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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立于当下之人 IX 圣歌。EREWHON②)

    4

    在神剧烈鸣响的心跳声中——

    ——噢噢…

    阿德尼斯呻吟着瘫倒在地。他的全身都在痛苦地呻吟,伏在地上挣扎。

    阿德尼斯紧握在手中的剑之刻印(S p e l l)已经有一半被斩断。剑尖已然消失。被斩断的剑尖深深刺向入了阿德尼斯的胸口,撕裂了他的肺腑,从他的背上微微冒出了尖。

    鲜红的赤色。阿德尼斯的身体如沉浸在血海中一般。

    啪。阿德尼斯的手耷在地上,血沫飞溅。原本弓着背、蹲在地上的他一下子躺了下来,仰面望向天花板。

    贝尔将“咆哮剑(R o u n d i n g)”握在手中,凝视着他的样子。

    她将目光从虚弱的阿德尼斯移向自己手中的剑。

    已经完全复活的“咆哮剑(R o u n d i n g)”展露威容,白银(L i l y W h i t e)的光辉鲜明地映满了贝尔的整个视野。

    到底发生了什么?

    贝尔心中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确信。她确信,正是自己的双手完成了这一切。交织在剑与自己之间的感应所带来的最终结果,便是剑带着无尽的力量复苏了。

    但与此同时,她也心存疑念。

    (我到底,斩了什么——?)

    突然,她听到了仿佛是在嘲笑她的这种疑念般的声音。

    「呵呵……」

    是阿德尼斯。贝尔再次凝望阿德尼斯。

    「哈哈……」

    他扭动身体,吐了一大口血,那张脸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

    仔细一看,穿透他的身体的利刃已经绽开,无数带着铁锈颜色的弦在阿德尼斯的胸口蠕动。这些弦竟然缝合了阿德尼斯的伤口。

    贝尔不由得皱起眉头。她的腿自然而然地朝阿德尼斯走去。

    她来到阿德尼斯身旁,从上面窥视着他的脸。

    「扬弃者啊……」

    在贝尔的正下方,阿德尼斯抬头说道。他声音嘶哑,扭动着身体咳嗽起来,几近濒死。

    「就像这样…这把剑,会治愈我的生命……它,不可能伤害到我……」

    贝尔发现,阿德尼斯手中残缺不全的剑刃已经开始修复。

    已然形(P o s t – F e s t u m)之刃——那是持续迎来死亡的钢。无论被打碎到什么程度,那把剑都能发挥更加凶暴的力量,吞噬死亡,不断复活。

    但是,其复活的速度肉眼可见的缓慢。

    「尽管如此,你却还是让我的生命受到威胁。这是因为你的剑刃把这把剑变成了别的东西——」

    然后,阿德尼斯再次撑起四肢,颤抖着扭动身体,吐出鲜血。肺腑被贯穿的阿德尼斯露出冷酷的笑容。被切开的胸口被活生生地从内侧缝合起来,即使承受着这难以想象的痛苦,他依然咬牙切齿地笑着。

    「别说了。会死的。」

    贝尔讶异地说。

    「既然要死,与其在无聊中死去,不如让我说完吧。我果然还是喜欢你,对不起。」

    就在这时,阿德尼斯的笑容突然变得柔和。

    「哈哈哈……」

    刻薄的笑容,变成了天真无邪的孩子的笑容。

    他的手——裸露的手,碰到了贝尔的腿。贝尔没有退缩。红色(C a m e l l i a)的制服衣服(G l a s s w a r e)微微裂开,但很快停了下来。贝尔的身体没有腐烂。

    贝尔看着阿德尼斯,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

    「这个世界,总是在为时已晚之后,才向我伸出和解之手。」

    阿德尼斯抬头看了看贝尔,又低下头。一时间,他的脸上浮现出哀伤的神情。

    但是下一个瞬间,他的脸上又充满了杀气。甚至没有留给贝尔开口询问的时间。阿德尼斯哀切的表情让她想起了什么,而她还没来得及将其说出来。

    「你还没有杀死我——」

    贝尔吓了一跳,甩开了阿德尼斯的手。这几乎是本能的动作。她迅速从阿德尼斯身边跳开。

    突然,阿德尼斯站起了身,痛苦地叫了起来。同时,他向单手握着的剑中注入强烈的感应,将剑扔了出去。

    无谓的挣扎——

    贝尔一瞬间这么想到。在同一个瞬间,她立刻压下了自己心中的这份想法。

    阿德尼斯还没有屈服于贝尔。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有什么东西在贝尔的身后爆炸。一种看不见的什么东西,伴随着可怕的压迫感被解放了。

    贝尔愕然回头。在视线的前方,出现了巨大的钢之肉块。

    “锈爪(R u s t y N a i l)”的剑刃,竟然深深地刺进了神的心脏。

    阿德尼斯发出阴湿的嘲笑。

    ——咚!

    神的心跳声与惊天动地的恸哭之音重叠在一起,响彻整个大厅。周围的火晶石(F l a r e)颤动着发出火花,仿佛一齐绽放的火焰之花。

    在火焰的亮光的煽动下,阿德尼斯的影子渐渐变浓。

    贝尔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回过头来。

    「阿德尼斯!」

    同时,她跳了起来。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阿德尼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面色苍白如鬼,鲜血从唇间滴落,生锈的琴弦缝合着他的胸口。

    在他的背后,刺入神心脏的“锈爪(R u s t y N a i l)”随着叹息的咆哮恢复成锈蚀弦束的姿态,突然开始了侵蚀。

    神之钢从内到外被蠢动着的生锈的弦贯穿、缠绕。无数闪烁的刻印(S p e l l)充满了妖异的腐蚀之色。

    「贝尔啊——这就是觉醒。神的饥饿已然暴露。神已经听不到身为姐王(ペロネット)的雪莉的歌了,也不能再感应到身为兄王(F o r t u n é)的加普的剑了,当然,也不能感应到身为妹王(レードウロネット)的你的咆哮……」

    阿德尼斯一脸沉重。他带着即将做出不详告白之人的表情看着贝尔,那张脸上洋溢着明显的愉悦之情。

    影子突然在阿德尼斯的脚边扩展开来。一瞬间,无数的手臂一齐从影子中伸了出来,一个个人影纷纷爬了出来。

    贝尔只是一味地凝视着那光景。阿德尼斯与影子们连结在一起的情景鲜明地映在她的眼中。这显然是背叛。

    「为什么……」

    贝尔心中有一个想法。那是堪称无尽的思念。在内心中的某个角落之中,贝尔觉得,通过与阿德尼斯的剑斗,阿德尼斯会再次回到自己身边。她意识到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同时,贝尔眼前出现的东西,意味着它再也无法实现。

    无计可施的贝尔,只能听见阿德尼斯疯狂的叫喊。

    「自我们的阶层现身吧,饥饿同盟(T a r t e T a t i n)的“牙(R e d r u m)啊!现在才是真正的盛宴!」

    顷刻间,影子们发出可憎的叹息声。

    ——NNNOOOWWWHHH…!

    ——EEERRREEE…!

    而后,高亢的战吼声趁势叠加在了叹息之音中,更显妖异。

    ——LET IT O…! LET IT O…!

    ——LET IT O…! LET IT O…!

    影子们将壮绝的破坏意志注入到呐喊中,一齐歌唱出排泄魔法(R e s t r o o m)。

    ——无、无、无…!

    ——非、非、非…!

    ——坏、坏、坏…!

    “锈爪(R u s t y N a i l)”也呼应着那声音,发出恸哭之声。构成神之心脏的钢转瞬间在无数锈迹斑斑的弦的侵蚀下,构成神之心脏的钢转瞬间解体、裂开。一度被封印的东西得到了解放——

    可怕的感应从神之心脏的裂隙中呼啸而来。

    「阿德尼斯!」

    贝尔叫了起来。爆炸声淹没了她的声音。

    周围的火晶石碎裂四散,燃烧起红色的火焰,周围浮现出细细的灰。那是致死之灰。影子们浑身化为火球,沐浴在致死之灰中,疯狂地跃动着。黑暗的火焰,一个接一个地依附在神之心脏上。

    「阿德尼斯!」

    贝尔只能呼唤这个名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突然,贝尔的手中充满了强烈的感应。“咆哮剑(R o u n d i n g)”感应到某种可怕的东西即将出现,发出了咆哮。剑上,损毁的痕迹已经无影无踪,优雅的形状延伸,鲜明的剑刃如枪尖一样锐利,充满了白银(L i l y W h i t e)的光辉。

    贝尔猛地架起剑尖。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对。她强烈地告诫自己。

    阿德尼斯的双目闪耀着炯炯光辉,叫喊道。

    「看着吧,现在我就来揭露神的饥饿!神对我这个弟王(F a t a l e)的哀叹有所感应。正是这种从形骸中得以解放的饥饿,才是饥饿同盟(T a r t e T a t i n)的由缘的根源!」

    阿德尼斯双手的十根手指泛着铁锈的颜色。缝在他胸口上的锈蚀钢弦再度贯穿他的皮肉,盖住了伤口,就像从死尸上涌出的蛆虫一样蠕动着。

    鲜血从阿德尼斯的脸上流了下来。

    在闪耀着煌煌光辉的火晶石的照耀下,叹息的刻印(S p e l l)逐渐浮现在他的脸上,如同流着血泪一般。贝尔咬牙切齿。这个刻印(S p e l l)否定了贝尔和阿德尼斯之间的曾经发生的一切。贝尔连忙拭去了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

    「阿·德·尼·斯!」

    贝尔更加凶猛地叫道。

    阿德尼斯的嘲笑声宛若悲鸣。

    「我要赶在理由之前,揭露出神的饥饿!怎么样,贝尔,连将神之饥饿都入肚中的饥饿同盟(T a r t e T a t i n)的黑暗,你也能用那把剑扬弃吗!」

    伴随着阿德尼斯的呐喊——

    神的心脏发出了格外猛烈的跳动。火晶石一齐飞了出去。火焰瞬间变成了漆黑,周围的地面一齐被卷起。

    阿德尼斯的身影消失在了火焰的另一边。

    袭向贝尔的滚滚黑焰,如今明显已经成为足以威胁贝尔之物。

    「切!」

    贝尔举了起剑。就在贝尔即将承受转瞬之间席卷而来的爆压的刹那,精密的演算之墙将她紧紧包裹其中。

    爆风就如同避开了贝尔一般向四周散去。

    「凯蒂!」

    贝尔呼唤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一个矮小的人影。

    然而,凯蒂只是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抬起红色的眼睛,凝视着爆风的方向。他失去了平时的泰然与从容,全身都浮现出演算,只有挺立着颤抖的白色耳朵仍是原本的肌肤。

    「这是什么力量…」

    凯蒂用左手依次结出不同的因子(N u m b e r),右手拿起怀表。盖子已经打开的表盘上,两根指针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旋转着——随着它们合在零点的位置,喧嚣的力量随着跳跃的电光得到了解放。

    坚固的结界依然抵挡着爆风,秒针发出的嘀嘀嘀的声音穿透了如此的噪音…时间微微流逝的声音确实传到了贝尔的耳中。

    「呣…」

    凯蒂的赤色眼瞳一下子睁大了。

    结界火花四溅。异样的感应正从结界的缝隙钻进来。如今,贝尔也能感受到这种压力。

    「咕…」

    就连贝尔也发出了呻吟。

    那是无比可怕的,看不见的神之手——

    那可以说是一种无法抵挡的精神压力。

    就这样解除结界,投身于旋涡的火焰中吧——这样的冲动在贝尔和凯蒂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两人忍耐着这样的冲动,看向结界的另一边。

    如漩涡般涌出的火焰之根源就在那里。被恐怖的黑暗所染的某种东西,正喷出猛烈的黑色火焰。火焰宛如黑暗的本身,浓密地翻滚着。在火焰的源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化为结晶一般即将出现。

    「那是饥饿同盟(T a r t e T a t i n)?」

    贝尔问道。

    「不…」

    凯蒂摇了摇头。他的嘴角奇怪地扭曲。贝尔吃了一惊。她现在才明白。

    「是神吗……」

    那是压倒性的意志。是经过数百数千年的时间积累而成的某物——既是信息,又是记录。那个漩涡,如今酝酿出巨大的压抑,即将成形。

    (留意。即将在那里化为现象之物,究竟是怎样的镜像?)

    突然,贝尔听到了声音。她反射性地望向空中。在那里,她发现了在结界外飞翔的某物。

    (现在,根源的理化之法(S c i e n t i a)出现了。将事象化为物象的它,展现出了姿态。在记忆中探寻自己的理由,神的心象借着那个人的身姿出现了——)

    是指引者(G u i d a c n e)。长着大人的贝尔的脸的鲜红之鸟正对着黑暗之炎的根源,恳切地诉说着什么。

    它的视线和贝尔的目光重叠在一起。

    在那边,就好像是贝尔将目光投向那里之后,它才出现的一般——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从黑暗对面走来。

    贝尔屏住了呼吸,浑身战栗。

    那是一个少女。

    一丝不挂的少女明显不带有任何种族特征,毫无防备地展现着其无貌的姿态。

    那是年幼的贝尔——只能这么形容。

    灼热的思念似乎化为了实体,与黑暗的火焰连结在一起。少女充满哀怨的眼睛中带着昏暗的目光,朝这边走来。

    贝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那是最为根本的恐惧。一股危险的憎恶感涌上心头。

    「你这家伙!」

    贝尔拿着“咆哮剑(R o u n d i n g)”想要跳出结界,却被凯蒂严厉地制止了。

    「还不行,贝尔!」

    “啪”的一声,演算结束了。贝尔吓了一跳。

    「如今,小鸟还在骚动!若是连你,也被卷入这连“毁灭”都遭到了毁灭的神之饥饿中,一切就都无能为力了!我们要等待,等待我召唤来的另一只小鸟唱出歌声为止……!」

    就在这时。

    那个年幼的身影停在了贝尔的眼前。她竟然被人从背后用剑刺穿了。

    浮现出腐败之色的无数利刃,从年幼的贝尔胸口冒了出来。

    ——NOWHERW。

    刻在剑刃上的刻印(S p e l l)鲜明地浮现在贝尔眼前。

    同时,当那叹息的刻印(S p e l l)发出恸哭的声音时,被刺穿身体的年幼的贝尔的脸上染上了恍惚的神情。

    「啊…!」

    年幼的贝尔吐出了带着热气的吐息。她踮起脚尖,弓起了背。

    看到这一幕,贝尔浑身充满了厌恶与杀意。

    剑刃扭曲,更是挖开了她的身体,向下腹部切去。

    同时,剑刃突了出来。握着剑柄的双手竟然挖开了年幼的贝尔的胸口,出现在贝尔眼前。那双手的指甲浮着红锈——是阿德尼斯的手。

    年幼的贝尔虽然没有流出一滴血,但是,她的脏腑却显露出来。贝尔仿佛能看到她的心脏跳动的样子。突然,年幼的贝尔轻轻触碰了在自己胸前握着剑的双手,然后就那样紧紧地将之抱在怀里。相应地,握剑的手更加深入,就连手臂和肩膀也沉入了她的身体。

    融化了。年幼的贝尔的手与握剑的手融化在一起,从背后刺穿她的人的身影也与她慢慢融合,在年幼的贝尔身上体现其身姿。

    面对这过于异常的光景,贝尔和凯蒂都说不出话来。

    有一只手离开了剑,紧紧握住年幼的贝尔的脏腑,贪婪地抚摸着那脉动。如今,与那小小的手融合在一起的手,立起铁锈色的指甲,侵蚀着幼小的贝尔的身体。

    「呜…」

    贝尔呻吟道。她很想吐。

    年幼的贝儿的伤口逐渐愈合,与此同时,从背后将剑刺入了她的身体的男人的身姿如影子一般融入了她的身体。

    年幼的贝尔的脸扭曲了。

    她的肩头以奇妙的方式弯曲,舒展开来,露出银白色的体毛。

    燃烧着的黑暗火焰化为了身上的衣服,翻动着,黑色的颜色如法衣一般。

    在那火焰般的衣服下,幼小的身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那完全是侵蚀。

    年幼的贝尔的脸,和露出冷酷笑容的男人的脸融为一体。

    头发变成了灰色。

    耳朵奇妙地变尖,鼻子以无法形容的方式拉长。

    少女那双黑色中染上了碧色的眼睛看着贝尔。

    「理由之少女啊——」

    两人融合在一起的嘴唇向上翘起。贝尔的声音与阿德尼斯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互相回响,呼唤着贝尔。

    「你能扬弃这个我吗——」

    她的脸上沾满了鲜血,浮现出叹息的刻印(S p e l l)。

    「阿德尼斯!」

    贝尔叫了起来。她浑身都因厌恶而颤抖不已。

    「你就那么想成为我吗!」

    已经无法阻止了。

    “咆哮剑(R o u n d i n g)”发出爆炸般的感应,演算构成结界从内侧剧烈地扭曲。

    凯蒂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悲鸣。那几乎是尖叫。

    爆炸了。结界分崩离析。贝尔的脚剧烈地踏着演算的地板,发出巨响。在贝尔高高跃起的同时,将致死之灰尽数吞噬的熊熊烈焰转眼间跃入了结界之内。

    就在那个时候——

    歌声出现了。

    O Freunde, nicht diese Töne!

    sondern lasst uns angenehmere

    anstimmen, und freudenvollere.

    (啊啊,朋友啊,不该是这样的声音!

    让我们唱出更加舒适、

    更加满载着欢喜的歌声吧。)

    这样的声音响了起来。实际上,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高低婉转,飘荡的声音化为了歌声,翻开了城堡的辉煌记忆——城堡那曾经在古老的神代之世被高声歌颂的记忆,感应到了雪莉的呼唤。

    无数歌声的动机(M o t i f)如闪电一般在雪莉周围闪过。渐渐地,它们变得激烈起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动机(M o t i f)之群,激昂地延伸着。

    雪莉将自己也融入了那壮烈的记忆之中。她接受了包含在歌声中的众多记忆的遗骸,借由自己的身体以及等符号的演算,将其召唤了出来。

    那记忆给人非常悲壮的感觉。然而,在讽刺的命运之中,它一次次得到救济,一次次渡过难关。在那记忆中,有着对人格的疑惑,也有对命运的思考——众多的乐之意志就这样诞生了,只有真正接受了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实的人才能感受到的通透的悲伤和猛烈的愤怒席卷而来。

    讴歌吧。可以预见到,在质询自己的存在的痛苦斗争的最后,迎来的一定是一个万物都充满了调性(T o n a l i t y)的世界。

    与此同时,为了克服自己的世界而拼命挣扎的众多噪音也开始流动。

    光明究竟何时才能到来?一边领悟着它的接近,一边为嘈杂的噪音而烦恼疲惫,最终意识到自己才是试图脱离这安息世界的自由噪音之一时,这种确信就会催生出欢喜的旋律,引领向真正的乐园。

    ——这一连串起伏的记忆,正是位于歌士首席,司掌着乐之意志的雪莉对自己的讴歌。这是被神所囚禁、只能歌唱的小鸟,以自己的意志回归正当的乌笼,第一次唱出的歌。

    既不是世界,也不是神——当雪莉明白,自己的由缘就存在于自己这个渺小的存在之中时,平静的沉默降临了。无需言说,她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需注入声音——甚至无需将其化作语言、进行歌唱的瞬间终于到来了。而这正是雪莉的战斗。

    滴答。有什么动了。

    层层包围在结界中心的演算,一齐显示出等号(E q u a l)的样子散发光辉,完成了。滴答,滴答。以雪莉为中心,六方的等号(E q u a l)依次结成了演算。精致连成的最终决算闪耀着光辉,将雪莉包裹其中。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寄宿于雪莉歌声之中的记忆向四周放出了感应。雪莉并不知道那感应所放出的话语的含义,但是,包含在那声音之中的意念已经被朗朗传达给了她。

    雪莉的声音突然变了。在她的声音中,无数的声色混杂着数不清的思念。其中,浑厚而厚重的声音最为突出,就像在最前线身先士卒的剑士一般。而后,柔和的声音与之交响,引导着在后面继续下去的歌曲的真面目。

    接着是朗朗的思想洪流。

    那正是欢喜。

    Freude, schöner Götterfunken,

    Tochter aus Elysium,

    wir betreten feuertrunken,

    Himmlische dein Heiligtum!

    (欢喜吧,宛如美丽的众神,

    闪耀的乐园之少女啊,

    我们如火焰一般痴醉,

    决心踏入汝那清冽的至圣所!)

    贝尔的全身被欢喜贯穿了。只能这么形容。突然,贝尔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守护着。接着,某种庄严的东西包裹住了她,贯穿了她,驱使着她前进。就在那一瞬间,贝尔猛地蹬向地面,向空中跳了起来。

    同时,从演算的裂隙涌入的黑色火焰的海啸被分成了两半。

    (是歌声——)

    贝尔与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歌声一同,用因感应而颤抖的剑刃从正面劈开了火焰的海啸。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雪莉——)

    贝尔的脑海中浮现出两人第一次相遇时,在自己的房间里为她歌唱的雪莉的身影。那压抑着痛苦、做出吟唱的姿态,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为了神圣威严地展示歌声的姿态。贝尔的脸上恢复了狰狞的笑容,因厌恶和憎恶而振奋的身体也一下子平静下来。她用刹那间的动作迅速切开了眼前的火焰,冲了进去。

    就在她的背后,手握怀表的凯蒂追了上来。

    在两人的前方,有一个完全无法判明正体的奇怪存在。

    那是阿德尼斯与年幼的贝尔融合在一起的奇怪姿态。“那个”正拿着扭曲腐烂的剑等着贝尔。

    火焰吞没了致死之灰,蒙蒙地燃烧起来。茂盛的钢之枝和遍布天花板的神之根全都被火焰吞没,以令人作呕的样子扭曲、泛起倒刺、转换面貌。

    火焰将侵蚀之物转变为了癌种之存在,将饥饿同盟(T a r t e T a t i n)的影子们的身体烧成黑浊之色,影子们化为活生生的火焰向四周蔓延,甚至给人一种淫靡之感。从这里蔓延开来的火焰仿佛最终将要烧尽整个国家一般,展现出一副狂乱的毁灭模样。

    在因燃烧的火焰而扭曲的神之根的森林中,出现了某种东西。

    「贝尔!」

    凯蒂叫道。与此同时,贝尔迅速察觉到危机,朝那边看去。

    身上缠绕着黑色火焰的青衣神官们竟然从六方出现,一齐拔剑冲了过来。

    他们的身影渐渐被染成了灰色,就连手上的剑也被染成了灰褐色,剑刃的腹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裂开,出现了可憎的叹息刻印(S p e l l)。

    ——NOWHERE

    每个神官的剑刃上都刻着这个刻印(S p e l l),就像阿德尼斯的“锈爪(R u s t y N a i l)”一样,扭曲成凶相的螺旋形状。

    (看吧,那些终结了死亡的、被机械化的人,如今正奔向他们的饥饿——)

    在贝尔的头上,赤色的翅膀翻飞着。指引者(G u i d a n c e)如吟唱般地说道。

    (这正是因究极的否定之怀疑而被揭露的,神的饥饿——)

    「哼…」

    贝尔停下脚步。她将与阿德尼斯融合在一起、恍若狂乱的年幼的贝尔的身影放置在视野的一角,瞪着那跃入眼帘的无数的灰色身影。

    长起倒刺的螺旋之刃满溢着叹息的感应,被挥了下来。

    「说到底,是同根同源吗?神官也好,饥饿同盟(T a t r e T a t i n)也好……」

    贝尔喃喃自语着,激烈地挥起了“咆哮剑(R o u n d i n g)”。

    火焰被切断,剑斩入了就连面具都发生了歪曲的神官的身体。就如同切断水流一般,神官的身体变得四分五裂。

    (能杀——)

    从挥下的剑中,贝尔感到了如此确信。

    「我在这里的由缘,就是用你们来试我的剑!」

    贝尔迅速抽回剑,朝向六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了歼灭那群灰色的影子一般,她再次蹬地狂奔起来。

    精密的演算散发出磷光,填满在奔跑着的贝尔的脚边。演算就像一条地毯一样铺成一条直线,守护着贝尔前进的方向。

    在演算地毯的前方,是阿德尼斯和年幼的贝尔相融而笑的身影。

    「背后就交给我吧!」

    贝尔的背后传来凯蒂的声音。

    没有回答的时间。贝尔格外用力地挥下了剑,以此作为回应。

    巨大的剑发出咆哮,在空中划出一道白银(L i l y W h i t e)的闪光。一眨眼的工夫,逼近的神官们的剑和面具都被切断,变得四分五裂,散落在贝尔的周围。

    贝尔从正面砍碎了浮现出叹息刻印(S p e l l)的剑刃。在不知来由的压力的肆虐之中,覆盖在贝尔双臂上的制服衣装(G l a s s w a r e)转眼间就从内部裂开。叹息的感应就如同利刃一般,在贝尔的额头上、脸颊上、肩膀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突然——

    贝尔手上的“咆哮剑(R o u n d i n g)”那闪耀着白银(L i l y W h i t e)的闪光的身姿突然产生了剧烈的龟裂。很明显是受到了腐败的侵蚀。

    但是,贝尔从“咆哮剑(R o u n d i n g)”的感应中没有感到丝毫遭到损坏的痛苦。

    她感受到的只有不寻常的欢喜奔流。

    贝尔知道,剑如今已经具备了为了从形骸中得到解放所必须之物。

    虽然她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却能感到交集的百感在胸中萦绕。

    她放出一次又一次的剑击。该如何到达那里呢?到达那里之后,自己能看到什么样的由缘呢?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很明显,答案正在接近。

    然后,贝尔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踩在演算之地板上、奔跑着的自己的脚,到底是在踢了什么东西之后才跳了起来的?贝尔自己也不清楚。

    原本位于地板上的演算转眼间变成了楼梯。贝尔把卷起黑色旋涡的火焰抛在身后,全神贯注地奔向浮在空中的火焰。

    另一个自己,就在那里。

    其中,还有侵犯着她的男人的身影。

    (为什么—)

    在这没完没了的战斗之中,有人想要高声呐喊,做出回答。而那个人就是自己。这个事实化为了超乎想象的感动,驱使着贝尔。

    贝尔跑了起来。

    Deine Zauber binden wieder,

    was die Mode streng geteilt;

    Alle Menschen werden Brüder,

    Wo dein sanfter Flügel weilt.

    (再次编织你的魔法吧。

    被这个世界的习俗严格分开的万物,

    正因你的寄语之翼寂静降临,

    才能成为众人皆友的所在之处)

    「神对自己的渴求吗…!」

    加普叫了起来。

    他的眼睛泛起绯红的颜色、闪着虹绿(O p a l G r e e n)色的光芒,清楚地注视着逐渐变成灰色的青衣神官们的身影。

    在黑暗中,青色带上了无限透明的灰色,变成了某种比黑暗本身还要昏暗的东西,摇曳着。青衣的神官们挥下了显现出饥饿之牙(R e d r u m)的叹息刻印(S p e l l)的剑。

    黄色的神官团眼看着被如压倒性的黑暗怒涛般的影子们压退了。面对这群超越了生死的亡灵们的剑,他们确实陷入了苦斗。但是,没有一个人陷入悲观之中。每个人都只是投入自己的全身心去挥动自己的剑。

    突然——加普看见自己的剑带上了更加激烈的绯色,闪耀着黄金色的光芒。被那光辉照耀之处,影子们如被击退们伏倒在地上。

    加普顿时明白了手中的剑的感应的由缘。顿时,朗朗的思念洪流寄宿于他的剑上,推开了压迫而来的影子们。

    「不要胆怯!真正的神之歌,就在我们背后响起!」

    加普叫道。

    「聆听我们的加护之歌吧!我们所守护的东西,也会守护我们!」

    黄衣的神官们以欢呼和剑击回应加普的呼喊。神官们每个人的剑上似乎都寄宿上了某个东西,激烈地砍了下去。每一个人都因剑上传来的崭新感应而振奋不已。他们的剑本身仿佛与正在背后歌唱的歌姬一起,齐声唱诵出出朗朗的歌声。

    「走吧!让每一把剑都唱出自己的骄傲!」

    加普的剑又砍倒了一个影之神官。

    这时——

    神官的面具破碎了。熟悉的面孔上浮现出空虚的目光,望向加普。

    「提香…」

    在发出凝然低语的瞬间,加普刺穿了倒下的死者,给予了她致命一击。

    死者发出了异样的咯吱咯吱声,痉挛着,转眼间化为了无数磷光,就如同神之树上闪烁着的无数刻印(S p e l l)所放出的微光一般,逐渐朦胧、模糊,破碎四散。就连残留下来的灰色而通透的衣衫和剑,也破破烂烂地消失了。

    加普接下来斩杀的人也有着一张熟悉的面孔。下一个也是,下一个也是。接二连三地,死者之群骤然向加普袭来。

    「呶!」

    不知不觉间,加普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不仅如此。无尽的哀伤,以及想要超越那份哀伤的欢喜,都在加普的心中肆虐。

    自己到底是对什么感到愤怒?又为什么感到哀伤?

    (——这就是亲手毁灭构成自己的过去的死者的痛苦吗!)

    加普的心中有一股想要大吼的强烈冲动。

    (指挥者(C o n d u c t o r)基尼斯啊!这就是驱使着你的东西吗!)

    为了活下去而必须亲手割断的过去就在那里。这份苦痛,正是为了让自己在现实世界中出现。而只要克服了它,就注定能获得欢喜。就像出门旅行的人身负诅咒,相信着诅咒终有一天会变成祝福、寻求着各自的由缘一样。加普作为立于当下之人,粉碎了袭来的过去。

    「噢·噢·噢·!」

    加普探寻着只有克服了壮烈的痛苦之后才能得到的欢喜,呼喊着。

    「神的遗志啊,寄于我的王国之剑中吧!退下,亡灵们!」

    一个影子般的神官跃到加普眼前,与加普擦身而过,被加普一刀斩下。

    刹那间,加普吃惊地看着神官。

    从破碎的面具下出现的面孔令他愕然。

    一时间,被染成绯色的加普的身影,与融入了灰色的弟弟的身影痛切地相对而视。

    一瞬间之后,神官将剑刺向了加普。跳起的剑尖,让入人无法想象剑的主人已经被砍成了两半。加普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手掌接住了剑。

    「这样的我…将你唤醒了吗…」

    加普连同那份疼痛一起,紧紧握住贯穿手掌的剑刃。

    「永别了……」

    加普轻轻眯起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被砍成两段的弟弟凄惨的样子。

    无声地——加普的利刃燃烧成绯色,砍下了倒在地上的人的人头。

    「我的神剑,已经没有仇人了!」

    影子的身姿就像是被那吼声吹飞了一般,死去的月瞳族(C a t's e y e s)的青年化作无数灰色的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深深的地下,加普仰望着无法望到的天空,咆哮着。

    (Wem der grosse Wurf gelungen,

    Eines Freundes Freund zu sein,

    wer ein holdes Weib errungen,

    Mische seinen Jubel ein!)

    (那些向巨大的试炼发起挑战的人们,

    战胜了“和一个人成为朋友”这样的难事,

    在一旁心系着矜持少女的人们啊,

    大家共同发出欢喜的声音吧!)

    奔流般的思绪瞬间得到了解放。从地下直到“玉座之间”,无尽的思绪化为了朗朗的感应,让城堡发出了歌唱。

    「竟然…」

    年老的月瞳族(C a t's e y e s)男性睁大了那双已经浑浊许久的双眼,感叹道。

    「城堡,在歌唱…?」

    在“玉座之间”中,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刚刚察觉到阿德尼斯引起的骚动终于平息的迹象,又迎来了更大的异变。

    「这是?」

    身穿绿色法衣的弓瞳族(S h a r p E y e s)们发出惊异的叫声。

    身为农乐者的首席的的他们的手里的乐器,突然发出了闻所未闻的声响。

    在骚动的人们面前,那声音与其他乐器一个接一个地产生共鸣,极其庄严地扩散开来。

    不仅是农乐者。就连建筑乐者和气象乐者的乐器也不由自主地响了起来。许多被留在原地、无法参加这场战斗的众多剑士的剑也一齐带上了激烈的感应,开始震颤。

    回响不止。

    不知不觉间,城堡中的时计石(o'c l o c k)被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歌乐声所感应,展现出了各种各样的颜色,有的闪耀着本不可能的黄金与白银的光芒,有的染上了黑暗的影子,各自鸣响出清脆的声音。

    「公主大人,在歌唱…」

    紫衣神官们侧耳倾听着那不可思议的声音,突然摘下面具,露出了少女的面容,呢喃道。

    「多么明朗,多么勇敢…」

    少女的眼睛中浮现出泪水。刹那间,突然涌现的思念之洪流贯穿了她的身体。少女吃了一惊,脸上洋溢起恍惚的神情。她自然地弓起了背,挺直了身子,就像是要投身于那莫名的冲动之中一样,少女唱了起来。

    其他的紫衣神官见状大吃一惊,纷纷摘下面具凝视着少女。

    有人将目光投向神之树,有人凝视着浮现出比平时更加激烈的闪烁的无数刻印(S p e l l),还有人凝视着大开在树根上的那个通往“根之国”的空洞。

    颤抖。一种莫大的兴奋让她们迷惑的心灵不再迷茫。那冲击性的交响(S y m p h o n y),无疑是从神之树的根部,与王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而传来的。

    她们不由自主地仰望天空。因神言的束缚而被封住歌喉的少女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变为生之乐器这一久违的制约中解放出来,沉浸在朗朗回响的感应之中。

    歌唱。

    饱受战乱摧残的“玉座之间”之中,突然充满了昂然的交响。

    同一时刻,在与骚动的人们所处之处相距甚远的地方,发生了比他们如今的状况更大的骚乱。

    加普和他率领的黄衣神官团解放了被锁上的剑,将之挥舞起来——突然出现的蒙上阴影的青衣神官团、发出叹息之音的狂乱影子们,以及独臂的指挥者(C o n d u c t o r)基尼斯指挥的乐队,在各自为战的同时,也呈现出微妙的共斗姿态。瞬息万变的战况呈现出混战的样貌。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同等激昂的歌乐。

    「这是足以使“剑之国”转向新的方向的,从未有过的剑乐!」

    基尼斯喜形于色地大喊。

    「每个人都在没有神言的情况下战斗着!神官也好,影子们也好,每个人都是在为了追求自己的法则(T h e m a)的未来而施展力量!!来,不要服输,歌唱吧!把我们这崭新的战斗,作为悼词来咏唱吧!希望这里能够成为我们的原点!」

    「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

    伴随着激烈的剑击之音,以欢呼作为回应的剑士们一齐吟唱起悼词。

    ——对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亦或是无人知晓的

    ——我们的生与死,我等慎重发问

    ——因我也是,在那场战斗中获得胜利的同胞的后裔!

    Ja, wer auch nur eine Seele Sein

    nennt auf dem Erdenrund!

    Und wers nie gekonnt, der stehle

    Weinend sich aus diesem Bund!

    (是啊,即使孤身一人,

    也有在星星之上证明己心的人为伴,

    那些失败了的人们啊,

    带着眼泪,以此为契机离去便好)

    四周充满了昏暗模糊的刻印(S p e l l)的闪烁光芒——

    在回廊的一角,阴影挥之不去。只有那个地方没有刻印(S p e l l)的光芒。

    「我能听到…」

    一个女人的声音静悄悄地在黑暗中回响。

    「如此残酷的歌声中,夹杂着欢喜…呐,曦安?」

    那声音在冷淡中透露着痛苦。德兰布依呼唤着心中的曦安。

    曦安微睁的眼睑看着眼前的虚空。他已经陷入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死寂之中。在男人身上回响的细微心跳一刻一刻地消失殆尽,一种与之前德兰布依用于藏身的影子所截然不同的深沉昏暗包围了两人的身体。

    这才是饥饿同盟(T a r t e T a t i n)所拥抱的真正黑暗。

    就像是在等待着以男人的死为契机到来的永恒的时刻一样——

    德兰布依爱抚着男人被血沾湿的脸颊。

    就在这时。曦安的嘴唇突然动了一下。他吐出一声已经无法称之为声音的细微叹息。德兰布依那标志着自己正是水族(M e r m a i d)的三枚耳( D r e i z e h n)不由得颤抖起来。

    她知道,曦安在临死之际呼唤了自己的名字。那是自己被称为赋予价值之人(德 兰布 依)之前,还在少年和少女之间飘忽不定的自己的名字。

    「曦安…」

    德兰布依的双眸被妖娆的愉悦和通透的悲哀濡湿。

    她试图在曦安的眼睛中寻找光芒,却最终还是没能寻找到男人的目光——干脆就让他不留痕迹地沉入自己的影子中吧。德兰布依将玲珑的脸庞凑了过去,静静地吻了吻男人。

    希望破灭,悲伤中尚且夹杂着同等的喜悦——

    即使是对这沉入黑暗中的二人,欢喜也同样悄悄传了过去。

    Freude trinken alle Wesen An den

    Brüsten der Natur ; alle Guten, alle Bösen

    Folgen ihrer Rosenspur.

    (所有的一切都从世界的乳房中吸取欢喜。

    所有的正义,所有的恶,

    大家共同到达盛开鲜花的道路吧。)

    「怎么回事…!?」

    米斯特喊道。正在黑暗的洞穴中前进的他们一齐停下了脚步。所有人都对满溢在空间的声音感到惊愕和惊讶。

    「这是……」

    米斯特吃了一惊,把手放在腰间的剑上。

    「剑——」

    她吞吞吐吐地嘟囔着。

    「在鸣响。」

    只能这么形容。

    「发生了什么事吗……」

    科林斯的人们担心地看着米斯特等人。他们似乎担心这突如其来的感应会不会进一步威胁到饱受旧伤折磨的他们——

    「我不知道。」

    克劳德突然爽朗地说。

    「不过,多亏了这个,伤口不再痛了。」

    米斯特和受了同样的伤的其他剑士们也是一样的。科林斯等人瞪大了眼睛。咔啷。克劳德灵巧地拄着拐杖、再次迈步的声音,让大家回过神来。

    「这不是更让人担心前面发生什么了吗。对吧?」

    听到克劳德的话,所有人都皱起眉头望着道路尽头。

    「快点吧。这条径路( R h i z o m e)比想象中的还要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关闭。」

    科林斯的一人说道。

    「快!」

    随着米斯特的一声,大家一齐跑了出去。

    「哎呀,哎呀。」

    克劳德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但他没有发出一句怨言,而是拄着拐杖向前跑着。突然,他的身体浮了起来。回过神来,科林斯的一员轻轻地抱起了他。

    「请原谅。」

    科林斯规规矩矩地说。她竟然是个女人。她的外貌兼备了水角族( M i n o t a u r)的刚强和水族(M e r m a i d)的柔美,双手抱着克劳德轻松地跑着。

    「谢谢你的好意。」

    克劳德笑了笑,似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Küsse gab sie uns und Reben,

    einen Freund, geprüft im Tod;

    Wollust ward dem Wurm gegeben,

    und der Cherub steht vor Gott!

    (世界平等地给予亲吻和果实,

    与一个以死亡做出挑战的朋友相会。

    蝼蚁亦能获赠快乐,

    天使会将自己派遣到神的面前!)

    (逐渐融化…)

    呼出的气非常热。

    (我正在你的身体中融化……)

    将难以言表的恍惚思绪化作静谧的微笑——

    阿德尼斯通透的碧色眼瞳与被染成黑色的幼小贝尔的眼睛融合在一起,向着如今正挥剑迎面奔驰而来的贝尔投去了恳切的眼神。

    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像是自己的东西,同时,也不像是存于神的记忆核心之中的理由本身的早已被记录化的肉体。如今,那身体不可思议地充满了平稳的跳动。

    这个身体,正是在这个世界的原初,作为神的存在理由( R a i s o n d' ê t r e),不接受神的任何支配,甚至掌管着神的生杀予夺的东西——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钥匙。

    如今,它以阿德尼斯的利刃为媒介,就这样与阿德尼斯融合在了一起。

    突然,阿德尼斯手上的剑散了开来,伸出无数根生锈的弦,仿佛要将阿德尼斯和年幼的贝尔的身姿交融在一起一般,穿透了肉与骨,潜入了那个身体。

    不仅如此,那整个身体都被为治愈阿德尼斯胸口的伤口而缝入其中的弦贯穿。在身体中蠢动的弦不知何时融合在了一起,伸向了被握在手中的剑。

    「贝尔…」

    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像提香的手臂一样,肉和骨头都融合在剑之中,阿德尼斯不禁发出叹息。

    看到自己的这个样子,贝尔一定会厌恶得浑身发抖吧。这样的想法隐约浮现在阿德尼斯心中。朝着自己袭来的贝尔那凄惨的表情和残酷的剑击,就是无可争辩的证明。碧色的眼瞳中蓄起了忧伤的光芒,但很快,那光芒就消失在了完成融合的两种眼瞳的狭间。

    阿德尼斯挥剑还击。随着他的剑尖的动作,被黑暗所侵蚀的青衣神官们逐渐出现在四周,向贝尔和跟随在她身后的凯蒂走去。

    但是,这些影子应该很快就会被全部消灭吧。

    这样,就好——

    既不是阿德尼斯,也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那个”如此说道。

    很快,一切就会融为一体。无论是众多的思绪,还有其他的所有的一切都将融为一体。已经没有必要再等待下去了。没有必要再去争取时间了。如今,“那个”迎来了真正的理由。

    突然,它的嘴唇动了一下。

    「我总是,对你心焦…」

    阿德尼斯用恳切的声音说道。

    「我们之间真正的再会,是巨大的怀疑已经将我超越、得到了质询的时候。也是已经不成语言、没有了答案的怀疑的黑暗绽放的时候——然后,就是它被扬弃,迎来新的光明与黑暗的果实的时候。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再会……」

    飞奔而来的贝尔清楚地盯着阿德尼斯。在两人目光重叠的那个刹那,名为阿德尼斯的存在全部融化、消失了。

    (来吧)

    “那个”笑了。它带着极其刻薄的笑容看着贝尔。

    (一个人,来吧)

    ——NNNOOO…!

    ——WWWHHHEEE…!

    发出喧嚣之音的剑在恸哭中颤抖,发出了充满欢喜的叹息之音。

    Froh, wie seine Sonnen fliegen,

    durch des Himmels prächt'gen

    Plan, Laufet, Brüder, eure Bahn,

    Freudig, wie ein Held zum Siegen.

    (在命运的美丽秤动下,

    就像在天空中欢乐翱翔的数个太阳一般,

    兄弟们啊,就像凯旋的英雄一般,

    欢欣鼓舞地奔向你们的路标吧!)

    「呣…」

    凯蒂急忙压下了喊叫。鲜红的血从他紧咬的齿间溢出,滴落。

    不能让贝尔因为守护着她的背后的自己的声音而回头。

    凯蒂咬着嘴唇忍着疼痛。仔细一看,剑尖突破他的胸口,冒了出来。剑腹上的叹息之刻印(S p e l l)清晰地映在了他那张大张的赤色眼眸之中。

    凯蒂握紧了剑刃。他将目光从贯穿自己的利刃,移向了在演算魔法(M a t h e m a t i c s)的阶梯上奔跑的贝尔。

    在此期间,不断有剑刃刺向他的背部。凯蒂娇小的身体几乎变成了一只刺猬。

    「嘎…」

    他微微零落出痛苦的声音。同时,为了抹去这份痛楚,他举起了怀表。怀表发出猛烈的电光,将聚集在凯蒂背后的影之神官们尽数打倒。

    然后,他在确认贝尔不会停下之后,便决意转过身去,就如仁王一般。凯蒂刚回过头去,化为影子的神官们怒涛般的剑击就击中了他。

    「生和死,都一样难以避免。」

    他半开玩笑地扬起湿红的嘴角。

    神官们纷纷向他发起袭击。一瞬之间,剑刃就舔遍了凯蒂的全身,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身体。凯蒂甚至连脸上都中了剑,他的半边脸被割开,右耳也被砍飞。

    尽管如此,凯蒂还是浑身闪耀着演算的磷光,压下了悲鸣,锐利地瞪着那群影子神官。

    「我是,不会死的…」

    影子神官们被已经完全倒下的凯蒂那出人意料的行动吓了一跳,停住了动作。凯蒂举起了手,手中的怀表猛然发出电光的光辉。

    「直到神的力量从这个世界消失为止!」

    Seid umschlungen, Millionen!

    Diesen Kuss der ganzen Welt!

    bruder !uberm sternenzelt

    Muss ein lieber Vater wohnen。

    nieder, Ihr sturzt, Millionen?

    Ahnest du den Schopfer, Welt?

    Such ihn uberm Sternenzelt!

    Uber Sternen muss er wohnen。

    (百万的人啊,互相拥抱吧!

    接受全世界的亲吻吧!

    兄弟们啊!在星星升起的远方

    我们的挚爱的父亲一定还在。

    百万的人啊,跪下膜拜了吗?

    世界啊,你想到命运之手的存在了吗?

    所谓的神啊,

    只有在星星升起的上方,才会被追求!

    那个人,一定存在于在那巨大的星球之上!)

    当凯蒂如仁王一般在拦住了贝尔身后的神官的时候。

    贝尔终于爬上了演算的阶梯。

    她喘着粗气。

    「哟。」

    用压抑的声音呼唤着“那个”。

    “那个”已经不再像是任何人的姿态——

    阿德尼斯和年幼的贝尔,还有无数生锈的弦令人厌恶地融为一体,“那个”将蓝黑色的眼眸转向贝尔,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它缓缓地抬起与“锈爪(R u s t yN a i l)”融为一体的手臂,举起剑尖。

    「来了,吗…」

    颤抖。一个冰冷的东西从贝尔的背上划过。深不可测的恐惧,仿佛从“那个”身上化作一阵风向贝尔袭来。

    然而,贝尔却报以无畏的笑容。只听“那个”用一种刺耳的、分不清是男是女的沙哑声音说道,

    「如今,遥远的,无何(E R E W H O N)之物…发出…咆哮——是raison d'être…倾注之时——」

    说着说着,它的声音变得流畅起来。

    简直就像是现在才开始学会说话一样。原本有些不自然的声音,渐渐带上了知性的回响。

    尽管如此,“那个”的声音本身依然混浊,让人无法判别是谁在说话,给人一种无法擦除的割裂感。

    “那个”之所以看起来像是浮在空中,是因为它的脚下密密麻麻地铺满了闪耀着类似于演算的微细光芒的刻印(S p e l l)。就在这时,贝尔意识到,那和神之树所散发出的无数刻印(S p e l l)的光辉是一样的。

    (留意。这就是神在这个世界上最初的魔法,理化之法(S c i e n t i a)。那是将一切物象转化为事像,使其展现的法则(T h e m a)本身——贝尔啊,这幼小的你的身姿,也是通过理化而存在于此——)

    指引者(G u i d a n c e)在贝尔的身旁展开双翼,如此宣告。

    「嘿,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吗。」

    贝尔扑哧一笑。她的目光没有从“那个”的剑尖上移开,微微耸了耸肩。

    「总而言之,你也是这种法则的产物吧。这家伙也是,那家伙也是,真的是,都很有品位嘛。我的脸有那么容易模仿吗?」

    贝尔总觉得,在视野的一隅,那个大人的贝尔的脸轻轻地笑了。

    这时——

    「没错,因为,你的personalite incarnée才是,原本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体格之存在——是得到了肉体的人格之存在(P e r s o n a l i t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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