑警,居然说出这么古典的手法,搞错时代也要有个限度。」

    「不过,出乎意料是个不错的方向!」

    「警部,到底是怎样?」

    「我觉得冰刀终究不可能。因为如果要用冰刀行凶必须事先准备,但是葬礼会场厕所发生的那件命案,我不认为凶手预先准备得这么周到。」

    「说得也是。」

    砂川警部的反驳意外正经,志木不得不点头同意。

    「但我觉得这个思考方向不差,希望能再钻研一下。」

    「再来是⑥的味噌汤。」

    志木骄傲抬头游说自己的想法。

    「这部分我也有一些想法。我认为或许这是在模拟某种意境。」

    「意境吗?哼,又是复古的说法。」

    警部语带调侃。

    「我姑且问问吧。志木刑警,泼在尸体身上的味噌汤,到底是模拟什么意境?」

    「是猫。」

    「猫?」

    「是的。这次的案件随时都以猫点缀,所以……」

    「喂喂喂,点缀尸体的不是猫,是味噌汤。味噌汤和猫有什么关系?」

    「那么警部,请教一下,味噌汤拌饭俗称什么饭?」

    「狗饭吧?」

    「咦?」

    忽然听到「狗」这个字,使得志木不由得愣住。奇怪,明明以为会是「猫」……

    「志木,你想说什么?」

    「味噌汤拌饭不是猫饭吗?」

    「你是笨蛋吗?味噌汤拌饭是狗饭,俗称的猫饭是加柴鱼片与酱油的白饭。」

    「或、或许关东是如此……」

    「全国都一样!」

    「………」

    我完全不晓得!原来狗饭与猫饭之间,有如此明确的材料差别,我一直以为两者是相同的东西。

    志木体认到自己的冒失。凶手对猫有所执著,所以他认为尸体肯定是以猫饭风格装饰,看来方向完全错误。原来如此,猫饭需要的不是味噌汤,是柴鱼。说到柴鱼,柴鱼块和猫草与金币一起放进丰藏的棺材供奉,却没放在尸体旁边……真可惜!

    4

    「最后的问题是⑦。警部,十年前的案件和这次的案件……有关吗?」

    「应该有。毕竟同一间温室发生两件命案,应该不能以巧合解释……唔!」

    砂川警部忽然闭口,像是侦测周围气息般移动到凉亭边角,慎重看向庭院的树丛或岩石后面。

    「警部,怎么了?」

    志木小声询问,砂川警部维持紧张的表情回应。

    「我刚才隐约察觉有人。」

    「真的?」

    志木也向庭院提高警觉。然而葫芦池与周边的日式庭园,就只是任凭夏季阳光与蝉鸣洒落,呈现一如往常的悠闲景色。

    「看起来没人。」

    「不过肯定有东西。唔!那边的是谁!」

    接着,茂盛杜鹃花丛后方传来回应。

    「喵~」

    是猫叫声。

    「啊,什么嘛,是猫啦,猫。」

    「猫啊……但我觉得回应的时机太好了,就像是听得懂我的问题。真的是猫?」

    「喵~喵~喵~喵~」

    传来一阵拼命的叫声,如同诉说自己是货真价实的猫。

    「看吧,警部,果然是猫。」

    「嗯,看来是我多心了。那就回到正题吧。唔……刚才说到哪里?」

    「喵~喵~……咪~咪~……」

    还在叫。

    「十年前案件和这次案件的关联性。」

    「咪~咪~……喵呜~喵呜~」

    还在叫。

    「对喔,我想起来了。没错,这两个案件恐怕有关联……」

    「喵呜~喵呜~」

    似乎还想叫。

    「恐怕有关联……关联……」

    「咪~咪~」

    接连不断的叫声,使得砂川警部终于无法忍受。

    「可恶!这只猫好吵,要叫多久啊!我难得在谈一些紧张的事,不准喵喵叫!」

    砂川警部似乎相当火大。他从凉亭走到庭院,从石砾地面捡起一颗石头,以酷似往年村田兆治的上盾投法,将石头全力投向杜鹃花丛。石头以高速与绝佳的控球技术射入花丛。

    「咕呃!」

    「???」不像猫的惨叫声令警部蹙眉。

    「呜喵!」

    片刻之后,响起像是猫尾巴被踩的叫声,庭院终于恢复寂静。

    「唔?……总觉得这只猫的反应特别慢。哎,算了。哼,知道了吧,不准瞧不起警察。」

    「警部,用不着对猫这么认真。」志木简单安抚警部之后,终于回到正题。「那么,警部认为十年前的命案和这次的命案,是同一个凶手的犯行吧?您认为十年前杀害矢岛洋一郎的凶手,如今再度犯案杀害丰藏先生。」

    「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不能断言。因为我们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性。」

    「另一种可能性?」

    「十年前杀害矢岛洋一郎的真凶是丰藏先生的可能性。或许丰藏先生经过十年才遭受报应。」

    「丰藏先生杀害矢岛洋一郎!怎么可能,他是『招财寿司』的社长啊?」

    「哎,『招财寿司』十年前的规模没这么大,十年前的他,只是从渔夫转行的餐厅老板。」

    「就算这样……」

    「不过,并不是不可能。」

    「也就是说,关于十年前的命案,您对丰藏先生有些质疑?」

    「有,多少有一点。」

    然而,就像是等待砂川警部说出这句话,此时响起一句完全否定的话语。

    「没那回事,是刑警先生想太多了!」

    是年轻女性的声音,来自豪德寺真纪。

    转头一看,真纪已经位于他们所在的凉亭外围,像是把两人当成杀父仇人狠瞪。在这几天恢复体力的真纪,案发时的虚弱印象已不复见,母亲遗传的美貌更加耀眼,用力瞪向刑警们的视线也具备魄力。

    「你听到刚才的对话?」

    真纪默默点头回应砂川警部。

    「那么,你刚才是否躲在那个花丛后面学猫叫?是的话,我很过意不去……」

    「这是在说什么?」

    看来不是。

    接着真纪缓缓走向刑警们,并且单方面游说。

    「我自认大致明白刑警先生的想法。您认为家父十年前杀害矢岛医生的父亲矢岛洋一郎先生,这次的命案是当时的报复,而且犯案的是洋一郎先生的儿子矢岛达也医生,对吧?但是没有这种荒唐事,刑警先生只是擅自幻想,强行把十年前的命案和本次命案连结起来。」

    「喔,是吗?」

    砂川警部一副装傻的态度,像是在挑衅真纪。

    「是的。何况您有什么根据?您有根据断定十年前的命案是家父所为吗?我听过当时命案的细节,也知道家父在案发当晚有不在场证明,这个不在场证明还没证实造假吧?」

    「那么,只要破解这个不在场证明,我就可以将丰藏先生认定是凶手?」

    「不可能。别说不在场证明,到头来,家父没理由杀害矢岛洋一郎先生,没动机就不可能杀人。」

    「慢着,小姐,恕我讲得像是在回嘴,不过关于这方面,或许当时遗漏了某些细节,我现在想……」

    「我知道。」真纪打断砂川警部的话语,并且像是要让自己镇静般轻吐一口气。「刑警先生照例想质疑案发之前,家父和矢岛洋一郎先生发生过争吵吧?但这种事算不了什么。既然平常交情就很好,也难免会有些争执,只根据这种事就怀疑家父,您这样过于异想天开。」

    「我并非如此断定。如果这次的命案只是丰藏先生遇刺身亡,或许可以认定和十年前的命案无关,但这次不只如此。成人高招财猫加上猫面具凶手,凶手杀害丰藏先生时,刻意以猫的要素点缀,光是如此就必然令人质疑和十年前命案的关联性……」

    「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只是牵强附会。」

    真纪以低沉语气如此放话。

    「那么,你认为令尊不可能和十年前的命案有关?」

    「是的,那当然。我相信父亲。」

    「那么案发当晚十一点,你为什么会按照凶手信中指示,毫无戒心前往温室?」

    警部的强烈质疑,使得真纪态度忽然改变。

    「那、那是因为……我也觉得自己当时太轻率了……」

    「轻率?但应该不只如此吧?小姐,我是这么推测的。你烧毁扔掉的那封信,或许写了某些十年前的事情吧?例如『告诉你十年前的真相』之类。」

    「这种事……」

    「而且你内心一直质疑自己的父亲,或许就是十年前杀害矢岛医生父亲的凶手。正因如此,你才无法忽略这场诡异的邀约,在那天晚上前往温室。对吧?」

    「不对。」

    真纪的话语断然否定,眼神却战战兢兢游移不定。

    「你认为是谁写信叫你过去?该不会认为是矢岛达也医生……」

    「没那种事!」真纪强烈否定一切,不留议论的余地。「总之,父亲杀害矢岛洋一郎先生是荒唐无稽的臆测,矢岛医生更不可能为了报仇,在我面前杀害父亲,这种事……只有这种事绝对不可能。」

    「不,我没讲这么多……」

    砂川警部试着辩解,但真纪不肯听,单方面微微低头致意。

    「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恕我告辞。」

    真纪似乎对自己的轻率行动感到难为情,低着头迅速离开。

    愣住的刑警们,只能默默目送她穿越庭院,消失在建筑物另一头。

    「简单来说……」志木先开口了。「她想强调矢岛医生的清白?」

    「应该是这样。」砂川警部搔了搔脑袋。「但我不记得我把矢岛医生认定为杀害丰藏先生的凶手,只说丰藏先生可能杀害矢岛洋一郎。」

    「听在她耳中,应该是相同的意思吧。」

    这么一来,感觉真纪有点像是不打自招。她相信矢岛医生,内心却无法拭去矢岛医生的嫌疑,可以推测她就是因此不小心展露那种激动态度。

    「回到刚才的话题,十年前的矢岛洋一郎命案,丰藏先生多少有点嫌疑?她刚才也提到类似的事。」

    「嗯,是动机问题。当时有好几人证实,丰藏先生和矢岛洋一郎之间,发生过好几次类似吵架的高声争论。」

    「所以两人之间有摩擦?」

    「似乎如此,不过当时没当成太大的问题。那时候负责办案的人,都认为这种争论很无聊,实在不足以成为行凶动机。」

    「如她所说,这是常见的争吵?」

    「不,和争吵不太一样。他们摩擦的原因,在于某个东西是否能割爱。」

    「某个东西?」志木有种不祥预感。「当时是什么状况?矢岛洋一郎要求割爱,丰藏先生却不肯?还是……」

    「相反。丰藏先生要求割爱,矢岛洋一郎不肯。」

    「请问一下,丰藏先生要求割爱的东西是……」

    「嗯。」警部沉重点头回应。「是招财猫。」

    「果然!」

    「无论是当时或现在,丰藏先生非常想要的东西只有这个。两人当时因为矢岛洋一郎拥有的招财猫而产生摩擦,数人曾经听闻丰藏先生单方面想要那个招财猫,矢岛洋一郎却再三拒绝,他离奇死亡之前发生过这种事。不过,总不可能……丰藏先生总不可能为了得到招财猫就杀人吧?至少当时的办案人员如此认为,这件事后来没当成问题,案件成为悬案。

    然而,在我们目睹本次堪称『招财猫凶杀案件』的丰藏先生命案之后,必须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解释十年前的命案。一般来说,确实没人会为了得到招财猫而杀人,但如果是丰藏先生……不,正因为是丰藏先生,所以有这种可能。十年前的办案人员,没察觉丰藏先生内心沉眠着收藏家特有的疯狂心理而轻易放过,或许这就是错误的根源。我越是调查本次的命案,越有这种感觉。」

    5

    「走……走了吗?」

    「是的,他们走了。」

    如今庭院空无一人。热烈讨论案情的刑警们走了,为爱人辩护的富家干金走了,爱叫的猫当然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如今这里只有两人。从杜鹃花丛后方探头窥视周边状况的户村流平,以及虚弱蹲在旁边的鹈饲杜夫。

    「鹈饲先生,可以出来了。」流平走出花丛,用力伸个懒腰。「哎呀,不过刚才好危险,只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流平陪同鶸饲造访豪德寺家,是为了拜访豪德寺真纪。她说案发当晚看见类似三花子的猫,他们想直接向当事人打听。

    两人把车子开进没关的后门停好,在境内闲晃来到葫芦池庭院,那两个刑警紧接着来到这里。刑警们没察觉他们两人,在凉亭进行类似办案会议的讨论。

    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只是在进行豪德寺家委托的任务,用不着在刑警面前偷偷摸摸,不过习惯是一种恐怖的东西。鹈饲连忙躲进花丛后方,流平也跟着放低身体,结果他们完全偷听到刑警们的交谈。

    交谈内容颇为耐人寻味,所以不会觉得无聊,但砂川警部中途射石头过来时,令流平吓出冷汗。

    「都是因为鹈饲先生得意忘形喵喵叫过头了。明明叫两三声就好,哪有人会叫到惹警部先生生气?」

    「呼,这是我的专长,所以就忍不住叫过头了。」

    不懂「适可而止」四个字的侦探令人伤脑筋。流平叹了口气。

    「话说鹈饲先生,我们接下来该……哇啊啊!」鹈饲的脸重新见光之后,流平惊愕大喊。「鹈、鹈饲先生!你、你额头受伤了!」

    「呼,这是光荣负伤……开玩笑的。」

    「你额头一直流血,现在不是乱讲话的时候。啊,是聊才石头打伤的吧?」

    流平一直没察觉。他以为石头只是擦过自己身旁,原来命中鹈饲的额头了。难怪鹈饲当时的猫叫声慢半拍。

    「刚才那一下精准到令人惊讶,绝非偶然。当事人应该会否认,不过当时瞄得很准,如果是那个警部先生就做得到……啊,不妙,我开始头晕了。」

    「惨、惨了!得送医才行。对了,去矢岛医院吧,似乎就在附近。」

    「唔:可是依照剐才对话,这个叫作矢岛的医生,或许是杀害丰藏先生的真凶,我不太想让杀人凶手疗伤。不提这个,流平。」鹈饲仰望眩目的夏日晴空。「总觉得天空忽然变阴暗了,会下雨吗?」

    「现在是大晴天啦,大晴天!一片云都没有,是鹈饲先生视线变模糊了!」

    「喔喔,这么说来或许是这样,我眼前越来越黑了。」

    「呃啊!请不要讲得这么恐怖啦!」

    如今不容许片刻犹豫。流平扶着脚步蹒跚的鹈饲,把他拉到车子旁边,好不容易将他放进副驾驶座,开车高速前往矢岛医院。流平着急驾驶时,他身旁已经意识恍惚的鹈饲,像是想吃饲料的小鱼一样微微张开嘴。

    「流……平……」

    「鹈饲先生,什么事!快到医院了!」

    「我知道。不过在这之前,听我一个请求吧。」

    「什……什么请求?」

    流平紧张起来。鹈饲刻意在这种紧要关头提出的要求究竟是什么?流平绷紧神经以免听漏鹈饲的每字每句,鹈饲以意外有力的语气说出他的愿望。

    「麻、麻烦帮我拿健保卡,我不要全额负担……」

    流平放松神经。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

    「记得在办公桌的第一个抽屉?」

    6

    矢岛医院是两层楼的古老木造建筑。

    流平一看到建筑物,就回想起他所就读小学深处的理科室。那间理科室在流平毕业之前,就因为过于老旧而改建,矢岛医院的老旧程度也不相上下。

    流平搀扶鹈饲进入大型拉门玄关一看,里面几乎被老年人占领。老人们同时转向这里,一看到鹈饲沾满血的脸,都瞬间露出惊讶表情而沉默,却在下一瞬间继续回到「自己的病情」或「不成材媳妇」或「似乎快过世的艺人」等话题。这些老人比想像的还要无情。

    流平让鹈饲坐在长椅之后走向柜台。

    柜台坐着一名女护士。

    「急诊。」流平这么说。

    「要填写问诊单,请稍候。」对方进行制式回应。

    感到困惑的流平,决定对护士建言几句。

    「我明白现在患者很多很辛苦,可是不能尽量先安排看诊吗?你看,等候室的这些患者之中,看起来状况最差的人,应该是头上一直流血的那个人吧?啊啊……看来要是扔着不管,或许会大量失血而死。如果真的死掉就是命中注定,不过他还年轻,总觉得很可惜。三十多岁就过世,事后回想起来果然会不是滋味。护士小姐,你也这么认为吧?」

    「明白了,立刻进诊疗室吧。」

    果然有说有机会。

    「健保卡可以之后再出示吧?」

    「没关系。」

    这间医院似乎颇能通融,晚点告诉鹈饲先生吧。

    流平把如今处于濒死状态的侦探拖进诊疗室。室内以白色油毡布地板与暗沉木纹天花板组成奇妙对比,消毒水味道扑鼻而来,流平内心浮现自己当年的天敌之一——水亮反光注射针的光景。

    白袍医生坐在桌子前面的扶手椅看向这里,是矢岛医生。流平记得在昨天葬礼会场看到他列席。医生也认得他们,不晓得是听谁说的。

    「咦,两位是侦探先生与助手吧?记得正在寻找丰藏先生的猫。今天怎么了?」

    流平让全身无力的鹈饲躺在旁边的诊疗台。

    「其实我师父梢~微受了重伤,想请医生处理一下。没关系,只要用双氧水沾一沾消毒就好。他是昆恩的书迷,肯定会很高兴。」

    「会因为双氧水高兴?真荒唐。」矢岛医生正经思考,看样子他听不懂玩笑话。「总之我看看伤口。嗯,额头割伤,长约三公分,深度顶多五公厘,缝两三针吧。」

    「要缝?」鹈饲忽然扭动上半身看向医生。「要缝?」

    「只是两三针。」

    「无论如何都要缝?」

    「不、不行吗?我技术很好。」

    「不,并不是不行,也当然不是我在害怕,我只是想问……真的要缝?缝头?把头上的皮肤和皮肤缝起来?穿针引线?哼,又不是破洞的袜子。」

    「鹈饲先生。」流平把手放在鹈饲肩上。「害怕就直说吧。」

    接着鹈饲回应「我不怕」,在诊疗台转过身体,拒绝接受诊疗。这么露骨抗拒的伤患或许很罕见,无奈的矢岛医生提出第二方案。

    「总之,伤口不是很严重,消毒上药再绑上绷带应该就会好。」

    鹈饲瞬间改变态度,转向矢岛医生握住他的手。

    「谢谢您。不愧是矢岛医生,您是这里的第一神医。」

    他开心得像是绝症康复。

    7

    「话说医生,我来到这间矢岛医院,并不只是为了额头的伤。」

    「喔,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哪里?要不要缝?」

    「我不是那个意思。」

    「您想说什么……啊,会有点刺痛喔。」

    医生把沾上消毒水的脱脂棉按在鹈饲额头。

    「我真正的来意是豪德寺家的命案,您应该也很清楚……原来如此,会刺痛,而且不只一点点。」

    鹈饲不知何时眼眶含泪。矢岛医生消毒之后,暂时将瓶子放在一旁。

    「我确实是那件命案的相关人员之一。」

    「应该是嫌犯之一吧?」

    鹑饲采取挑衅态度,矢岛医生保持沉默。

    「话说回来,令尊十年前在豪德寺家温室遇害,但警方搜查无功而成为悬案。」

    「一点都没错,您真清楚。」

    「或许凶手是丰藏先生。在十年前杀人的丰藏先生,或许至今才受到报复。」

    「荒唐。丰藏先生和父亲是来往已久的好友,丰藏先生不可能杀害家父。」

    「不过听说在案发之前,两人的交情不知为何变差。」

    「您听谁说的?」

    「这是经过可信管道得到的情报。」

    可侰管道——应该是警方吧。简单来说,这都是刚才偷听的成果。

    矢岛医生从药品柜取出类似化妆品的小瓶子打开,里面是纯白的乳液。医生以手指沾取乳液擦在鹈饲额头。

    「医生,冒昧请教一下,这是什么乳液?」

    「经过可信管道得到的药物。」

    矢岛医生面不改色。到底是什么管道?

    「所以,总归来说,侦探先生想打听什么事?希望您可以直说。」

    「好的。」鹈饲注视医生双眼。「那我就请教了,造成两人摩擦原因的招财猫,现在在哪里?如果在这里,我希望可以看一下。」

    「啊……?」

    矢岛医生一阵错愕,接着鼓起脸颊,最后捧腹大笑。就流平看来,这是只有从极度紧张解脱的人获准进行的开怀大笑。

    「有、有什么好笑的!您想大笑敷衍也没用!」

    鹈饲语气难得变粗鲁,大概是认定被瞧不起。但矢岛医生的态度毫无内疚之意。

    「没事,恕我失礼,现在不应该笑,只是您似乎有着天大的误会。」

    「我误会……这是什么意思?」

    「侦探先生,这里是医院。医院不是酒馆或面店,不可能摆招财猫吧?总之,我也算是在做生意,老实说希望患者上门,就算这样,也不能用猫招揽客人吧?在医院摆招财猫,就算是黑色笑话也要有个限度。侦探先生,您不这么认为吗?」

    「唔,听你这么说确实没错。」

    「我就讲明吧,这间医院无论是十年前或现在,都没有任何一只招财猫。我没听过家父家母提及,我自己当然也没看过。」

    即使是鹈饲,也想不到如何反驳这番话。流平代为询问。

    「即使没摆在看得到的地方,会不会把值钱招财猫之类的东西偷藏在某处?」

    「不会。家父没有这种嗜好,遗物里也没有任何一只招财猫。」

    「既然这样,丰藏先生与令尊关于割爱招财猫的争论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听错了。居然根据这种证词认定丰藏先生杀害家父,这种传闻太不负责了。我希望杀父凶手绳之以法,却不希望豪德寺家的人们遭受这种错误的质疑,这样家父将会死不瞑目。」

    「………」

    面对医生坚定的话语,鹈饲与流平都无从反驳。沉默片刻之后,鹈饲以绅士态度缓缓起身低头致意。

    「医生,感谢您的协助,我们告辞了……流平,走吧,我们还有该做的工作。」

    流平点头回应鹈饲的话语跟着离开。

    「侦探先生,请留步。」

    此时,矢岛医生叫住正要离开诊疗室的鹈饲。

    「还有什么事吗?」

    矢岛医生一副难以殷齿的样子,朝转头的鹈饲说:

    「请问,不用包绷带吗?上药的伤口裸露在外很难看,而且还有卫生问题。」

    治疗尚未结束。

    十分钟后,鹈饲与流平在矢岛医生停车场的雷诺车上,讨论今后的方针。

    「实在搞不懂。」

    「是啊。」

    感觉就像是认定没错而追查的线索,出乎意料一下子断绝。

    到头来,丰藏必须具备杀害矢岛洋一郎的动机,才可能是十年前命案的真凶;丰藏必须是真凶,才可能在十年后遭受报复。然而矢岛洋一郎完全没有招财猫,这样只能认定两人之间的「因招财猫而起的摩擦」毫无根据。

    「唔?」流平忽然觉得不对劲。「……鹈饲先生,好像不太对。」

    「不太对?什么事?」

    「我们在追查的不是命案真相吧?追查真相的是那些刑警,我们该找的是一只三花猫才对。」

    他们刚才偷听两名刑警的对话,思考重心不禁转移到命案真相。然而无须多想,他们正在处理的委托是寻找三花子,委托内容不包含办案。简单来说,即使破案也拿不到一毛钱,毫无意义可言。

    「哼哼,是吗?不,我不这么认为。」鹈饲提出异于流平的见解。

    「这次的事件,无论是三花子失踪、丰藏先生遇害、小岩遇害,以及十年前的案件,我觉得全部相关。至少不能把三花子失踪案件当成独立的案件,我认为必须以这种角度处理本次的一连串案件。

    换句话说,应该把三花子当成其中一块拼图。

    我们正在找这块拼图,刑警他们应该正在找其他拼图,但是追根究柢,我们和刑,警们要完成的应该是同一幅图。」

    「同一幅图……那么,这幅图是什么图样?」

    「天晓得,或许是一只手高举,另一只手抱着百万两金币的猫。找到三花子大概就能知道。」

    鹈饲轻声说完,发车前进。

    8

    侦探他们在矢岛医院在意十年前的招财猫时,豪德寺家的刑警们在意刚才的猫。首先提出这个话题的是砂川警部。

    「刚才庭院里有猫,即使没看到身影,但那个叫声肯定是猫。」

    「是指警部您扔石头赶走的那个?是的,那当然是猫,肯定没错。」

    两名刑警嘴里说肯定,但他们完全错了。唯一知道真相的侦探他们在矢岛医院,因此他们不可能察觉真相。两人的对话就这么朝错误方向进行。

    「所以警部,那只猫怎么了?」

    「我很在意这件事。我们在这座宅邸办案至今,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尽是招财猫。包括案发现场、正门、后门与仓库都只有招财猫,换句话说,这座宅邸是招财猫屋。但也不可能连一只真猫都没有吧?」

    「这么说来也是。丰藏先生饲养并且宠爱有加的只有三花子,既然三花子走失,这座宅邸就不可能有真猫。那么,刚才的猫是……?」

    「嗯,我刚才不经意就赶走,不过那只猫或许是传闻的三花子。」

    「您的意思是三花子回来了?」

    「并不是不可能。到头来,三花子失踪案件,可以当成本次丰藏先生命案的征兆或起因。三花子失踪,然后丰藏先生遇害:丰藏先生遇害,然后三花子回来了。听起来很有可能吧?」

    「也就是说,三花子失踪案件与丰藏先生凶杀案件有关?」

    「对。这或许出乎意料是破案关键。」

    「要去找刚才赶跑的猫吗?」

    「也对,应该还在这附近。」

    「那么,总之先去刚才的杜鹃花丛。或许三花子那家伙,出乎意料被警部的石头打中倒在那里。」

    「搞不好石头打到三花子的眉心。应该不可能吧,哇哈哈哈!」

    「警部,您说得真妙,啊哈哈哈!」(注6)

    不过两名刑警当然无从得知,那颗石头命中的是侦探的眉心。总之,虽然这是基于误解的推理,得出的结论却和侦探他们的目标几乎一致。简单来说,刑警们开始和侦探他们寻找同一只猫。

    刑警们再度走遍庭院,仔细审视花草丛、造景石缝隙或是石灯笼死角,然而别说身影,连声音都没听到。即使如此,刑警们依然不死心将搜索范围扩大到邻近的暗处或屋檐夹层。两人的衬衫不知何时沾满汗水,但是成果不佳。

    「喂,志木,这样会没完没了。何况我们只知道三花子是一只大型三花猫,连长相都没看过,所以无从找起。如果真的要找,至少应该看过长相。」

    「说得也是。那么请人借照片给我们看吧。」

    「嗯,就这么做。」

    志木进入宅邸寻找家人,现身的是二儿子美树夫。

    「哎呀,刑警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我想借一张三花子的照片,今后办案肯定用得到。」

    「三花子的照片?真意外,连刑警先生们也开始找三花子。请等我一下,家父书房应该有。」

    美树夫离开志木前往二楼,不久就拿着两张照片下楼。

    「我从相簿简单挑了两张,这种照片可以吗?」

    「是的,没问题……唔!这是……」

    志木的目光停在两张照片的其中一张。照片里的猫含着某种棒状物体。

    「这是牙刷?」

    「是牙刷。」

    「有什么意义吗?」

    「怎么可能,应该是家父闹着玩吧。」

    志木只能认同。

    「不过话说回来,我很意外警方在找三花子。不不不,这不是调侃,我很欢迎您这么做,至少比起被那个侦探找到好多了。只因为寻找三花猫就得付侦探一大笔钱,这样很浪费。请您务必找到三花子。」

    志木在美树夫的激励之下离开。

    志木拿着两张照片回庭院一看,砂川警部已经不在这里,大概是认定庭院该找的地方都找过而死心,前往其他地方寻找了。志木简单推测之后绕到宅邸后面。这里有农舍与仓库,仓库二楼的小窗户透出灯光,看来仓库主人剑崎京史郎在家。

    经过仓库的志木过门不入,前往他早就莫名在意的那间古老农舍。

    农舍总是有猫,至少志木如此认定。

    或许是以前饲养在里面的鸡群味道,会唤醒猫族体内沉眠的野性,或者是自古至今的传统农业气息具备疗愈效果,也可能只是干稻草成为绝佳的床铺,总之猫很喜欢农舍。

    志木钻过不再使用的脱谷机、板车与农具之间,进入农舍深处。

    「啊,警部,您果然在这里。」

    砂川警部位于农舍深处,看来两人的想法相同,但他看起来不像在找猫。志木瞬间误以为砂川警部在玩呼拉圈。警官在农舍深处玩呼拉圈,这种光景实在奇特。

    「警部,您在做什么?」

    「我原本想找三花猫,却发现奇怪的东西……这个看起来是什么?」

    砂川警部忽然如此询问。农舍深处很阴暗,甚至看不出警部手中呼拉圈形状的物体是何种材质,志木不得已直接回答第一印象。

    「呼拉圈?」

    「确实很像。但你仔细看,这不是圆形,是半圆形。」

    「半圆形的呼拉圈?」

    「切半的圆环要怎么当成呼拉圈?何况这东西没这么小,你看。」

    确实很大,半圆的直径似乎达到两公尺半,材质是金属,像是以铝管串接而成。管子是中空的,虽然体积大,拿起来的厌觉却很轻。

    光靠眼睛只能判断这些情报,要以此判断这是什么物体实在伤脑筋,只能称为半圆铝管。

    「不只这个,还有很多。你往农舍里面看看。」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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