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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章 兄妹与外面的世界)

    星期五。放学后我被辅导老师叫过去。

    「咦?会长,你现在才要回家吗?」

    当我回到座位上整理东西准备回家时,七尾这么对我搭话。

    七尾一开始还对我保持无谓客气的态度,但最近常找我说话。会因为跟久留里无关的事情找我说话的人,大概只有七尾而已。我在各方面也暗自尊敬着七尾,跟我相处时他能变得这么轻松让我感到很开心。

    「我刚才被辅导室的木村老师叫去。」

    「咦,全校最认真的会长吗?」

    「因为妹妹的事……被指导了一下。」

    「喔喔~毕竟你妹妹……很有活力嘛。」

    久留里并没有特别做出什么反社会倾向的事情,也不是不良少女,但确实散发出可能会变成那样的气质。而且也因为引人注目,对其他学生的影响力、感染力有点强。这种感觉好像让部分老师抱有危机感,常常要我私底下多注意一点。

    然而不用他人特地给出忠告,我也认为好好监督妹妹不让她走上歪路,是我这个身为家人同时也是哥哥的职责。

    「你要回去了吗?」

    「啊,我等一下要去参加社团活动。」

    笑着如此说道的七尾感觉心情很好,也很开心的样子。

    「……热音社这么有趣吗?」

    「啊,对啊。我的音乐类型比较特殊,因此在社团内几乎没有朋友……但有个崇拜的帅气学姊喔。」

    「哦……」

    然后七尾开始滔滔说起那个学姊有多么出色。

    时逢春天。七尾一入学马上加入早就决定好的热音社。

    然而一进到社办,只见里面全是一群嗨咖社员,七尾便独自坐在角落。被一群个性阳光的家伙们包围让他感到坐立难安,甚至已经产生退社的念头。

    这时,伴随着「砰」的开门声,视线朝那里看去。

    进来的是一位三年级学姊。

    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眉毛修得非常非常细。眼尾上钩目光锐利又有着硕大胸部的她,散发恶魔般的氛围。

    其他社员们纷纷发出「嗨~」、「安安~」这类的招呼,她却完全不朝那边看一眼,只是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之后便翘起一双长腿。撩起头发的她,散发宛如手中还夹着一根菸的氛围。

    然后,无意间与坐在视线前方的七尾对上眼。

    她便向睁大双眼注视过来的七尾问道:

    「所以说……你喜欢哪种金属?」

    「……什么?哪、哪种金属……是指?」

    「死亡金属、重金属、新金属、鞭击金属什么的,有很多种吧……所以是哪种?」

    「……我喜欢的是民谣。」

    「啊?难以置信……那个……不是金属乐耶。」

    学姊一脸愕然地大叹一口气,接着朝那群僵在原地的嗨咖问道:

    「喂!你们这群家伙当中有谁听金属乐的!给我举手!」

    结果没有任何人举手。

    「喂喂,全是一群胆小鬼!去听金属乐啊,金属乐!那我今年岂不是也组不了乐团!」

    她让那群嗨咖退避三舍,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后,拿起尖角吉他开始弹奏起爆音。

    这时七尾察觉这个人在社团中也是极为格格不入。同时受到她完全不在乎这种事,并迳自沉浸在自己喜欢的音乐之中的身影给强烈吸引。

    这让我不禁感慨人会落入情网的契机还真是千差万别。

    要去参加社团活动的七尾跟正要回家的我边聊着天边走出教室,并走到挑高大厅中二楼栅栏的前方。

    「没有人比她还更直接又帅气了。我在那之前都很懒得来学校,也曾后悔过不该加入这种只有阳光型的人才能玩得很开心的社团。但世界真的为之一变……呃,啊啊!」

    七尾这时突然大喊一声,就从栅栏边探出身子,注视着一个在一楼的女学生。

    一头黑色长发,容貌锐利的巨乳女学生抬头一看到七尾就瞪大了双眼。

    「鬼马马学姊……!噗喔!」

    一个书包直接朝着七尾的脸飞了过来。然后直接走上二楼的那个女学生动作俐落地回收了书包。

    「啧……又是你啊!阴沉死了!不要靠近我!」

    虽然是个美人,还真是个狂野的学姊。

    「鬼马马学姊……!」

    七尾在学姊错身而过之后,也一直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就是你刚才说的……」

    「对!鬼八马萌香学姊,俗称鬼马马学姊!啊,学姊不管对谁都是那种感觉,所以我不是被她讨厌喔!她之前还把吃完的面包包装袋给我!」

    「是、是喔……」

    那应该只是把垃圾丢给你吧……为什么会乐成这样?这让我微微感受到一股执念。

    照这样看来七尾的恋情前途多舛,但我行我素的七尾开心说道:

    「就算不能跟一大群人开心地聚在一起……就算不晓得大家最喜欢的当红直播主……就算有时自己喜欢的东西会被人瞧不起,却还是一心一意地追求并深爱着足以撼动自己心脏的东西,学姊亲自体现了这样才是最精采的人生!」

    总觉得后半的那番话有种莫名过时的感觉,不过开心地谈论自己喜欢的人时,七尾的双眼也散发着光辉。

    「会长,你有在享受青春吗?」

    「咦?我吗?」

    「对啊。」

    「……我……享受……青春?」

    说真的,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总觉得自己跟青春完全搭不起来。

    我确实觉得为了将来必须认真念书,也要做好自己肩负的职责,但从来没想过要特别提升自己的校园生活。

    「会长,你总是紧紧皱着眉头将各种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感觉就像个快撑不下去的聚落村长一样,责任感未免太强了吧……我觉得会长可以再好好享受一下青春啊。」

    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因此稍微沉思了一下。

    「青春啊……七尾,青春……要怎么享受啊?」

    「啊,从这个阶段开始啊。会长……我看你是个对青春一窍不通的人呢……这个嘛,以最普遍的方法来说,既然会长满受欢迎的,总之先交个女朋友,如此一来校园生活与人生也会一口气变成驶向春天的青春特快车吧。」

    「那种很像你喜欢的民谣歌曲般的电车是怎样……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受欢迎啊……」

    「在会长的妹妹入学之后,大家对你的印象也有所改变,好像从一年级的时候开始就有女生是你的隐性粉丝,我也常听到有人在谈论喔。」

    「即使如此……说真的,我不太感兴趣。」

    「你的意思是对恋爱不感兴趣吗?」

    「嗯。我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必须谈恋爱。」

    确实是有点想交朋友。但谈恋爱感觉会消耗许多心神,我也不想为了面子跟好奇心而去交女朋友。现代日本存在各式各样的兴趣及娱乐,多的是其他有趣的事情。更何况我现在已经被妹妹耍得团团转了,谁还要自己去找另外一个人来把自己耍得团团转,又不是疯了。

    「最近这样想的人也很多,我不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好啦……」

    「……话说回来,除了谈恋爱之外,享受青春的家伙都在做些什么啊?」

    「大多应该都是从事某种运动或是参加社团,不过也没有局限于这些选择。年轻人只要把过多的朝气一心倾注在喜欢的事情上,随心所欲去做就好了!」

    「喜欢的……事情啊……」

    「顺带一提,会长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会产生满足感呢?」

    七尾感觉就像在做某种访谈一样问道。

    「这个嘛。为了家人……像是帮忙做家事或带小孩之类的时候……」

    我看向七尾的脸,只见他出神地望向远方。这让我回过神来睁大双眼。

    「难、难不成……我其实……不适合享受青春……?」

    「没、没这回事,会长只是有点太认真,责任感太强烈而已!你要再更忠实于自我的欲望!有时也要顽固地耍任性!会长的青春肯定也在某个地方!」

    青春。我的青春在哪里啊?

    「有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埋首到忘记其他一切呢?」

    考量到要去道场的时间、帮忙家事的时间,以及偷偷画图的时间,我就不想加入社团活动了。画图这件事本身是让人很开心没错,但那对自己来说是为了逃避及宣泄,比较接近一种疗愈。我完全没有想要更仔细钻研到以职业插画家为目标,也没有想在这块领域上受到更多瞩目。

    我会一直绷紧神经想着要在爸妈光是工作就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才行。尽管感觉不会让人太担心,自己依然总是很担心四叶。

    「……但是……我还有个妹妹要顾啊……」

    更重要的是久留里。我必须好好顾着别让她失控,也得建立新的距离感才行。关于这点我一直在思考并摸索一个恰当的形式。

    我不太能理解放着有问题的家人不管,只顾自己埋首于某件事情的行为,而且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办到。

    「嗯──是没错啦……会长。请你看看那边。」

    如此说道的七尾伸手指着换鞋区的前面,随之看去只见几个跟我同班的学生,正围在久留里身边。

    「那是在做什么……」

    担心会不会是因为她太嚣张而被二年级学生教训而瞪大了双眼。

    然而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并没有那种感觉。

    以久留里为中心的那群人当中有男有女,而且不见任何带有攻击性的气氛,只是和乐融融地谈笑风生。明明是我的同班同学,她跟大家却更显得处得来。

    「……你妹妹的社交能力真厉害呢。」

    「从以前就是这样。可是她没什么耐性,总是会替她捏把冷汗,所以无法坐视不管。」

    「是吗?她看起来不像会出什么差错的样子耶。」

    「真的吗?她就连面对学长姊时讲话都很不客气耶。」

    「嗯──像你妹妹这样受人瞩目的类型,即使树敌也不奇怪啦……但该怎么说呢。以你妹妹的状况来看,不如说没那么恭敬的态度反而让其他人觉得比较开心吧。而且……你看。现在她跟看起来很受欢迎的男生之间若无其事地保持适当的距离,而且以自己为中心在跟所有人聊天的时候,目光也是主要看着女生。然而不分男女都会仔细听大家讲话或是随着话题发笑对吧。不知道她是下意识还是刻意这么做的,但我觉得她很擅于让人际关系维持在不会让同性对自己抱持敌意的平衡点上喔。」

    「哦……」

    我一边听着七尾顺畅又语速很快的解说,并同时看着久留里,确实觉得她有采取这样的行动。

    「我想说的是……就我看来,你的妹妹是个很可靠的人。甚至觉得是会长跟老师担心过头了。」

    「是这样吗……」

    即使如此,身为家人的我还是会不禁顾着一举一动都令人担心的妹妹。

    **

    「哎呀,入鹿同学,你现在才要回去吗?」

    当我正在换鞋准备回家时,刚好碰上渡濑。

    「久留里呢?」

    「她好像要去社团。」

    「是喔,掰掰。」

    渡濑的长发随风飘逸,她虽然立刻朝着出口走去,但又突然停下脚步。

    「对了。入鹿同学,那个……」

    「咦?」

    浑身散发出莫名紧张感的渡濑瞪了过来,不禁让我有点退缩。

    她看起来……好像在生气的样子,但我不记得自己有惹到她。

    「要、要不要一起走到车站?」

    「……喔喔,嗯。」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怎么了,这下子也放心下来跟渡濑一起走出校门。

    「对、对不起喔,突然这样问你。我在学校没几个可以自然讲话的对象……所以有点想聊聊。」

    「不,我也是这样。这不是什么要道歉的事。」

    明明只是碰巧在相同的时间要回家并一起走到车站而已,渡濑看起来却相当畏缩。这让我觉得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至今确实没有看过渡濑在教室里跟像是朋友一样的人自在聊天的样子。

    「太好了……」

    我朝着喃喃这么说的渡濑看了一眼,她虽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一看到我又连忙开口:

    「总觉得平常神经一直绷得很紧……偶尔也会想放松一下吧!要、要不要去喝杯茶?」

    渡濑一股劲地伸手指向不远处一间连锁咖啡厅这么说。

    我又吓了一跳看向渡濑。

    她维持伸手指示的动作,就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僵在原地。

    「……好啊,走吧。」

    我如此回答,她才总算有了点动作。今天的渡濑感觉有点奇怪。

    后来我们抵达咖啡厅并进入店内各自点餐。

    「要坐哪里呢?」

    渡濑这么一问,我不知为何感到有点紧张。

    平常从来没有在意过要坐在哪里这种问题。即使现在身边的人是七尾之类的同性友人,我也不会在意吧。

    然而一旁渡濑的脸颊却不知为何紧张泛红,让我体认到她比平常更女性化的一面,这么问也像在试探一样使我思索起来。

    如果隔壁坐着一群大声聊天的人会让我们听不太清楚彼此的声音,所以避开比较好。坐在窗边感觉西晒太刺眼而且好像很热。但灯光太昏暗的座位也有点……考虑到最后还是决定坐在角落。

    当我们面对面坐下之后,渡濑理所当然地坐在我的眼前。

    在咖啡厅里,有个女生坐在我面前。

    进来之前并没有多想,这时突然发现这其实是个很不得了的状况。

    彼此之间稍微陷入沉默,我连忙思索要找什么话题。

    毕竟都进到店内,不聊点什么就太尴尬了。虽然很少在意过这种事,但以我们这个年纪来说,还是会对异性同学有些顾虑。

    渡濑这样看起来果真是个美人。一头带有光泽的长发,以及那双秀丽的眼睛,看起来就是一副标准优等生的模样。再加上今天的渡濑莫名寡言。让人可以感受到难以亲近的神秘感,更让我无谓地涌现焦急的心情。自己平常都是怎么跟这个人聊天的?但这样一想才发现我根本没有那么频繁跟她聊天。

    从来没有像这样跟一位女性单独进到店里。

    能随随便便做到这种事情而且性别是女性的人顶多只有久留里。我跟久留里一起进到一间店的时候才不会思考要坐在哪里。也不会想要找什么话题。

    毕竟是妹妹,我当然懂她到没必要费心顾虑。不,干嘛只因为性别是女性就拿来跟妹妹相比?没必要这样做。外人跟家人不一样,有所顾虑也是理所当然。

    「我……其实啊……」

    渡濑郑重其事地这么说让我感到很紧张。眼前的她脸颊微微泛红,虽然看过来的眼神像在瞪视一样,但那双眼睛感觉有点湿润。难道渡濑喜欢我吗?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不禁屏息以待。

    「其实……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商量?」

    什么嘛,是要商量啊。不不不,那还用说吗?一瞬间还产生对方搞不好喜欢自己这种自以为是的念头实在太丢脸了。而且也对渡濑感到相当抱歉。

    「我啊…………想交朋友。」

    「朋友?咦?你想交朋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交朋友主义的人……」

    「我是刻意给别人这种印象的。不然也太可怜了吧。但自尊心这么高反而会更交不到朋友吧。对方总是会有点畏缩。」

    渡濑垂下长长的睫毛,有点自嘲地这么说。

    「我家有两个弟弟跟妹妹,说不定是因为从小就要站在大姊的立场管好他们,所以在外面也不经意地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样子。」

    「……咦?」

    她是姊姊。

    原来渡濑是姊姊角色啊。这么说来看起来确实有点姊姊的风范。

    平常散发的压迫感,应该也很像是身为大姊的感觉吧。一旦注意到这点,就让我觉得更加紧张。

    店内刚刚好的嘈杂声,在音量不大的背景音乐帮助下,让人不会听到其他客人所交谈的内容。渡濑稍微沉默了一下,因此我只是呆然地看着身边其他人讲话时的表情。

    「我从一年级的时候开始……就觉得你跟我有点相似,所以忍不住关注着你。」

    「呃,嗯。」

    「而且,那个……你的个性也跟我一样认真……我想说价值观应该满接近的。」

    渡濑没什么注意自己杯中的状况,用吸管猛力地吸了一口几乎只剩下冰块的冰咖啡。

    顿时发出「啾波波波」的声音。

    渡濑像是觉得自己出糗一般发出「咿!」的轻声哀号,红着一张脸感觉很害羞地低下头去。

    「也就是说……想跟我当朋友?」

    「就、就是……这样……我想说可以的话……」

    原来如此。看来她好像没有其他可以成为朋友的人选了。

    但是要怎么交朋友啊?更何况对象还是渡濑。我完全想像不到她休闲时会玩些什么。不知为何,在脑海中浮现与渡濑两人一起捡树枝并骑着脚踏车的光景,于是微微摇头否定。没这回事。我们都已经是高中生。然而现在街头巷尾的高中生平常都跟朋友聚在一起玩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见到我沉默下来,渡濑以感到焦急的声音说道:

    「你不想吗?那也是……没关系啦……」

    「不,我当然很乐意。请多指教。」

    「谢、谢谢!」

    渡濑脸上不断冒出冷汗,最后才总算像是冷静下来一样大叹一口气,并拿出绣有漂亮蕾丝的手帕拭汗。

    眼见渡濑从紧张的情绪中稍微放松下来,我也跟着呼出一口气。

    「这么说来,入鹿,听说你刚才被木村老师叫去吗?」

    「喔喔,是因为久留里的事情。」

    渡濑想了一下之后说:

    「那个,我是这样想的啦……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久留里,是不是再稍微远离家人一点比较好呢?」

    「这是……什么意思?」

    简直就像看穿我最近感到困惑的心思,渡濑这番话让我有点吓了一跳。

    「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啦,久留里平常那个样子还满可靠的,但只要一牵扯到入鹿就会完全抛开束缚的感觉耶。所以你们兄妹间如果保持一点距离,她是不是会表现得更稳重一点呢?」

    「只要……有我在……」

    渡濑意料之外的这番话让我受到不小的冲击。

    而且听她这么说,我也确实心里有数。

    当我跟她没有在同一间学校,像是久留里念小六跟国三的时候,她一整年都没有引发多大的问题。在我毕业之后说过要是发生什么事情就会联络我的老师及学弟妹们也都告诉我,久留里完全没跟任何人起争执,也没有做出荒唐的行动,校园生活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在没有我的学校里,久留里表现得很认真。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引发任何问题。

    天啊。

    妹妹之所以会是个这么令人伤脑筋的人,原因或许就出在我身上。

    那家伙搞不好是因为想撒娇而故意让我照顾她,借此塑造出久留里「厉害的哥哥」这样的形象。也很有可能是因此才会变成一个愈来愈自由奔放的人。

    我一直以为规劝久留里并照顾她,就是我这个身为家人,同时也是做哥哥的职责。但说不定其实这样照顾她,对久留里来说只会带来负面影响。

    就在这时,突然察觉到一件事。

    自从进入高中就读便一直被敬而远之地孤立的我,在久留里入学之后,其他人都明显变得能更自然地与我相处。说不定当我在念国小、国中的时候,也都是透过劝戒妹妹引发问题的行动,并作为替她善后的人得到属于自己的立场。

    我一直都以为是自己在照顾久留里,实际上却是个如果没有久留里,就没办法好好融入学校的那种人。就结果来说,反而是久留里在关照我。我就此从受到家人的仰赖之中得到喜悦,并透过照顾家人得以保持自我。

    最近一直对于久留里太过靠近的距离感到无能为力,但说不定只有我一直以来都下意识依赖让家人依靠的立场。

    渡濑对着因为沉思而陷入沉默的我说:

    「所以……该怎么说呢,就是……所以说啊,入鹿同学……」

    渡濑端正姿势并清了清嗓子说:

    「明天……要不要去看电影?亲戚有多的电影票,说要给我跟朋友一起去看……我就想说,你是不是也需要跟家人以外的……朋友,一起去放松一下?」

    「……也许是呢。」

    我抬起头来重重点了点头。

    与七尾聊过之后,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度把生活重心摆在家人身上了。既然我对家人的依赖并不是好事,就应该要让自己的世界变得更宽广才行。而且只要交到朋友,说不定也能更加拓展对外的视野。

    「好啊,我跟你一起去。」

    渡濑在非常好的时机对我提出邀约。

    「渡濑……谢谢你。也许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

    「唔,嗯?」

    「我会再多想想……关于自己的人生。」

    「人……人生?我有说了格局这么大的事吗……」

    走出咖啡厅就能看到车站了。渡濑跟我要搭的分别是反方向的路线。进入剪票口之后就与彼此道别。

    「入鹿同学,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有你陪我商量真是太好了。」

    渡濑对我低头致谢。

    「我才是,谢谢你。」

    「呵呵……幸好学校里有像你这样的人。」

    这么说道的渡濑扬起浅浅的笑容。

    不像平常那样一本正经的表情,也不是常看到她生气的样子。没想到这个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让我有点讶异。

    渡濑是个好人。

    之前不太了解她,还认为她肯定是个个性孤高的人,但其实相当拼命又笨拙。

    回家路上,不禁回想起渡濑吸着只剩下冰块的玻璃杯中的吸管,发出「啾波波波」的声音那件事。那时渡濑觉得很难为情。

    我时不时就回想起那幅光景。为什么会像这样令人莫名感到印象深刻呢?

    当时一看到她的反应,便产生了「啊啊,这个人是外人啊」的想法。

    对于只跟家人这样与朋友有点不同,距离感太过靠近的人相处的我来说,这是一种十分新鲜的感觉。

    **

    回家之后立刻进到客厅,就看见久留里站在冰箱前。

    她嘴里叼着某个东西,正吃得津津有味。看到她的脸我才发现直到刚才自已都维持着一点紧张感,也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这是看见熟悉的家人所带来的安心感。

    久留里把嘴里咀嚼的东西吞下去之后,便对我说声:「小光,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四叶呢?」

    「刚才看了一下,她在自己房间睡午觉喔。」

    「这样啊……真会睡耶。」

    「四叶总是走到哪里睡到哪里嘛。啊,爸爸跟妈妈都还在工作。」

    「是喔。」

    「啊,对了。小光,明天可以陪我去买东西吗?」

    「明天啊。明天我有事。」

    「你要去哪里吗?」

    「要跟渡濑去看电影。」

    这么说完的瞬间,眼前的久留里立刻气势汹汹地喊道:

    「咦咦咦咦咦咦咦!你、你们两个吗?为什么!」

    「对啊。我也是会跟朋友出去玩。」

    「说是朋友,但她是女生耶!小光在跟那个人交往吗?」

    「并不是那样。我们只是朋友。」

    她应该是觉得个性跟自己相近的我比较好攀谈吧。实际上我也一时误以为她对我抱持好感,并觉得那样想的自己很难为情,因此这点我明确地否定了。

    「呃,我就没什么朋友啊……但我觉得不能一直跟家人待在一起,还是要一点一点向外拓展自己的视野才行。」

    「什么意思……没必要勉强自己那样做吧?朋友就是会自然而然变好的关系啊。」

    「也有人办不到那种事。」

    「……那小光要去照顾那个人吗?」

    「也不是要照顾的关系……只是身为友人……」

    眼见久留里站起身来,感觉背后还涌现熊熊怒火。

    「不要不要!我绝对不承认这种事情!绝对不行!如果要出门我也要跟着去!」

    以前的我说不定真的会带她一起去。但为了让自己向外拓展视野并拉开兄妹间的距离,这么做不太好。说穿了,像这样随便就带着妹妹同行这件事情本身,或许也包含在我们兄妹关系的异常表现之中。

    我们兄妹俩在拖累彼此。果然还是应该要保持一段距离。

    「不行。」

    「为什么?你就这么想跟她两人独处吗?」

    「并不是这样,只不过擅自多带一个人去参加约好的行程有违礼仪吧?」

    「不要!我才不管那种事!」

    「久留里,之前就很想跟你说了……」

    「怎……怎样?」

    我认真的语气让久留里露出困惑的表情看了过来。

    于是我将一直放在心上,但都没有明确告诉她的话说出口。

    「久留里,我们之间的距离感有点异常……你该从哥哥身边独立了。」

    久留里睁大双眼开口:

    「……什、什么意思……」

    她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肩膀更是微微颤抖。

    久留里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大声喊道:

    「我绝──对不要!离开哥哥身边也太超乎常轨,正常的妹妹都不会这样做好吗!要我离开哥哥身边还不如去死!」

    「我就是在说你这样的想法太异常了。」

    「管他什么普通,什么常识,真的全都无所谓!偏偏你又像个笨蛋一样只会在意这种事情!小光这个笨蛋!哥哥明明……就是哥哥啊!」

    久留里歇斯底里地喊着,并冲上前来紧紧揪住我。由于体格上的差异,我要是太过顽强地抵抗说不定会害她受伤。于是只能忍受下来,任凭久留里压到我身上。

    跨坐在我肚子上的久留里泪湿双眼,气到连耳根子都红了。

    「小光这个笨蛋……笨蛋笨蛋!你为什么突然要说这种话……」

    情绪太过激动的久留里抽噎地哭着,大颗的泪珠也接连落下。

    我等她稍微冷静一点。

    「久留里,我又不是要断绝兄妹关系。只是想让异常的兄妹关系变得普通一点。」

    久留里在我肚子上抽噎了一下子,最后才抑制着情绪说:

    「……什、什么叫普通?」

    「普通就是普通啊。普通的兄妹会维持适当的距离感,不会过度黏在一起……也不会依赖对方。」

    「小光所在意的普通……结果也是在顾面子啊。」

    「并不是。」

    「明明就是。我觉得没有任何事情是小时候可以……长大之后就会变成不行。那种想法太狭隘,也很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之前我也说过了吧。随着年纪增长……即使是家人,人际关系也会跟着渐渐改变……一直维持在小时候的距离感这件事本身就很异常。」

    「所以你说的普通,到底跟面子有哪里不一样?」

    吸着鼻子啜泣的久留里断断续续地说:

    「小光一定……没有被人在背后说过……只有我是从孤儿院捡回来的小孩之类……是妈妈外遇的私生子什么的……这种坏话吧。」

    「……有人对你这样说过吗?」

    「那、那个时候,我……我觉得无论那些一点也不了解我们家的外人怎么想都无所谓。只觉得他们去吃屎算了!我……以为无论别人怎么说,自己跟最重视的家人之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

    我看着久留里,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她的脸颊上还留着眼泪滑过的痕迹,但已经没在哭泣。一双大眼睛以及有如人偶端正过头的脸蛋,不像平常那样嬉闹似的笑着,就会让人觉得是有点遥远的存在。

    「……但是,算了。我知道了。」

    久留里用低沉的语气缓缓挤出这句话之后,站起身来。

    「你说知道了,是什么……」

    「你想跟我保持距离吧。既然小光想这么做,那好啊。就照你所期望的当个『普通的兄妹』。我再也不会做出需要你照顾的事了。」

    她用衣袖擦拭眼睛就要走出去,我连忙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久留里,你要去哪里?」

    「……跟小光又没关系!」

    看到她无力弯着的背,想上前挽留的心情不断涌上。我强忍下这样的情绪,朝着下方紧紧握住拳头。

    「我才不管小光!」

    久留里抛下这句话就走出客厅。不久后,玄关传来「喀嚓」关上的声响,屋内也恢复一片寂静。

    我不禁将最近一直在想的事情对她发泄出来了。

    久留里能够好好理解吗?往后要是变得莫名疏远也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不,会让她觉得莫名疏远的距离,想必就是我所期盼的适当的兄妹关系。

    不同于传达出该对她说的话所带来的成就感,心中反而涌上一丝寂寞。

    我口中的普通确实就是外在的看法。

    毕竟普通跟常识这种东西就是只会建立于狭小的范围及共同认知当中。换作是别的国家或其他时代,又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如果这世上只有我们这一家人,那就不存在什么普通跟异常。因为我们家就是基准。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有想做的事情就去做,讨厌的事情就不做。看在自我内心这般喜好分明的久留里眼中,我的想法或许太过局促了。

    即使如此,我依然是个不把自己强塞进那个狭隘的规范内就无法顺遂过活的人。正因为有规范与常识存在,我才能将自己塞进去,并堂堂正正地说自己是个正经的人。

    我是个如果没有规律跟规范构成的框架,很容易就会脱离正轨的人。总觉得自己的本质一点都不正常。害怕自己抱持着遗传自根本不知道长相的亲生父亲的人渣本质。也对于自己没办法当个正经的人感到很害怕。

    所以才总是在追求「正确」的事情。

    我是不是将自己这样的想法强行加诸在久留里身上了呢?

    我很少跟久留里吵架。这是睽违好几年的兄妹吵架。

    即使如此,久留里算是会很快转换想法的人,因此以为只要过一阵子她就会回来了。

    然而,晚餐前妈妈却说:

    「小久说她今天要住朋友家。」

    「咦……是、是喔。是说,朋友是指谁?」

    「我不知道。她没写这么多耶~问她什么时候会回来也没有回覆。」

    **

    到了隔天星期六的早上,打电话给久留里也只听见『您拨的电话未开机,或是位处收讯不良……』这样的语音通知。

    虽然有点心生不安,我又换了个想法。

    久留里已经是个高中生。她有先联络妈妈,而且以她的年纪来说外宿一晚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

    今天是跟渡濑约好的日子。我要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与我保持距离的久留里,想必会变成一个乖孩子。

    「小光,我联络不到小久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咦?」

    「你有听她说什么吗?」

    「没有……」

    「该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妈妈随口说出的话语让我僵在原地。

    离家出走。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听妈妈这样讲,很难用一时闹脾气带过。

    如果久留里其实受到比想像中还要更大的打击……

    那时在我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

    虽然觉得那个爱撒娇又成天嬉闹的久留里,只要离开我身边就会变得比较认真,但真的是这样吗?是不是也有可能往别的方向发展呢?

    久留里的个性带有可能会误入歧途的奔放及危险的一面。因为一天的外宿,导致她反覆不回家,每天晚上都在外面跟一群品行不良的家伙混在一起的未来预想,就像一大片乌云一样盘踞在我的脑海中。

    一种状况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更糟糕的感觉袭上心头。

    「她真的没事吗?」

    「咦?没事吧。只不过是在外面住个一晚……小光,你保护过头了。」

    妈妈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她昨天是在跟我吵架之后离开的。」

    「咦……是喔?她跟小光吵架?也太难得了吧?最喜欢小光的小久竟然会气到离家出走……你跟她说了什么?」

    妈妈后来讲的话我几乎没有听进去。

    过度保护久留里,才会给那家伙带来负面影响。只是外宿一晚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这种地方才叫异常。我要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要向外拓展视野,思考人生的…………于是联络渡濑,取消今天的约定。

    「我去叫爸爸起来。」

    把爸爸叫来之后,也让在电视机前看影片的四叶一起坐到餐厅的餐桌前。

    「其实……久留里离家出走了。」

    「光、光雪……那该不会是因为……」

    爸爸似乎是在担心久留里可能是得知了那件事。但我在四叶面前也无法正面回应。只能默默地摇摇头。

    妈妈朝四叶瞥了一眼,并语气强烈地说着「四郎」向爸爸告诫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

    「我等一下要去找她,你们知道她可能会去哪里吗?」

    这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只见爸爸一头就敲在桌子上。

    「等、等等,四郎!」

    「爸爸……!」

    「怎么办……去借用警犬好了……」

    「四郎!你认真点!」

    「不,我相当认真。警犬的嗅觉是人类的几千倍,不但聪明,很能忍耐又沉着,戒心更是一流,既温柔又强悍……从出生六个月后就开始接受严格的训练……」

    从来没有见过平常鲜少陷入混乱的爸爸这么动摇的样子。他从中途开始就只是在说警犬有多优秀而已。我跟妈妈对上眼,取得了无言的共识。

    「我们分头找吧。爸爸,你可以开车去车站附近找看看吗?」

    「唔,我知道了。」

    「我先跟外婆家联络一下,然后就跟四叶到附近去找她。小光呢?」

    「我去学校跟久留里的朋友那边找找看。」

    即使如此,久留里的交友关系无谓地广泛。多得是我没有掌握到的人。

    总之,只能透过久留里有在使用的社群平台,从外头可以观测到的事情一一做确认。

    *久留里的悲伤

    六月尾声。虽然是经常下雨的时期,但这天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老家这附近第二大的神社,现在正在举办例大祭。

    美波的爸妈、祖父母跟亲戚都来了,住在举办仪式附近一些喜欢神轿的人前来抬神轿,摊商与商店街的人也都纷纷前来摆摊。

    我身上穿着红色褶裙。也就是所谓的打工巫女。身旁的美波也把一头长发绑起来,跟我穿着相同的服装。

    打工的工作内容是帮忙贩售诗签与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平常只有一个人负责就够了,但今天人手愈多愈好。整个神社确实热闹非凡。

    当我茫然地抬起头来时,只见美波啪嚓地拍下照片。

    「久留里,你穿起来超好看!太可爱了吧……」

    「谢谢。美波也超可爱哟。」

    「呜呜呜,美少女穿巫女服!久留里,我可以把这张照片上传到IG吗?」

    「可以啊~」

    「但你不是有点像在离家出走吗?」

    「是没错,不过我们家没有人在用IG。不会有人知道啦……」

    听到小光说出那些令人火大的话,理智线断裂的我冲进了美波家。然后吃下一堆从便利商店买回来的零食,猛灌饮料之后倒头就睡了。美波并没有向我多问什么,但应该是察觉到我在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自己说出「我们家」这个词,又让我回想起来──

    「你该从哥哥身边独立了。」

    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兄妹关系突然被斩断了。但说不定其实从小光的态度变得有点奇怪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朝着结束的时刻迈进。

    小光说的并不只是从家人身边独立而已吧。

    因为那个人……渡濑学姊大概是喜欢小光。

    而小光说不定也喜欢那个人。

    小光往后会理所当然地交女朋友,像这样与人交往、踏入婚姻,然后就会将原生家庭的事情摆在第二位并渐渐淡忘吧。

    这让我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其实我心知肚明。我面对小光时坐拥的特权,也就是生来就同为家人的缘分其实意外地脆弱。小时候会产生那就是全世界的错觉,然而只要离开家里长大成人,往后的人生想必更长更久。

    我不去多想这些,专心地埋头帮忙祭典的工作,不过就在客人的人潮刚好告一段落的时候,美波滑着手机发出轻声的哀号。

    「久、久留里……刚才那张巫女服的照片……以超快的速度扩散开来了耶……」

    「咦?啊,真的耶~」

    「可能有点太迟了,但是不是删掉比较好?」

    「反正又不是在做什么坏事的照片,没关系吧?」

    我有点茫然地如此随口回答,这时美波无意间看到前方的来者并开口:

    「……咦?哥哥来了耶,怎么了吗?」

    随着美波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的哥哥七尾学长正朝我们走来。

    七尾哥哥来到这边之后,推起眼镜看着我说:

    「……我刚才好像在入口附近看到像是会长的人……」

    「……咦?小光?」

    「说像是也不太对……应该就是他本人。」

    「哥哥,你没跟他打招呼吗?」

    「不,当时隔了有点远……应该说他摆出一脸很恐怖的表情朝着参道跑过来耶……」

    我突然觉得自己顿时面色铁青。

    「稍微……借我躲一下!」

    「咦,为什么?不是你叫会长来的吗?」

    「我没叫他来!也没跟他说我人在哪里!」

    听我这么说,七尾学长睁大双眼与美波面面相觑。

    「你昨天突然跑来……难道是离家出走吗?」

    「也不算离家出走啦……只是跟小光吵了一架……」

    「跟会长吵架?那个人竟然会跟兄弟姊妹吵架啊?」

    大概是真的感到很意外,只见他们兄妹俩都露出难掩惊讶的表情。

    「不过感情不够好,也吵不起来嘛……能跟会长吵架的人,恐怕也只有久留里了吧。」

    美波感慨地念念有词。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但只要道歉就没事了吧?」

    美波这么说,七尾学长也认同地点点头。

    「只要好好道歉,如果不是太严重的事,会长基本上都会原谅你吧。」

    「我已经先让步,所以吵架这件事本身算是结束了……」

    「久留里先让步吗?」

    七尾兄妹都一脸感到很意外的样子。

    大概数年发生一次的小规模兄妹吵架的主因大多都是在我身上,而且每一次都是小光选择退让。我一直都在他的骄纵之下成长。

    但这次感觉并不是那样。小光不退让,这件事本身或许就像是在表明决心不再宠我。

    「既然如此,会长为什么会来啊?」

    「我也不知道,总之现在不想跟他见面!不久后我就会回家了,就算他过来也跟他讲我现在不在这里!」

    「就、就算你这样讲,我也没有自信能对会长说谎耶。」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像是深沉地鸣一样的喊叫:「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股气势撇开人群,渐渐朝我们这边靠近。

    远远也能知道来者就是小光。

    他随后就来到可以清楚听见声音的地方。

    「七尾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小光大得要命的嗓门响彻四周。

    我蹲在贩卖处的结帐柜台下方,动作俐落地躲了起来。

    一阵喧嚣之中,跨步而来的脚步声停下,能听见小光对七尾学长说话的声音。

    「七尾,我妹有来这里吧?」

    「呃……那个……该怎么说呢……」

    「久留里──!你在哪里!」

    「啊!会长!请不要踢墙壁!」

    「久留里!给我出来!」

    「啊!会长!请你不要把旗子拔起来!」

    「久留里!我知道你人在这里!」

    听到那些吓人的对话时,我偷偷探出头看了一下。

    只见七尾兄妹拼命制止怒发冲冠又失控地在找我的小光。

    对了。小光平常鲜少生气。不只是不会生气,还不会慌乱。既不会感到悲伤,也不会失控。脾气总是维持在很平稳的状态。没有太大的情感起伏。但正因为平常都像这样压抑,真正生气的时候感觉就会像变了一个人。该怎么说呢……就跟爸爸一样。

    「久留里!你人在那边吧!给我出来!这家伙会有什么下场你也不管吗!」

    小光揪起七尾哥哥的胸襟,他宛如被捏起来的昆虫一样挣扎。

    「唔叽!嘎啊──!会长!我是无辜的!」

    「久留里……!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出来……应该知道这家伙会有什么下场吧──!」

    小光说出完全是挟持人质的犯人会说的话。他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那副龇牙咧嘴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已经杀了两个人一样。

    「一──二──」

    看他那副宛如作恶多端的凶嫌开始缓缓倒数的举动,我也连忙探出身子。

    「等一下、等一下!小光!我在这里!」

    「啊!久留里,你现在出来太危险了……!」

    美波勇敢地挡在我身前。

    然而小光一看到我,就像被泼了水的篝火一样恢复冷静。

    注意到这个反应的美波也愣愣地看着我跟小光。

    被揪着胸襟的七尾学长突然得到解放,发出声响摔落地面。

    在祭典的喧嚣之中,感觉好像只有我与小光两人的时间静止了一样。

    「久留里,回去吧。爸爸妈妈跟四叶……大家都很担心你。」

    只是外宿一天而已,会有人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劝说吗……不,这在我心中并不是外宿而是离家出走。小光也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才会这么担心吧。

    抬头一看,只见小光一脸拼命的样子看着我。

    「……那小光呢?」

    「咦?」

    「小光希望我回去吗?」

    沉默的空档填满祭典的喧嚣。

    又过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小光突然回过神来。

    然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小光露出这样不知所措的表情。

    对我来说,小光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永远追不上的年长者,也是完美的哥哥。

    但现在的小光看起来一点也不可靠,就像个随处可见的高二学生一样。

    明明是年长者却没有那种感觉,明明是哥哥却也没有那种感觉。

    此时在我眼前的,既不是哥哥也不是家人,小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而我现在既不是他的家人也不是妹妹,是身为一个人让眼前这个人伤透脑筋,这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小光站在原地发出的声音像是挣扎着要不要咬下眼前的家人,快要变成僵尸的人一样的沉吟,好一阵子过后才缓缓开口:

    「我……非常……」

    「嗯。」

    「希望……你回来。」

    将小光像是机器人一样说得断断续续的话听到最后,我也跟着开口回答:

    「那我就回去。」

    我点点头,小光这才总算笑逐颜开,并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看向脚边发出一道惊呼。

    「啊!七尾!七尾──!你没事吧!」

    「啊,对耶!哥哥,你还活着吗~?」

    静静地倒在地上的七尾学长这时倏地站起身来。

    原本看他微微颤抖的样子有点担心,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笑得很开心,害我以为他变得失常了。

    笑了一阵子之后,七尾学长说声:「我没事。」并呼出一口气。

    小光立刻做出下跪磕头的动作。

    「七尾,真的很抱歉……!医药费我来出!改天也会带礼盒拜访双亲向他们道歉!」

    「呃,不用啦,会长……我真的没事。看到会长恢复成原本的会长也让我放心了。看来有帮上你的忙,才是最重要的……噗呵呵,真没想到会长也会那么慌乱呢。」

    七尾学长好像被小光慌乱的模样戳到笑点,即使一边说话还是一边咯咯笑着。这时我总算察觉。

    这个人大概────是个怪人。

    乍看之下低调又沉稳,其实秉持着强烈的自我,也能瞥见他莫名异样的地方。

    「久留里,总之问题解决了呢。你们兄妹和好真是太好了。」

    「美波……谢谢你。」

    这个状况明明就带来了莫大的麻烦,美波却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个性相当坚强。

    七尾兄妹用一样的脸扬起满面笑容。这两个人真的很像。

    这对兄妹的兴趣跟价值观明明都不一样,但在本质上确实共有某种相同的东西。

    真的是家人。

    而这对我行我素的兄妹,也给我们兄妹俩带来救赎。

    **

    一再向七尾兄妹道谢及道歉之后,我跟久留里一起踏上归途。

    又搞砸了。

    我有时只要情绪激动,就会迷失自我。

    第一次是在小学一年级时。久留里因为感冒住院那天。我大半夜偷溜出家门。

    一般来说晚上不会有那个年纪的孩子独自外出,因此惊动了不少邻居。

    回过神来时,我浑身湿透而且全裸地待在附近的小间神社。听爸妈说我好像是一边哭着说:「久留里搞不好会死掉。」一边朝自己泼水祈祷的样子。会说得这么不确定,是因为我自己没有当时的记忆。

    不过呢,即使以这样的形式表现出来,也还算好的了。

    第二次是在小学四年级。久留里打破杯子,她的手被碎玻璃割到的时候。

    我因为看到她流出意料之外的大量鲜血就陷入恐慌。以防万一,妈妈带她到医院去,回来之后发现我碎念着「濑户陶器跟玻璃都是邪恶之物」、「要排除一切危险」之类的话,将家里的餐具全都塞进垃圾袋里准备丢掉的样子。这件事我还留有一些模糊的记忆,但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第三次则是国一。久留里被一个变态跟踪的时候。

    那时当我回过神来,自己正拖着用绳子一圈一圈绑起来的变态,想把他带去附近卖烤地瓜的老人那边一起烧掉。

    老人当然立刻报警,因此我也不至于犯下大错。

    平常都尽可能让自己沉稳、冷静,而且在常识下采取行动。

    明明有像这样特别留意,但只要有个契机导致自己的理智线断裂,就会连同平常压抑的部分一起爆发,做出超乎常识良知跟伦理的行动。

    我打从心底害怕这样的自己。

    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暴力倾向会随着身体的成长增加更是令我感到害怕不已。

    见我意志消沉地走着,久留里也想开口说点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把话吞回去,并轻轻牵起我的手。

    我跟久留里一直默默地走着,但一朝她的脸看去,就此对上视线。

    这几秒钟的时间,我们都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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