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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邪恶胎动 九章 邪恶开演)

    一切都伴随着无比凄惨的音色拉开序幕。

    「咿呀啊啊啊啊!?」

    无辜群众的悲鸣被从喉咙里拽出,轰然奏响。

    涂了剧毒的箭,或者连眼泪都烧尽的魔法火球射穿了四处逃窜的她们的背部。

    穿着整齐划一长袍的暗之眷族们在各个地方释放凶气。

    就像在讴歌邪神降临的仪式一样,成为破坏和兴奋的下仆。

    「是、是暗派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轰鸣。

    爆炸响起。

    停止生存的尸骸滚落。

    满身鲜血的士兵们用长靴将其踩扁、践踏、越过。

    火星飞舞,黑影跃动。

    迎来了『恶』之巅峰。

    「──好了,各位。舞台要开演了」

    在一瞬间就充满火焰,无人走动的街道中央,维特如此宣告。

    从张大的瞳孔里流出眼泪的妖精的尸体、被刺穿的矮人溅到墙上的鲜血痕迹,被斩断却依然手牵着手的兽人母子。

    他眯起眼睛,瞥了一眼这些景象,嘴角扭曲,笑容不断,发出潇洒的靴声,独自走在燃烧的街道上。

    「亦或名为平和之物的终幕。或者,按照吾之主神的说法就是『祝福仪式(开幕式)』」

    男人做出夸张的肢体动作说道,眼里充满了嗜虐。

    宛如唱歌一般说出了一连串词语,摇动着暗淡的血色头发,张开裹着黑衣的双臂。

    「来歌唱吧,来共舞吧! 来上演凄惨的歌剧吧! 没错,我也会尽情享受这份快乐的!!」

    他从其中一个街道走出,前面的主街就陷入恐慌之中。

    如今也能发现四处逃窜的民众,男人发出欢喜的笑声。

    「在这场血宴之上,怎能不一醉方休! 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刀刃斩断的声音之后,鲜血绽放。

    在被『鲜艳赤红』点缀的光景里,维特止不住脊背的颤抖,开始了舞蹈。

    都市西北。

    『冒险者大街』对面的『公会本部』。

    伤者和难民一个接一个涌来,把情报的浊流带进了偌大的一楼大厅。

    「第六区画发出救援请求!似乎是遭受了暗派阀的无差别袭击! 还有,第一、第二、第四区画也和敌人发生冲突!」

    「受害范围还在爆发式的扩大……无法掌握全部情况!?」

    汇总报告的前台小姐们发出了惨叫般的喊声。

    许多职员们陷入大混乱之中,公会长罗伊曼哑口无言,展露出内心的动摇。

    「怎、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这简直就像发生了战争!? 充满荣光的欧拉丽,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妖精油腻的汗水流到下巴堆积的肥肉之上,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肩膀一晃,脸色铁青。

    「难、难道说──」

    「好了,开始宴会吧! 尽情哭喊吧! 然后……去死!!」

    瓦蕾塔的喊声在燃烧的城市里回荡。

    她站在建筑物的屋顶,在她眼下,毫不留情的杀戮景象蔓延开来。

    「住、住手啊——!?」

    「去死,无知的罪人们! 消失吧,欧拉丽!」

    这是一位被愤怒凭依的男人的恸哭。

    由于部族被蛮不讲理地掠夺而堕落为『恶』,憎恨世界的兽人用凶刃拼命将同族的男人残忍地刺杀。

    「救命——!」

    「让我的生命之火,回归灰烬吧!!」

    这是被宿命之类的词语所驱使的女人的尖叫。

    崇拜邪神的妖精眼中充满狂气,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自爆装置的击铁,将哭泣的小人族少女一起的众多生命卷入其中。

    「你、你是────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纯粹的弱肉强食。

    用尽全力挥出的拳头,殴打杀死了标榜『正义』的冒险者。塌陷的脑袋宛如被压扁的西红柿,惨不忍睹。白发男人马上就挫败了同为冒险者之人妄图反抗的意志,沉醉在自己背负的『恶』之暗中。

    奥利瓦斯把舌头伸到沾满鲜血的拳头上,细细品味着血肉,卑劣地眯起了眼睛。向周围胆战心惊的下级冒险者们发起攻击,并命令将其直接毙命。

    「动手。赐予欧拉丽真正的绝望!!」

    「「「是!!」」」

    将扼杀生命视作崇高使命的【白发鬼(Vendetta)】抬起头,命令道。

    遵从男人的号令,暗派阀士兵袭击了失去名为冒险者之『盾』的民众。

    难以数清的悲鸣与怒号,混杂交错的杀意和恐惧。汹涌的业火贪婪地吞噬人与物,发出红莲般的喝彩。倒在路旁的几具尸体熊熊燃烧,蔓延开来的光景,正是悔恨与屈辱的火葬。

    连骨灰都不会残留。

    燃烧都市的风暴卷起,在轰鸣的哭泣和野兽般的咆哮中,将一切融化。

    「这不是很美妙的合唱吗! 最棒了啊! 我一直都想这么做啊!」

    瓦蕾塔发出陶醉的声音。

    这个最疯狂的景色如何。

    人如同尘芥一般死去。

    加虐和嗜虐的嚎叫不绝于耳。

    那是从秩序中解放出来的混沌的蹂躏。

    暗派阀的军队失去了理性,失控暴走,沉醉于暴力。

    对世界的不平和不满,对夺走重要事物的不合理的怨恨,用这种愉快的大义名分武装自己的他们和她们,毫不怀疑自身的『正确性』。认为自己最为可怜的男人们和女人们,即使其行为就是赤裸裸的『恶』,却还在主张自己的『正当性』。

    『多么美丽!』

    『多么滑稽!』

    『人类是多么丑陋!!』

    邪神们就这样对城市的各个角落指指点点,哈哈大笑。

    这就是人类,这正是下界的居民。不完美而又愚蠢的孩子们。明明对这种互相伤害的行为正是恶一事心知肚明,却自私地为了自己,无论何时都会重复历史。

    这正是人的本质。

    正邪的境界。

    果然『正义』与『邪恶』互为表里。

    邪神们把自己煽动他们的事实忘得一干二净,无数次拍手鼓掌。

    「主神大人们也在载歌载舞吗? ──叽叽喳喳吵死了!!  你们这些居高临下的意见啥的根本无所谓~啊! 在这份景色面前啊!!」

    与邪神们同等欢喜的瓦蕾塔,对于诸神嗤笑的感情也好、哲学也好、人所拥有的业什么的都毫无兴趣。

    唯一能让她感到兴奋的,就是这种『杀戮』的景象。

    不可饶恕的禁忌会如此毁坏人心。如此让人热血沸腾。

    思想和动机都是细枝末节。那种东西都不过是点燃火焰的柴火。如今,杀戮的大火让她的眼睛炯炯有神。

    因此,瓦蕾塔露出与【杀帝】之名相称的凶恶笑容,打从心底感到愉悦。

    「一个都别放过! 民众、冒险者、就连众神也! 全都杀光!!」

    因此,女人高声宣言。

    对到处逃窜的民众、对展开殊死抗战的冒险者、对秩序与中庸一侧的众神。

    对现在也脸色苍白的罗伊曼,她抛出了自己的答案。

    「要问原因,这是恶(我们)和正义(你们)的────『大抗争』啊!!」

    女人露出凶笑的脸庞,被轰鸣作响的火焰染上焰色。

    暴力、掠夺、杀戮。

    如今正是『恶』的兴盛。

    悲鸣不止。

    爆炸不断。

    连悲叹都忘记的民众,表露出的感情就这样化作悲鸣,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啊…………啊啊…………」

    琉站立不动。

    还没从悲愤情绪里走出,就被赶到街上的妖精,目睹了自己周围的景象,沙哑的声音化作碎片散落。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能去那边! 快过来──」

    视野右手边,陷入恐慌的人类男性胡乱逃窜。

    诺茵赶紧制止的呐喊马上化作空虚,咕沙一声。

    就在她茫然的视线前方,暗派阀飞出的凶刃轻易地贯穿了男性的胸口。

    「救救我,冒险者大人——!」

    「这边! 快点! 去都市的中央──」

    斜后方。莱拉向寻求帮助的女性喊话,拼命引导她避难。

    满脸眼泪和汗水的她向这边跑来,却被从旁边袭来的自爆火焰吞噬,从僵硬的莱拉的视野中消失。

    「…………混账。可恶——!!」

    莱拉拼尽全身发出了叫喊。其他的同伴也是如此。即使【阿斯特莉亚眷族】众人进行殊死的防御和救援活动,面对从手中滑落的生命之沙,也只能不断地发出不成泪水的呼喊和鲜血。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谁来……!」

    失去亲人的少女在哭泣。

    被卷入建筑物倒塌的商人发出求救,不久又在瓦砾深处失去声音。

    秩序被打开突破口,混沌卷起漩涡。

    琉等人一直守护的和平极其轻易地崩溃了。

    燃烧的都市呈现出赤红色。已经分不清是火焰还是鲜血的颜色。

    地狱一般的光景填满了周围。

    「啊啊……唔啊啊啊啊啊……!!」

    面对光是环视四周,就能看出在不断增加的死亡人数,琉带着绝望的表情呆立不动。

    接着、

    「别傻站在那,蠢货!」

    她伸出的手抓住了琉的前襟,另一只手贴上了琉的脸颊。

    「……辉、辉夜……?」

    「赶快拿起剑! 你呆站着干嘛! 现在我们可没有犯蠢的功夫!」

    跑到这边,站在她正面的人类少女。

    辉夜柳眉倒竖,发出抛弃平静的怒吼声。

    琉的双眸中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但还是发出了混乱的声音。

    「但、但是,可是,因为…………这种景象,怎么可能会存在! 这种地狱景象!!」

    这超越了她的容许范围。

    洁癖的妖精女孩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对于一直都一心一意地相信『正义』的琉・莉昂而言,这种『恶』的大逆不道实在是太过沉重、太过凄惨了。

    「别逃避现实,蠢材!! 别成为绝望的俘虏,小屁孩!!」

    然而,辉夜并不容许这种丧气话。

    把她的前襟拉到跟前,在额头和额头快要贴在一起的距离上,对那惊愕的空色眼眸喊出激动的话语。

    「给我思考! 行动! 战斗! 多救一条命是一条!」

    接着,她的眼角竭力地噙住泪水的光泽,诉说道。

    「别再让任何人──重蹈阿荻的覆辙!!」

    那个名字和切实的想法成为了扳机。

    琉的眼睛猛然睁大,无可奈何的情感从胸中深处迸出,化作让她忘记绝望的烈性药。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尽可能地握紧木刀刀柄,向想要袭击人们的暗派阀斩去。

    琉被激情驱使,与辉夜的刀闪一起横冲直撞地斩杀敌人。

    猛火的嘶鸣不知何时才能停止。

    大量的火星在欧拉丽中飞舞,东西南北、都市各处都奏响了剑戟的音色。

    面对化为死兵的暗派阀,冒险者们展开了殊死的抗战。

    「敌人的数目太多了……! 到处都有敌人冒出来!」

    「指挥系统瘫痪了! 是该去保护市民? 还是该去迎击敌人!?」

    「谁知道啊! 不知道啊!?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

    为了生存而战的冒险者们大多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

    面对即使不断倒下也会汹涌而来的敌人的军队。面对随时随地出现,一有机会就会发起攻击的暗派阀士兵们,他们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无法把握状况。民众胡乱逃窜的行动也助长了这一点。

    是要反击、还是防卫、还是诱导。要是无法听从指挥,也不能与周围的人进行合作。隶属不同【眷族】的分散的冒险者们——彼此都失去同伴、半强制性地组成了临时小队,除了互相谩骂之外,几乎不可能做到步调一致。

    在被接近之前,想办法将暗派阀的一个集团无力化的人类弓箭手、使用魔法的半妖精女剑士、以及前卫盾职的兽人都处在慌乱之中,互相发出怒吼。

    「──请冷静。冒险者(你们)的动摇会传播给你们应守护之人」

    就在这时。

    女神清澈的声音在此响起,瞬间打消了火焰的混沌。

    「您、您是……」

    「【阿斯特莉亚眷族】的……!」

    阿斯特莉亚摇动着胡桃色的长发,在冒险者们面前现身。

    那纯洁无秽的美丽身姿,简直就如同降临在战场上的女神,冒险者们无关性别地被夺走目光。

    阿斯特莉亚用宛如星海的深蓝色眼瞳回看他们,为迷茫的孩子们给出了必要的『方针』。

    「民众全都到『都市中央』去避难。能俯瞰『盘面』的人一定都会在那里聚集」

    她纤细的手指指向都市的中心,中央广场。

    除了人类弓箭手们以外,周围战斗的其他冒险者也都停止了动作,意识被女神的举手投足吸引。

    阿斯特莉亚为了让周围战斗的所有人都能听到,毫不犹豫地传达了神意。

    「请你们一定要成为守护这些无力的孩子们的盾牌。──以我之名赐予你们星之加护。请一定守护住」

    「「「遵、遵命!!」」」

    在极星所示的星光引导之下,冒险者们异口同声地点了点头。

    局势一转,点亮了希望。

    受到女神激励的上级冒险者们立刻大声交流,分出了为了维持战线而留在这条街上的小队,以及陪同民众前往城市中央避难的人们。

    阿斯特莉亚对从接近瓦解,到立刻重振战况的冒险者们露出笑容时,传来了新的神明的脚步声。

    「阿斯特莉亚,不要乱来啊。神明竟然不带护卫就跑来鼓舞孩子们……你拼命过头了吧?」

    「啊啦,赫尔墨斯。我还以为你会一个人居高临下俯瞰状况。这样的你,为何在此?」

    为了避免帽子被炎风卷跑,赫尔墨斯按住帽子现身,阿斯特莉亚依然面带微笑,开玩笑似的反问他。

    面对她那仿佛在看和自己一样的兄弟姐妹的眼神,赫尔墨斯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说道。

    「……我可是女性的伙伴呢。怎么能忍受让美丽的女神受到伤害呢。那我可会被老爷子(宙斯)叫成失败者的」

    和如风一般心血来潮的话语相反,他一脸认真地环视四周。

    「还有,是呢……我也想试着模仿民众之主(伽尼萨)的行为」

    站在道路中央的赫尔墨斯等人周围,道路两旁的建筑物无一例外都燃起了火焰。街道被破坏,悲鸣仍未消失。这种凄惨的情况下,说出『民众之主(伽尼萨)』之名来到这里的赫尔墨斯,准备做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是要以无法使用『神力(Arcanum)』的无能之身,努力诱导都市民众避难,并收集情报吧。

    阿斯特莉亚对和自己一样没带护卫的男神回以点头。

    「那就和我一样呢。是要帮助这些孩子,拯救性命呢。赫尔墨斯,能拜托你做我的护卫吗?」

    「……饶了我吧。虽然我有梦想过与你的幽会,但这种战争(约会)场景还是太过头了」

    对于要冲进更危险地方的正义女神,哪怕是赫尔墨斯也面露难色。

    表面上说的话还像丑角一样装模作样,但却用锐利的视线诉说。

    「不巧的是,我的孩子们也全员出动了。说白了人手完全不够。就算两柱零能的神明被卷入火灾中丧命,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

    现在,可以说整个欧拉丽都没有拥有剩余战力的【眷族】。

    所有的冒险者都被派去迎击暗派阀,大多数非战斗人员也在与公会携手,努力诱导民众避难。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自己还站在战斗的最前线,持续鼓舞冒险者和民众的群众之主(伽尼萨),把库存的道具全部拿出来用于治疗的医神(米赫)和治神(迪安凯希特),还有赫尔墨斯和阿斯特莉亚这样的神明之外,大多主神都按照避难指南,走在各自的避难路线上。

    在这种情况下。阿斯特莉亚的行动可以说是『极端』。

    不但没有逃离战火,反而迅速走向战况激化的战场中心。

    比偷偷收集情报的赫尔墨斯的行动更令人捉摸不透。

    她就像刹车坏掉了一样,在醉狂的众神中也极为瞩目。不,她是将刹车故意弄坏了。

    赫尔墨斯目击到了毫无顾虑地向深处不断突进的正义女神,然后看不下去了,前来阻止。

    「是呢。正如你所言,赫尔墨斯。但是,我常常这么想」

    就算听到赫尔墨斯的劝说,阿斯特莉亚的微笑也没有消失。

    「众神只能在下界守望着孩子们。不过,挺身而出,作为指引的明灯应该也是允许的吧」

    仅仅一瞬间闭上眼睛,一只手放在胸前。

    「如果希望让孩子成长的话,令他们看到神明(父母)的背影也是一种方法吧? 所以说──我们走吧」

    然后,阿斯特莉亚还是带着笑容向前走去。

    就像清廉的百合一样,以婀娜却坚毅的姿态,准备前往需要神明指引的下一个战场。

    「……啊啊,真是的。明明完全不相像,但你和高尚神(阿尔忒弥丝)一样都是『野丫头』啊,正义女神(阿斯特莉亚)」

    将她的背影和宛若战乙女的某位处女神的身姿重叠,露出苦笑。

    赫尔墨斯彻底死心,跟在了阿斯特莉亚身后。

    被火焰卷起的凄惨叫声,不仅停留于大地也升上了天空。

    在看不到星星的黑夜里,也传达到了直冲云霄的『神之巨塔』。

    「……在冒险者的主战力集中在三处据点,绝无仅有的时机『蜂拥而上』」

    耸立在都市中心的『巴别塔』,其最上层。

    芙蕾雅将平时坐着的女王的椅子扔在一边,伫立在毫无缝隙的巨大窗边,眺望下方。

    「战力不足,还有已经确定的后手……竟然还对都市全域设下『陷阱』,这怎么可能阻止得了」

    美神银色的眼瞳里映出了倒在遥远大街上的孩子们、被敌势压制着的冒险者们,很有品性地皱起了眉头。芙蕾雅脸上浮现出少见的表情,话语中隐约可见不高兴的音色。

    她对于暗派阀的战略,对无差别攻击感到厌恶,从欧拉丽最高的位置俯瞰『盘面』。

    「只要我们『美神』介入的话就能终结战争……用『魅惑』让暗派阀的孩子们解除武装也可以」

    然而。

    芙蕾雅眯细了眼瞳,继续低喃。

    「但这个布阵……是在警戒美神(我们)。为了在我们踏入战场的瞬间,即使同归于尽也要将我们送还」

    芙蕾雅俯视着靠近中央广场的高地。

    武装的暗派阀的其中一团,就像在探听『巴别塔』的动向一样布阵于此。

    十有八九,是针对芙蕾雅的『暗杀部队』。

    是精心打算如果芙蕾雅走出『巴别塔』,马上就将她解决吧。方法是狙击、爆炸袭击还是自爆,都无所谓。即使孩子们因为厌恶感过强而不敢犯下『弑神』罪行,只要由邪神们动手就没问题了。是注意到从头顶远远往下看的芙蕾雅的视线了吗,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神中,有一位勾起嘴唇朝她竖起中指。芙蕾雅回以冷峻的眼神,立刻看向了别的方向。

    除了高台以外,能看到的建筑物的屋顶上有三个小队,也有人藏身在建筑物内部和森林部分。只顾得上主街为首的街道攻防战的冒险者们,现在已经没有余力顾及这些了。

    敌方对能够镇压这场『大抗争』的『美神』采取了最大警戒,将其列入杀害名单的最上位。

    「──在这种情况下,芙蕾雅也只能做缩头乌龟了吧」

    从『巴别塔』来看的都市西南,耸立在欢乐街中心地带的『女主人的神娼殿(Belit Babili)』。

    那里的『美神』伊什塔尔也和芙蕾雅一样,注意到了暗派阀的图谋。

    从根据地的大厅往下看,她的眼下也是被火光包围的欢乐街的景色。恐怕附近的建筑物里也潜入了暗派阀的暗杀者们吧。

    另一柱『美神』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手拿烟管,吐出紫烟。

    「虽然暗派阀(苍蝇)们聚集在一起无比烦人……冒着被暗杀的风险出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说要是芙蕾雅按捺不住的话就赚大发了……要是她狼狈不堪地被送还回了天上,就让我拍着膝盖笑个痛快吧」

    伊什塔尔一边对抛开自己而被讴歌为『最为美丽』的女神流露出憎恶,一边嘴唇上扬。

    然后马上转身,回到根据地深处。

    「塔姆兹。彻底守卫根据地附近。把有『老鼠』混进来的事也告诉战斗娼//妇们。要守护的只有吾等的领域」

    「但、但是伊什塔尔大人,这样下去欧拉丽会……!」

    「这种状况下可没有余力去关心别人。够了,快把娼//妇们藏起来。不然会沦落为供人凌//辱的玩物。我要保护的,只有那些与我息息相关的孩子们」

    「唔……!?谨、谨遵旨意!」

    她爽快地告知了对方,试图进言的随从青年(人类)的内容无言以对,遵从了神意。

    伊什塔尔甚至还刻薄地划分出了要守护的人和要舍弃的人之间的界限,确实是一柱准确读出『盘面』的神明。

    「慈悲和无谋,可是截然不同的。我可不是『正义』的神明」

    神明的送还等同于与一个【眷族】的崩坏。

    为了不破坏欧拉丽和暗派阀的力量平衡,伊什塔尔也顺着『敌人的意图』,老实地采取了防守的措施。

    「伊什塔尔选择了笼城啊……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自己也无法动弹的芙蕾雅观察着没有任何动静的欢乐街区域,自言自语。

    察觉到了她希望自己自取灭亡的神意,芙蕾雅眯起双眸。

    「构筑这一盘面的存在,真是相当坏心眼……相当恶毒」

    现在的欧拉丽不仅仅是眷族们的战场,还变成了众神互相较量的『棋盘』。

    隐藏在冒险者们彻底抗战的背后,神明之间的高度解读现在也在展开。如果贸然让女王或者国王出战,很可能会被轻易地收割首级。谁都不得不进行长时间思考来解读这棘手的棋局。

    ──而其中只有阿斯特莉亚故意地不读空气。

    在每个人都可以窥视的棋局中,游走在战场的正中央,结果就是拯救了许多冒险者和民众。芙蕾雅从『巴别塔』上认出了带着赫尔墨斯的『正义女神』的身姿,微微一笑。

    「真是的,明明平时过得那么轻松的……」

    短短的话语里包含有她对他者的敬意。

    「失礼了! 请原谅我们的无礼!」

    紧接着,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进入室内的是【芙蕾雅眷族】的团员。

    他们的武器和战斗衣被不知是敌是友的鲜血染脏,跪在了芙蕾雅身边。

    「完全阻止不了暗派阀的破坏行为! 都市的混乱也无法控制……! 请您给予我们指示!」

    「防卫『巴别塔』……不,把兵力布置在中央广场」

    芙蕾雅没有看向呼吸紊乱的眷族,简洁地给出指示。

    她的眼睛,捕捉到了在『巴别塔』底部正在集结的战力。

    「洛基的眷族(孩子们)也来了呢」

    「洛基,不行! 完全阻止不了受害!」

    在主神眼前,【洛基眷族】团员大喊报告道。

    「就算干掉再多死兵(对手),也会被『自爆』弄得两败俱伤!」

    「活生生的行走『炸弹』……! 糟透了啊! 就算不择手段,也该有个限度吧!」

    听到战场传来的消息,洛基不由得恶狠狠地发出怒吼。

    留在根据地『黄昏之馆』的洛基带上几乎所有的团员,移动到了这片中央广场。这完全是因为她看清了『棋局』,然而她的表情依然无法放晴。

    「但是……明明已经是绝无仅有的荒唐战况了,我竟然还有更为『糟糕的预感』」

    洛基听到从各个方向传来的叫喊,低声独白。

    「这种穷途末路,似乎也仅仅只是『前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字面意义上燃烧起来的都市的热气,洛基的脸颊上流下了汗水,就在这时。

    伴随着近似欢呼的骚动,一群冒险者到达了中央广场。

    「洛基!」

    「──!! 芬恩、你来了!」

    洛基看到带领着老练上级冒险者们的小人族,发出欢呼。

    暂时对他们平安无事的样子感到放心,马上就交换起情报。

    「里维莉亚和加雷斯呢?」

    「交给他们了半数的部队,去南面抵挡迎击了。避难民众的诱导怎么样了?」

    「尽可能呼吁他们聚集在中央广场这里了。从根据地带来的劳尔他们,还有芙蕾雅的孩子也都在」

    「帮大忙了」

    芬恩听着洛基的说明,一边环视着『巴别塔』内部的一楼,以及巨塔周围密密麻麻的、像难民营一样、聚集着死里逃生的民众的设施。比芬恩预想的还要多。除了尽心尽力的洛基以外,也多亏了正义女神(阿斯特莉亚)和宪兵们(伽尼萨眷族)等人冷静的判断。

    但这么多人,恐怕有暗派阀的敌兵伪装成伤者和避难民众混了进来──正如美神(芙蕾雅)所看穿的那样,一定也有以暗杀为目的的邪神混入其中──很有可能,但现在无法应对。

    洛基睁着一只眼睛,偷偷地观察每一个民众,试图用眼神告诉芬恩,『寻找间谍』就交给她和【芙蕾雅眷族】了。要是主神面临危机,那些眷族也会抛开一切选择联手吧。

    「──沿着中央广场周围建立防卫线。以公会本部和此处作为『要塞』。由我来指挥!」

    清楚己方阵型内外都有敌人,却没有露出丁点缝隙的破绽的芬恩,真的是一位『勇者』。

    在这个残暴凶恶的战场上,他的声音依然响亮,别说是冒险者,就连遍体鳞伤的民众也抬起头来,看到了一线希望。

    命令以自己派阀团员为中心,沿着中央广场的外围构筑『圆形之阵』,指示让战斗力不足的下级冒险者前去设置障碍物。

    瓦砾和酒馆的木桶等杂物堆在一起,杂乱无章地拼凑出一个临时、但又确切的『堡垒』。

    「团长! 敌人各方面攻击愈演愈烈!暗派阀也在逼近中央广场……!」

    「别被敌人的『爆炸袭击』迷惑了! 论战力冒险者(我们)一侧更占上风! 一边诱导民众避难,一边彻底对抗自爆兵! 利用魔法以及魔剑攻击的话,敌人的『火炎石』就会引火自灭!要保持距离进行战斗,以免被爆炸波及!」

    「了、了解!」

    「没有狙击手段的冒险者瞄准敌人的腿部! 用武器还是瓦砾什么都行,扔向他们! ──去吧!」

    芬恩对冲进来的女性团员做出连珠炮般的指示。

    除她以外的冒险者也听到了芬恩的声音,开始如鱼得水地行动起来。

    他们分散到各个方面,传达勇者的声音。

    「这个中央广场就是最终的防卫线! 守护无力之人!」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冒险者们粗犷的齐唱紧随在娇小的小人族的斥责激励声之后。

    芬恩的指示又快又准。

    在这『大抗争』之中,聚集起战斗的人们需要的一切。

    出色的指挥可以提高万军的力量。由于芬恩的号令,之前不断下降的士气重新振作,公会旗下的秩序军队(眷族)开始了对暗派阀的反击。

    「果然芬恩一来,阵型就振作起来了! 看啊,之前表情像长夜一般灰暗的其他家伙,现在也都像战士一样了! 呐诺亚尔!」

    「是啊,真是个好得令人生气的后浪啊。不过在我们面前还只是个自大的臭小鬼呢!」

    「哈哈哈哈! 不自大那就不是芬恩他们了啊!」

    熟练老兵们勉强维持的战线,突然就恢复了活力。

    很早以前开始就想攻入中央广场的敌兵,被防御方【洛基眷族】的冒险者击退。

    冒险者资历比芬恩他们都长的矮人戴因、人类诺亚尔、亚马逊芭拉用不输给后浪的气势,以前辈的威严瓦解了一个又一个敌人。从中央广场内部看到他们的芬恩微微一笑,完全信赖着他们,同时把前线交给了诺亚尔等人,自己则专心指挥。

    「【芙蕾雅眷族】的预备队和第一级冒险者们在都市北部布阵! 公会本部连带工业区的防卫全都交给他们!」

    在芬恩到达中央广场之前,以劳尔等人为首的下级冒险者在洛基的指示下,为传递情报而四处奔走。多亏这些,芬恩得以在脑海中展开都市内的大致势力图。

    『公会本部』自不必多说,都市西北区画的『圣佛兰德精灵大殿』等历史悠久的建筑物──巨大的设施之中,【芙蕾雅眷族】的预备队正在陆续收容难民,和芬恩一样建造起临时的『堡垒』。

    他决定交由与【洛基眷族】并列,一起被喻为『迷宫都市的双头』的最大派阀来全权负责中央广场以北的防卫。

    说好听点就是『信用』。

    说不好听点就是『全都丢给他们』。

    「不再派出援军! 发生紧急状况就听从【白妖魔杖(Hildrsleif)】的命令! 北部的指挥全权交给他!」

    「团长! 这个、那个,【白妖魔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边的指示,发来口信! 说『把负担全都推给这边的厚颜无耻小人族给我去死!!』! 还怒不可遏的!」

    「这样啊! 你就帮我传达说我也会拼死努力,祝他们武运昌隆!」

    「啊、我,搞不好会死……」

    简直就像已经预料到了芬恩的判断,一名传令的团员跑了过来,但小人族勇者根据情况选择不予理睬。

    芬恩要面对无法预判的激烈的大规模『战争』棋局,有必要稍微减少自己的工作量,让思维得以运转。所以,他粗暴地将这些直接推给了【芙蕾雅眷族】。

    说完传令内容后,【洛基眷族】的团员带着目光远望的达观表情,回到【芙蕾雅眷族】的身边。

    不只是众神,不仅是勇者。

    所有的人都在这次欧拉丽的危机中共同战斗,持续奋战。

    「明明我有给把负担全都推给这边的厚颜无耻小人族发去了口信为什么却毫无成果最终还给我带回来了『祝你们武运昌隆』这种胡闹的戏言你到底是有多么无能啊你是想死还是准备去死啊好啊我现在就马上把你杀了!!」

    「咿咿咿咿咿咿咿!? 别杀我——!?」

    都市西北。

    在【芙蕾雅眷族】布置兵力,神明时代以前的圣堂和寺院密集分布的『第七区画』,传达芬恩『回信』的【洛基眷族】传令团员哭得呼天抢地。

    留着金色长发的白妖精当着他的面,一气呵成地输出了一通怒骂。

    正是有着【白妖魔杖】别名的,赫定・赛尔兰德。

    「你知道有多少民众(渣滓)去不了都市中央吗? 和你们这些小丑的派阀不同吾等芙蕾雅大人的眷族可是以那头野猪为首肌肉脑到协调性为零无法连携无法协作到只有死路一条的啊。那群只知道冲锋陷阵向前进的蠢货怎么可能做得好据点防卫。你觉得是谁在给那群痴呆擦屁股啊? ──是本人我啊,蠢货——!!」

    (为什么这个人又对自己的团长又对自己派阀(眷族)发火啊……)

    会被看错为美女的漂亮妖精变成愤怒魔鬼的光景,说实在的,可怕到让人缩成一团,不过他又一气呵成地以诅咒自己派阀(眷族)的名义发泄不满的样子,能让人明白他虽然是个暴君,但也无比劳苦。当然还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暴君。

    能够理解【芙蕾雅眷族】的参谋,也可以说是唯一军师的赫定的烦恼根源所在,就算如此【洛基眷族】团员──兽人奥尔巴,还是冒着生命危险,传达芬恩说过的话。

    「那、那个,就是,对敌人的自杀兵要彻底采取远距离作战──」

    「【永世纷争,不灭之雷兵】」

    ──咦?

    面对传达完回信之前就结束咏唱『咒文』的赫定,奥尔巴露出了愚蠢的表情。

    「【卡鲁斯・希尔德】」

    在他眼前掀起的是足以灼毁眼睛的轰雷。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建在『第七区画』一角的『圣佛兰德精灵大殿』塔上。

    在赫定安置本阵的离地约一百M的高度,恐怖的雷之弹幕从高处向下方的街道炸裂。

    「咦咦咦咦咦咦咦ーーーーーー!? 你、你在做什么!?」

    「在远距离射击啊,蠢货」

    听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赫定的话语,奥尔巴一瞬间大吃一惊,「……哈?」地瞪圆了双眼。

    「知道敌人会自爆的时候,我就已经改变了应对方式。民众们都在这个精灵大殿里避难,以及接近其他教会的敌兵全都由我的『魔法』攻击」

    正如赫定所言,从头上倾泻而下的雷弹之雨,把进攻附近一带的暗派阀小兵打得叫苦不迭。通过多次升华而强化的五感,『妖精之眼』就像妖精的射手一样,准确地穿过敌阵,毫无遗漏地引爆了装备着『自爆装置』的自杀兵。还将一起行动的暗派阀同伙卷入其中,进一步把他们诱爆,大地轰鸣的地狱景象还在蔓延。因为是黑夜,四周很暗,即使距离很远,也能清楚地看到敌军遭到歼灭。

    确实是一点呻吟声都不会产生的『彻底的远距离作战』。

    仅凭一人就能进行『彻底的远距离作战』的怪物。

    Lv.5的第一级冒险者赫定・赛尔兰德的恐怖之处让奥尔巴惊呆了。

    「你说的和做的都慢了十步。慢性子」

    然后他就被其他派阀的干部批评,泪水从脸上滑落。

    这么说来,之前好像有从中央广场看到这边雷光闪闪发光——,奥尔巴还在哭着逃避现实,又因为赫定反复进行的远距离射击──倾泻到本来是街道的区域上的地毯式轰炸,慢慢地脸色发青。

    「……在市内街区用『弹幕炮击』作战……那不就,给街道造成的损伤远超过火灾吗……」

    「敌人那边杂兵的数量占据优势。哪有闲暇去斟酌手段」

    「……要是,有还没逃走的人群的话……」

    「你想让我为了保护少数几个慢性子而硬吃自爆吗? 那就给我随便去死吧」

    赫定果然发挥了冷酷暴君的本色,驳回了奥尔巴的诉说。

    不停歇的炮击之雨无情,但又确实地防卫了变成避难所的精灵大殿。

    「我这样也算保持着分寸」

    哪里有分寸?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赫定突然一脚踹进奥尔巴的腹部,他的膝盖应声跪地。

    「本来是想把这一片全都烧成废墟,彻底地歼灭暗派阀的渣滓们」

    无视了在自己脚边苦闷不已的兽人,赫定一边咂舌一边继续放出魔炮。

    他的话并无虚假。拥有超群的魔力控制和瞄准精度的赫定将对都市的受害降到了最低限度,在奥尔巴所说的无法确认是否有尚未逃跑的民众的地方降下炮雨。说到底在来不及逃离暗派阀横行地带时,那些无辜的民众应该就已经遭到虐杀,变成无法说话的尸体了吧。赫定给出的答案是,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会留意一下,但在除此之外的范围再顾虑这点、抽出余力就纯属徒劳了。想必芬恩也不会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吧。

    从计算得失的现实主义者的一面来说,芬恩・迪姆那和赫定・赛尔兰德非常相似。正因为如此,他们能够像预知未来一样,共享彼此提出的作战和方针。

    「凡,在教会南部部署赫格尼的部队! 那边寺院林立,我的魔法攻击不到! 用地面的战力歼灭他们!」

    「遵、遵命!」

    他向下对眼前的地面大喊。

    听到赫定响亮的声音,名为凡的半小人族团员马上遵从。

    如今,赫定以及【芙蕾雅眷族】守护的除了『圣佛兰德精灵大殿』之外,还有三座大教会。集中在周围的四处古代遗产里有着众多避难民众,现在恐怕也在轰然作响的爆炸声中惶恐不安,互相依偎紧紧相拥吧。

    身为一个冷酷而又自负的妖精,赫定死守住这四处避难所。

    「【卡鲁斯・希尔德】!」

    「话说,咦咦咦咦ーー!? 竟然向说过要部署部队的南部直接炮击!? 那里不是有同伴在吗!?」

    赫定在可视范围内不断进行炮击,让终于复活的奥尔巴发出悲鸣。

    兽人对于【洛基眷族】里不可能出现的景象感到混乱,赫定心里想着差不多该把他宰了,没好气地说。

    「那些蠢货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程度的炮击死掉啊」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漆黑的斩闪砍断了暗派阀小兵。

    连自爆都不被允许,他的结局就是双臂失去功能,然后被从头顶降下的雷弹吞没。

    冲击和闪光,以及多次的诱爆。停止脚步的部队因为据点(赫定)的炮击而惨遭埋葬,黑妖精穿过了依然持续不断的爆炸旋涡。

    「啊啊,好过分啊。真的好过分。这不比我最讨厌的故乡(Hjaeningavíg)的战斗还要凄惨吗……欧拉丽竟然也发生了这种『战争』……啊啊,我真的好讨厌『战争』」

    【Hjaeningavíg:原文ヒャズニング,ヒャズニングの战い基本上都翻译成“永恒之战”。这里应该是作为地名,但不知道该怎么音译……】

    没有被头顶上的炮击和暗派阀的自杀兵卷入,赫格尼・拉格纳在炮火激烈的战场上奔驰。

    和赫定同为Lv.5、被授予【黑妖魔剑(Dainsleif)】这一称号的第一级冒险者。

    精锐云集的【芙蕾雅眷族】之中,也没有人能跟得上他那毫不在意轰炸的疾驰,赫格尼先行在前,融化于黑暗中。

    他与燃烧都市的火焰都无法熄灭的影子融为一体,对赫定狙击不到的地点的敌兵全部进行强袭。

    「黑、【黑妖魔剑】!?」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漆黑的爱剑将敌人斩尽杀绝,无一例外。

    正如赫格尼所言,欧拉丽已经成为『战争』的舞台,敌人化为沉醉于鲜血与杀戮的『禽兽』。以及『禽兽』和『正义』与『恶』都毫无关系。如此一来,也难怪平时怯懦、只会窥视别人脸色的赫格尼会毫不犹豫地无言杀戮。

    他努力不去看向死去民众的亡骸,只是在猎杀『禽兽』们。

    「只有北边是这样吗……? 奥塔和阿伦去的敌人根据地……南边不要紧吗? 奥塔他们倒无所谓……芙蕾雅大人没事吧……啊啊,好不安。害怕得不得了啊」

    夜晚的黑暗能从他人的视线之下保护着赫格尼,所以他的自言自语变得更为频繁──就在这时。

    「没事的,赫格尼!」

    「只要放弃生命,就不会有那种不安了呢!」

    传来的尖锐声音贯穿了黑暗。

    「呜哇,出现了……」

    赫格尼看到了同样发出刺耳声音的少女,完全拿她们没辙。

    他只能拉起领口,努力遮住嘴角,尽量不让心爱的女神夸奖过的自己的相貌暴露在『污物』们的面前。

    「死了之后就把躯壳做成我们可爱的人偶吧,蒂娜姐姐大人! 连同我最讨厌(最喜欢)的赫定一起,摆在房间里装饰!」

    「嘛,真是不错的想法呢,维娜!我也一定会中意我爱我爱我爱(想要弄得乱七八糟杀掉)的赫格尼到想勒死他的程度呢!」

    「呵呵,姐姐大人真是的! 完全藏不住真心话!」

    「啊啦,糟糕! 我真多嘴! 啊哈哈哈!」

    天真无邪而又极为丑恶的『姐妹』的笑声,像歌声一样回荡在大街上。

    身上的衣服像舞女一样露出度很高,两人合在一起形成左右对称的构造。

    长长的头发分别被扎成一缕和两缕,对外观上的『幼小』印象起了一定作用。

    不知罪恶的赤子般的光滑白皙肌肤,以及犹如禁果般的艳美褐色肌肤,然而实际上,她们是一发泄欲望,就会将男人吞杀吃死的食人花、欧拉丽的冒险者们早就对此心知肚明。

    被称作姐姐(蒂娜)的是一位金发的白妖精。

    被称作妹妹(维娜)的是一位银发的黑妖精。

    各自的左右两侧分别刻着模仿眼泪的奇怪刺青,现在双手还牵在一起,手指互相交缠,像纯洁的妖精般叽叽喳喳地笑着。

    ──不,称她们为同胞(妖精)未免太冒渎了,赫格尼在心中吐槽。

    「出现了吗……出现了啊……迪斯姐妹」

    「没错,出现了啊! 毕竟是这么棒的宴会呢!」

    「迟到也太可惜了! 这孩子也好那孩子也好,大家都要由蒂娜姐姐大人和我杀掉才行! 不然就太浪费神明赐予我们的生命了!」

    赫格尼说出的迪斯姐妹──蒂娜・迪斯和维娜・迪斯伴随不绝的邪恶,咯咯地笑着。赫格尼因为想要呕吐,而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笑容。

    残酷邪道的暗派阀之中,有两个派阀被称作『激进派』。

    其中之一就是【阿莱克托眷族】。

    迪斯姐妹是其团长与副团长。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她们,就是『坏掉』。

    成为快乐和猎奇的俘虏,残忍地将看作杀人至高无上的喜悦,这是妖精本不应有的邪道。和那个瓦蕾塔并列,这对姐妹也确实夺走了最多的冒险者和无辜人民的生命。

    「不要再纠缠着我们了啊……不。我说真的。赫定就算了,别在我面前出现啊……」

    「不可能的!」

    「没错、不可能哦! 因为我们比任何人都──」

    「「想杀掉(爱着)你们啊!」」

    虽然完全不想去承认,但算是『宿敌』吧。对赫格尼和赫定来说。

    在欧拉丽遭遇,硬吃了凄绝的平手之后,就一直被她们莫名其妙地纠缠着。

    赫定对完全不像同族的她们厌如蛇蝎,赫格尼也真的很不擅长应对这些用莫名其妙的坏掉言行来待人接物的家伙们。

    『赫格尼,我们才是真正的中二啊!』

    『神明大人们有这么说的! 就是说赫格尼是假货!』

    『『赫格尼真是老~~~土!』』

    被这么说的时候,赫格尼自己都不由莫名其妙地狂怒,甚至无论如何都想把她们用作血祭。

    他和赫定不知道同这对姐妹厮杀了多少次。

    不管有多么人渣,蒂娜和维娜的能力值还是Lv.5。暗派阀的最上位。

    她们的身高都在一五〇C半左右,外表年龄换算成人类的话,大概是十四、十五岁,实际上却活了将近七十年,是比赫格尼他们更为年长的妖精。

    赫格尼知道,她们少女般的容貌无论看上去多么天真可爱,内心都是心狠手辣的。

    「看呢,维娜! 今天的赫格尼一点也不中二啊!」

    「真的呢,蒂娜姐姐大人! 真少见啊! 今天果然会发生好事! 这个地狱(乐园)肯定会永远持续下去!」

    要是用过『魔法』就好了,赫格尼再次拉起衣领,这样想道。

    本以为自己在黑暗中战斗就不会害怕别人,还真是时运不济。没有预想到她们会在这种大规模战争中也执着于自己和赫定,这么说未免过于肤浅了。

    她们也不会给自己戴上『战王』假面的时间吧,赫格尼达观地心想。

    但又觉得这些家伙的话也无所谓。

    极度认生的赫格尼会在她们面前展露出自己的性格和语调。

    这绝对并非迪斯姐妹了解内幕,或是孽缘什么的那种理由。

    赫格尼只是没有为被垃圾、或者『非人的化生』看到而感到羞耻的奇怪感性而已。

    「够了。杀了你们。为了让你们别再在我们面前出现,我也会加油的──赶紧去死吧,『妖魔』」

    有谁说过。

    迪斯姐妹根本不是什么『妖精』。

    是比魔物(怪物)还要丑恶的『妖魔』。

    「「──真敢说啊,那种词汇」」

    笑容消失,令人作呕的双眼和瞳孔大睁,只射穿了赫格尼一人。

    「我们明明都是『妖精』!!」

    「你说其他妖精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啊!? 过分!! 过分!! 过分!!」

    ──在妖精之中也很少见的,高傲的种族表现出了『反动』,产生其他种族无法比拟的无法无天者。

    迪斯姐妹是妖精中的极端。

    一族的『宿命的反动』。

    对纯洁美丽的妖精抱有强烈的观念(自卑感),却又不得不脱离『妖精』这一定义,甚至觉得难道不是自己被迫背负这一切的矛盾团块。

    赫格尼并不知道她们过去经历了什么。

    是迫害、差别、区别对待吗。

    还是需要让年幼的孩子们拼命压抑自己,不令自己崩溃吗。

    赫格尼完全不了解她们的情况。

    但也──毫无兴趣。

    连怜悯都没有。

    因为,不管她们在坏掉之前有多么悲怆、多么高尚的缘由,这些『妖魔』已经毁坏了太多的人们和事物。

    「「杀了你,赫格尼!! 连同在远处的赫定一起!!」」

    希望今天能斩断这份因缘。

    赫格尼仅仅如此祈愿,解放出庞大的『魔力』斩向这对姐妹。

    「又出现了啊」

    「神明所曰的『超绝精神异常姐妹』」

    「你们才不中二呢」

    「还真同情赫格尼他们竟然和那玩意扯上关系」

    四胞胎小人族并排站着,一模一样的声音四度响起。

    正在驱除自爆兵的其他团员屏住了呼吸,赫格尼和迪斯姐妹之间展开令人毛骨悚然的壮烈战斗时,【炎金四战士(Bringar)】格列佛四兄弟静静地怜悯着他。

    『第七区画』中央部偏南的地方。

    在周围历史建筑林立的十字路口,阿尔弗里克、杜瓦林、贝里格、格连四兄弟清理完了杂兵。在赫定的炮击也无法攻击到的,火焰摇曳的十字路口安静地狩猎暗派阀,如今已经停止呼吸的恶魔们滚落在他们脚边。

    格列佛四兄弟瞥了一眼四条街道其中一条的前方,赫格尼和姐妹的炽烈战斗,接着看向了身后。

    「「「「话说,你们是谁?」」」」

    四对瞳孔映出了超过十个疑似冒险者的集团。

    人类、兽人、矮人。与强壮这个词很相称的健壮的人们。很多人皮肤呈现浅黑色,但各自的装备和种族都很分散。

    要说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每个人都翻着白眼,从嘴里咬着的拘束器里流出了大量口水和泡沫,怎么看都不正常。

    「呼、呼ーー——……!!」

    「啥啊这群家伙」

    「好恶心」

    「这不很明显吗」

    「用药和诅咒道具强行强化身体也是暗派阀的常用手段了……是平时那个一次性的吗?」

    三名弟弟明显感到败兴,长男阿尔弗里克则观察着发出野兽般叫喊的集团。

    「不可能是什么一次性的啊。他们她们都是吾等不正(阿帕忒)的战士,都是『王牌』们」

    从战士们背后传来的声音,回答了阿尔弗里克的疑问。

    体格健壮的兽人。

    刚步入老年的男性蓄着胡须,身着黑紫相间的祭司服。现在还在笑着的细长弓形眼睛,超过可疑地让人感到不快。

    手里拿着的是沾满鲜血的锡杖。

    很明显,他可不是能被称为『圣职者』的人物。

    「阿帕忒的神官(老头)」

    「巴斯拉姆吗」

    和【阿莱克托眷族】并列的暗派阀最恐怖战力,【阿帕忒眷族】。

    面对其神官帕斯拉姆,四兄弟从头盔内部投来冰冷的目光。

    已经没有接触他那残虐性的意义了。要说什么的话,【阿帕忒眷族】的团长和副团长,以及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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