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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 剑姬神圣谭13 第三章 教导开始)

    「三年没见的『学区』如何,蕾菲亚?」

    「感觉很怀念……但是,毕竟现状如此,困惑的感觉更加强烈一些。」

    「哈哈哈,真是坦率啊。」

    来到『学区』,在分到的客房中度过一夜后,如今已是清晨。

    蕾菲亚正和一名教师在走廊上行走。

    狮金色的头发盖住了脖颈,以男性来说算是比较长的。个子也很高,大概有180C吧。身体乍看十分纤细,但蕾菲亚很清楚,他衣服下面是一副饱经锻炼,如同钢铁一般的身躯。上学时她还没有注意,如今作为冒险者大展身手后才发现,仅仅观察他的脚步,都能发现他具有异常优秀的平衡感。他连武器都没带,更不用说是铠甲,可一看到他,脑海中还是会浮现出『像骑士一样』这种形容。

    他身体从来都挺得笔直,简直像体内插着一把剑一样。

    和头发一样颜色的眼睛正如狮子一般威风凛凛。

    要是被这双眼睛注视,再不经意间看到他的微笑,恐怕众多少女都会满脸通红,产生某种误解。正如旧识(亚里纱)那样。

    他正是『学区』的首席教师。

    也是【巴德尔班】的团长,雷昂·瓦登伯格。

    「不过在人生中,接纳状况并适应也是很重要的。越早做得到这点的人,越能拓宽自己的世界。」

    「『将困惑变为理解。所谓的社会经常是重复这种事情的过程』,对吧。」

    「本人很高兴你能记住。哪怕只有一点,如果本人的教导能让蕾菲亚的人生更加精彩,那可是最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雷昂朝这边瞥了一眼,稍微眯起狮金色的眼睛。

    他的眼神正可谓是为学生的成长感到开心的教师应有之物。

    『首席教师』名副其实,雷昂比任何人都要公正,耿直。

    他讲课十分浅显易懂,如果他产生了什么疑问也会与学生一同讨论。他会堂堂正正地说出『自己作为教师依然十分生涩』这种话语,希望与学生们一同成长。正因为雷昂这种不忘初心的表现,比他更加生涩的学生们才会产生共鸣,仰慕着他。

    不骄傲,力求正确。

    以理服人,做出引导。

    蕾菲亚觉得他就是最符合『教师』这一名号的人。学生时代她曾经对他说过自己的烦恼,于是他亲切地与她交谈,和她一起思考了许多事情。

    除了蕾菲亚的事情,雷昂还有很多『轶闻』,他会一脸平常地不眠不休、熬上五天,只为了陪着学生们解决问题,学生们由此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骑士,但是侍童(Ultra·Page)』。

    毫无疑问,他是『学区』中最受欢迎的教师,无论男女。

    ——不,有关他的人气,或许应该说在全世界都是如此才对。

    (雷昂老师……感觉变得更帅了啊。)

    (我懂你,我懂你啊,蕾菲亚!雷昂老师就是不断成长的骑士(帅哥)之鉴!!)

    (请不要直接在我心里说话,亚里纱……)

    感受到如同副官一样跟在斜后方的亚里纱那狂热的视线(眼神交流),蕾菲亚有些脱力,这时雷昂开始确认起之后的计划。

    「昨天简要说明(Guidance)时也提到了,演讲会在调整好日程后举办。本人希望蕾菲亚能够先专注于教导(Instruct)事宜。」

    「这倒是可以,不过……请问为什么不让我看一下学生们的成绩和履历(Profile)呢?我觉得事先知道这些应该会更方便。」

    「本人希望你先不带任何先入为主的想法去观察他们。在此之上,让本人听听蕾菲亚你的印象与见解。」

    蕾菲亚正在朝某个目的地走去。

    正如昨天巴德尔所说明的,蕾菲亚从今天开始即将接管的『成绩优秀者(精英)们』正在那里等待。

    雷昂看着前方说道,就在这时,仰望着他的侧脸的蕾菲亚停下了脚步。

    「指导学生们……我做得到吗?」

    她站在那里,沐浴着转过身的雷昂与亚里纱的视线,不经意间如此低喃。

    这并不是自卑,而是纯粹的疑问。

    「感到不安了?」

    「不,并不是这样……我在『学区』时自不用提,加入【洛基眷族】之后,也一直处于『受教的立场』。所以,我很难想象站在『教导者立场』的自己……或者说我很怀疑这样的自己能否对即将接触的后辈们有所帮助。」

    蕾菲亚与雷昂对视着,平淡地袒露出心中的想法,亚里纱则是默默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猜测分别三年的旧识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如今又处在何种境界。

    而雷昂则是浮现出了笑容。

    「原来如此。是否有经验确实很重要。一是能够带来自信,反过来说,不是源于经验的自负就往往会被视作傲慢。仅仅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可以说蕾菲亚很有教导者的素养。」

    雷昂先是出言让她放心,然后又给出了更多的建议。

    「正因为你是这样,所以本人的建议是,去回想一下引导你的人们的脸庞。」

    「诶?」

    「想一想他们都说过什么,或者即使什么都没说,也只需要想一想他们的背影在表达些什么。对处于『教导者立场』的你来说,留在蕾菲亚心中的他们和她们就是最棒的榜样,是最合适的教材。」

    「!」

    「『他人的投影是实现的第一步』。……正因为一直处于『受教的立场』,你的身上才蕴藏着比任何人都擅长教育的可能性。不要忘记这点。」

    蕾菲亚睁大了双眼。

    注视着这边的亚里纱露出感动的神情,其中还带着些许自豪。

    和以白色为基调的学生制服相反,雷昂穿着代表『学区』骄傲的黑色教员服,他果然是露出了温柔的,身为一名『教师』的笑容。

    原来如此,她想到。

    感觉像是笼罩着她的浓雾消失不见。

    这时,蕾菲亚心中诚实地浮现出眼前的雷昂,里维莉亚与艾丝——以及如同姐姐一样依偎着自己,如今已经不在的,洁白的同胞少女。

    蕾菲亚将寂寥与疼痛藏到内心一角,再次认识到:

    自己果然还是他(雷昂)的学生,要向他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

    『学区』的学生在中小【眷族】中十分抢手,但面对大型【眷族】,他们也很难加入。

    一是派阀的等级很高,另外就是其中很多团员和主神十分不好伺候。

    比较出名的就是专注锻造的【哥布纽眷族】了吧。

    与【赫菲斯托斯眷族】不同,质朴刚健的哥布纽更倾向于避开世间,而他那精巧的技艺又吸引了众多学生。上次回到欧拉丽的时候也是,『锻造学科』的学生全都希望加入他的眷族。他们向老神的『课题』发起挑战——结果所有人全部落选。无论男女全都无法自已,静静落泪,这件事情十分有名。

    【洛基眷族】也是极难加入的派阀之一。

    但这边的情况不太一样,是洛基单方面对校长(巴德尔)恨之入骨,将『学区』侧的推荐全都驳了回来。

    要是让入了团的蕾菲亚来说,她也不是没想过‘只要是符合洛基喜好的女孩子似乎都能加入啊~’这种事情,但想必其中一定是有严格审查的吧。嗯。

    毕竟还有芬恩他们,至少会对能力进行观察。

    而蕾菲亚符合他们的标准。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自豪——当时心中确实满是自豪——但入团之后,她迎来的却是连续的挫折与示意。甚至因为自己过于无能而想要去死。其他团员太过厉害,导致她每晚都会用泪水打湿枕头,想着『我只是只派不上用场的小飞虫罢了……!』。

    「呼哇啊啊……!【洛基眷族】的,那名【千之妖精】就在眼前!十、十分感谢!今、今天开始请多多指教,蕾菲亚学姐!」

    ——因此,一旦被后辈们带着这种群星般闪闪发光的眼神看着,她就有些心情复杂。

    建在学院层的多功能校舍中的一个空教室里。

    与雷昂和亚里纱一同进入的蕾菲亚迎来的,是学生们的极度兴奋。

    「我正是希望成为你这样的魔导士,才选择了战技学科!非常荣幸见到你,同胞之先驱(人)!」

    「啊,小米好狡猾!娜诺也感到非常荣幸~!!」

    「学姐的名号,在离欧拉丽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我之前就决定一定要加入【洛基眷族】!!」

    大小姐风范的妖精女生,给人感觉很稚嫩的人类女生,中性外表的狼人男生。受到三个方向传来的热烈声援,蕾菲亚的反应既不是惊讶也不是困惑,而是微笑。

    看到她们双眼发光,一脸兴奋的样子说绝对要加入【洛基眷族】,她就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一般,用温暖的视线轻咳一声,眼带微笑地眺望着她们。

    最大派阀(洛基眷族)可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华贵的地方哦?

    看到憧憬的女毕业生(OG)不知为何浮现出看开一切的笑容,后辈们全都歪了歪脑袋。

    「前在校生(蕾菲亚)应该也知道,希望成为战斗职业的人会组成和班不太一样的,四人一组的小队。本人希望你来接管的,就是他们『第七小队』。」

    在她与学生们对视之时,雷昂流畅地开始了说明。

    蕾菲亚眺望着白色制服已经穿得很习惯的『第七小队』每个人,坦率地涌起怀念的情绪。蕾菲亚虽然本身不习惯动用武力,但损友们还是盯上了她的『魔力』总量,将她和亚里纱一同强行拽进了『小队』里面。在学校的时候,她经历了数不胜数的驱逐怪物或是和暴徒们的冲突之类的事件。

    正当蕾菲亚借由这些学生怀念着过去的时候,亚里纱进行了补充。

    「这些孩子全都【升级】了哦。其中有两名是Lv. 3。」

    「两名Lv. 3?」

    蕾菲亚睁大了深蓝色的双眼。

    她十分惊讶。真的吃了一惊。

    虽然欧拉丽拥有许多第二级冒险者,但放眼全世界,到达Lv. 3的人没有多少,可以说是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区分开了『压倒性的强者』与并非如此之人。除了欧拉丽的【眷族】,其他世界中的各个组织也都十分渴求这样的人才。

    难怪巴德尔会放出『现成战力』这种豪言。

    拥有第二级冒险者级别的实力,那确实可以直接运用,哪怕是【洛基眷族】也一样。

    「那么娜诺,卢克。你们两个Lv. 3向蕾菲亚教官打个招呼。」

    「是、是!」

    听到亚里纱的指示,人类少女慌忙回答,声音紧张地高了八度,刚才一直没有表示欢迎的人类男生也从椅子上站起。

    「我叫娜塔莉诺艾·克拉德菲尔德。请叫我娜诺就好!」

    娜诺比蕾菲亚更加娇小,她晃动着柔软的赤金色头发——颜色比公会前台的蜜西亚更加鲜艳——紧张的同时也开朗地介绍着自己。

    「……卢克·法尔。」

    和她相反,灰发的人类少年简洁地说道。他周身酝酿出一股精干的气场,但脸庞端整得可以说是一名美少年。

    从举止上可以一眼看出,前者这位少女是后卫,后者这位少年则是前卫。

    与此同时,蕾菲亚也十分意外。

    没想到这位感觉有些口齿不清、年龄尚幼的娜诺会是Lv. 3。

    鉴于『神之恩惠』的性质,有着『不要根据外表去判断,哪怕看着像个小孩子』这么一条铁则,但感受过她周身的氛围后,蕾菲亚一心以为是其他人爬到了Lv. 3的高度。

    剩下的两个人中,妖精女生是米莉莉娅·索尔茨,兽人男生则叫做柯尔。

    「没想到上学时就升到了Lv. 3……真的很厉害。你们在『学区』呆很久了吗?」

    站在欧拉丽的角度来看,外界【升级】的手段十分有限。尤其要爬到Lv. 3以及更高的地方更是如此。蕾菲亚在加入【洛基眷族】之前,也在『学区』达成了升华,但Lv. 2就是极限了。

    她发自内心地给予赞扬,同时也想着‘总不能一两年就到了这种程度吧’,如此询问,于是,

    「五年前就在『学区』里了。再多说一句,我比你年纪要大哦,学姐。」

    「卢、卢克!」

    在少年与青年之间摇摆不定的少年卢克有些冷漠地回答。

    娜诺叫住他,表示这太不礼貌了,但他依然盯着蕾菲亚,继续说道:

    「你可能不了解我们,但我们可是很熟悉你。『妖精优等生』小姐。」

    「……这还真是失礼了。只是,请尽量不要这么叫我。」

    被叫到学生时代那难为情的称号,即使是蕾菲亚也皱起了眉头。一直在后方没有干涉的亚里纱也看不下去,插了一句:

    「卢克,蕾菲亚可是你们这些人名副其实的前辈。这次的教导也是她特意离开【眷族】来到了这里。这种态度不太对吧?」

    「非常抱歉。毕竟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岁数小的学姐相处。」

    「哎你这个人……!」

    眼神锐利的亚里纱与卢克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蕾菲亚和娜诺她们一起拉住两人,事情才得以和平收场,可少年依旧没有改变他的态度。雷昂一句话没有说,看完了整个过程。

    气氛变得微妙之后,蕾菲亚重整心态,和各人打了招呼,然后就解散了。

    这段时间内,卢克一直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蕾菲亚。

    「那就是【巴德尔班】光荣的『第七小队』!如今的精英部队!」

    回到雷昂专用的教员室后,亚里纱喊出的第一声就是这种话里带刺的话语。

    「『第七小队』……即使是学生们频繁更替的『学区』之中,也总是留下优秀成绩,战技学科的上位者集团,对吧。」

    理所当然地,『学区』中有多少主神就会有多少个【班】,『小队』就是从这里面分出来的。毕竟『学区』是这种教育体系(Curriculum),因此会不断重复缺人与补充的过程,但毕竟是神明和教师阵营精心挑选过的,因此『小队』都会是非常契合彼此的组成——有的时候也会将个性十足的人凑到一起,期待着产生『化学反应』。

    而【巴德尔班】的『第七小队』就以其中都是精英而闻名。

    也不知算幸运还是不幸,曾经的蕾菲亚就隶属于『第七小队』。

    「这绝对不是教师阵营(吾等)有意为之就是了。这支小队一直有着奇妙的经历,隶属其中的学生们也拼命想配得上这个名声。结果就是继承了精英部队这种名号。」

    「倒也不是因为是精英小队就眼高于顶那种!但就是很嚣张!尤其是那个卢克·法尔!或者说嚣张的就只有他一个!哪怕比蕾菲亚年龄大,可无论年龄还是学年都比我小啊!既然他是那个说法,那怎么就不能尊敬我一点呢!」

    雷昂露出困扰的笑容,亚里纱则是气得不行。

    至今为止,身为监督生的亚里纱和Lv. 3的卢克应该有过不少次冲突了吧,蕾菲亚带着苦笑,隐约察觉到这点。

    「但是,他……应该不是『问题儿童』对吧?」

    「喔?你为何这么认为?」

    「很显然,娜塔莉诺艾小姐……娜诺她们很信赖他。他是小队长对吧?」

    蕾菲亚指出这点后,亚里纱大吃一惊,雷昂则露出了笑容。

    或许是对蕾菲亚这经过磨练后,比学生时代更加敏锐的洞察眼感到开心,他满意地点了下头,郑重地将『第七小队』的成绩和履历递了过来。

    「正是如此。卢克成绩十分优秀。笔试与实战都无可挑剔,用剑的本领可以说是学生中最棒的。最重要的是,他十分努力。和亚里纱倒是不太合得来,但小队之外的学生,以及教师们也十分信任他。」

    想来也是,蕾菲亚想到。

    哪怕人格有些问题,Lv. 3可不是不上不下的经历就能到达的境界。

    而且卢克虽然很冷漠,但看着也是名正经人类。……至少跟【洛基眷族】里那些难以相处的人比起来要好得多。主要是伯特还有伯特以及伯特。

    就是不知道为何看向蕾菲亚的时候,他会露出那种『眼神』。

    「蕾菲亚觉得怎么样?卢克他们。」

    「……没有发现小队员之间存在什么矛盾。至少从现状上看,我不觉得有必要进行来自外部的教导。我没有发现任何老师们会担心的问题。」

    她回顾着刚才的景象,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接着,手扶下颌的蕾菲亚的直觉发现了某种东西,并特意将其说了出来:

    「只是,我觉得他……卢克仿佛『十分焦躁』。」

    这就是蕾菲亚的感受。

    难道是看到有学姐被捧到天上很不顺眼?

    但是,他的那种眼神似乎不是这种无聊的嫉妒……

    蕾菲亚陷入了思考,雷昂没有评判这个感受是对是错。

    但是,他依然是一副笑容,总觉得这应该就是答案。

    「你说得对,还没到问题的程度。只是,确实潜藏着说不定会爆发的『火种』。而他们——或者说卢克心中的想法绝对不能说是错误,而这如今也成为了无法明确表示反对的诱因。」

    「不是错误?」

    「是的。正常来说,吾等教师是要进行赞扬才对。」

    所以雷昂他们才觉得『第七小队』很棘手?

    但是——

    「即使如此,雷昂老师也能够正确引导他们才对吧?」

    反过来说,要是他这样的教师都无法解决,那这绝对不是蕾菲亚能解决的问题。

    蕾菲亚第一次露出困惑的表情,这时雷昂先是看了眼窗外。

    前方时丝毫不知纠葛与烦恼为何物的蓝天,以及蔚蓝的大海。

    「本人能否解决这件事情,现在先不讨论。这次想要委托蕾菲亚进行教导,有两个理由。」

    「两个?」

    「没错。第一个是本人判断和教师阵营(吾等)比起来,作为冒险者的你说出的话语更能打动卢克他们的内心。」

    雷昂收回目光,与蕾菲亚四目相对。

    「而第二个理由,蕾菲亚,是有人说这会对你有益。说这话的就是巴德尔大人。」

    「对我有益?」

    「没错。而『我』也是这么想的。蕾菲亚会成为卢克他们的指针,卢克他们也会成为光芒,留住如今的你。」

    雷昂不用本人,改用『我』的时候。

    就说明他不是作为教师做出判断,而是带上了雷昂·瓦登伯格的个人想法。

    蕾菲亚面露惊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但她知道雷昂是相信着自己,更是在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说白了就是去给那个嚣张的卢克一个教训啦,蕾菲亚!」

    「亚里纱,这实在是有点不讲道理了……」

    蕾菲亚不禁对探出身子的旧识摆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像是她想浮现出苦笑,却没有成功。

    「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哦!」她发挥出纯正的班长气质,一旁的蕾菲亚则看向手头的成绩和履历。

    四张纸,上面画着四名学生的肖像。

    蕾菲亚与其中记载着年龄十六岁的灰发少年对视着。

    「明白了。我尽力而为。」

    听到蕾菲亚这句话,雷昂和亚里纱都露出了微笑。

    从第二天起,蕾菲亚就开始了正式的教导。

    虽说如此,也不会立刻前往迷宫都市。

    即便是要指导想成为冒险者的学生,『那我们就去地下城吧』也实在是有些欠考虑了。比起指导卢克他们,蕾菲亚更有着保护他们性命的责任。决不能发生意外。哪怕从安全的观点来看,还未确认实力就冲进怪物巢穴也是非常荒唐的行为。

    两天后,『学区』就会正式允许全校学生进行『特殊(地下城)实习』。

    到了那天再动真格就可以了。

    因此,首先要从『学区』中的小队训练开始。

    (娜诺和预想中一样,是后卫魔导士,米莉莉娅是兼任中卫的弓手,使用匕首的柯尔是斥候,卢克则是压倒性的前卫……)

    这里建在学院层一角的演习场,这座白刚石建成的竞技场也会用来举办班级对抗赛。蕾菲亚坐在观众席,观察着『第七小队』的动作。

    正在进行的不是战技学科的授课,而是小队间的模拟战。

    【巴德尔班】与【华尔班】的各小队正在场地中央或是角落轮流交战。

    其中『第七小队』则是压倒性地活跃。

    卢克拿着磨钝的长剑闯入敌阵,一拍过后,米莉莉娅、柯尔与娜诺就开始了蹂躏。先是遭到Lv. 3的突击,之后又有波状攻击袭来,对方的小队想必是非常难受吧。

    「柯尔,退下!挡住射线了!米莉,快过来!二攻战术(Element)!娜诺,你来给出发射(魔法)的信号!」

    「知道了,卢克!」

    尽管身处前卫,卢克依然在发出指示,果然他的能力很优秀。视野也很广阔,犀利的剑技在学生中大放异彩。

    本以为小队会倾向于依赖他的突破能力,但与此同时,他们还拥有娜诺的『魔法』这一特大『炮台』。

    毕竟他们是经常一起训练,如同宿敌一样的存在,因此对战的小队似乎准备了许多对策,但依然无法阻止。转瞬之间对手的阵营就被撕碎。

    (卢克与娜诺不愧是Lv. 3。不过,米莉莉娅和柯尔将前卫后卫(两个人)衔接在一起的辅助也很精彩。多亏这两人,小队才不会产生破绽……嗯,果然他们都很信赖彼此。真是个好队伍。)

    这就是当代的『精英部队』。

    与其将他们随意分散开来塞进探索系【眷族】中,不如直接保持这四人一组的形式来运用,这样应该能得到更大的战果才对——考虑到这里,蕾菲亚瞬间变得消沉。

    她好想对自己说: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高高在上地分析?

    自己在【洛基眷族】中才刚刚够得上中坚而已。自我厌恶令她难以忍受,蕾菲亚果然还是想对把自己送来『学区(这里)』的洛基抱怨几句。

    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作为『教导一侧』,也必须要改变自己的意识才行。

    「指导者果然很不容易啊……」

    她再次认识到这点,在训练结束的同时,从观众席上站起。

    面对『受教立场』的人,『教导立场』的人首先要做的事情,应该是为了构筑良好的关系而进行交流。

    「蕾菲亚学姐,我表现得怎么样!一想到学姐在看着我就十分紧张,但多亏了卢克他们,还是发挥出了平常的水平!而且大家也一致决定要让有些高高在上的【千之妖精】大吃一惊——呃,哇~哇~!?刚才的不算,刚才的不算!请你当作没有听到~~~!!」

    娜诺是名十分健谈的学生。

    她就像一名小女孩一样,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喋喋不休地讲了出来(而知道了自己在她们眼中很高傲后,蕾菲亚还是很受打击的)。她又是小跑又是蹦蹦跳跳的,用整个身体表达着她的情绪,这一身姿不禁令人莞尔。好像也备受小队之外的女性的疼爱。据她们所说,似乎是「这孩子就像是妹妹一样,最初觉得她说话的方式之类太过刻意不是很喜欢,但实在是太笨了,如果我们不照顾她怕是要出大事」。

    和卢克同岁,也就是比蕾菲亚要大,但应该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后辈』这种形容。

    她似乎和卢克来自同一地方,从小一起长大,然后也跟着志向是『学区』的他来到了这里。而且还是瞒着父母。看她的姓,应该是贵族出身,本人却似乎相当淘气。

    「还有,那个,蕾菲亚学姐……你、你可不能诱惑卢克哦!」

    以及对卢克抱有恋慕之情,好吧,嗯,不用问也看得出来。

    毕竟她突然就这么叮嘱自己,还经常会往少年那边看。

    「卢克虽然很可靠,但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再关心另外的事情,所以每次都是我们去修正轨道。毕竟娜诺又是脑子空空的。」

    「米、米莉……这种说法实在是……」

    米莉莉娅和柯尔是观察力出众的妖精与兽人。

    米莉莉娅并没有妖精特有的那种难以接近的态度——大概是在『学区』的集体生活中被其他学生(妖精)矫正过来的吧——也允许蕾菲亚用爱称(米莉)来称呼她。

    柯尔是个很坦率的孩子,不禁令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和伯特一样是名狼人。而在这个性十足的小队成员中,他应该处于苦命人的立场(劳尔定位),蕾菲亚一脸忧伤地察觉到这个事实。

    总之,这两人就是队伍中的协调者。

    「学姐……也不要只是看着,展示下你的『魔法』如何?没有实力的人可无法让他人听话啊。」

    卢克果然还是说话很不客气。

    面对娜诺她们的时候他也会露出笑容,可一旦蕾菲亚出现,他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强硬。每次米莉都会出言提醒,娜诺她们则看着有些不安。

    而当蕾菲亚在演习场的角落释放『魔法』后,娜诺和米莉更是黏了上来。

    「「请教导我们魔法!!」」似乎是这样。

    蕾菲亚有些不知所措,但想起曾经的自己面对里维莉亚时也是这种表现,她不禁露出苦笑,稍微进行了下讲解。结果除了娜诺和米莉,还有好多人也涌了过来听课,场面一时难以收拾。

    看到这种情景,卢克似乎十分不爽。

    (话说回来……不只是『第七小队』,其他学生也感觉有种可怕的气势。)

    『学区』内被分到的房间中,蕾菲亚宛如一名真正的『实习教师』一样,羽毛笔在羊皮纸上舞动,整理着情报。

    Lv. 3的学生出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而学生的整体能力(等级)也毫无疑问比之前更高。

    『学区』是学术与钻研的地方。能力(等级)上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应当表示欢迎,但是……总觉得不止如此。

    蕾菲亚如此想到。

    (毕竟『学区』是环游世界的,所以他们经验也很丰富。可以说作为『战斗之人』已经很成熟了。那么我作为『冒险者』,能教他们的东西就是……)

    蕾菲亚回味着雷昂的话语,同时逐一更新个人的能力,小队的人际关系等等,最终确定了自己该对卢克等人展现的姿态。

    于是两天很快过去,『动真格』的时刻到来了。

    『特殊(地下城)实习』是『学区』的教育课程之一。

    只有回到迷宫都市的年份会开设这门课,会允许申请者出入适合其能力的楼层。

    从『学区』毕业需要『学分』,而要获得『学分』,就必须将指定怪物的『掉落道具』带回来。同时该学生也有提交报告的义务,因此如果想取巧不认真探索地下城,几乎一定会露馅。

    对希望成为战斗职业的战技学科来说,这也是必须经历的实习。

    「所有人都在了吧。那么,我们现在前往欧拉丽。」

    确认『第七小队』集合完毕后,蕾菲亚离开了港口镇(梅连)。

    然后递交『学区』的通行证,穿过了欧拉丽巨大城墙下的西南『大门』。

    娜诺她们因三年未见的迷宫都市兴奋不已,同时她们轻松躲开挑逗着她们,想捉弄下行为端正的学生的冒险者们,办完『公会』的手续,进入了地下城。

    『第七小队』果然十分优秀,顺利到达了『中层』。

    「今天就在这15层实习。」

    数次遭遇怪物后,蕾菲亚在开阔的大厅中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第七小队』的每个人都在学校配给的战斗服上穿着各不相同的装备。

    娜诺是带兜帽的斗篷和长杖。

    米莉是覆盖右侧胸口的单侧胸甲与长弓。

    柯尔带着两把短剑与护目镜。

    卢克则是一身轻装——自己改造过的战斗服和长剑。

    带上武器之后,娜诺她们瞬间变得寡言少语。

    果然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地下城的氛围都是独一无二的。

    就连见识过世界各地的秘境、绝境和未开拓地区的『学区』学生都难掩紧张。

    娜诺一脸担忧,脸庞不时转动着环顾四周,害怕不知何时,不知哪块墙壁处就会产生怪物,米莉和柯尔则仅仅转着眼珠,仔细观察着周围。

    正当『第七小队』像这样绷紧神经之时,

    「学姐,让我们去25层吧。」

    唯独卢克不同。

    娜诺她们吓了一跳,蕾菲亚也稍微睁大了双眼。

    其他学生最多只被允许下到15层,而蕾菲亚打算在教导期间慢慢地推进,最终走遍18层。她已经得到了巴德尔和雷昂他们的许可。

    这是她估计着『第七小队』的力量做出的判断,然而——

    「……不行。我无法允许。」

    「为什么。地下城已经来了好多次了。这个『岩窟迷宫』也早已探索完毕。」

    「那是三年前对吧?空白期可不能小瞧——更何况,『下层』对你们还太早了。」

    蕾菲亚摇了摇头,明确地表示拒绝。

    这令卢克脸庞强烈地扭曲。

    至今为止他一直压抑着那反抗的态度,如今却显露了出来。

    「我和娜诺是Lv. 3,能力早就满足了『公会』设定的楼层标准!在『下层』也应该适用才对!」

    「无论等级多高,第一次经历的楼层都很可怕。即使有我陪着,我也不想将背后交给如今的你们。」

    「……!」

    她完全是担心娜诺她们的安全才有此发言,但卢克似乎并不这么理解。

    在他看来,恐怕这正可谓是居高临下的看法吧。

    他晃动着灰色的头发,紧咬着嘴唇,终于大声喊了出来。

    「你Lv. 3的时候不是都去『深层』了吗!?还有只有男神(宙斯)和女神(赫拉)才去过的『未到达领域』!连都市(欧拉丽)外都一直在传这件事情!」

    「……没错,确实如此。」

    她知道卢克是什么意思。

    虽说那是【眷族】的大远征,但自己还是无视了推荐等级,被带去了比如深层还有深层以及深层,再就是『龙壶』。

    既然蕾菲亚能够前往更加残酷的环境,那他们也应该得到允许。他大概是想这么说。

    「但是,那是因为我是【洛基眷族】的魔导士。」

    即使如此,这一句话就足以回应一切。

    蕾菲亚现在还能活着,完全是多亏了芬恩他们。正因为被他们保护着,自己才能跨过那一个接一个的绝境。而如今的蕾菲亚和卢克他们并不是【洛基眷族】。只是一介教导者和学生。

    听到蕾菲亚这极其简洁的回答,卢克深深皱起了眉头。

    「你们不如我这样熟悉地下城,我也不是有能力彻底保护你们的冒险者。很抱歉让你们看到我不成熟的一面,但是……请放弃吧。」

    她用安静的声音如此断定。

    娜诺、米莉和柯尔没有插画,屏住呼吸看着两人的交流。

    卢克先是低下头,拳头不住颤抖。

    「就因为你们……就因为冒险者总是这样!」

    然后抬起头,爆发出内心的情绪。

    「已经没时间悠闲度日了,为什么你们就发现不了!」

    「悠闲……?」

    蕾菲亚的眉毛第一次拧成诧异的形状。

    或许这种表情进一步激怒了他,卢克愤怒地喊道: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欧拉丽的外面——世界现在什么样了啊!」

    听他喊出这种话语后。

    蕾菲亚才终于察觉到少年想说些什么。

    「全世界有越来越多的地方因为怪物而受到损害!每过一年,增加的速度都会变快!失去家园的人类,街道变成废墟的兽人,故乡从地图上消失的妖精!我们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次!」

    「……」

    「最大的原因就是『龙之谷』!凶恶的龙种一个劲地从那里下来,许多人都为其所苦!下界确确实实地变得越来越奇怪!」

    『学区』既是教育机构,同时也是被欧拉丽支援着的一个『世界势力』。

    因此这里也有着义勇军、或者说佣兵的一面,如果在到达的国家或城镇接到委托,就会以『战斗任务(Battle·Volunteer)』的名义派遣教师或学生。

    怪物造成的损伤,自然灾害,有时甚至会介入地区纷争。

    卢克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见到了『世界的悲剧』吧。

    「你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在哭泣吗?你能想象到,那些人仅仅看到我们来了都会喜极而泣吗?明明我们连欧拉丽的冒险者都算不上,只是学生而已!」

    燃烧着怒火的瞳孔深处,栖身其中的是悲伤,还是无力感?

    卢克因自己见过的过去景象而浑身颤抖,如此说道:

    「世界一直在等着冒险者——等着英雄(你)们啊!」

    『三大冒险者委托』。

    下界所有人都渴求着的悲愿。

    剩下的最后一个,『黑龙』的讨伐正是迷宫都市应尽的责任。

    眼前的少年正因世界的惨状而心痛。

    比起蕾菲亚,比起欧拉丽的冒险者,他更是亲身感受到了危机有多么重大。

    她终于明白了卢克的『焦躁』来源于何处。

    欧拉丽的冒险者依然未能拯救世界,他正在对全体冒险者感到不满。

    ——『正常来说,吾等教师是要进行赞扬才对。』

    她也理解了雷昂的意思。

    确实如此,卢克的愤愤不平十分正确,也极其高尚。

    「要是你们一直磨磨蹭蹭的,那就由我来当『英雄』!我们会变得更强,去帮助仍在痛苦的人们!所以,不要妨碍我好吗!!」

    卢克·法尔这名少年,一定十分温柔吧。

    他的『英雄愿望』不是为了自己,更不是为了财富与名声。

    而是源自无偿的献身,想要抹去某人的悲伤。

    蕾菲亚也觉得他的姿态十分值得尊敬。

    但是——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让你去了。」

    「什……!?」

    「我觉得你为他人着想这点很棒。但是,为了这个他人,你正要去成为『死者』。」

    蕾菲亚没有改变态度。

    卢克的意志与『自我牺牲的精神』只有一线之隔。

    哪怕他本人没有发现,在蕾菲亚眼中也很明显。他正急着去死。

    打赌也行。

    要是他就这样成为了冒险者,一定会丢掉性命。

    像现在的卢克这样的人是最容易死的。

    虽然成为冒险者才过了几年,但蕾菲亚唯独明白这点。

    这时,对『第七小队』怀有的疑问全部得到解释的蕾菲亚吊起双眼。

    「退一百步说,已经做好心里准备的你死了就算了。但是,我绝不认可你因为自身的正义感就将同伴卷入其中。」

    听到这句话,卢克停下动作,大吃一惊。

    「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绝对算不上好战的娜诺到底是怎样到达的Lv. 3。——是因为她被迫陪你『乱来』对吧。」

    蕾菲亚投去了带有责难的眼神,而产生强烈动摇的不是卢克本人,而是他旁边的娜诺。

    她纤细的肩膀和赤金色的头发一起抖了一下。

    他为了受苦的人战斗之时,喜欢这位青梅竹马的少年的她想必是拼命跟了上去,支撑着他。她的『魔法』应该救了卢克无数次,偶尔自己也会暴露在危险之下。

    后卫魔导士远远不如前卫容易获得高级经验值,若非如此,她不可能轻易到达Lv. 3。

    甚至在卢克一定没有察觉到的地方,娜诺也一直庇护着她,奉献自己的一切。

    米莉莉娅和柯尔没有肯定蕾菲亚的话语,但她们闭口不言的姿态说明了一切。

    哑口无言的卢克转头看向娜诺,但她只是慌忙低下头,看着地面。

    「其他人会因自己而死。你丝毫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吗?」

    「……!我一个人也没问题!才不需要娜诺她们的力量,我一个人去!」

    「那就更不行了。仅仅一个人,是绝对赢不了地下城的。」

    正当蕾菲亚冷静地诉说之时,娜诺再也不想听到少年这宛如自暴自弃的发言,发出了声音。

    「算了吧,卢克!蕾菲亚学姐也是担心卢克才会这么说哦!?而且,我也不希望卢克一个人成为冒险者!」

    「……!」

    「先冷静一下,好吗?不要着急,只要大家一起……只要和小米还有柯尔齐心合力,一定能实现卢克的愿望的!」

    不难想象娜诺她们小队的成员察觉到卢克着急的心情后担心的样子。

    娜诺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小小的手紧紧拽住少年的衣角。

    卢克先是无言以对,然后用力将她的手挥开。

    「别烦我!你不只是擅自跟着我而已吗!这么笨就给我去别的地方待着!没有必要被我折腾!」

    听到这拒绝的话语,娜诺的明显非常受伤。

    一直只是看着的米莉也柳眉倒竖,柯尔也悲伤地皱起脸庞。

    她们正要逼近卢克之时——蕾菲亚一个人将过去的记忆重叠到卢克与娜诺的身上。

    (……那个人,当时也是这种心情吗?)

    正要乱来的自己(蕾菲亚),和想阻止自己的重要之人(菲尔维斯)。

    丢人的过去与孕育出寂寞的后悔变为蓝白色的雾霭,侵蚀着蕾菲亚的内心。

    「——给我去聆听同伴的建议。尤其是搞不清何为坚守本心,何为任性之时,更是如此。」

    「什么!?」

    所以她下意识地带上了些许攻击性。

    在吃惊的米莉等人靠过去之前,她先对卢克如此说出这强硬的话语,语气冷漠到她自己都没想到还能发出这种声音。

    「你现在闹别扭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因为那顽固的意志,你无法客观看待自己。丢这么大的人,就请不要说什么『英雄』——」

    蕾菲亚进一步带上对曾经的自己的愤怒说道,这时,她突然回过了神。

    「……!!」

    卢克涨红了脸颊,遇见他以来从未见过他的脸红成这样。

    盯着自己的眼瞳变成了反感的集合体。

    糟了,她心想,然而为时已晚。争执已经无法缓和。

    如今后悔也已经来不及,蕾菲亚猛烈反省起自己较真的行为。

    还有嘛,就是那个。

    她一直避免这么去想,但是——总觉得他的发色有点像某个『兔子』。

    虽然卢克本人没有任何错,但她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劲敌的脸庞,而每次都会涌起『生气』的情绪。以卢克的角度来说,这倒是太不讲道理了。再加上自己本身又承受着莫名其妙的敌意,更加助长了蕾菲亚的不满。

    不过,对吧?卢克这边可是帅得多咯?

    哪怕是和那只兔子比较,都对他很失礼诶?

    只是,总觉得这种『青涩感』非常重合。虽然那只兔子远比他超乎常理,也远比他心地善良,有的地方倒也不是不能产生共鸣,可那不顾一切地高喊着『英雄愿望』的表现还是令蕾菲亚将他和那白发少年重合在了一起。果然还是很来气。

    总之。

    事已至此,靠谈话是很难解决了。

    虽然不是不可能,但很麻烦。这就是蕾菲亚当时的想法。

    单独教导他会获得的成果并不值得为此花费时间。至少对内心紧张、不知所措的娜诺她们没有好处。

    说得更准确一些,如果蕾菲亚能够用话语让他理解,说不定会有益处,但这不是该在地下迷宫(这里)做的事情。议论和讨论是要在学校的教室中进行的。

    蕾菲亚忍住叹气的冲动,下定了决心。

    这里是地下城。

    那就必须用『冒险者的做法』来决定。

    「我明白了。卢克,来战斗吧。」

    「!」

    「一对一的比试。如果你赢了我,我就认可你出入『下层』。」

    想要坚持你(卢克)的主张,就展现实力。

    她不能放任无力的意志,但如果能够证明拥有和觉悟相符的力量,她就不会阻止。蕾菲亚言外如此告知。

    卢克和娜诺她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地下城,私斗?你开什么玩笑!」

    在涌出无尽怪物的危险地带(地下城)进行决斗,在卢克他们看来简直是没有常识。

    『学区』的教师们不会教他们这种『粗鲁的做法』。

    但是『无法者的盛宴』可不会选择时间和地点。

    而众多同行接受『冒险者的洗礼』时,都是在地下迷宫(这里)。

    就当这是一次预习——还是有些强行就是了。

    她意识到自己这曾经的『学生』已经彻底染上『冒险者』的色彩,如此说道:

    「带着心怀不满的你继续探索会很危险,我是如此判断的。」

    「……!」

    「与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炸开,不如在我面前爆发。这样还能仅仅落个轻伤。」

    她下意识地带上了和某位王族(高等妖精)一样的语气。

    面对气得脸色通红的后辈,蕾菲亚最后如此总结。

    「如果我赢了,今后请不要再用这番话来反驳我。……如果对手证明其拥有实力,你就会听从,对吧,卢克?」

    自己两天前的发言被搬了出来,少年紧紧握住了拳头。

    「可别后悔啊,学姐……」

    「不会的。尽快开始吧。你说得对,这里毕竟是地下城。」

    卢克因愤怒与战意而浑身颤抖,蕾菲亚则对娜诺她们说道:

    「娜诺你们请注意观察周围。如果有怪物接近就击退它们。」

    「学、学姐……!」

    「不要紧的,我不会伤到他。……抱歉,把你们卷进奇怪的事情里。」

    蕾菲亚带着道歉之意,对一脸不知所措的娜诺发出指示。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米莉默默地拉住她的手臂,柯尔则对她说道「听学姐的」。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她们已经十分信赖蕾菲亚,蕾菲亚对此表示感谢,同时来到大厅中央,与卢克正面相对。

    「谁先打到对方就算赢,没问题吧?」

    「好……我可不会因为你是魔导士就手下留情啊。」

    「我是Lv. 4。能力是比你更高的。只看数字的话是你更加不利哦?」

    「无所谓。」

    卢克英俊的脸庞浮现出像是嘲笑的笑容,从腰间的鞘中拔出了长剑。

    「哪怕等级比我高,这个距离下,我也不可能会输给魔导士。」

    这是绝对的自信。

    他双手拿着武器,消除所有破绽,沉下身体。

    蕾菲亚在心中认可了他的劲头和气势,自己也拔出短剑,架起了短杖。

    「开始吧。……要是打不倒我,说明你还远远算不上『英雄』。」

    这句话成为了信号。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卢克带起残影,向前踏出。

    他的第一击是一记袈裟斩。

    蕾菲亚没有正面去接这疾驰而来的高速斩闪,而是选择了避开。

    银剑劈开她前一瞬间所在的空间,随即卢克对向后退去的她发起了追击。

    「嘿啊啊!」

    一口气发动的连续斩击。

    好快。而且十分锐利。破风之声从妖精细长的耳朵一旁穿过,甚至带着一股寒气。从斩击的锐利程度可以看出是经过激烈的锻炼而成,面对第二级冒险者(蕾菲亚)也能轻松刻下致命的伤口。

    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卢克·法尔这名少年并没有蠢到真的小瞧比他层次更高的冒险者。他抛下一切顾虑打了过来。

    这并不是模拟剑,而是蕴含杀伤能力的武器,每次挥舞都会对蕾菲亚产生威胁。

    「!」

    蕾菲亚在回避中带着防御,进行应战。

    用友人的遗剑《灰之泪伤》打落卢克的斩击。

    高亢的声音和火花飞溅,轨道被其打偏,而卢克却发出了嘲笑。

    「就凭这种临阵磨枪的本事!」

    剑舞的势头越来越快。

    他驱使着蕾菲亚实在无法模仿的坚实剑技,要将对方逼入绝境。

    在卢克看来,蕾菲亚的剑术应该很拙劣吧。

    以和伯特的锻炼为契机才真正开始学习剑术的蕾菲亚也很清楚这点。即使自称『魔法剑士』,顶多也就是个半吊子。

    卢克则不同,他是纯粹的剑士和前卫。从加入学区后就一味地磨练着使剑的技巧,白刃战的技术远比蕾菲亚高超。事实上,能力处于劣势的卢克正因为确信『近身战不可能输给区区魔导士』,才接下了这场比试。

    然而——

    「打、打不中啊……卢克的攻击!」

    「明明一直是卢克占上风才对!」

    柯尔和米莉甚至忘了警戒怪物,惊愕地说道。

    正如他们所说。卢克一直在进攻,可他的剑却够不到蕾菲亚。倾斜头部,扭转腰部,倾倒身体,妖精不断躲开所有攻击,同时也会闪动右手的短剑,将攻击轻松弹回。

    「卢克……!」

    无法支持任何一边的少女(娜诺)不禁发出低喃,少年(卢克)的脸庞则焦躁地皱起。

    「可恶……!为什么!?」

    很简单。

    『力量与速度』还不足。『技巧与策略』还不够。

    最重要的是不具有足够的『威胁』。

    论白刃战的技术,确实是卢克更强。

    但和艾丝以及伯特他们比起来,他的身法就如同婴儿一般。

    蕾菲亚不断进行锻炼的对手可是货真价实的,君临世界之巅的第一级冒险者们。

    尽管白刃战技术不如对方,和艾丝她们激烈的近身战比起来,一介学生(卢克)的猛攻也就不过如此。蕾菲亚深蓝色的眼睛看到了一切,他的视线移动,力量平衡,甚至是情绪的波动。

    (不做到这种程度,可是会被伯特先生踹飞的——)

    和作为纯粹的魔导士的时候比起来,她如今的视野要广阔许多。内心也十分冷静。能够应对高速战斗就是个很好的证据。蕾菲亚的身体在明显地『重塑之中』。

    蕾菲亚安静地发挥出锻炼的成果,从容得脑海甚至能够浮现出狼人的侧脸和他讨人厌的话语。

    而思考变得从容,也意味着她控制了战场。

    至今为止一直保持守势的蕾菲亚这时——骨碌一下。

    左手的短杖迅速转了一圈。

    「【解放那道光,圣木的长弓。汝名为神射手——】」

    这一瞬间,震惊布满了卢克的脸庞。

    维持着战斗的同时,蕾菲亚开始编织起『歌声』。

    「『并行咏唱』!」

    在娜诺她们也大吃一惊之时,于地面展开的魔法阵升腾起山吹色的魔力光芒。

    『魔法剑士』的真正本领。令『魔法剑士』名副其实的『必杀』。

    其速度与精度凌驾于『第七小队』见过的所有类似事物之上,最关键的是『魔力』的总量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精通『魔法』的娜诺与米莉全都哑口无言。

    「【瞄准吧,妖精射手】」

    「可、可恶——!!」

    长剑与短剑数次迸出光之飞沫,但蕾菲亚的咏唱丝毫不见退缩。

    反击,防御,回避,咏唱。她流畅地同时展开四种行动,令焦躁爬满卢克的脸庞。

    其中的『魔力』实在是过于庞大。区区前卫攻击手不可能顶得住。『魔法』一旦完成,就意味着卢克的败北。少年的四肢都拼尽全力,要阻止对方的咏唱。

    ——卢克的这种焦躁全被蕾菲亚看在眼中。

    她炫耀般注入『魔力』,将『炸弹』吊在他的眼前。这是诱使敌人动摇和焦躁的『策略』。这就是里维莉亚所教导的,操纵、引诱敌人行动的『诱饵攻击』的精髓。

    卢克的动摇显而易见。

    而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也尽在她掌握之中。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也无法忍耐,从而发起的自杀式攻击。

    和预想的一样,从右侧欺近。

    上钩了。

    蕾菲亚低声说道,自身也向前踏出,顺着他的阴影逼至眼前。

    「!?」

    她的身体钻进对手怀中、长剑的死角,手中一闪。

    短剑将武器弹飞,短杖顶住少年战栗的脸庞。

    「【穿透吧,必中之矢】」

    最后的咏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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