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们说要出面,浅葱姬和浅黄姬各自派了一百名士兵充当我们的护卫。
随从因此从一百人变成三百人,之后七宫和三宫还会派出大约百人的援军从后面赶上。
「这场战争现在怎么样了?」
「看起来很艰辛,连展都要认真应付。感觉比三宫之战对上士道将军时还要辛苦。」
我们在朱红马车面对面坐下,杜艾大人按着眼睛忍住哈欠。
这个人一直在各个地方向各种人进行游说,所以很少有机会好好睡觉。
杜艾大人做的事,几乎都是跟战后权利分配有关的承诺。
他在各地宣传五都同盟对地方发展带来的帮助,说是可以让集中在中央的国家利益分散到各个地方。
他还说神川与锡马的中央集权体制只会压榨地方,长久下来可能让整个东和陷入衰退。
「要是东征将军输了怎么办?」
和我坐在一起的梳妆师总是对杜艾大人发出严厉的质问。
「那就逃走吧。到时候我们只能抛弃那家伙自己逃走。」
好直接的答案,不过这样的答案的确很有杜艾大人的风格。
「公主殿下,这些人就是这样。他们从以前就专挑险路,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是赢家,但只要失败一次就会马上跌落谷底。」
梳妆师好像从以前就认识杜艾大人与展大人,似乎还曾亲眼看过他们以前因为大失败而逃亡的样子,所以梳妆师平常总是提醒我要小心这两个人。
「所以我们尽量不要出头,在后方支援前线的人就好,这样才能在必要时马上逃走。我这个人连剑与枪都没有好好拿过,能做的事也只有支援。」
之前露了一手的护身术,似乎被杜艾大人当成只能施展一次的秘密招数。
杜艾大人身边的日影先生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
看见这个情景,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日影先生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日影。」
「嗯,日影。」
「一点。」
虽然只有一点点,总觉得日影先生和杜艾大人并排看起来长大了些。
「真好,我也好想长高。」
我现在穿着的公主装扮和去年是同一套。
我的衣服连尺寸都不用修改,梳妆师因此露出复杂的表情。
「明年会长高的。」
「嗯,很快就会长得跟我一样高。」
梳妆师跟杜艾大人分别这么说,但是我没有半点真实感。
实在无法想像自己和杜艾大人一样高的样子。
在我心里,我希望杜艾大人永远是个必须仰望的人。
「为了明年,我们得先撑过这个夏天。」
杜艾大人闭上眼睛,像平常一样开始思考。
这个人很喜欢想事情,总觉得他只有在睡觉时才没有想东想西。
「彩家的大人物正在对一宫提出交出羽隅的交涉。条件是要一宫退出这场战争。」
杜艾大人有如自言自语一般开口,梳妆师沉声说道:
「他们会撤退吗?」
「不会撤退。但也不会进攻。」
意思是一宫军不会直接进攻六宫牧濑城或双子都市。杜艾大人继续说下去:
「一宫其实是希望双子都市继续存在。只要双子都市愿意在某种程度听从他们,他们就能感到满足。」
我闻言睁大眼睛,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杜艾大人眯起眼睛,露出对我的反应感到满意的表情:
「其实他们也不想和二宫一起成立联合政府。可是光靠一宫自己又没办法恢复对整个东和的支配,所以他们才要打这场战争,为的是削弱我们的力量。当达到目的之后,他们就打算取消联盟,连二宫也一起舍弃。」
我一方面想有可能吗?一方面又觉得一宫神川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不过我还是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二宫锡马那边应该会想办法不让这种情形发生吧?」
面对我的问题,杜艾大人点头回应: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放任流浪王子为所欲为?因为他们想只靠自己来削弱双子都市和我们,好独占所有的功劳与利益。他们想得到强大的实力,让一宫就算想舍弃他们也没办法。他们希望我们的衰弱不是导致一宫更强,而是增加真都锡马的实力。最好的状况就是万一双子都市自动提议要臣服于一宫时,一宫根本不把双子都市当成一回事。」
「联盟的对象之可以使自己,这就是锡马的真心话。」
听到梳妆师开口,杜艾大人耸耸肩:
「没错,所以我也有和一宫那边接触。我跟他们说等到五都同盟安定下来,我们想跟一宫神川中央政府谈谈合作建立新国家体制的事。」
唔哇,这个人果然如同传闻一样,与一宫也有接触。
正如常磐姬与双子公主所担心的,我们的人总能面不改色地说谎。
无论何时都有表里两张脸孔。
「你们想想,一宫要是崩溃就糟了。这个国家会陷入混乱,像流浪王子那样的外国势力说不定会趁机大举入侵。与其这样还不如和睦相处,大家一起治理这个国家。」
「就像现在锡马靠着联盟与神川勾结那样吗?」
梳妆师的声音有些严厉。
「那样是不行的。那只不过是锡马——不,真都为了自己的发展拟定的计划,不是为了整个国家。对他们来说,所谓的民众、我国指的都是真都同盟不是东和。」
那就是锡马,应该说真都心目中的取得天下。凡是不属于真都同盟的人,全都不包含在内。但是不管真都的势力再怎么强大,不属于真都的人还是占大多数。
我们也都是不属于真都的人。
「那么应该怎么做呢?」
我如此问道,杜艾大人撩起前额的头发,把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我们要击倒二宫锡马,破坏他们与一宫的联盟关系。为了这个目的,事情还没结束,我们还有一个工作。」
「那个,我是来终止战争的。」
绘津边抓头边笑个不停,破军王威夷以像是看见珍禽异兽的眼神看着他。
东和传统的特使正式服装,纯白礼装加上深蓝色外套,穿在绘津身上不搭调至极。
虽然绘津的样子有如是要参加化妆游行,但是挂在胸前以金线装饰的袋子里,确实装有东和二宫翡翠姬的信函。
「结束了啊。」
破军王环顾四周,指挥这场战争的前线指挥官忍不住喃喃自语。
在这个画家抵达的同时,威夷便感觉阵地的气氛为之松懈。
原因不是临时特使滑稽的模样。
而是真姬派来的特使现身此地。
「接下来要进行和谈交涉了。」
担任监察官的军官露出愉快的表情,对坐在上座的指挥官开口。
「看来是这样。你们满足了吗?」
「我国已经充分展现力量,再来就是外交之战。」
监察官判断继续作战。只会徒然增加我军的损伤。
回顾先前的战果,二宫成功夺取原属五宫仓濑的几条贸易路线。
光是这点就对往后的情势发展颇有助益。
「今后我国将会以强大中央政府的姿态令其他都市服从。如果有人不肯服从,只要威胁他们要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势就好。」
监察官的判断,可以说是真都锡马军官的共同意见。
所有人都在等待收手的时刻。虽然有些失去亲友的人仍然保持旺盛的斗志,但是这些人只占了极少数。
「你们聚集超过万人的军力,却不打算真的厮杀啊。」
整个阵地都在流传即将和谈的消息。直到前一天为止的气势和士气逐渐消散,惯于战争的指挥官能够清楚地感受。
当能够回国、战争结束的想法出现在士兵心中,这支军队就再也没有战斗力可言。除非遇到某些极为特殊的状况,否则不可能恢复已经失去的士气。
「我还想继续打。直到取下那个人的首级为止。」
没有人回答,流浪王子只能苦笑。
「没办法了。这次就算我输,谁叫我没能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解决他。」
威夷的视线转向绘津:
「我送你一程吧。送你去跟展·凤见面。」
「谈和的特使来了?」
展·凤粗鲁搔乱自己的头发。
来者不是密使而是正式的特使,依照惯例应该在保持监视的情况下予以放行。
然而此刻的状况十分诡异,因为对方没有按照惯例,让特使或特使团独自前往目的地,
特使出现在互相对峙的两座阵地中间,而且是一个骑兵加上一位特使的组合。
这两个人待在阵地与阵地之间,在地上撑起一把大伞,就近在一旁的石头坐下。
他们就这样安坐战场中央,仿佛是在举行露天茶会。
破军王威夷用这种挑衅的姿态,邀请对手前来迎接特使绘津。
「要怎么办?」
刚会合的佣兵将军雾羽·良沙来到展的身边。
阵地里正忙着插起新生四宫的旗帜,显示他和他的门人以及四宫鼓城的军队刚到达。
在我方军力大幅增加,敌阵近在眼前的状况,迎接和谈使者对展来说是件气人的事。
「那家伙也不打算乖乖遵守上面的命令吧。」
展凝视远处的大伞之下,被特使与爱马夹在中间的敌将开口。
从这里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在这种距离箭也射不到,就算立刻下令全军突击,也不可能追上可以乘马逃脱的对方。
在这片视野广阔的土地,就连要埋伏也做不到。
「敌将看来有话想跟你说。」
对方看来想在双方阵营的众人环视之下,与前来迎接特使的人对话。
所以他用无声的方式提出一对一交谈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
远处的身影看来只着轻装,没有携带配刀,只有一身随兴的军服。
「我可以出面。我认识那个特使。」
在泰然自若的敌将身边,是看起来很紧张的特使。他是与雾羽有过奇妙缘分的画家。
「我也认识他啊。他可是我可爱的小弟。」
展·凤一脸无奈地解开甲胄的系带:
「我去吧。既然敌将亲自出马,按照礼仪应该由我这个指挥官出面才对。」
展知道自己若是避不出面,会降低我方的士气。他也知道这支东拼西凑的军队一旦士气低落,很快就会出现难以弥补的破绽。
当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东征将军惧怕手无寸铁的破军王之类的负面传闻也会继续流传,最后令他失去身为武将的号召力。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手。也许那家伙的目的就是要引发混战。」
破坏和平,让战争无限期延续。谁也不能保证破军王不会想出这种策略。
「就算你被杀了也一样吗?」
面对雾羽的疑问,展傲然回答:
「我的身体比较壮,要是互殴肯定是我赢。」
展一面展现不可动摇的自信,一面解下腰上的大刀。
也许比起剑术与弓术,空手搏斗才是这个壮汉的拿手绝活。
他环顾四周,对周围的士兵喊道:
「喂,叫伙食组的拿热水来。我可不能全身脏兮兮地去迎接特使。」
现在是夏天,身为前綫指挥官的展又得四处奔走,因此他不像平常那样注重打扮。
简单整理仪容之后,他叫人为他准备新的军服。
「万一发生意外,这里的指挥官就由佣兵将军接手。要小心黑骑团绕到侧面进攻,我们的目标只要放在来自中央的凤翼旗团就好。」
「这是指不要跟一宫打吗?」
「是啊,他们本来的责任是为自己的君主而战,但是一宫公主不会为了二宫鍚马而战。所以他们应该有得到不可全力行动的命令。」
「我认为一宫公主想让我们同归于尽。」
先前四宫鼓城与七宫贺川之所以爆发战争,部分原因便是来自一宫黑曜的暗中策划,目的是让势力过度膨胀的商都鼓城与新兴势力贺川拼个两败俱伤。
对于身为鼓城军的雾羽·良沙来说,一宫是他真正的仇敌。
「的确有可能,但是杜艾已经在暗地里设法阻止这种事发生。而且破军王也不相信一宫。」
露出上半身的展·凤正要冲个热水,这时一名瘦小的士兵来到他的面前。
看起来还是少年,一只手伸向还未出鞘的剑柄。
「士道将军的养子啊。」
这名少年的父亲是战死的鼓城败兵,因此对七宫、对展·凤抱有恨意。
「我、我的名字是……」
「不准报名!」
沉重的怒喝让少年停下动作。
面对惯于战争者特有的压迫感,少年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雾羽和其他军人保持不动,静静旁观事态的发展。
「等你强到有资格报名再来。你要用枪还是用剑都行,先让自己得到足够跟我对抗的力量再报上名字。我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挑战,只要那个人的实力强到有资格报上自己的名字,」
「你、你是说真的吧?什么时候都行吗?」
少年以颤抖的声音开口,展·凤用有力的动作点头:
「我记住你的脸和眼睛了。不管是五年后还是十年后,我保证接受你的挑战。」
雾羽终于移动脚步,来到展·凤的身前:
「你先退下吧。等到这场战争结束,我再教你怎么用剑。」
这番话让少年决定退让。
他低下涨得通红的脸,快步离开现场。
「很抱歉。我没有管好应该照顾的人。」
「没关系,他只是太心急。因为我说不定会死。」
对手是破军王,目的地是战场中央。自己的杀父仇人就要独自一人走向那个险地,少年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虽然明知敌不过对方,仍然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若是不这么做,这份怒气也许永远无法传达给对手。这就是这名不断压抑心中情绪的少年如今的想法。
「十年后你打算跟他决斗吗?」
面对雾羽的问题,展·凤露出在战场留下无数伤痕的背部笑道:
「我真正的特技就是这张嘴。」
笑声显示他下一次也会用嘴巴解决问题。
「那个……你现在打算干什么?」
「只是跟老朋友打个招呼。」
破军王威夷坐在小牛大小的干燥岩石上,双眼望向天空。
正午的天空一片湛蓝,远方的山上有鸟群飞起。
「那是地方同盟的伏兵部队吧,」
他看穿鸟群之所以惊飞,是因为有军队在山中移动的缘故。
那多半是从几天前便展开行动的另一支部队。
为了攻敌不备,双方都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有动作。
其中或许有人会在山中偶过,甚至爆发遭遇战。他们的生死可能会被大局的潮流淹没。
「呐,画家,你觉得现在谈和对谁最有好处?」
「啊、是、是,呃,应该是双子都市吧?那边的人讨厌战争嘛。」
绘津闲着没事做,正打算观察军马精悍的肌肉打发时间,于是说出最普通的回答。
「是真都同盟鍚马。这场战争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他们打的。」
「啊、果然是这样。我就一直觉得奇怪,明明是和平都市为什么要打仗。」
「那些家伙想让一宫和地方互相对立。为了让一宫与鍚马和睦相处,他们需要适当的敌人,所以他们才引导一宫跟地方同盟作对。」
将世界一分为二。
表面上倡导东和统一与东和重整,实际上企图将东和切割成中央与地方两部分。
这就是真都锡马的战略。
「他们想证明中央与地方处于互相征讨的关系,借此在世界画出一条界线。这也正是这场战争的成果,领土跟主权纷争之类的东西只是附带。」
制造战争情势,让战事出现扩大的征兆,他们便会提出和谈的提议。
一切都是让真都锡马成为中央政府内部一大势力的策略。
他们不愿见到一宫神川与其它都市建立良好的关系。
倘若双子都市与一宫神川彼此和解,甚至建立起稳固的关系,真都鍚马在联合政府的实力就会减弱。
为了扩大真都同盟的势力,他们必须让真都鍚马成为一宫神川唯一的合作对象。
「这样根本只是自私的做法。」
「战争的本质就是自私。」
威夷如此说道,停顿了一下:
「无论它的结果会让几千还是几万人死亡。」
冷酷的发书。
对于这样的结论,绘津虽然可以接受,还是觉得心有不甘。
「这些全都是那位公主计划的吗?我还挺喜欢那个人的。」
「在这个世界画下界线,乃是真都的悲愿。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团体。这个计划在他们看来,也许是百年大计。」
也许这条界线本来是用以划分其他的东西。
有可能是统一的东和与中原为首的外国之间的界线,也有可能是真都主宰的地方同盟与代表旧势力的一宫神川之间的界线。
前者距离太远,后者遭到拒绝。
所以原本敌对的一宫神川与真都鍚马只能采取现实的做法,两者开始互相勾结。然而他们无论是在内政还是内部情势,依然存在许多问题。
「如果真的在此谈和会怎么样?」
「他们会暂时休战,然后利用明年还有后年跟一宫进行融合吧。也许再过十年,这两个势力就会融为一体了。」
先让其他地方都市得到短暂的自由,利用这段期间建立强力的中央政府,之后再重新发动统一战争。如此才是最稳当的做法。
「我可不想配合他们啊,」
「我也是。所以我才出来跟那家伙对话。」
话才说完,有个人单骑从五都同盟的阵地跑过来。
那个人没有携带随从,看起来也没有武装,马上的身影穿着一身轻便的军服。
「大、大爷!」
画家一边大喊一边挥手,来到近处的展·凤从马上一跃而下。
他让爱马继续在周围奔跑,这匹骏马始终没有离开主人太远。
「嘿。」
展·凤一面走近两人一面轻松打声招呼。
「哼。」
威夷也站起身来,朝迎面而来的对手走去。
议和的特使被冷落在一旁,双方阵营的指挥官手无寸铁,连护具也没配戴,像平时在街上偶然碰面一般面对面。
任何一方只要再前进一、两步,就会进入对方的攻击范围。
两人互相注视,然后同时发出笑声。
然后在下一瞬间,两人同时说道:
「当我的手下吧。」
两人的话一字不差。
双方仿佛示威一般说出相同的话语。瞬间的沉默之后,这场令双方阵营都摒息注视的会面就此失控。
双方指挥官一言不发地开始互殴。
「噫~~!」
事态发展完全超乎意料。绘津虽然想逃,却不知该逃向哪个阵营。
他的视线不停在两个阵营之间游移,最后在五都同盟的阵地发现熟悉的四宫字样。他想起雾羽·良沙就在那里,同时也想起那位令他怀念的公主,于是朝那个方向冲去。
「告辞了!我们等和平的时候再见吧!」
绘津自己也不晓得这番话是对谁说,此刻的他只能使尽全力连滚带爬地逃离这两个打成一团的武士。
「真是蠢蛋。」
黑骑团的游击长看得啼笑皆非。
他把望远镜交给部下,自己跨上军马。
同时下令黑骑团的两千骑兵不得妄动。
就算那位王子被活活打死,游击长也不打算出击。
这是那个人自己的希望。
他早有觉悟,一旦落败就会承认自己的失败。
只是才说完第一句话就大打出手,绝不是指挥官该做的事。事实上根本不是一个成熟的大人该做的事。
「不过敌人一有动静就要出动。」
如果敌方阵营摆出准备进攻的姿态,黑骑团也只能采取行动。
他们不能弃指挥官而不顾,也没有理由临阵脱逃。
「他是想引发一场混战,好破坏谈和的可能性吧。」
为此不顾自己的危险,在众人环伺之下孤身赴会。对于破军王的这份觉悟,游击长不由得露出苦笑:
「那家伙只会选择战争。」
「在敌人有动作之前,我们绝不能动。」
接任五都同盟军指挥官的雾羽也对跃跃欲试的士兵下达不可妄动的命令。
从这里无法看出那两个人谁先出手。这场对决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双方同时动手。
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打架闹事,不过每个入都知道事实没有这么简单。
展·凤是个壮硕的男人,无论是谁都知道他如果真的想打,凭他的臂力可以轻松扭断人的脖子。他甚至自称曾经击碎猛牛的头骨。
另一方面,破军王据称也拥有极为惊人的体能,以及习自异国的格斗术。
如今这两个人正打成一团。
双方挥出的每一拳都有一击致命的威力。
胜负必定会在任何人赶去阻止之前决定。
「雾羽大人!」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少年呼喊雾羽的名字。
他无法决定要不要帮自己的仇人加油打气,只能不断凝视那个人的背影。
「那就是展·凤。下次挑战他时你得做好觉悟。」
「您是说他会赢?」
面对带有求助语气的疑问,雾羽点头:
「这场战争的胜利属于我们。你要知道他就是为此而战。」
用手挡住对方长手臂挥来的一拳,王子的身体离开地面。
他立刻重新踩稳脚步,压低身体使出一记肘击。
手肘撞向腰部,展立刻用手格开,朝王子空出来的胸口挥出第二拳,然而就在此时,展感到一股气流袭向自己的头部。
他立刻往后退。同一时间,对手的右手肘落在前一刻展的头部所在之处。
刚才一拳若是命中便能让对手内脏破裂,但是不值得他付出被对手打碎透骨的代价。
在因为拉开距离感到安心之前,这个壮汉用难以想像的速度踢出一记回旋踢。
面对一旦击中便足以粉碎骨头的一击,对手顺势往后一跳。
挡住因为施力点偏移,威力减弱的踢击,这次轮到王子展开进攻。
瞄准敌人眼睛挥出的拳头击中对手的脸颊,不过也被对手忍痛发出的反击打中。
王子忍了下来,可是体重的差距使他失去平衡。
新的一拳趁势逼近,王子压低身体躲过攻击,试图抓住对手伸直的手臂。
察觉意图的敌人迅速缩手,王子未能制住对方的关节。
接着两人再次互殴对方的脸孔。
双方都靠超乎常人的强健肉体与惊人的反射神经,抵挡对手的攻击。
即使如此,两人的脑部都受到震荡。
两人心知不妙,立刻拉开距离防止对手追击。
他们喘着粗重的气息彼此瞪视,肩膀、全身都在剧烈起伏,汗水浸湿的身体满是创伤。
虽然流血的伤口不多,全身到处可见红肿的部分。
那是激烈的打斗所留下的痕迹。
双方包括肋骨在内已有好几处骨折,也有几条肌肉断裂。
虽然避开手脚等重要骨骼折断的致命创伤,但是两人都是赌上性命一战。
「真是痛快。」
一直沉默交手的两人,此刻终于有了对话。
「是啊,真痛快。」
第一句话与之后的回答都伴随粗重的喘息。
「你的军队为何不动?」
「因为他们确信我会得胜吧。」
「哼、说什么笑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静静调整呼吸,既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这场战争到此结束。」
其中一方终于开口。
「那个特使会促成双方休战,双方很快就会撤军了吧。」
「真是蠢毙了。你不想在这里分个胜负吗?」
「不想。我倒觉得这种做法挺有趣的。」
「这个国家的做法只适用这个国家。」
「我讨厌必须配合别人的战争。」
「那你喜欢哪种战争?」
「不必配合别人的战争。」
「那只是小孩的抵抗吧。」
「不会抵抗的人一点也不有趣。」
「是啊,这倒是。」
两人都是侧身面向对手,不露半点破绽地撑起发热的身体。
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两人一面确认对手的状态,一面思考自己的战争。
然后不约而同地举起手。
「到此为止吧。」
「下次总有一个人会死。」
「杀死你是很可惜,但是我没办法手下留情。」
「是啊,我也没办法。」
两人分别走向自己的爱马。
两匹马发出低鸣,迎接他们无可救药的主人。
两个男人骑上爱马,彼此没有回头,也没有再次交谈,就这样回到各自的阵营。
士兵们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但是当他们见到满身创伤的指挥官举起手臂宣示胜利时,所有人都发出欢呼声。
如此情景同时出现在双方阵营。
「我们的展大人跟对方的将军互殴?」
这个报告让我听得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杜艾大人和梳妆师也都显得很头痛。
我们一进入常磐姬驻守的小城寨,来自前线的快马就带来这个令我们头痛的报告。
「您曾经听过如此愚蠢的战斗吗?」
「我连想都没想过。」
在梳妆师的质问下,就连杜艾大人也边摇头边垂头丧气。
「那个、我现在是不是该去跟常磐姬见面?」
我们是来慰问常磐姬,双方早已约好要见面,所以我问杜艾大人该怎么办才好。
「啊、照你的意思做就好。」
杜艾大人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不甘心地继续追问,杜艾大人这才恢复平常的样子:
「谈和的使者不也一起来了吗?我想对方不希望战争继续扩大,所以想在这时候提出暂时休战的建议吧。我们应该先问清楚详细情形再作决定。」
「要接受和谈吗?」
「不,这次一定要拒绝。」
杜艾大人一脸认真地说出要象征和平的宫姬拒绝和平的话。
「咦?咦?为什么?」
「因为……你看,我们还没有什么表现。」
忍受梳妆师冰冷的视线,杜艾大人像平常一样笑道:
「谈和的提案绝不能由真都主导。那样会让我们必须配合他们画出的界线。」
「界线?」
「把世界分成敌我双方的界线,这才是真都真正的目的。当世界上存在明确的敌方和我方,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会容易许多。有哪些东西对自己有利,又有哪些东西不需要,当这些东西可以简单区分出来,世界就会变得单纯又有效率。真都就是靠这种方法扩充势力的团体。他们那种不允许暧昧存在的论调,就是用来划清界线的论调。」
感觉好可怕。
我不喜欢那样的世界。
我从来没想过要在那样的世界里生活。我所知道的世界无论何时都交杂各式各样的东西,我喜欢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的人。
我不希望自己被人用单纯的界线与其他人、其他公主或是其他国家分隔,甚至想都没想过有那样的界线。
「难得我们来到这里,为了不让事情依照他们的剧本发展,你跟我都得做点事。」
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呐,空澄。」
杜艾大人用他招牌的笑容说道:
「我们要把这个世界翻转过来,再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回七宫城吧。」
「那个,这是翡翠姬的信。」
战战兢兢地交出受托转交的书信,对方在接过信的瞬间揍了自己一拳。
「唔啊!打人啊!公主殿下打人啊!」
刚用夸张的动作倒下,背上立刻被重重踩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成了二宫的手下!」
怒气冲冲的三宫常磐姬还想继续动手,多亏一旁的侍从把她挡住。
「这是不得已的!我只是想画真姬的肖像,结果回过神来就被带到锡马去了。」
「你的人生都是这样吧!」
周围的侍从拼命劝阻公主做出踢人的粗鲁动作,三宫常磐姬只好坐回椅子上,一脸心有未甘地拆开信封。
读过之后,表情为之一变。
信上列的都是有利的条件。
信件表示二宫已在这次的战争得知地方的坚定决心,愿意与一宫共同商谈暂时认可五都同盟地位的协议。接着提到愿意保留羽隅的归属问题,从仓濑撤军,并在双方之间设立缓冲地带。
如此内容等于完全接受五都同盟的声明。信上甚至还说若是常磐姬愿意率先响应谈和的提议,二宫将对饱受财政困难所苦的三宫夏目提供相当程度的经济协助。
「爷爷!这不就等于是我们赢了吗!」
常磐姬急忙对身边的人问道。
「嗯,这么一来的确没话说。也许二宫内部也因为勉强与一宫合作招来很多反弹吧。」
让长年侍奉自己的心腹确认书信内容之后,对方也说出同样的感想。
「是啊,流浪王子好像也带来不少麻烦,所以他们才想就此收手吧。」
常磐姬一脸高兴地把视线转向绘津:
「这样一来士道也不用再冒险了。你这个人偶尔还是派得上用场嘛。」
一听到使者如果不是自己,就算是特使也见不到常磐姬,绘津立刻得意起来:
「那当然,最照顾我的人就是常磐姬,能帮上公主殿下的忙是我的荣幸。」
绘津堆起营业用的笑容自吹自擂。
「这样啊。对了,你不是答应过要把在鼓城街上看到的事物告诉我吗?」
「嘿?啊、我忘记了。」
「咚!」一声,绘津又被踢了,不过这次力道轻多了。
「呜呜,对不起。」
「真拿你没办法。好了,以后你就待在我身边吧。」
「咦?可是我还得带着回覆回去。」
「我另外派人送去,你就回来这里吧。」
只是绘津还是一脸恕难从命的表情。
这种意外的反应让常磐姬露出不解的神色:
「怎么?你被翡翠看上了?听说你还跟流浪王子一起上战场,他也给你什么照顾吗?」
「不是,该怎么说……我对那些人挺有兴趣的。翡翠姬总是很认真,王子大哥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是个很正直的人,我觉得我应该跟他们好好道别。」
「他们有叫你回去吗?」
「啊、没有。」
那只是人生难得的偶遇。翡翠姬总是那么忙碌,威夷则是随时有可能消失在战场上。
他们和自己好像有关系,又好像没有关系。
彼此生存的地方完全不同。
即使如此,现在回想起来,绘津还是喜欢那两个人。
他想知道,也想亲眼看到那两个人接下来的方向。
「是啊,我挺喜欢他们的。」
「这样啊。」
常磐姬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脸上露出思考的神情:
「人生在世上总会遇到自己无法说明的缘分。这就是人生啊。」
「啊、这句话真棒。想不到常磐的公主还能说出这种话。」
多余的发言立刻引来公主作势要踢自己,绘津连忙逃开。
「算了,该怎么说,我跟七宫的空澄还有四宫的琥珀之间的关系也很奇怪。我大概可以明白这种关系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恢复平静的常磐姬如此说道,绘津立刻回答:
「啊、七宫的公主殿下也来到这座城寨了吧?可以让我见见她吗?我只剩下空澄姬与黑曜姬没见过了。」
「不行。你得把二宫的内情详细说给我们听。」
「咦?我不想做这种间谍才会做的事。」
「你在那边也说了不少我们的事吧?」
「啊、这么说来……」
这次真的被踢了。
当天夜里,展·凤终于躺在床上。
激烈的互殴让他全身上下到处都痛。
骑马回到阵地时还好,等到放松下来,无论走路还是骑马的震动都令他痛苦不堪。
虽说勉强还能动,但是除了必须向士兵表现自己平安无事之外,他决定专心在恢复上。
在展康复之前,指挥官的工作交由雾羽·良沙担任。
雾羽比展更年长而且富有声望,士兵们也对他十分尊敬。
更重要的是,一个主动与人互殴出指挥官虽然受到爱戴,同时也会失去部分部下的信赖。
「算了,没什么。」
嘴巴里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喝下一口酒当成消毒。
「你怎么看这场战争?」
前来探望的雾羽如此问道。
「那种和谈还是推掉得好。」
「接下来还打算继续战斗吗?」
「我会等到大鱼上钩为止。」
这句话让雾羽知道展的想法,于是他接受让混乱的阵地恢复秩序的工作。
在那之后双方没有动作,两者持续对峙状态。
「差不多了吧。」
虽然还没康复,至少恢复到能够上场作战的程度。展试着握拳。
指尖传来些许麻痹的感觉。
当一万名的援军随翡翠姬一起到达,整个阵地立刻为之沸腾。
所有人都相信如此的兵力足以在这场战争取胜,也能让和谈在有利的条件下进行。
「这是什么模样?」
「这是光荣的负伤。」
威夷同样满身都是接受治疗的痕迹。由于无法出去迎接,只能在寝室与公主会面。这里虽说是寝室,也不过是阵地后方的帐棚。里头只有一张简单的床供他养伤。
「在这种地方是治不好伤的。」
「有的战斗就是能让人越痛越爽快。」
「那只是互殴吧?」
「我们都打算杀了对方。只要挨了全力一击就无法动弹。」
那不是街上常见的互殴。当战场上的对手无法动弹时,补上致命一击是理所当然的事。
「您若是死了,凤翼旗团会彻底崩溃。」
「到时候就轮到黑骑士上场了。」
「我不能欠下那个女人任何人情。」
「想想那些因为你们的利害关系而死的将士吧。」
面对在床上支起上半身的威夷,跪坐的翡翠低声说道:
「我们要和谈。」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地方都市比我们想像中更要顽固。继续战争只会让双方的未来都蒙受巨大损伤,所以我想给双方对话的机会。」
「那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吧。」
知道再隐瞒也没用,翡翠姬放松表情说道:
「我们从没想过只靠夏季这场战争决定大局。只要在冬天和明年继续开战,很快就可以拖垮小都市的财政。」
光是在战场上获胜不能代表一切。
长期被财政困难所苦的三宫夏目将会第一个退出,四宫鼓城多半也不会勉强出兵。
当对手只剩下双子都市和七宫贺川,要打倒他们就不必花费太多力气。
「而且一宫神川也会变得更加衰弱吧?」
连这点也被看穿了——翡翠姬点头说道:
「当东和画分成为敌我双方,一宫绅川会因为与其他都市的对立而孤立。只有我们能够与孤立的他们联手。如此一来中央的体制使得以稳固。」
「这是你想的计划?」
「这是我们的百年大计之一。为了让真都同盟取得天下,我们经历无数的忍耐,也拟出无数的计策。」
「我不认为一宫会保持沉默。」
「为了让他们保持沉默,我们让隐藏的真都人混进他们的议会和府中。每年我们都投入庞大的预算进行游说工作。」
翡翠姬边说边慢慢地从跪坐的姿势起身。
「即使爱好战争的您想引发混战,既然我来了就不能再让您为所欲为。现在我们要设法笼络处境最艰难的三宫夏目,用我们的手结束这场战争。」
就在翡翠姬如此宣言的同时。
帐棚外面突然亮了起来。
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沉郁声响。
一股红光在帐棚外扩散,过了一会儿,巨大的声响再次传来,这次发出炽热的白光。
「烟火?」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翡翠姬冲向帐棚外面。
夏季的夜空出现眼前。
断续的轰隆声响与闪光照亮夜空,明亮的光芒把仰望者的脸颊也染上颜色。
议论纷纷的锡马军曾在过去见过相同的景象。
所以翡翠姬扬起眉毛说道:
「您果然到这里来了,一宫的黑曜。」
在西方的一段距离之外。
眼角余光可以看见黑骑团正在忙碌,为迎接他们的公主作准备。
「看来隐藏的真都人没能阻止黑姬啊,」
毫不理会嘲笑的声音,翡翠姬继续仰望夜空。
烟火带起的烟雾逐渐消散,远方的星星重现光亮。
「看来阻止那个人是我的责任。」
说话声中不带半点犹豫。
夜空里的烟火宣告黑姬的来访。
喜好排场的黑姬带领三千名黑骑士朝进攻仓濑的阵地前进。
在农村地区的夜路上,黑骑士人人手持火把,在暗夜中形成明亮的群体。
周围村落的人们,只能摒息注视这个奇异的景象。
「好了,哪些人会有动作呢?」
看着士兵忙着发射烟火,离开马车稍作休息的黑曜喃喃说道。
「这次改变路线会让公主殿下失去立场。这个行为等于背叛在羽隅等待公主的人们。」
背后传来老学者斥责的声音。
「将一宫的所有力量集中在羽隅能有什么作为?在此地帮助我们的联盟伙伴二宫,才是最重要的事。」
黑曜头也不回地回答。
「信任联盟对象也是政治。锡马方面必定会将公主殿下此次的行动,视为不信任伙伴的行为。请公主殿下莫要继续进军。」
「若是让翡翠和凤翼旗团成为这场战争的主角,一宫的尊严将荡然无存。从现在起黑骑团和我黑曜会取代凤翼旗团掌控大局。」
「这样一来正在推动一宫与二宫融合的议会也会提出抗议。公主殿下可能因此被迫退位。」
说到这里,黑曜终于回头望着老政治学者:
「我是赌上宫姬的地位,参加这场战争。决定这场战争是继续还是就此结束的人不是翡翠,而是由我黑曜决定。」
发出如此宣言的同时,华丽的烟火又一次在背后炸开,黑帽子公主的身影在火光当中显得特别耀眼。
「什么?」
「黑曜来了?」
隔天早上,我跟常磐姬参加的会议气氛十分紧张。
因为我们刚接到报告,指出一宫公主与黑骑士团集结全军,在仓濑方面建立阵地。
阵地的位置与二宫军和五都同盟军都有一段距离,可以看出他们想利用这种布阵方式对双方同时施加压力。
「我的提议是不要答应二宫公主的谈和案。」
杜艾大人正在扮演七宫公主辅佐大臣的角色,对三宫的成员和常磐姬陈述意见。
「如果我们希望促成和平,就应该选择身为旧王都的一宫神川为和谈对象。五都同盟必须由一宫神川出面认可,而不是自称副都的真都同盟。」
也只有身为正统政府的一宫神川才拥有这种权力。
「二宫锡马的表现就像个仲介,目的不过是追求自己国家的发展。无论他们提出多么有利的条件,我们都不该让他们成为东和的代表。」
杜艾大人用不带感情的语气讲违道理。
他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好恶,而是提出理所当然的建议。
「但是高傲的一宫会认同地方独立吗?」
一宫神川必须顾全身为正统政府的面子,所以他们不可能认同地方独立和五都同盟。杜艾大人也说过,那样会让他们失去地位并且加速衰退。
「我们必须承诺往后缴纳更多地方税给他们,并且表现出愿意归附中央的意愿。当然,这些承诺会在经过漫长的交涉之后实现。」
「如此一来只会让他们获得更多利益,我们更加辛苦不是吗?」
「只要让一宫知道五都同盟愿意支持他们,神川与鍚马之间的关系就会动摇。对我们来说,最麻烦的事莫过于一宫与二宫合而为一。」
双子公主也采取应变措施,如今彩家的重要人物已经与一宫神川展开交涉。
接下来轮到我们。
「我想黑曜姬不是为了发动战争而布阵,她是为了与我们对话而来。」
听见我的说法,双手抱胸的常磐姬露出苦闷的表情:
「因为她也不喜欢二宫吧。」
即使如此,常磐姬还是不想向一宫低头。
当三宫夏目因为不景气而陷入衰退时,身为中央政府的一宫神川什么事也没做。不仅如此,只顾眼前利益的一宫神川还不断加强与商都鼓城的关系。根据夏目方面的说法,这就是造成东和西部地区不均衡状况严重恶化的根本原因。
「七宫将对一宫公主派出和谈的使者。相信此举可以让这场战争平安落幕。」
杜艾大人的提案引来三宫方面的异议。
「与一宫勾结,不是违反东和各都市的独立精神吗?」
常磐姬代表三宫提出这个意见,杜艾大人摇头说道:
「要达成我们的目的,最快的方法就是让一宫认可东和的地方分权体制。事实上这也是东和各都市唯一的愿望。」
对于独立这种过于远大的梦想,东和各都市内部都有异议。
实际上东和各都市之所以倡导独立,为的只是求得自身的繁荣。各都市之间没有严重对立的背景因素存在。
所有人只是在反抗中央的腐败。
「只要塑造出一个没有地方支持就无法成立的中央政府,这个国家的体制就能朝我们的理想更近一步。」
听见杜艾大人的发言,常磐姬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政治的事我不懂。这里就交给七宫的左大臣吧。」
「感谢三宫公主的同意。」
杜艾大人点头致谢,常磐姬看着我说道:
「你打算派谁当使者?这位杜艾尔·陶大臣吗?」
「啊、不,我打算自己去。」
我忍不住如此说道。包含常磐姬在内,在场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因为宫姬是为了和平而存在的巫女姬,我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做一次这样的事。」
我连忙解释,常磐姬先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然后像是接受事实一般正色说道:
「真想看看你和黑曜对话的样子。不过总觉得那是很危险的事。」
她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担心。
「支持公主是臣子的义务。」
杜艾大人用一如平常的态度表示对我的支持。
「真的要去吗?」
在临时准备的房间里,梳妆师一边为我重新化妆一边问道。
从镜中看去,这个人的表情一如平常,这让我感到安心。
「我想见黑耀姬殿下一面。想要问清楚她心中的想法。我想知道过去发生的事,还有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我想说的和想知道的事太多了。」
「这样啊。」
梳妆师还是一如往常,用熟练的动作整理我的头发和假发上的传统发髻。
我的头发比以前更长,假发的部分自然减少。
这种默默把自己交给梳妆师打理的时间,特别令觉得我安心。
「公主殿下只需要做一点工作就好了。」
「可是不做事我会过意不去。」
「我认为日影闲着不工作是件好事。」
这么说是没错。
日影先生能毫不迟疑地杀人,我猜他说不定比展大人还要惯于战斗。像那样的人如果闲着没事做,至少代表日子很和平。
「当公主殿下不得不做事,只代表公主殿下身边的人没有做好他们该做的事。」
听见这种说法,我试着思考其他公主的样子。
然后脑中浮现起一个人行动的黑叶小姐,还有据说总是辛勤工作的二宫公主。
「一宫殿下也有在做事,而且听说二宫殿下为了工作不惜牺牲睡眠时间。」
「一宫内部的派系太多,所以有很多事要做。至于二宫公主,我想她应该是身边缺乏好的离舅吧。」
「不是说真都的人都很勤劳吗?」
后面传来一声叹息,帮我梳头的手停顿了一下。
「那里有太多从不会自己思考的人。要是没有人提供他们具体的行事方针,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些人的集合体就是真都同盟。」
「翡翠姬要帮他们想所有事情吗?」
为什么?
想事情是这么快乐的事,为什么有人连想都不肯想?
每天从早到晚,我最常做的事就是想办法理解展大人、杜艾大人、黑曜姬殿下,还有梳妆师他们说的话还有想法。
就像杜艾大人喜欢读书,我的兴趣是解读别人说的话。
这就是我的生活。
当偶然发现新的事物,或是注意到小时候没注意的东西时,我就会觉得非常高兴。
所以我无法想像什么都不想的生活。
「以前陶·杜艾说过,真正喜欢书的人是很少的。」
梳妆师叫出杜艾大人的蔑称,语气像是在回忆往事。
「他总是说真正会去体会书里每分内容的爱书人非常少。真是些奇怪的人,陶·杜艾是,凤·展是,公主殿下也是。」
「我也是吗?」
「请您抱有自觉。那两个人直到最近五年才终于领悟,那样太迟了。所以他们年轻时才会不断失败,沦落到必须逃亡。」
我不知道那两个人过去的样子,那时和他们在一起的人不是我,而是身后这个人。
「梳妆师当时为什么要离开展大人与杜艾大人呢?」
这是我从好久以前就想问,却一直问不出口的问题,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