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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乐章「Wonder Tree」)

    (好困……再这样待着不动,好像马上就会睡着……)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毕竟这里没有日历,也没有时钟。

    不过,就算这里真的有那些东西,说不定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因为,这里不但没有早上没有中午,甚至也没有夜晚。也就是说……时间……在这里也许是不存在的。

    所以我不会感觉到饥饿,也感觉不到口渴。此外,我也没有名字。虽然说也许只是我忘记了,但除了想不起来以外,也觉得没有想起来的必要。

    (……来到这里之前的记忆,我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但是现在,就像我的名字一样,也许我没有必要去回想起这个世界以外的事物。

    ——因为,跟Deemo一起度过的时光,实在是太快乐了。

    ♩

    我是在某个时刻,从天花板的那个小窗掉到这里来的。

    之所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毫发无伤,都要多亏Deemo接住了我。

    要怎么形容Deemo其实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毕竟我自己对Deemo也不是那么了解。

    因为我来到这里之后,从没听过Deemo说话,也没见过他开口。

    能够清楚说明的,大概也只有Deemo他的身高真的很高这件事吧——但即使如此,他也无法伸手就触及那扇天窗就是了……

    至于脸蛋……就不是很清楚了。但我能感觉到,他总是用温柔的眼神守护着我。

    (所以,从我第一次见到Deemo开始,就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怕。)

    他的身体,就像骸骨那样的瘦长而漆黑,全身看起来就被像黑影一样的东西覆盖着……

    但他并不是影子。因为,Deemo的脖子上可是好好地系上了个白色的蝴蝶结,而且Deemo他还能够跟我牵手呢。

    ♩

    在这座城堡——我总觉得这里有着和城堡相符的氛围——当中,Deemo大半的时间,都在弹着钢琴。

    在这充满着柔和光辉,地板铺满看似相当光滑的青绿色大理石的这个房间,有株巨大的残根,在其之上,则是放置着一座扇形,感觉不曾见过的白色平台式钢琴。

    (每当Deemo演奏着钢琴时,不知为何,我的心情总会变得相当安稳……)

    然后,在那巨大的残根上,长着一株可爱的小小幼苗。那株小幼苗,是从我来到这儿才长出来的呢。

    「快快长大喔~要长得比我还高唷~」

    每当我心血来潮,就会像唱着歌般的对着小幼苗说话。

    但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幼苗长大。

    (因为这里,就连水都没有嘛……)

    不过,如果有天那株幼苗能成长到天窗的高度,我就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自己的家……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这点。

    2m

    (哇……!)

    这还真是棵不可思议的树呢。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那株从残根中萌芽的小树芽,居然已经成长到跟Deemo的身高一样高了。

    (明明就连水都没浇的说……!)

    也许是因为照射着房间的那道光,有着什么神秘的力量也说不定。

    为了确认这棵树那令人无法置信的成长速度,我一边眨了好几次眼,一边随着Deemo那让人舒畅的演奏,在树木的周围晃来晃去。

    ——然后,我的视野里映出房间左侧的门是开着的。

    ♩

    (这扇门,我还真不知道它能开启……虽然有点害怕,不过还是进去看看吧……)

    我慢慢地从这不知何时打开的门缝当中,进入左侧的房间。

    房间里,老旧的灯泡散发着淡薄昏暗的黄色灯光,延伸至天花板的书架占据了一整面的墙壁,排满架上的净是看似内容艰深的厚重书本。

    (这里是……书房吧。)

    在昏暗的房间里,我凝神注视书架上的书,却发现上面满满的都是英文,我连书名是什么都看不懂。所以只好呆呆地站在那边,放空地盯着那些大量的书籍。

    就在这段期间,一股睡意袭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股奇妙的气息。

    (该不会,是妖怪吧…?)

    虽然觉得有些害怕,但我还是转过头向后方望去。

    结果,我看到放置在房间深处的书桌上,有着一个戴着白色的面具,以及被同样是白色,且有些褪色感的连帽长袍从头到脚完全包覆着,跟我身高差不多的女孩坐在那儿。

    那个女孩——暂时就先叫她面具小姐吧——散发出一种有些恐怖,又有些诡异的氛围。

    (她是谁……?)

    我被她那奇妙的存在感给震得身体为之一僵,内心则是不敢正视这个像是从天上降下陨石般突然的事实。

    (因为,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和Deemo在嘛。)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但我以为这里是只有Deemo和我的世界。

    所以,面具小姐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是相当的困惑。然而在这只有三个人的世界中——无视对方也很奇怪,所以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下定决心,试着向面具小姐搭话。

    「你好。请问你的名字是?」

    仔细想想,这也许是个奇怪的问题也说不定。毕竟我明明就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想起来,却问了人名字。

    「……」

    难得人家鼓起了勇气开口,但是面具小姐却仿佛是完全没听见我的声音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就这样等待了一段时间,结果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有种自己的存在完全被否定的感觉,心情感到无比悲伤,又觉得面具小姐应该跟妖怪有所不同——我怀着不知为何对其存在本身感到恐惧的心情,战战兢兢地把脸贴近那张面具。

    然后从面具的缝隙中传来了嘶——嘶——这般细微的鼾息。

    (面具小姐好像正在睡觉……)

    什么嘛……

    正当我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叽——」的一声,门打开了。结束了演奏的Deemo,面无表情地——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其实一直都是面无表情——走进了书房。

    Deemo一定是因为担心我怎么一直没回到那间大树的房间,所以过来找我了吧。

    Deemo他先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接着用他那满月般又白又圆的眼睛,看了我和面具小姐一眼之后——此时的Deemo,对于原本应该是第一次看到的面具小姐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便踏进了书房,然后伸手从书柜的最高处,轻松地拿了本很厚的书,并坐在比起Deemo肯定比较适合我的小小的残根板凳上,开始读起了那本书。

    (Deemo在读着什么书……?)

    我一边观察着Deemo手上的书,一边趁着Deemo认真读书的期间,再次像是在探险般地,在书房里漫步走着。

    这房间里不但灯光昏暗再加上散落一地的书本,走路不注意一点可不行。

    但是我才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被放置在地板上的书本给绊到了。

    正当我因此身子不稳跌倒的时候,突然,贴在书架上的一张纸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立刻抓住附近的书架站稳身子,然后慢慢的靠近了那张纸。

    "dprsdfrctr??intrcrbrlhmrrhg?"

    虽然因为灯光昏暗,所以不凝神注视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但那张些微泛黄的纸上,似乎写着我无法阅读的文字。这个会不会是所谓的草书啊……

    (上面写着什么呢……)

    我歪着头,像是要搞懂这文字的意义,轻轻地试着摸了一下那张纸。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碰到纸张的那一瞬间,我却不由自主地把纸张弄掉了。因为从纸张上面,传来了一股相当温暖的感觉……

    那大概……就像是直接触摸着某人内心的表面那般,非常温柔的温度。

    当我把纸张捡起,被那有如碰触某人肌肤一般、不知其真面目的不可思议感觉给包围住时,眼角余光却看到Deemo将那本书给阖上,静静的走出书房。

    (是不是又要去演奏钢琴了呢……?)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虽然我还是睡得挺多的,但Deemo他却是每天不眠不休,持续的弹着钢琴。

    (Deemo这样不睡觉没问题吗……)

    不知为何我突然担心了起来,于是追着Deemo离开了书房。

    不过在这昏暗的房间中,我才走近门,又被不知道放置在地上的什么东西给绊到了脚。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一点也不痛。到底是踢到了什么东西呢……我看了看脚边,那个并不是书,而是个形状像是宝箱的收纳容器。

    (……打开看看吧!)

    看着那个外型,我满心期待地伸出了手。但是那宝箱就像是被接着剂给黏着一般,关得紧紧的,完全打不开。不过仔细想想,想要打开宝箱,总是需要钥匙之类的道具。

    (Deemo他是不是在藏着什么东西呢……?)

    环顾四周,也看不到类似钥匙的东西,因为难得找到的宝箱却无法打开这点让我感到有些失落,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坐在被放在地上的巨大的书本上。

    然后当我把视线望向房间深处时,我注意到了,从面具小姐坐着的书桌的红色桌巾下,似乎有张像是发黄纸片般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什么呢……?)

    为了不吵醒面具小姐,我静静地试着拉了拉纸片,然后发现那古老的纸张上,有着大量的音符不规则地排列在一起。

    那张纸片无论怎么看,都是钢琴的乐谱没错。不过,光只是看着散落纸面的音符,是不可能知道这是什么音乐的。

    ♩

    我迅速地拿着那张新乐谱,回到了大树的房间,往Deemo的身边奔过去。

    「Deemo,我找到了份乐谱,想请你弹给我听听。」

    然后兴奋地将新乐谱交给了Deemo。

    那时……——我觉得这应该是我自己的幻想——Deemo似乎露出了看似非常开心的表情。

    3m

    「早安,Deemo。」

    我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倒不如说,这世界是没有昼夜之分的,所以虽然不分白天还是夜晚,但我总是会在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向Deemo这样打着招呼。

    「……」

    Deemo则是像回覆我一般,一瞬间轻轻地望了我一眼后,手也不歇息地持续演奏着钢琴。

    Deemo他从昨日开始,就毫不迟疑地持续演奏着昨天我所发现的乐谱。一个音一个音,就像是为了不要弹错般谨慎地……

    (不知道Deemo会不会说话呢……?)

    虽然不太清楚,但我觉得我说的话,是有确实传达给Deemo的。

    (不过,都没有人陪我聊天,真无聊……)

    没错……虽然Deemo听得懂我所说的话,但是他并不说话,所以就连吵架也办不到。

    「唉……」

    (不知道我还会在这世界里待上几天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忧郁地仰望着天窗,突然间不知为何,有种回家的距离是怎样也到不了的感觉,我用上全身,叹了一个大到足以把气球吹胀的一口气。

    我想休息一下坐到残根上,也不是刻意要看什么,只是不经意地低头往下看去,此时一项事物偶然映入我的眼帘,让我不由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居然,从钢琴的正下方,也有一株全新的幼苗萌芽了!

    在那一瞬间,原本满是浮躁心情的我,脑海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就在我的眼前,一个推论浮现了出来。

    (……该不会那株幼苗听着钢琴的琴音就能长大了……!)

    因为,要是仔细回想的话,虽然只有一点点,但Deemo弹完曲子的那个时间点,我也感觉得到幼苗成长了。

    「嗳,Deemo,幼苗听到Deemo弹的琴音就会长大吗……?」

    方才的发现让我的内心激动不已,但我仍在Deemo正好结束一曲的时候平静地这么问道。

    「……」

    Deemo将手指从发出温柔琴音的键盘上移开,用他那有如纯白弹珠般的圆圆眼睛注视着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如果那株幼苗能持续长到天花板上窗户那儿的话,我就能够回家了。

    所以Deemo他才会这么样不眠不休地持续钢琴啊……

    「Deemo……真温柔……」

    我不禁轻声地这么说道。感觉自己的声音中还带了点哽咽。

    从那之后Deemo与我也不知道是从谁先开始的,我们先是眼神相交,接着慢慢地抬起头,望向那个无论把手伸得多长,都碰触不到的天窗。

    总感觉到那扇窗比起刚才,虽然只有一些些,但似乎变得更靠近了一点。

    ♩

    过了一会儿,Deemo又继续开始演奏起了钢琴。

    (不知道Deemo弹的音乐外面听不听得到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朝着书房走过去。

    书房那儿因为有面具小姐在,总觉得无法静下心,如果可以的话真的不想进去,但如果再继续待在同样的房间,感觉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面具小姐她一直都在沉睡中……)

    今天——是说我也不知道从哪个时刻算起是今天——在书桌上,面具小姐衣然像是个摆设物件地沉睡在那儿。

    ——面具小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边睡觉的……

    (简直就像……死掉了一样呢……)

    我突然产生了这般恐怖的想像。

    突然间,那个宝箱就像是祈望着我能注意到它一般,映入了我的眼帘。那正是之前因为被上锁而无法打开的那个宝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现在就算是没有钥匙,我也可以打开这个宝箱。

    我悄悄靠近了那个宝箱,伸出了手。

    果然,即使我没怎么出力,它依然像自动门一般,轻松打开了。接着我看向宝箱内部,里面放着一份有些老旧的乐谱。

    (这个也是不曾看过的乐谱呢。)

    ♩

    我当下觉得好开心,抱着乐谱,一股脑儿地冲回大树的房间,朝着一心弹着钢琴的Deemo奔去。

    然而真正让我高兴的,并不是因为打开了宝箱,也不是因为找到了新乐谱,而是觉得Deepo知道后又会因此而像之前那般高兴。

    「Deemo!我又找到新乐谱了!它就放在宝箱里面!」

    我得意洋洋地将乐谱交给了他。

    然后Deemo带着相当开心(应该说看起来很开心……)的表情,立刻照着琴谱开始为我演奏。

    那是不同于目前为止具有戏剧性风格的旋律,而是有着开心气氛般的曲调。

    我在Deemo身旁坐着,靠在演奏钢琴的Deemo肩膀上,心想:在睡觉前,我还想跟Deemo一起跳个舞。

    我想,这样的话,我一定可以作一个快乐到不想醒来的美梦——

    4m

    昨天——因为也搞不清楚时间,所以我都把睡着前的时间称之为昨天——明明就跟Deemo一起跳了舞才睡觉,结果却没有做什么快乐的梦。

    不过仔细想想,自从来到这儿,明明我只要没事的时候都在睡觉(不如说是渐渐睡着)的说,却没作过什么「梦」。一次都没有。

    (为什么呢…?)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最近我开始一点一点的回想起来了——一直以来我总是只要一睡着,几乎就会作梦的那种。

    明明是那样,为什么现在却反而变得没办法作梦了呢……?

    不记得是谁曾经这么说过,人长大了之后,就不会再作梦了。

    难道说,我在这里的这段期间里,不知不觉变成了大人了吗……?

    (说是这样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嘛。)

    毕竟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个小女孩。这种事就算不看镜子也知道。毕竟我所看到的事物高度,从我自天窗落下的那天起就一点都没有改变过。Deemo也一样是看起来那么的高。

    然而只有那棵不可思议的树,渐渐地追过了身材幼小的我。

    (树儿听了新的歌,好像就会长得比较高耶……)

    每天坐在Deemo的旁边观察着树,总觉得状况应该是这样。应该说,一定是这样没错。

    所以我有时候会觉得,这棵树好像有着感情一般。就像是疯狂地恋上了Deemo的琴音般……或者说,也有可能是Deemo每次弹奏着键盘的同时将生命注入树木一样……也许在那棵树木的体内,发生了诸如此类的现象也说不定。

    啊啊……这世界真是到处充满不可思议的现象啊。我打从心底想知道,这棵不可思议的树木之后会如何地成长。

    (话说回来,Deemo好慢喔……)

    Deemo从刚才就去了书房,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平常明明总是很快就回来弹钢琴的说……

    ♩

    我终于耐不住等待,走向书房打算叫Deemo回来。我缓缓打开房门,窥视书房的内部。

    然后在那瞬间——一直沉睡的面具小姐,慢慢地将头抬起来,朝我看了过来。

    (咦……?)

    突然间我的心跳加速,因为感到恐惧而急急忙忙地将门阖上,逃命般地回到了大树的房间。

    ♩

    (刚刚……我好像跟面具小姐对上了眼……)

    我用手按着心跳急促得有些异常的胸口,想也不想地就往大残根上坐了下去。

    在这开始混乱的世界当中,我心想,真希望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只是梦就好了。因为在我的内心某处,希望面具小姐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就好了。

    ——因为,因为我总觉得,Deemo会被她给抢走……

    不知为何我的眼眶泛起了泪光。为了安抚自己那无处可宣泄的感情,我抬起头望向树木。

    感觉那棵树木比我刚刚确认的时候,又稍稍长高了一些……

    我就这样慢慢地像爬行一般,有如受到吸引般靠近树木,轻轻碰触树干。

    (为什么……只要摸了树,好像有种奇妙的感觉……)

    那种心情,感觉就像是在触摸着某个人的幸福记忆般……

    ♩

    我就这样靠着大树坐下,一段时间后,Deemo总算从书房回来了。似乎在我自己没有自觉的时候累积的不安此时一次爆发出来,我快速奔向Deemo抱住他那纤细的身体,想向他问问面具小姐的事情。

    但是就在我问出口之前,Deemo先是跟我拉开一段距离,然后将一份应该是从书房拿来的乐谱,对着我摊了开来。

    (咦……?)

    我有点吓了一跳。Deemo像这样好像在提示我些什么,这可还是第一次。

    「要演奏给我听吗……?」

    我看着Deemo那双似乎想要诉说些什么的双眼,这么问道。

    Deemo静静地点了点头,以温柔包覆的方式牵着我的右手,将我带到了钢琴旁边。

    我就在他的旁边,看着Deemo用那双长长尖尖的黑色的手,流畅地弹奏出全新的乐曲。

    (为什么呢……)

    Deemo作为礼物而送给我的这首曲子,明明应该是我第一次听到才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着令人相当怀念的感觉,那份感觉,让我胸口的鼓动加速。

    但是不论何时,Deemo的演奏就像是在睡着的过程中见到的梦一般,一瞬间就结束了。

    (啊啊……还想要听更多……)

    ——还想再继续听下去呢……

    不过,连沉浸在演奏余韵的时间都没有,就在演奏结束之后,那件事情便发生了。

    宛若被施加了魔法一般,树木绽放出闪亮刺眼的光芒,一口气开始长大了……!

    那光景实在太过梦幻,感觉似乎不知在何时何地曾经见过。是的——面对这有如最喜欢的电影当中一幕的景象,我跟Deemo彼此对看一眼,天真的笑了——虽然我不知道Deemo有没有笑就是了——

    如今在这无聊的世界里,只有大树在成长着这件事,是我们的喜悦。

    ——Deemo,就这样培育着大树直到天窗那儿,爬出窗户真的就可以回家了吗……?

    6m

    「你们的演奏真是有够吵的。」

    这是面具小姐对我们说出的第一句话。

    「咦?」

    我吓了一跳,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整个人愣住。因为直到刚刚都一直在沉睡的女孩子,突然做出这种批判性的发言,实在是让人不可置信。

    (该不会即使在睡梦中,也能够听到钢琴的琴音吧……?还是说,她只是假装睡着了而已呢……?)

    「你想要弹琴让树长高?」

    面具小姐她再次以强烈口气问道。这么听来显然刚刚的那句话并不是我听错了。

    我被少女那有些恐怖的声音给压倒,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别逗我笑了。」

    接着面具小姐用比之前更不愉快的声音像个魔女般笑了。

    「就给天真的你们一个忠告吧。爬得越高,跌得越痛。小心喔。」

    虽然面对面具小姐那接连不断的恶毒言词,我只能退缩噤口不语,但听着听着我也渐渐地不开心了起来,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跌下来是说……?」

    「那种事,就算不用我一一说明也能明白才对吧。」

    然而对于我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这句话,面具小姐则是用更强烈的语气回了过来。

    「我不知道耶……嗳,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的回应让我内心就像是被尖刺刺着般疼痛,我半吞半吐地将我作痛的心中一直抱持的想法脱口说出。实际上,这个问题与其问面具小姐,更应该问Deemo才对。因为,Deemo一定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因为Deemo他不会说话,就算问了他,他也没办法告诉我。

    「这里……?就如同你所看到的一样,这里是书房啊。还是说……是问这个世界?」

    面具小姐她肯定在面具的后面偷笑着,说话的口气仿佛她就是知晓这世界所有的事情。说不定能就此了解这个世界的某些事情也说不定——我如此期待着,并带着紧张点了点头。

    「傻孩子,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不可呢?」

    然而有如想要粉碎我的期待一般,面具小姐她再次以冷血的声音这么说道。

    「因为你……比我更早就来到这里了对吧……?」

    「也是呢,我远在你来此之前就在这里了。」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所以啊,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很早之前。」

    对于我就像人鱼吐出的气泡般陆续涌出的问题,面具小姐不耐烦地回答。

    「……你是……谁呢?」

    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再继续跟面具小姐对话下去,不仅如此,还想尽快离开,但是我就是无法停止发问。

    因为我明明都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了,却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所以,就算只有一点也好,我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个怎样的世界。

    「你问我是谁?这个嘛,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吧。」

    但是面具小姐有如故意破坏我这个愿望般,再次暧昧地回答了我,还呵呵地发出轻视的笑声。

    「……」

    此时涌现一股眼前空间都看起来为之扭曲的严重昏眩。感觉好不舒服,我强忍住当场蹲下的冲动,摇摇晃晃拖着自己的双脚,像是要逃离面具小姐一般走出书房。

    然后,一回到大树房间的我,就像是昏倒一般躺到弹着钢琴的Deemo腿上,闭上了眼睛。

    「……Deemo,面具小姐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到这里的呢……?」

    闭上眼之后,我似乎稍微失去了意识一段时间。

    虽然自己没法确认,过了短暂的时刻,我还是缓缓地有如吐气般问道。

    「……」

    Deemo果然还是什么也没回答我,只有似乎是要补偿他无法说话这点,用他那温柔到不可思议的黑色大手,像要抚顺我头发般,持续的摸着我的头。在被Deemo安抚的途中,我的意识渐渐地模糊,然后陷入这个世界独特的睡眠状态中。

    ——是啊,Deemo他总是像这样,熟练地让我入睡。总是……

    8m

    『——不耐烦的声音……』

    「真是吵死人的演奏呢。」

    在那之后,每当我与面具小姐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总会用像是能一瞬间把内心表面给冻结起来的言词,尽是对我说些不怀善意的话。

    (面具小姐好像不太喜欢我……)

    但其实我也不喜欢面具小姐。因为,她只要一开口,就老是说出刚刚那种惹人嫌的话。

    如果她老是讲话这么过分,那还不如像之前那样持续沉睡还比较好——抱持着这种想法的我,或许也是稍微有些过分了……

    ♩

    今天,我也一直待在钢琴的旁边,听着Deemo的演奏。将身体靠在钢琴上,仿佛琴音直接注入了身体里面一般,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话说回来,每次看到都觉得,这真是架很大的钢琴呢……)

    我喜欢Deemo所奏出来的琴音。

    但是……想不起来……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唉……」

    宛若要溶解先前冻结的内心表面,我叹了口带热度的叹息,几乎同时Deemo的演奏也结束了。

    每当Deemo的演奏结束时,总会让人感到寂寞。因为,只要没了钢琴的声音,这个空间,就会像一个人都没有的废墟般,寂静得令人害怕。

    好希望Deemo赶快弹下一首曲子喔……

    正当我总觉得这个拿它没辙的寂静好厌烦,打心中这么期望的时候,就在我的右手旁边,只有短短一瞬间,感觉到有阵风从树木方向吹来。

    (风……?)

    但是所谓的风,一般来说都是从房外吹进房内的,所以依照一般的想法,应该是从那高得夸张的天窗吹来一股强风,这个答案会最自然……

    但是刚刚的那阵风,确实是从不可能吹出风的树木那边来的……

    是我想错了吗?我一边想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情况,一边盯着树木的时候——就在我的注视下,树木再次跟之前一样,如同挥洒钻石碎片一般,散发出闪闪发亮的光之粉末,急速成长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咦……?)

    突然,从我耳边传来不是少年……比较像是青年般清澈的声音,感觉好像有某一个人,温柔的触碰了我的小指。

    (谁——?)

    但是我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任何人。

    此时Deemo的身体正对着钢琴,而且Deemo他又不说话……

    ——这个时候,我突然惊觉到。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我从第一次遇到他的瞬间开始,就知道Deemo他的名字……?

    10m

    「Deemo我们来玩!你当医生~我当病人~」

    「……」

    Deemo他既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

    但若是我拜托他跟我一起玩,他偶尔就会放下钢琴的演奏,跟我一起玩。就这点看来,Deemo其实也还挺孩子气的。

    ——而且最近我时常……应该说,最近总是想像着自己永远住在这里的样子。

    在我想像的未来当中,我跟着Deemo一起像现在一般,在这巨大的树下一起玩耍、睡觉,听着让人放心的琴音生活下去,那光景鲜明到吓人的地步。

    但是,在我的空想当中——面具小姐,她总是不存在那里。

    然而这并不是因为我讨厌面具小姐,也不是觉得如果她不存在的话该有多好,我并没有那种想法。

    而是无论我怎么想像,那个世界里,也都只有我和Deemo而已。

    ♩

    「好像渐渐地长大了的样子呢。虽然我觉得只是徒劳罢了,但还是加油喔。」

    在那之后,只要眼神跟面具小姐一对上,她总是会一如往常地送上些不带好意的话语。很显然面具小姐的字典当中不存在什么温柔的言词,因为她一句都不曾对我说过。

    「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最近感觉很不舒服……开始晕了……)

    像是要把每天积存在我小小躯体当中的那些惹人嫌的言词和事情,通过喉咙倾泄而出般,有种想吐的感觉。

    正当我又开始眩晕,映入眼帘的世界也变成既模糊又歪斜的光景时,从我眼角的余光中,看到跟书房相反方向的右边那扇门,好像被谁轻缓打开了。

    ♩

    虽然我还感觉得到袭来的眩晕感,但依然像被引导着一般,向右边的那扇门走了过去。

    门的另一侧,是个比书房更宽广,带着些微明亮的房间。

    虽然想不起来,但是仅仅一瞬间,有股非常怀念的气味,轻微的刺激着我的鼻腔。

    「这里也有房间啊……」

    我轻声说道,带着还是有些眩晕的脚步,摇摇晃晃地环伺房间内。首先印入我眼帘的,是坐在小小木椅上,一只有些肮脏的乳牛斑点猫咪玩偶。

    我下意识地走过去,不知为何,我冲动之下伸手向猫咪玩偶的眼睛部分摸去。

    (好可怜……这个猫咪玩偶……脏脏的……)

    ——明明这么脏,我却还是不由自主有股想抱住它的冲动。这股想好好疼爱它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了,我一定是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这只猫咪玩偶……

    但是,我想不起来……

    然后,只要我去思考那些想不起来的事情,我的脑袋就会有如裂开般的疼痛……

    我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然后坐在被放在房间中央巨大的餐桌那儿。桌子的上方,有根蜡烛正被点燃。

    (哇……仔细一看,这烛台的样式……好像一只手……好恐怖喔……)

    那个烛台让我感觉就像是恐怖的魔女之手般十分诡异,感觉好像光是盯着那个火苗就会受到诅咒一样,所以我马上吹了一口气,打算把烛火给吹熄。

    但是蜡烛的火焰却没有熄灭。我本来以为是我吹的力道太小,所以更用力地吹了一口气,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吹熄烛火。

    (这些蜡烛似乎永远不会烧完……)

    再往房间的里面前进,黄色斑驳的墙上,装饰着一幅很大张的画,上面画着是像由老旧的砖块所砌成的走廊。

    (一直盯着这幅走廊的图画看,让人感觉可以走进去一样……)

    此外,虽然不知道这幅画是为什么而画的,但却是幅可以感觉得到其存在本身意义,给人不可思议感觉的一幅画。如果更加仔细观察的话,就会有一种不知道这是绘画还是照片,或是实际存在的空间,让人为之混乱,如此这般写实的一幅画。

    「啊,这个房间有扇窗户……!」

    最后映入我眼里的,是一扇巨大的窗户——明明从门进来直接就看得到,为什么进来的瞬间却没有发现呢——我不由得发出欢快的叫声。

    因为,也许不用特地等树木成长到天窗位置再爬上去,通过这个窗户就可以回到家也说不定。

    然而接近之后就会发现,这扇窗跟天窗不同,就算经过这扇窗出去,也离不开这个世界。

    (虽然我没什么灵感,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大半的事情我用直觉就可以了解了。)

    即使从这扇窗户跳下去,肯定也只是落在这世界的尽头而已吧……

    「唉……」

    我带着跟进入这房间之前相同,一切又回到原点般的绝望感,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窗户那一侧虚无的景色,仔细的注视了一会儿。

    但是,雾浓到我什么也看不见。

    而且感觉外面非常的冷……

    (不知怎么,觉得外面好恐怖……)

    窗户还是不开比较好……

    (Deemo有没有到过外面的世界呢……?)

    ——如果,能从这里出去的话,真想带着Deemo,到各种不同的地方去呢……

    『啊啊……怎么办才好。

    这边也被打开了……

    这样下去的话……』

    「Deemo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呢……?」

    11m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轮胎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进入右侧的房间——我用图画的房间来称呼它——的瞬间,映入我眼中的是一个,让我不由自主地避开视线,感觉十分厌恶的轮胎。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只是看到那个轮胎,就会有种恶心到想要吐的感觉……

    (虽然我真的很不想碰这个轮胎,但是它实在是太碍事了,还是拿去丢出窗外吧……)

    与其说是讨厌到不想摸,不如说是害怕……也许用这种说法会比较正确。

    但是每当我来到这个房间,不知为何,我就是无法忍受自己不得不去感受到这个轮胎存在这个地方。我下定了决心,好不容易将那很重的轮胎给抱起来,朝巨大的窗户外丢了出去。在那看似宽广实则狭隘的视界中,轮胎它掉到了深不见底,不知道尽头在何处的世界黑暗当中……

    当轮胎从视线中消失,我呼……的松一口气的瞬间,从大树的房间那儿,听到了Deemo开始演奏起目前为止从未弹过的曲子的声音。

    (是新的曲子……!)

    也许又能看到大树成长的样子也说不定。

    我心中这么想着,把脏掉的手在裙子上擦了擦,雀跃地回到了大树的房间。

    但就在那瞬间——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感受不到气息的面具小姐突然现身,像是要拉着我过去般,紧紧握住我的手腕。

    「你们可以停止这个荒谬的行为了吗?」

    然后,她用跟前阵子不同的迫切语气,如此说道。

    「为、什么……?」

    她的声音,不知为何让我有种胸口被紧紧压迫般的感受。那就像是……面具小姐的心转移到了我身上一般……

    「……总之快点住手比较好。那不仅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好喔。」

    在经历了一阵沉默之后,面具小姐发出像是叹息一般,喃喃自语似的说出了这些话,然后像是在房间里徘徊般的开始走了起来。

    她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因为某些事情而感到焦躁,又或者是感到悲伤,甚或是用尽全力要阻止什么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似的——

    『——已经够了……拜托别再弹了……』

    12m

    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我无聊的时候,就会去图画的房间,像是盯着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水槽般,看着巨大窗户的外面而发呆。不知道Deemo现在是不是正在读着书,所以听不到钢琴的声音。让人感到有些寂寥。

    「外面好像很冷的样子……」

    我实在耐不住这种宛若虚无的寂静,独自说着这种一点意义都没有的细语。雾依然浓到什么也看不见。无论我再怎么观察,还是除了这点以外什么都不了解。但是只要望着窗外,就会觉得内心似乎也稍微沉静了下来。

    是啊……来到这边,感觉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啊……不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清楚。

    (我很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自从来到这里后,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这件事,但是现在的我却无从得知。因为Deemo跟面具小姐都不告诉我,而我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再怎么想也不可能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不是梦境呢……?)

    虽然我偶尔会有这种感觉,但要说这么鲜明的世界其实是梦,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如果要说这是梦的话,不如换个方向,说现实世界已经崩坏,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感觉还比较正确一点。

    ——我好想家……

    最近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但是,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的家到底是哪里?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我不知道……对我来说,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爬出窗户,真的就可以回家了吗?」

    我实在不觉得事情会是像这种宛若童话的情况。因为根本无法想像,自己家就在天窗的另外一头。

    但是我可以直觉地感受到,在那天窗的另一头,是跟这世界所不一样的世界,是我所熟知的世界才对,我有这种感觉。

    不过那边,感觉上已经不再是我所熟知的世界了……那里也许是梦想洋溢的世界,也许是充满了悲伤的世界……我觉得,另一头的世界应该是这两种中的其中一种。

    然而在这伸手无法触及天窗的现在,就算再怎么去想另外一边的世界也没有用。

    现在的我,只能听着Deepo的神秘演奏,让这棵不可思议的大树成长。

    然后我总觉得……我似乎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听过Deemo所演奏的琴音。仿佛从很久以前起,那个琴音就存在于我的身体内一般。

    (这是为什么呢……该不会,这里其实是什么东西所诞生之前的世界也说不定……)

    ♩

    「我也想要弹钢琴……」

    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我的心中突然浮现了这样的愿望。

    只有一次也好,我想要弹出如Deemo演奏的那样,如同回响在梦中一般的温柔琴音。因为,要是由我来演奏的话,也许树木会长得更高呢……

    一想到此我马上开始行动,为了请Deemo教我弹奏钢琴,我转身回头往大树的房间走去。

    然后,就在房间的入口处,我看到某个正在闪闪发光的东西掉了下来。小跑步过去一看,地上有着彩虹般的颜色,闪闪发光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但是……这碎片,我记得到昨天为止是不存在的。

    (而且明明就没有什么东西破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些碎片呢……)

    正当我对着空无一人的空中喃喃自语这么问道时,好像……某些曾经发生过的悲伤事件突然像跑马灯般闪现似地,在我的胸口咚——的一声,让我痛苦得一瞬间无法呼吸。

    (这股痛楚是什么……?)

    我不明白……

    但是,也许我的记忆,正一点一点的在回复也说不定……

    (不知为何,我有这种感觉。)

    但是,每当我想试着去回忆起那记忆,全身便开始疼痛……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给撞击的时候一般,剧烈的疼痛朝着我袭来……

    (总之,先把这玻璃碎片给收拾一下吧……踩到受伤就不好了。)

    为了不让重要的手受伤,我慎重地将玻璃碎片收集起来,跟轮胎一样,往那巨大的窗户外面扔了出去。玻璃它一边闪闪发亮变换着颜色,一边往世界的尽头掉落下去。

    (这样子,谁都不会受伤了……)

    ——没有那,容易让人受伤的东西了……

    15m

    『——……为什么,要离开?』

    (……感觉从大树那儿,听到了咚咚像是心脏鼓动般的声音……)

    之所以会发现这个奇妙的事实,是在我一如往常躺在大树上午睡的时候。不知为何我就是很想立刻告诉面具小姐这件事情,下意识地双脚就往图画的房间移动而去。

    最近,面具小姐她一直在图画的房间里,什么都不做,只是发着呆。感觉就像是失了魂一样的没有什么精神。虽然我很讨厌她坏心眼这一点,但是眼看着她这么没有精神,还是会觉得很担心。

    (而且最近,她也不再那么恶言相向了……)

    该不会她到现在为止之所以会说话那么带刺,只是因为待在这个世界里,感觉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个性才会变得比较焦躁……

    「嗳,要不要去大树的房间?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一走进图画的房间,我立刻尽我所能地用开朗的语气,对着像是要跟墙壁同化般,一直注视着墙壁上的那幅走廊的画的面具小姐搭了话。

    (话说,这里明明都有在点蜡烛,但是感觉房间好像变得更灰暗了……)

    「……可以一直保持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但是面具小姐她就像是没听见我的声音一般,依然故我地一边盯着画,一边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道。

    「咦……?」

    我完全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直到刚才为止,我都以为面具小姐是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过无聊,所以才会那样心情不好。

    「如果你回不去的话,Deemo就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面具小姐接着用感觉似乎快要哭出来、非常苦涩的声调如此说道。我就像个人偶般僵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什么意思……?」

    我稍微歪着头,这么问道。

    以最直观的方式解读的话,她的意思是当我回去的时候,Deemo也会跟着消失……但在我来到这儿之前,Deemo就一直在这边了,就算我平安的回到了家里,Deemo也会一直在这世界,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面具小姐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问问罢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面具小姐将对着我的脸撇开,再次专心注视画上的内容,然后「唉」的一声,大大叹了一口气。

    (咦……?)

    我吓了一跳。因为那是个像泡泡般一样圆滑冗长的叹息声。不过叹息一瞬间化为白色的雾气,就像是被画全部吸进去一般,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20m

    (为什么……?)

    突然——在那天之后,大树的成长停了下来……

    不论Deemo怎么弹奏着钢琴,感觉大树就连一公分也没有成长。

    就算如此,Deemo依然是不眠不休,每天持续弹着钢琴。但是,大树就是不管怎样都没法再长大了……

    (为什么大树停止成长了呢……?)

    我试着盯了树木一段时间,结果还是搞不懂。这就像想要找出一个可以作自己想作的梦的办法一样,再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从天窗里照进来的光,也不知为何感觉好像变弱了。那也许是表示已经……树的成长已经到了极限的暗示也说不定。确实,这树木已经成长得比我看过任何一棵树都还要更高了。

    (这样下去,就回不了家了吗……)

    我根本就想不起来,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是住在怎样的家庭当中。

    然而只要想到回不了家这件事情,我就会感到相当的悲伤。不过明明是这么难过,我的眼泪却流不出来。就像是在梦里无法好好的跑步一般,明知道自己的眼眶都已经湿润了起来,但是不管再怎样眨眼,都还是挤不出一滴眼泪出来。

    Deemo偶尔会一边担心的看着抬头仰望着大树、然后心情失落大大叹一口气的我,一边弹奏着音乐。从Deemo的指尖流泄出来的琴音,不知为何总是能够安抚我的身心。

    但是大树依然看不出成长的迹象。

    一段时间过后,Deemo他虽仍面无表情,仿佛也受到了挫折般停下了演奏的双手、然后前往书房,两手抱着满满的厚重书本回来。然后坐在那残根上、认真的开始翻起来书来。Deemo他一定是很想要找出可以让树木成长的方法吧。

    ——……Deemo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呢……?

    「……」

    虽然很想问问看,不过Deemo果然是不会回答我的吧。

    (话说回来,感觉好冷……)

    从大树开始停止成长以来,这里也变得越来越冷了……

    (总觉得大树它是打从心底没精神,看来就像是冻结了一般……)

    然后就像是一直开着的冷冻库一样,酷寒的冷风从树洞那儿吹了过来,渐渐地房间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唉……」

    (真的好冷,我感觉都快要冻僵了……)

    ♩

    当我下意识地吐着白色叹息的时候……非常难得的,面具小姐来到了大树的房间。

    不,与其说是难得,不如说这是第一次比较正确。

    因为,面具小姐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如此认真仔细地观察着大树。

    「最近树长得怎样啊?唉呀,都没长高啊?」

    然后,面具小姐用非常高兴的语气向我搭话。

    自从树木的成长停止下来之后,面具小姐她的心情就异样的好。

    好到甚至让人怀疑该不会是前一阵子有另外一个人代替了她戴上面具,假扮成面具小姐一样。不但恢复了精神,而且还元气十足。

    「……」

    对她那巨大的改变,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应对了。

    (说不定,我真的已经回不了家了……)

    自从树木的成长停下来之后,这样的想法也变得比以前更多了。

    也许我的命运,就是要一直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也说不定……——或者说,是我自己想要在这世界里生活下去……

    因为,跟Deemo在这里一起生活,真的是相当快乐。快乐到让我想不起来到这里之前的任何事情。跟Deemo一起度过的时光,满溢着言语所无法形容的幸福。

    ——一直这样下去,说不定也不错……

    正当我脑袋放空地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时,因为实在不想再继续待在高兴地在大树周围转来转去的面具小姐旁边,为了躲开她,我前往了图画的房间。

    ♩

    但是就在我进入房间的瞬间,再次地,时空歪斜一般的极度眩晕袭来,令我不由自主的蹲坐到地板上。

    (好痛……)

    接着一阵传达全身的痛楚袭来,不知为何,我突然发觉到自己的手脚没有了知觉。

    在那之后我不知道就这样维持无法动弹的状态多少时间——虽然这个地方没有时间存在——就这样蹲在门的前面。

    等到我的手脚重新恢复知觉,眩晕的症状开始好转后,我缓缓的抬起头,在那扇巨大的窗户外,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许多的天使。

    (天使——……这里该不会真的是出生前的世界吧……?)

    突然间,这种预感开始在我心中盘旋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视线一角的猫咪玩偶,一瞬间,看起来像是眨了眼一样。

    (咦……猫咪的玩偶……为什么会移动到画的旁边呢……?)

    好奇怪……直到刚才,猫咪的玩偶都应该是被放在窗边的那椅子上坐着才对呀。

    (还有就是那画……感觉也跟之前有些不一样……)

    我仔细端详了那幅画……确实可以感觉到有什么跟平常不同的东西……我一边警戒着,一边缓缓地,有如轻轻按下钢琴键一般,摸了那幅画。

    (……!)

    然后,宛若是将手放进水里时一般,我的手指穿越渗透,渐渐伸进了画里。

    (好恐怖……)

    虽然打从心底那样觉得,然而如今我也已经无路可退,于是我直接将整只手放进去,半个身体也潜了进去,没想到,画的里面居然跟真正的走廊连接在了一起。

    「……Deemo!」

    我吓了一跳,从画中抽身而出,想也没想大声的叫了那个名字。

    霎时钢琴的声音停了下来,我听到Deemo慌张跑过来的脚步声。

    『——停止的脉动再次跳动。

    不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将你留在这里。』

    21m

    在那之后我跟Deemo牵着手,战战兢兢地进入了那幅只能说是不可思议的画里。

    在绘画中,砖瓦砌成的走廊另一端,有座朽化得非常严重,很长的螺旋阶梯。

    (画里居然还有条通路,真是吓了我一跳……)

    这世界真是充满了不可思议。不对,应该说关于这世界,所有映入眼里的东西,或许都是在不可思议的国度被制作出来的也说不定……

    (为了不要踩空,不好好注意可不行……)

    这螺旋阶梯真的是有够老旧……我紧紧抓住Deemo那又黑又长的手指,缓缓的走下了阶梯,阶梯的一角,一个稍微有些脏的金色奖牌进入了我的视野当中。

    我小心翼翼地放开了Deemo的手,在那弯下腰,把奖牌捡了起来。我心想,上头说不定有写着可以让大树继续成长的线索也说不定。我用衣服的袖子擦掉上面的灰尘,凝视奖牌上面的文字。

    『——钢琴大赛优胜:H……』

    (不行呢,看不懂……)

    奖牌磨损得很严重,只能稍微看到写着些什么的痕迹。不知为何,我的心中有一股绝望般的感觉袭来。但是,身体仿佛在驱赶着那绝望般,下意识地发出了小声的叹息,就在那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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