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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药王树之书 第七章 奥·梅拉伦)

    1

    吉尔达·雷一行人除了圣德基尼圣堂的方向之外,几乎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在潘札的提议下,当他们远离森林入口之后先按兵不动,等天亮了再来决定去路。可是在层层相叠的树枝与冰雪辽蔽下,他们几乎看不到天空,传说中的「迷踪森林」果然其来有自。

    「我们继续朝西南方通过这片森林,再度穿过盐沼,应该就能到达邻近的努姆斯伯爵领地。」

    奎里德手里操纵着绳索继续说道:「总得想办法不迷路到达才行。可是……」

    微亮的前方应是低垂太阳的位置,他们借此计算前进的速度,一路追逐着太阳。这么一来,所有人应该正朝着西南方前进。

    一开始,他们用折下的树枝取代竹竿,只靠它跟拉绳作为动力,前往森林深处。可是树枝一旦插入泥沼中,便经常拔不出来,只能让它抵着像横梁一样粗的大树根上方来改变方向。他们扔出前端绑着勾爪的绳子慢慢往前拉,光是依赖这个需要耐心的动作,便使得前行宛如牛步。

    这时奎里德发现爬上盘根错节的粗大树枝,靠着相连的树枝前进会更加快速。有些横亘下层的树枝直径都要跟手臂一样长,因此只要爬上去把雪踢落,就能轻松地在树枝间行走。不过舍弃雪橇太过冒险,因此众人改变方式,将科娜留在橇上,由四个男人在树枝闻穿梭并用绳子拉雪橇前进。

    科娜唱到喉咙沙哑,再加上失去白蜥的伤痛,让她看起来毫无睡意。只是用憔悴又带了一圈阴影的双眼,迷茫地看着泥沼表面。

    「话说回来,这里真冷。」修勒抱怨道。

    尽管树木挡住了雪原上刺骨的冷风,但自树枝间隙吹进森林造成的风声,听来格外凄凉。拉动雪橇之后流下汗水,但潮湿的冷空气立刻就会加快体温下降。此外,光线在经过雪与树木的漫射之后,被整座森林的蓝白色光线吸收,导致此处所有事物看起来都带了一圈淡蓝色阴影。

    吉尔达·雷看了看手中木竿的切口,白色树皮包覆着带有湿气的蓝色组织。蓝色的阴影大概是源自于此。从切尔克西手中拿出的那颗石头,与这个树枝的质感相同。如果石头还留在他手上,就可以切开石头两相比较内部了。不过吉尔达·雷的结论就是这两者皆属于圣德基尼家族所有。

    就连住在奥拉边境的猎人修勒与潘札兄妹,都表示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妙的森林。其原因之一当然是圣德基尼皇爵领地无法轻易靠近,况且还有那么多僧侣将人们隔绝在「白色森林」之外。传说中这座森林拥有魔力,或许也是因为所有树木都能用来当护符。

    昨天吉尔达·雷向修勒等人问及有关僧侣们所唱的那首歌谣。

    「歌词是什么意思呢?『天之带』还有『蓝色阶梯』指的是……」

    「喔,所谓『天之带』又叫奥·乌冽冽,指的就是极光。奥·阿拉翁则是指『盐沼』。至于『蓝色阶梯』,我想大概就是药王树了。」

    「那么桑德就是药王树的神格化?」

    「桑德是奥拉的守护神。守护神从天而降化成了药王树,所以两者其实本质相同。」

    「不过我记得,药王树似乎已经枯死了?」

    吉尔达·雷的不经意反问,让修勒显得很惊讶。

    「你说什么?谁告诉你这种会遭天谴的话?圣德基尼皇爵家一直守护着药王树喔,永远会如此。」

    奎里德感到有趣地又说:

    「也有人说奥拉被神明所遗弃了。那是获得生命魔法所付出的代价。」

    「到底是谁说的啊!」

    在修勒追问之下,奎里德看着吉尔达·雷回答道:

    「凤旅团。」

    这是凤旅团为了反生命魔法所散布的说法之一。吉尔达·雷也亲耳听乔贝尔说过。

    吉尔达·雷思考了一下,宣称药王树已经枯死的人是皇爵,而人民将他视为信仰药王树的象征。到底那名少年为什么要这么告诉雪芙儿呢?

    这时科娜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中断吉尔达!雷的思绪。

    「科娜?怎么了?你快休息吧。」

    不理会奎里德的吩咐,科娜用嘶哑的嗓子不断地唱歌。呼吸哽在咽喉处,让她剧烈地呛咳着并把头往后仰起,左右不停地摆动。

    「她的样子不对劲……科娜!」

    吉尔达·雷停下脚步想要下到雪橇去,有人却从背后用力撞上他。

    是潘札。潘札踩空了树枝,吉尔达·雷迅速地捉住他的手臂撑起他,发现潘札的手臂软弱无力。他握着绳索的手冻僵似的冰冷,嘴唇发紫地说道:「雪橇……」

    这时,雪橇倾斜了。

    「喂,修勒!」

    奎里德大叫,然而站在另一根树枝上的修勒没有察觉,打算一个人继续前进。等绳索被他扯紧后他才终于发现并回过头来,只见这名养鸟人的表情跟科娜一样空洞。

    「抱歉,我没注意到……」

    修勒无论是说话或反应都非常迟钝。就算已经很累了,这也不像修勒的行径。

    「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

    科娜也已经意识不清,嘴里喃喃念着莫名其妙的话。吉尔达·雷跟奎里德回到了橇上,问道:

    「『迷踪森林』里可能拥有会消耗精神的魔力。只有你跟我没事,会不会是因为其他人没有穿锁子甲?」

    「我是各自给了他们一条腰带,上面装了能保护灵魂的铆钉。不过那个效果比铠甲还弱……」

    奎里德让科娜喝下帮助清醒的酒之后想让她躺下,但科娜还是不住高亢地唱着歌。吉尔达·雷脱下了身上的铠甲。

    「那我的铠甲跟科娜的腰带交换好了。」

    「不行!如果没有两个能正常活动的人在……」

    在奎里德出声阻止之前,吉尔达·雷就已经脱下了锁子甲。他感到身体瞬间沉重了好几倍,好像有淡淡的一层棉花包裹着他的脑袋。这三个人一直都是这种感受吗?

    「我比科娜还有体力,用腰带就够了。」

    奎里德没有继续与他争辩下去。吉尔达·雷解下科娜从肩膀至腰际交叉的密织腰带,为她穿上铠甲,总算让她停止唱歌。吉尔达·雷缠上腰带后,也比刚刚脱下镘甲时还轻松一点。他在腹部上用力,发现身体感觉能恢复原本的状态,但无法改善视线的昏暗。

    「也让修勒跟潘札休息一下吧。」

    这两人也筋疲力尽,只能勉强站在树枝上了。为了帮助他们两人回到雪橇上,吉尔达·雷跟奎里德打算再度爬上树枝。

    这时,吉尔达·雷感到背脊一阵寒意,并闻到近似于胡椒的臭味。下一瞬间,坐在树枝上的潘札,肩膀就中了一箭。

    「趴下!是追兵!」

    吉尔达·雷拿下背上的弓箭,朝箭的来处也射了一箭。然而下一支箭打横飞出来,射进修勒的脚踝。同时也传来一群人的大吼声。

    「捉住他们!」

    一群穿着魔法实务局黑色军服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潘札失去平衡掉了下去,修勒则惊险地倒卧在树枝上。奎里德抛出绳子套住潘札的身体,潘札的腰部以下陷入泥沼中,幸而疼痛让他意识清楚,能够捉住绳索。

    不住落下的飞箭在雪橇四周交错,纷纷插在泥泞及树木上。吉尔达·雷趴在橇底,将射鸟的大弓从台座上拆下拿好。

    「奎里德!」

    他将另一支箭递给奎里德,奎里德也明白地架在弓上。两支绑上细绳的箭发出尖锐的哨音穿过狭窄的树木间隙,瞬间撂倒两名士兵。细绳上绑着好几个地雷,绳子受地雷重量影响而像蛇一样扭曲蜿蜒,落在死去士兵身旁的树木和其他士兵们身上。地雷上的弹簧立即松开引爆,树木应声飞散,士兵也粉身碎骨。

    魔法实务局的士兵怒吼着,也开始投掷地雷。尽管距离太远在扔到雪橇前就爆开,士兵们仍趁此机会靠着绑了鞋底板的双脚越过泥沼,缩短了他们与雪橇的距离。

    奎里德与吉尔达·雷扛起大弓兵分两路爬到树上。紧追在后的地雷与箭雨也分成两路。修勒则躲在高处的树枝间。

    「潘札,雪橇交给你了!」

    奎里德大吼之后,捉住大树根的潘札拉扯绳索将雪橇拉到粗树根的后方,用树根遮掩住科娜与雪橇,守着他们。

    吉尔达·雷发现了分成两股的树枝,于是钻了进去。他用树枝当盾,拉紧了大弓的弦。他从高处环顾了一下,魔法实务局的士兵将近百人,而且有一半已经改变战术,脱下鞋底板爬到树上打算采近身战。他朝其中一支队伍射出箭,将他们连同树枝炸飞。他手边绑上地雷的箭所剩无几,每枝箭能打倒的敌人数量也有限。

    敌人能这么接近并包围他们,吉尔达·雷等人却浑然无所觉,恐怕也是森林的魔力所致。他甚至听不见任何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吉尔达·雷想起胡椒般的臭味是什么了。

    那是生命魔法的味道。追兵中有魔法师。魔法师掩藏了自己的气息,并在箭上下咒让吉尔达·雷无法察觉。

    他快速地环顾敌军,发现那些僧侣并不在其中。士兵们都穿着相同的军服,并没有他在伊欧西卡尔见过的黑色长袍。可是他发现了一件事。自脱下锁子甲之后,吉尔达·雷的视线就一直很阴暗。他仔细看着森林,有个方向比他的视野更加阴暗。

    如果施在这座森林的魔力妨碍他的视力,那么更加阴暗的地方,不就是另一种消除气息的魔力?敌方魔法师一定躲在该处。

    吉尔达·雷眯起双眼集中注意力,朝最难看清的方向射出一箭。箭在中途好像被弹开似地偏离路线,地雷在目标一段距离之外引爆。

    果然没错。吉尔达·雷好像在昏暗中摸索般,前往那个方向。

    2

    雪芙儿逐渐深入森林,一路上不放弃地对圣德基尼皇爵说道:

    「求求你。雷阁下他不是会引起无谓杀伐的人。如果我们追上他,请让我先跟他说话。会进入森林一定有他的理由。」

    「你打算进行和平谈判?就凭身为人质的你?」皇爵跨坐在白蜥上,眼睛依然直视前方。他用生命魔法找到雷阁下的所在地,正直接朝那方向而去。

    「我只是不希望任何人无辜受到伤害。」

    「不是任何人,是『你的』骑士吧?」

    雪芙儿光联想到「我的骑士」这样的词汇就觉得羞耻。

    「我也担心你啊。万一你使用咒文过度……」

    皇爵突然别开脸,让雪芙儿觉得自己冒犯了皇爵。而皇爵突然声音僵硬地说道:「看来入侵者又增加了。」

    「咦?」

    「除了雷之外,还有人破坏我的魔法阵闯入森林。」皇爵的脸色变得更加严厉。

    「是、是谁呢……?」

    「你说呢?」

    皇爵美丽的唇瓣因讥讽而扭曲。

    「就算雷是像你所说的那种男人,除了他之外的人你也无法了解。他们行动的目的为何,没有人知道。这个丑陋的世界上,仍有许多你无法想像的人,会因为自己的欲望及目的而杀人。」

    少年突然看起来很沧桑。之后无论雪芙儿怎么跟他说话,他也不肯回应。

    少年白晰透明的侧脸,看起来就像个冰冷的陶器,宛如砍下「白色森林」的树木后所打造的雕像般。就算两人并行驾驭着白蜥,雪芙儿也觉得只有自己像个异类。这座森林发出结晶质的亮光,边缘还带有一点蓝色的光线,皇爵与两头白蜥看起来就像是森林的其中一部分。

    雪芙儿觉得在旅行途中原本稍微亲近些的少年,突然离她越来越远,甚至察觉到自己跟士兵一样怕他,这让她有些焦急。

    「阿修拉夫,你进入这座森林很多次了吗?看起来好像完全不担心迷路……」

    皇爵稍稍蹙起眉头,看着树林。

    「我在这块领土出生,成长到七岁。在多姆奥伊的皇子也是如此。只有圣德基尼不会在这座森林中迷路。」

    皇爵那双闪烁不定的碧绿眼眸,仿佛正看着树木的灵魂。或许他有自信靠着魔法避免迷失方向。雪芙儿倒是已经不知道自己从哪个方向来了。

    然而当前方传来激烈战斗的吼叫声时,刚才所想的一切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皇爵让白蜥避开到一旁,迂回地绕向骚动来源。爆炸声与哀嚎声震天价响,穿透重重树木,雪芙儿也看见红色的碎片混着雪堆及泥泞飞散在空中。

    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的,就是黑色的军服。魔法实务局的士兵们正在攻击雷阁下。恐惧攫住了雪芙儿的心脏,她身子往前探,目光专注地寻找雷阁下的身影,但皇爵驾着白蜥更加前进遮住了她的视线。皇爵手上拿着刚刚的小刀,迅速地在树干上画下魔法阵。他咏唱咒文并继续驱策白蜥,在与战斗中心差不多距离的另一棵树上,画下另一个魔法阵。雪芙儿座下的白蜥也跟着他,两人绕开了爆炸声与混乱,小心移动着。

    正当皇爵画好第三个魔法阵时,雪芙儿发现树上有个没穿军服的男人。

    「雷阁下!」

    雪芙儿虽然想要大喊,喉咙却仿佛被哽住般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皇爵用魔法制止了她。

    「别妨碍我。如果你离开这个结界进入那里,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站在树上的那名男子并不是雷。对方身形比雷还要矮,年纪也稍长。身穿棕色皮裤,外套上还罩了一件毛皮,膝盖下也包着毛皮绑腿。他完全没有发现雪芙儿两人,以狩猎用的弓朝士兵们射箭。

    皇爵的手抚摸着魔法阵咏唱咒文。

    「伊斯·奥·梅拉伦。」

    这时,细微的空气颤动由魔法阵传递到另一个魔法阵。某种力量就像一道波纹般,缓缓渗入包围战场的三角结界中。一开始什么也没发生。士兵们仍旧高声怒吼着,左右挥舞长剑或长枪,在树木及树根间劈砍刺击。有一群士兵发现了树上的男子,便群起攻击他打算拉他下来。男子已经半陷入疯狂,拼命朝靠近的人射出手中的箭。

    雪芙儿想知道男子的同伴在哪里,看了看其他士兵聚集的地方,但没有找到。她拼命地寻找雷阁下的身影。

    接着雪芙儿发现状况很不对劲:聚集在一起的士兵们开始刀剑相向,他们的嘴里发出令人无法理解的喊叫。

    「别过来!我杀了你!怪物!」

    士兵用长枪刺击士兵,用剑砍杀同伴。他们不去寻找敌人,而是跟同袍短兵相接,同室操戈。雪芙儿见状不寒而栗。

    「阿修拉夫,你做了什么……?」

    「这是伊斯的咒文。催动『水魂』,产生愤怒与敌意。在这个结界里的人,会将自己之外全都当成敌人,被疯狂所侵蚀。」

    「为什么……魔法实务局军队不是你的同伴吗?」

    眼看着森林的树木逐渐染上大量鲜血,四处回荡着令人不忍卒听的哀嚎与劈砍肌肉的声音。

    雪芙儿发现了送她锻冶道具的萨古。萨古狰狞地张牙舞爪,身上留着冷汗,捉住身旁跟他几乎相同表情的士兵,两人拿剑朝对方猛砍。长剑刺中萨古的腹侧,让他不支倒下。其他发狂的士兵随之朝萨古当头砍下。雪芙儿惊恐得发不出声音,不假思索地想要闭上双眼,但却办不到。

    皇爵冰冷的呢喃在她耳边响起。「他们不遵从我的命令。明知道无法活着走出森林,还是要硬闯。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人就必须了解,这个世界上依旧有着绝对不能侵犯的圣域。」

    皇爵的表情相当严厉,就像毫无同情怜悯之心的雕像般。

    或许是咒文的效力,雪芙儿的耳朵嗡嗡作响,好像被隔绝在周围的声音之外。她的视野也变得歪斜,仿佛从上了栓的瓶子里眺望外界般。但皇爵不允许她闭上眼睛,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残酷景象。

    她看见萨古被杀,最后沉入泥沼中。接着其他人的血又覆盖上去,死者也不断增加。士兵们纷纷死去,那种恐怖感更加使人疯狂。

    发狂的并不只有魔法实务局的士兵。树上的男子也停止了刚刚的防御战术,与靠近他的士兵们乱打一气,毫无章法地挥舞长剑。他的表情因更深的惊怖而扭曲,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士兵们也都失去了理智,不分敌我地斩杀同伴与那名男子。

    雪芙儿又发现另一个穿着棕色外套的人在树枝上奔跑。四、五名魔法实务局的士兵在纠缠的树枝间蹒跚前行紧追其后。那名男子在有弹性的树枝上巧妙地取得平衡,并且一回头就砍下两名士兵。摔落树枝的士兵,就被下方的同袍砍死。树上剩下的两名士兵,则开始互相砍杀。

    树上的男子动作相当自制,不像其他人一样化身成野兽。雪芙儿专注地看着他,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雷阁下。男子的防风帽低得几乎盖住双眼,让她看不清脸孔。男子很高大,有着结实的体格。

    那男人正在大吼,脚下一蹬便跳到另一根树枝上。雪芙儿的视线随着那名男子移动,只见之前在大树根旁凑成一团的士兵们不停胡乱械斗。男人朝乱斗的士兵们扔进一颗球状物。球体爆炸,断裂的长枪与士兵的身体也应声飞起。

    裂开的树根下方藏着一辆雪橇。雪橇上有两道人影正在打斗。男子上前空手打倒其中一人,怒喝道:「潘札,振作一点!」

    被打倒的人影就这么倒卧在雪橇里。而刚刚在爆炸下幸存的士兵们纷纷包围住雪橇。棕色外套的男子爬上树根,再度扔下一颗球,但这次没有爆炸。

    另一群人从旁边的树枝飞跃过来,碰上这群发狂的士兵。在立刻又展开的杀伐中,雪芙儿看见了另一道棕色身影。刚才爬上树根的男子对着出现的人大叫。

    「吉尔达·雷!」

    雪芙儿大吃一惊。她看见吉尔达·雷宛如一头猛狮般迅速撂倒士兵。他的外套被砍碎,只有一条编织腰带让破碎的上衣固定在沾满鲜血的皮肤上。黑发倒竖,双眼散发出强烈的愤怒,看上去就像另一个人。

    「那就是雷吗?」

    皇爵静谧的声音在雪芙儿耳边响起。少年靠近自己用魔法引起的血海地狱,就像观察水族箱一样观察着结界内部。这个人,真的与那个把士兵们从无底沼泽一一救起的皇爵是同一个人吗?

    「雷阁下……」雪芙儿低吟。

    吉尔达·雷砍倒了眼前的士兵们,跳向雪橇所在的树根。接着他一剑朝穿戴帽子外套的男人砍下,看起来已经丧失理智。

    「住手!」雪荚儿的尖叫声几不可闻。

    戴帽男子虽然挡下了吉尔达·雷一剑,却因为他的凌厉攻势而节节后退。双方僵持不下时,男子近距离地大叫道:「吉尔达·雷!是我,奎里德!」

    或许真的听见他的声音了,只见吉尔达·雷有瞬间的停顿。男子挡回来的刀刃,掠过吉尔达·雷的脸颊。吉尔达·雷动作僵硬地垂下手中长剑,狠厉扭曲的脸颊痉挛着,燃烧着怒火的双眼中,理性的蓝色光芒忽明忽灭。

    「奎……里德……」

    然而下一瞬间,吉尔达·雷再度扬手挥剑,就好像刚刚不过是一时失手。名叫奎里德的那名戴帽男子迅速往后跳开。吉尔达·雷突然放低了姿态,将剑一把插在脚边的树枝上,用力地喘着气,似乎正在跟自己交战,想要压抑不由自主的四肢动作。

    「喔……他在抵抗伊斯的咒文啊。」皇爵轻声说道。

    雪芙儿浑身颤抖,看着吉尔达·雷的肩膀与双腿因用力而肌肉贲张,弯曲到极限。眼前的光景,与骑士过去受乔贝尔的禁咒魔法阵凌迟的记忆重叠。吉尔达·雷很坚强,无论面临多么强大邪恶的咒文都不会屈服,是个会挺身而战的骑士。当时他也同样奋力抵抗禁咒,几乎使得全身血管破裂……

    皇爵又说道:「这种咒文,对于意志坚强的人来说更加危险。如果抵抗得超过极限,就会使得『水魂』崩毁。」

    皇爵平淡的口吻,让雪芙儿不寒而栗。她觉得皇爵看起来有着无法言喻,非比寻常的冷酷,已经不像是人类了。

    这时,吉尔达·雷将自己的剑抵着膝盖,不想被排山倒海而来的意识淹没,长剑划破膝盖上的皮肉,鲜血滴在树枝上。

    魔法实务局的士兵们纷纷攻向骑士与奎里德,奎里德上前应战保护身后的骑士。骑士奋力地抬起头想要参战,用颤抖的手拔出剑来。但微小的动作就会让他的理智疯狂且失控。因此光要克制自己便耗尽了骑士的全副精力。他的表情也在理性与疯狂间不断转变。雪芙儿觉得再这么下去,骑士的身体一定会承受不住。

    雪芙儿立刻从白蜥的背上攀住白色树根。皇爵察觉并想要阻止她,她却双脚一蹬爬上了树根。雪芙儿攀上树干再爬到树枝上后,因为高度而感到晕眩。稍远处正在泥沼上打斗的士兵们发现了雪芙儿,纷纷朝她怒吼。雪芙儿跳到下一个树根上,来到吉尔达·雷所站的树枝。

    「雷阁下!」

    「什么人!」

    神色戒备的奎里德,表情立刻一变。雪芙儿记得奎里德的脸。他是从伊欧西卡尔的皇爵官邸送她回宿舍的里沃人。她记得他名叫奎里德·曼斯顿。吉尔达·雷就是与这名里沃人来到这座森林。

    吉尔达·雷僵硬地转过身。「雪芙儿……?」

    骑士的蓝色眼眸认出了雪芙儿。一名士兵从下方拿长枪往上一刺,擦过雪芙儿的脚踝。但雪芙儿没时间感到害怕,她跨过枪尖向前奔跑,在吉尔达·雷的身边跪了下来。

    雪芙儿拿下自己的额环,戴在吉尔达·雷的额头上。她的视线也迅速地变暗。就好像有非常沉重的东西取代了额环朝她席卷而来。雪芙儿执拗地看着吉尔达·雷的双眼。只见凝缩得像尖锥的瞳孔缓缓地打开,蓝色的眼中恢复了雪芙儿熟悉的光采。

    放下心之后,雷劈般的冲击便贯穿了雪芙儿的太阳穴,让她什么都看不到了。她分不清上下,被漂浮的感觉所淹没。丧失意识之前,雪芙儿只记得自己往下落,还有冰冷湿润的泥沼触感。

    3

    萨亚雷感觉到包围四周的恐怖压力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绝于耳的怒吼与刀光剑影突然中断,战场上只剩下呆滞与寂静。伤痕累累的士兵彼此面面相䝼,看起来似乎不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其中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或许只有身为总大魔法师的萨亚雷。

    当恐怖的咒文力量入侵「水魂」的时候,萨亚雷也察觉到皇爵的存在。他太专注要包围吉尔达,雷一行人并压制他们,才会有瞬间的松懈让皇爵有机可乘。

    不对,他会没发现皇爵的接近,都是因为那名多姆奥伊的骑士。吉尔达·雷察觉到萨亚雷在自己身边设下的盲目咒术,并且朝他直逼而来。骑士并不是魔法师,应该不可能看见萨亚雷的身影,恐怕他是看出魔力密度间的些许差异吧。尽管如此,吉尔达·雷还是很精准地攻击着萨亚雷藏身处的树木周遭。

    太了不起了。吉尔达·雷的强烈魂源与肉体间的绝妙平衡,是个能供萨亚雷彻底研究的最理想人类。骑士魂源散发的光采,使得萨亚雷移不开视线,就好像想要毫发无伤捕捉美丽野生动物的猎人般,让他有瞬间的浑然忘我。

    萨亚雷改写了魔法阵,从藏身的树木后方现身。骑士不知道这是诱骗他的陷阱,一脚踏入萨亚雷从遮蔽转换成咒缚的魔力场。

    「魔法师……!」吉尔达·雷眯起双眼看着萨亚雷。萨亚雷将自己的魂源注入骑士的双眼中,遭到骑士的抵抗。萨亚雷发冕到骑士戴在身上的防魔法腰带,于是加强了魔力。一般人在这时早已在萨亚雷的支配之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强势盖过萨亚雷咒文的波动,如海啸般吞噬他们。以那么强大的魔力让他亲身体会到生命魔法的威力,对萨亚雷而言也是头一遭。他只能尽全力收拢「水魂」,让自己不被士兵们所陷入的狂乱侵袭。

    萨亚雷放开了捉住吉尔达·雷的魂源网,改成保护自己的一道茧。骑士刚才受到支配而毫无防备的灵魂,直接遭受皇爵的攻击。

    吉尔达·雷不再注意萨亚雷,开始失控化身为疯狂战士。萨亚雷在茧中无计可施,只能看着所有不分敌我自相残杀的魔法实务局士兵几乎全军覆没。而在几乎要劈开茧的魔力刀刃突然消失之际,萨亚雷听见了咒文。

    「诺西克·奥·梅拉伦。」

    萨亚雷感觉咒文凌厉地冲击「土魂」。就连在茧的守护之下,都让他呼吸困难,肺部仿佛要被压扁似的。士兵们则当场无法呼吸,捉着胸口痉挛起来。

    圣德基尼皇爵站在突然出现的两头白蜥背上,脸上超然的表情,与萨亚雷认识的那名易怒少年判若两人,充满着与刚刚的魔力非常相称,令人不快的威严。

    其中一头白蜥用那可怕的下颚,在泥沼中衔起一具软弱无力的身体。沾满泥泞的帽子飘落,金棕色的头发飞散开来。原来是雪芙儿·阿尔各。泥泞沾在她的脸上,也看不出她究竟是死是活。

    在皇爵与白蜥们消失在树木间之前,四周全部都凝结,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正当萨亚雷以为全军覆没之际,树上有个影子移动了。

    对方戴着毛皮帽子几乎遮住眼睛,是吉尔达·雷的同伴。只有这个人展现了不同凡响的战斗力。男子自树根上飞身而下,从刚刚埋着雪芙儿·阿尔各的洞穴中拉出另一个沉没的人。是吉尔达·雷。

    萨亚雷对巴拿巴男爵送出了召唤咒文,这时戴帽男子朝他的方向射了一箭。那是一支绑了地雷的箭。萨亚雷惊险地躲过爆炸,而男子已经带着吉尔达·雷藏身在树木之间了。

    不只吉尔达·雷,竟然连看起来不是魔法师的同伴都能感觉到萨亚雷的魔法,这让他感到惊讶并提高了防备。太小看对手反而自讨苦吃了。他重新整顿好自己,让男爵发号施令。

    「撤退!全体撤退!」

    只有几个人出声回应。除此之外的所有士兵,全都倒在白色树木的树根处,任由混杂冰雪的泥沼吞噬他们。

    「除了圣德基尼家族之外,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座森林——」

    少年皇爵留下的这句话让萨亚雷灵魂发寒。不过,魔法实务局局长萨亚雷的灵魂原本就像冰一样寒冷。萨亚雷的薄唇上扬起一抹自大的笑容。

    从死神手上逃过一劫的吉尔达·雷,他的魂源太容易追踪。骑士魂源的波动,他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4

    吉尔达·雷呼唤着雪芙儿。

    闪耀着光芒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打破几乎要吞噬他的黑暗。他与少女金绿色的双眸四目交会,也记得自己手中还抱着少女。

    「吉尔达·雷,你认得我吗?」奎里德看着他。

    吉尔达·雷举起空空如也的双臂看了看,那是幻觉吗?可是,戴在额头上的铁环触感,让他回想起少女往下摔落的一幕。

    「雪芙儿呢……?」

    「圣德基尼皇爵把她带走了。」

    失落感与不安攫住了吉尔达·雷的胸口。「发生什么事了……?」

    他正躺在草橇上,修勒也躺在他身边。潘札坐在上方的树枝上观察四周动静。每个人浑身都是泥泞。他努力想要起身,科娜从旁帮了他一把。

    「都怪我……因为你把铠甲借给我,才没有办法抵抗魔法。」

    纠结在一起的黑发散落在她高高的颠骨上,落下严重疲劳的影子。奎里德指了指吉尔达的额头,做出了爆炸的手势。

    「你抵抗过头了。要不是那女孩给你戴上额环,你差点就死了。你还是别把它拿下来比较好。」

    吉尔达·雷想起来了。「抱歉……奎里德,我差点杀了你。」

    吉尔达·雷的剑跟腰带放在他的身边。刀刃已经擦干净了,但剑柄与剑锷的雕饰上仍留着些许红色血迹。潘札静静地说道:「我也发狂袭击了科娜。幸亏奎里德早一步把我打倒了,让我没有像修勒一样疯狂那么久。」

    尽管修勒想要用苍白的嘴唇硬扯出一抹笑容,但似乎还没恢复到足以开口说话的体力。他的大腿及腹侧缠着染血的布条,身上还有一堆数不清的伤口。这点吉尔达·雷也相同。

    「你没事吗?」

    「我身上穿着铠甲,自备的护符则放在这里。」

    奎里德用指尖敲了敲义眼,发出了坚硬的响声。

    「眼睛与『月魂』及『日魂』直接相连,因此我所受的影响大概只有你们的一半。」

    尽管如此,在那么混乱的打斗中奎里德竟能几乎全身而退,也相当令人佩服。如果没有这名冷静难缠的男人,吉尔达·雷等人早就全数被歼灭了。

    「嘘!」

    潘札发出警告,举起手上的弓箭。奎里德起身备战,吉尔达·雷也拿起长剑。

    「是魔法实务局的士兵!站住!」

    潘札在白色树木的另一边大声喝叱。奎里德从雪橇爬上树根,在潘札身后拉开弓箭防卫着四周。吉尔达·雷也爬到树根上,看见大约五、六棵树之外的树根处,有几个穿黑色军服的人。

    站在前方的军官,挥舞着沾满血污与泥泞的围巾。

    「我们不想打了。我军提议休兵。」

    「休兵?你们有什么企图?」奎里德怒吼回应道。

    「我是巴拿巴男爵,我军只剩下六名伤患而已。指挥官圣德基尼皇爵舍弃了我们!」

    吉尔达·雷与奎里德面面相䝼。

    士兵们与军官并排站立,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筋疲力尽,似乎必须彼此搀扶才能站着。好不容易高举了双手,但因为脚下还有鞋底板,所以没办法站得很稳。

    潘札跟奎里德从树枝上确认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同伴。吉尔达·雷也找了一下那名让视线变暗的魔法师,但没有找到。

    「衣服脱掉!」

    奎里德要士兵们脱下身上的衣服,确定他们没有暗藏武器。在冷空气侵袭下,他们的皮肤惨白,浑身布满了伤口与重击造成的紫红色。吉尔达·雷看清楚他们的身上没有魔法阵或咒印之后,开口问道:「你们还有部分军队留在圣堂的部落里吧?想引我们出去吗?」

    军官说道:「我们回不了部落。因为『迷踪森林』的魔力让我们找不到进来的路。而且你们也见识到皇爵的魔法了吧?他打算把我们跟各位一起消灭,不准备让进入这座森林的任何人活着回去。我们也都有不回学都的觉悟了。为了活着离开这座森林,我们需要各位的帮助。」

    奎里德嘲笑他们。「魔法实务局的精兵,竟然这么没用!」

    巴拿巴男爵面自如纸,忿忿地说道:「圣德基尼的魔法太异常了。那种生命魔法,根本是把奥拉军人的荣誉踩在脚下。我们是战士,不是受制于他的人偶。」

    吉尔达·雷对这点也有同感。他知道奥拉军队最自豪的就是靠生命魔法战术所取得的压倒性强势,但一开始就打算牺牲前线作战人员的战术,无论多么优秀都令人无法接受。

    然而奎里德却比较实际。「我们接受你们的投降,有什么好处?」

    男爵回答:「就是情报。我会告诉你们如何破除皇爵在这座森林布下的结界,还有魔法实务局的魔法师布下的结界。」

    听到魔法实务局的魔法师,吉尔达·雷立刻问道:「那个魔法师现在在哪里?」

    「在稍早的战斗中死了,皇爵杀了他。」

    失去了魔法师,让他们也失去了希望,既然如此想投降就可以理解了。连防寒衣物都被剥夺的士兵们凄惨地颤抖着,奎里德说道:「也好,就告诉我们方法吧。」

    「那请让我们穿上衣服,让体弱的人先休息。」

    巴拿巴男爵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两名受伤较重的人,看起来就像要立刻倒在泥沼上了。潘札与科娜伸出援手带着他们来到草橇。潘札说道:「鞋底板我们接收了。」

    吉尔达·雷因此回过头去。奎里德跟他沿着树枝走近巴拿巴。巴拿巴与三名部下爬到树根上,打算要脱掉鞋底板。

    「奎里德,停下来!」

    吉尔达·雷的大吼声就像引线般,引发了连续的爆炸。

    火球从他们脚下窜起,树木也从根部倾倒。身后的草橇裂成两截,被火舌包围。火焰中的伤兵与科娜等人挣扎着。奎里德与吉尔达·雷从几乎要折断的树枝荡到另一根树枝上。

    刚刚他们所在的树木,树根整个被刨起来,呈现一片焦黑。被火焰与黑烟缠身的士兵,在燃烧时便沉入沼泽。

    「科娜!潘札!修勒!」

    奎里德仅靠着双臂在树枝间摆荡,打算回到雪橇。一个很像科娜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起,火焰包围着她全身,头发宛如火炬般。甚至连双眼也被焚烧,已经看不见任何人了。

    她伸手想要捉住什么似的叫喊着:「奎……里德……!」

    直到最后,那个身影终于在火中消失。

    「科娜……!」

    吉尔达·雷站在被掀起的树干后方,看见巴拿巴扔出鞋底板。鞋底板上的地雷丢中奎里德捉住的树枝后爆炸,奎里德随着树枝落入火焰中。

    巴拿巴男爵毫发无伤,将另一个鞋底板丢向吉尔达·雷悬挂的树枝。吉尔达·雷早一步身体一摆飞落树根旁。接着爆炸强风波及到他,将他摔在树干上之际,巴拿巴从下方捉住他的脚。吉尔达·雷一脚踢开巴拿巴的头部,将他撂倒在树根上。第一次爆炸时他就已经把剑丢弃了,因此巴拿巴男爵与他正打着肉搏战。

    「快!杀了他……!」

    巴拿巴嘶哑地叫着,另一名士兵嘴里咬着吉尔达·雷的剑攀上树根。这名士兵的腰部以下残缺不全,只靠手臂缓缓爬行。吉尔达·雷在这名士兵眼中,看见切尔克西死前眼中的疯狂。

    士兵朝他一剑砍下,吉尔达·雷惊险地避开剑尖,快速地移动身体以巴拿巴为盾牌。长剑顺势刺进巴拿巴的肋骨。吉尔达·雷把握机会一脚踢开士兵夺下长剑,士兵也自树根上滑落。

    拔出长剑后,巴拿巴的身体像鱼一样弹起缠住了吉尔达·雷。吉尔达·雷挥剑刺入巴拿巴的耳下,巴拿巴下颚迸裂,血液瞬间喷洒而出。

    「奎里德!」

    他推开巴拿巴的身体,让他倒向正在燃烧的树木。沼泽已经淹没了奎里德的脖子,只见奎里德不住挣扎。吉尔达·雷解开身上的织纹腰带扔向他,奎里德捉住腰带,靠向树根。

    「抱歉……」

    奎里德神情僵硬地往上爬。从他的手臂到头上,布满了无数的白树碎片。染满鲜红血液与黑色泥泞的脸上,双眸不住闪着精光。即使当吉尔达·雷为他除去碎片的时候,那双眼也没有看吉尔达·雷,而是专注地看着被烧光的雪橇与熊熊燃烧的烈焰。

    潘札、修勒跟科娜,都随着士兵们一起被烧死了。一起涉险,刚刚还活着的同伴,现在只剩下异臭焦黑的尸块。科娜临终前的哀嚎,还在他耳边久久不散,

    这趟旅途中,奎里德头一遭疲惫地闭上双眼。

    「……我没看出那个男爵是魔法师。」

    「不,我不认为他是。」

    吉尔达·雷从巴拿巴流下的凝固血液中发现一颗约拇指大小、散发蓝色光芒的石头,虽然与切尔克西身上的石头相似,但随着光芒黯淡下来,刻在上面的象形文字也跟着融化,渗出有黏性的蓝色髓液,跟从这座森林折下来的树枝相同。

    「他被这个东西操控了。」

    让巴拿巴他们说出自己不是被操纵的人偶,却让他们自己炸了自己。魔法实务局真能容忍这么残忍的魔法吗?

    「是圣德基尼皇爵干的吗?」

    奎里德的声音中带着阴沉。吉尔达·雷握碎手中已经毁坏的蓝色魔法道具,那是有如半干黏土般的易碎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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