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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二章 冒险的中场休息)

    结束了诸神大会的赫斯缇雅,跟在公会本部收到封缄信函的贝尔会合。地点在西北大街,通称「冒险者街」路旁的茶房店内。

    贝尔与赫斯缇雅的正面,戴著大眼罩的锻造神赫菲斯托丝就坐在他们的对面座位。

    赫斯缇雅想多听一点细节,正前往赫菲斯托丝的西北分店时,碰巧遇上从公会本部出来的贝尔,难得有这机会,就决定三人一起边喝红茶边聊。

    「赫菲斯托丝,你刚才说的『通知』就是贝尔拿到的这个吗?」

    「是呀,赫斯缇雅。」

    看赫斯缇雅用手指捻著白色的封缄信函晃晃,赫菲斯托丝点了个头。

    太阳渐渐靠近西方市墙,时间是下午。

    三人围著桌子而坐,贝尔与赫斯缇雅听赫菲斯托丝针对他从「公会」带来的「强制任务」进行说明。

    「探索(地下城)类【眷族】达到一定等级时,每隔固定周期就必须前去『远征』,这是义务。而且必须在『远征』中获得成果。」

    「咦,『远征』?」

    「是呀,由公会下达指令,就像这样。」

    赫斯缇雅大吃一惊,急忙检查封缄信函的内文。有公会长签名与盖章的羊皮纸上,的确写有实行「远征」的命令。

    「赫菲斯托丝女神,一定等级指的是……」

    「等级D以上,贝尔•克朗尼。人称最大派系的洛基或芙蕾雅也都没有缺席,一直在进行。不过嘛,洛基她们要去的是深层区域,所以不会频频遭到催促就是了。」

    「您说的成果,具体来说是什么呢?」

    「就算只增加一个到达楼层也行,不然就是发现新的采集物或矿物,绘制『未开拓领域』的地图也可以。记得讨伐楼层主好像也算?大多数【眷族】好像都是增加到达楼层喔。」

    贝尔与主神正好形成对比,他思索著什么,一再提问。

    赫菲斯托丝见他这样,露出「哦?」的表情,但仍钜细靡遗地逐一回答。

    「管理机构(公会)随时都在要求大家开拓地下城,或是发现新资源。探索类是这座迷宫都市特有的【眷族】,也就是说既然要自称【眷族】,就得交出相称的成果。」

    「我、我都不知道……」赫斯缇雅受到轻微打击。

    站在成立「公会」及实质掌握世界仅有地下城支配权的立场,寻究并开拓脚下的广大地下迷宫是最高目的。未知的资源、未知的领域、未知的发现,这些当然能促进欧拉丽的发展。

    因此探索类【眷族】在冒险者登录等方面都能图个方便,不像商业类等等需要办理繁杂手续,缴给「公会」的税也有优惠。

    当时的赫斯缇雅对派系属性毫无坚持,只抱持著「对小型【眷族】来说刚刚好〜」的轻松心情,就把【眷族】登录成探索类了。

    「米赫他们也真是的,怎么不在我登录前告诉我呢……」

    「他们没想到你会升到D级嘛。当然,我也是。更何况你们升级升得这么快……」

    赫菲斯托丝对赫斯缇雅苦笑,稍稍瞥了一眼贝尔。

    贝尔有所自觉,知道原因出在自己身上,显得有些歉疚地以右手按住太阳穴。

    实力受到承认的高阶派系──能从地下城深处活著回来的高级冒险者,才需要尽「远征」的义务。

    这事本来与低阶派系……应该是毫无关联的。

    「荷米斯搞不好也是不想尽『远征』的义务,才一直没报告Lv.吧……」

    赫斯缇雅轻声脱口而出,提起在派系战力上做不实报告的老奸巨猾(荷米斯)派系。

    就赫菲斯托丝的说明听起来,远征的「强制任务」达成条件恐怕不轻松。

    那个【眷族】不爱崭露头角,标榜中立,赫斯缇雅一边想起那副花美男的笑容一边察觉到,他们会虚报官方Lv.,原因之一也出在这里。

    「回到正题……这里有一项重点,就是一定要由自己的【眷族】进行『远征』。雇用其他派系的冒险者是没关系,但如果只是跟随其他【眷族】的远征,公会是不会认可的,这点你们要注意。」

    必须由自家派系主导远征。赫菲斯托丝将这件注意事项告诉他们,叮嘱两人。最后又告诉他们:「附带一提,如果不去『远征』或是没做出任何成果,公会将会认定你们失败,处以罚则喔。」以此做结。这里说的罚则主要是缴纳罚锾。

    「『远征』的『强制任务』大概就这样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哎呀……突然听到这件事,该说还没有真实感,或是连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

    听了神友的开班授课,「喔──」赫斯缇雅张著嘴发楞。

    主神如她所说的还在整理重点,贝尔在她身旁注视著赫菲斯托丝,最后问道:

    「艾丝小姐他们……很多高级冒险者都克服过这条路,对吧?」

    「……是呀,正是如此,贝尔•克朗尼。」

    承受著深红(rubellite)瞳眸的直率眼光,赫菲斯托丝彷佛全都了然于心,眯细了没戴眼罩的左眼。她嘴角线条缓和了些,伴随著一个笑容做肯定。

    「那么,好好加油喔。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帮你们的。……我支持你们。」

    享用了摆在桌上的红茶后,男装丽神结了帐,就离去了。

    剩下贝尔与赫斯缇雅互看一眼,一齐点头。

    「『远征』的『强制任务』……终于来了吗。」

    在起居室的座位上,命细细思量般地低喃。

    晚上用完了晚餐,【赫斯缇雅眷族】的全体成员集合,在赫斯缇雅跟前召开会议。

    议题内容自然是如何处理「远征」。

    「妾身在伊丝塔女神底下,也与阿伊莎姊姊等人一同去过……」

    「赫菲斯托丝女神那里是锻造类,所以我没有过这种机会。……不过倒是有个椿(好事家)爱跟其他派系去『远征』就是了。」

    穿著女仆装帮忙奉茶的春姬,以及在椅子上半盘腿的韦尔夫,谈起过去派系的经验。

    狐人少女上完了茶,贝尔与命帮她拉椅子,「谢谢。」她说著就座。

    「是说赫斯缇雅女神,您不知道有『远征』的义务吗?之前不是进行过小远征?」

    「呃呃──因为那是建御雷他们邀我的嘛……我没想太多,只觉得考虑到今后的事,去一次也不错……」

    看赫斯缇雅边调离视线边乾笑,莉莉给她一个冷眼。

    真是。小人族少女不禁叹口气,抬起头来。

    「如同上次送薇妮大人去『秘里』,这次的『强制任务』也一样,基本上莉莉我们是无权拒绝的。只有公会方面判断自家派系(眷族)的战力出现严重损失,或者是派系接下了长期且重要的冒险者委托(quest)或其他『强制任务』,才有可能回避。」

    「现在再接重要的冒险者委托……是不是不行呢?」

    「是的,不行。」

    春姬怯怯的提议,被莉莉一句话否定掉。

    「啊呜……」春姬垂头丧气时,命以实行「远征」为前提,出声说道:

    「【赫斯缇雅眷族】的到达楼层是第20层……妥当行事的话,就会是以第21层为目标吧。」

    「哎,莉莉认为绝不算勉强。应该说既然贝尔大人已升上Lv.4,说不定很容易就能达成目标……」

    「中层」的最下层──第24层的到达标准为Lv.2,能力参数评估为C到S。

    就从这点而论,Lv.4的贝尔已远远超过标准。当然,由于是初次攻略的楼层,因此绝对大意不得就是了。莉莉如此补充说道。

    「我有个单纯的疑问,怎样才能证明『远征』成功了?总不会有公会职员跟去吧?」

    「妾身记得阿伊莎姊姊她们……都是将特定怪兽的『掉落道具』或矿石带回去。定额多达十个以上,好像听各位说过觉得很麻烦……」

    赫斯缇雅对莉莉提出的问题,由春姬代为回答。

    她在贝尔等人当中虽然实力最弱,但曾经身为大派系(伊丝塔眷族)的团员,是唯一参加过「远征」的人,意见很宝贵。即使因为是非战斗人员而有很多事并不清楚,但已够做为参考。

    「再来还有……说要靠自己的派系进行『远征』,这个说法我不太懂。我跟其他小队一起去,或是我召集其他家的小队,结果还不都一样?有什么条件之类的吗?」

    「呃──……看起来好像是【眷族】必须有半数以上成员参加,才能满足条件喔。」

    「由于官方认定派系阶级在D以上,所以作为【眷族】必须做出相符的结果,是这样吗?」

    对于韦尔夫的疑问,赫斯缇雅确认过「强制任务」的指令书,命道出自己的见解做补充。

    举个极端的例子,假如【剑姬】陪伴【赫斯缇雅眷族】同行,想必能轻松完成「远征」。站在「公会」的立场,他们也希望能以一个【眷族】为单位,在远征的目的地楼层好好赚取【经验值】,强化整个派系。这是为了提升迷宫开拓的效率。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除非是交情甚笃的【眷族】,否则其他派系绝不可能派遣优秀的人才过来。

    尤其是冒险者可能在远征地点丧命,更降低了这种可能性。

    「莉莉整理一下,考虑到今后的事情,『强制任务』是不可避免的。若要前去『远征』……莉莉认为由贝尔大人、韦尔夫大人、命大人,还有春姬大人担任紧急状况下的妖术师(支援者)前往,再来就是雇用其他派系的高级冒险者,会是最安全无虞的小队编组……」

    派系参谋(智囊)莉莉举出最适合的方针。

    发言到后半段,她还得一边费心压抑感情。

    莉莉将自己剔除在小队编组之外并不是自虐。她是基于客观检讨过Lv.1专业支援者的职能,而提出冷静的意见。

    归根结柢,本次「远征」的「强制任务」始于贝尔的升级。

    换言之「公会」的意思是这样的:

    冒险者贝尔•克朗尼获得了「资格」与「义务」。

    你要拣选出有资格的同伴,戮力挑战更上一层楼的「冒险」。

    一时之间,起居室陷入沉默。面对「远征」这场对【眷族】而言的一大探索活动,谁都无法轻率下决心。

    主神赫斯缇雅阖眼片刻后,视线朝向少年。

    彷佛受到她的引领,韦尔夫等人也都转动视线,一齐看著身为团长的贝尔。

    「贝尔,你一直没说话,你想怎么做呢?」

    「我……」

    在赫斯缇雅的催促下,本来静静倾听莉莉等人谈话的贝尔,开口说:

    「我,为了薇妮他们……也为了自己,希望能变得比现在更强。」

    讲到这里,「──不过,」他停顿一下。

    贝尔环顾大家的脸。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跟大家一起变强。」

    莉莉睁大了自己的眼眸。

    命也是,春姬也是。

    只有同性的韦尔夫,嘴角上扬会心一笑。

    「我想跟所有【眷族】同伴,一起前进。」

    深红双眸与这句话当中,有著满满的意志。

    没有半点模糊其词的暧昧,只有清楚分明的心意。

    然而,贝尔随即恢复常态,脸上浮现歉疚的表情。

    「呃……对不起,我这么强人所难。」

    「就说不用道歉了。听到你这番话,我很高兴喔。……你们也这么觉得吧!」

    「……是!莉莉非常高兴!」

    「是呀,是呀!」

    「就是啊,若不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称为同伴(眷族)就没意义了。」

    莉莉喜悦地破颜而笑,春姬频频点头,命感动万分地以手贴胸。

    赫斯缇雅笑容满面,也点个头说:「好。」猛地站了起来。

    「去找米赫或阿建合作吧!为『远征』成立派系联盟!」

    「是!也请樱花大人或千草大人他们同行吧!」

    「别小家子气的说什么第21层,直接走到『下层』算啦。」

    「等一下,韦尔夫大人!请不要讲这种得意忘形的话,您太轻敌了!!」

    「春姬也会努力……尽、尽量帮上忙的!」

    「啊哈哈哈……」

    赫斯缇雅与命、韦尔夫与莉莉,还有春姬一个人鼓足干劲。起居室转瞬间变得嘈杂起来,贝尔的苦笑声也加入其中。

    所有人朝向同一个方向。看到新的目标出现,派系整体的热情逐渐升温。

    就在今天这个日子,【赫斯缇雅眷族】决定进行「远征」。

    *

    翌日,贝尔等人马上动身为「远征」做准备。

    筹措足够的物资或道具(item)自不待言,还要与【米赫眷族】或【建御雷眷族】共享情报,在交情深厚的派系之间互相请求协助。包括主神在内,团员娜扎或樱花等人爽快地答应了此事。唯一只有【赫菲斯托丝眷族】遵守铁匠的本分,决定静观贝尔等人的「远征」。

    展开活动的,是赫斯缇雅、米赫与建御雷这三个派系组成的「派系联盟」。

    远征队将在十天后出发。

    在那之前,冒险者们各自著手处理该做的事。

    「那么,【米赫眷族】愿意参加的人士有……」

    「嗯,就我跟卡珊德拉。团长(娜扎)好像对怪物(怪兽)有心理创伤,所以就别勉强她了。」

    「请、请多指教……」

    莉莉跟【米赫眷族】的达芙妮•拉洛斯及卡珊德拉•伊利翁面对面,确认参加「远征」的队员。

    莉莉她们待著的「灶火馆」会客室猛地一看,呈现一片犹如战情室的景象。好几张排开的桌子上有著无数羊皮纸,分条写出目前地下城的情报──楼层主的有无或是异常状况(Irregular)的发生位置等等。向公会买来的各楼层地图上,用红墨水在行经路线或预定休息地点(rest point)做了记号。

    担任参谋的莉莉在这里与其他派系成员开会,统整关于「远征」的所有情报。

    「达芙妮大人,你们两位的配置位置是?」

    「最近探索都是我们两人一组进行,不过以前我是中卫,卡珊德拉则是后卫吧。之前大家都把我当成杂务工,而这女生是治疗师(healer),我想应该相当有用喔。」

    「达、达芙妮竟然会称赞我……!」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啦。」

    莉莉不理会卡珊德拉她们唱双簧,舔舔嘴唇,拿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振笔疾书。

    纸上写著小队的列队方式与队形,现在新加上了游击手与治疗师。

    达芙妮一面在前卫找到樱花与韦尔夫的名字,一面轻松地问道:

    「话说远征队(小队)的规模,大概会有多大?看起来好像已经有不少人了耶。」

    「【赫斯缇雅眷族】全员参加,【建御雷眷族】有樱花大人与千草大人。然后加上达芙妮大人与卡珊德拉大人……再来就是阿伊莎大人。」

    「你说阿伊莎……阿伊莎•贝勒卡?那个战斗娼妇(barbela)?」

    「丽、【丽杰(Antianeira)】……!」

    听到前大派系(伊丝塔眷族)的女杰之名,卡珊德拉讲出她的绰号并一阵颤栗,达芙妮说:「这么厉害?」睁圆了眼。

    「是的……不知道她是从哪听到的,突然跑来莉莉我们的总部……」

    莉莉将眉毛弯成难以形容的形状,回想起前两天才发生的事。

    阿伊莎跑来说:「听说你们要去『远征』,也带我去吧。」那时派系联盟才刚成立没多久。跟春姬一样,【丽杰】有过多次「远征」经验,能够成为最佳战力。贝尔等人感激不尽,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相对地,大家觉得既然有这么大的战力,就该将目标改到『下层』……只有这点让莉莉介怀。好吧,以这个成员组合进行『远征』的话,是应该这样才算妥当……」

    都是血气方刚的Lv.4女战士(亚马逊人)说什么「中层区域三两下就攻略完了啦」骗大家上了当。莉莉长吁短叹。

    「是喔。」达芙妮低喃著,然后皱起眉头。

    「联合远征啊……可是,这样好吗?联手行动时不会有问题吗?」

    「您的意思是?」

    「我在阿波罗神那边也做过,可是跟其他【眷族】一起『远征』总是没好事。因为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对方,都是照自己的方便行动。」

    过去隶属于【阿波罗眷族】的达芙妮,谈到了当时发生的状况。

    跟莉莉等人一样,当时派系等级升上了D,于是进行了联合「远征」。

    「其实说起来,只要看派系(眷族)主神的长相,就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一群人了。我几乎可以保证,净是些跟主神同一个德性的家伙成为眷属。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嘛。那时候真够惨的……」

    简言之,总是笑得不怀好意的天神,【眷族】成员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莉莉一面对达芙妮的说法莫名感到同意,一面又微微偏头,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这次『远征』大家都认识,我是觉得不会闹内哄啦。不过不管怎样,合作无间都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前往与自己Lv.相同或更高的楼层时。」

    「!」

    「因为所谓齐心协力度过难关,说穿了全看怎么合作嘛。」

    听到达芙妮指出重点,莉莉发现到自己看漏的部分。

    就是如何与其他【眷族】合力应战。就算有再多高手齐聚一堂,急就章的队形在地下城能发挥多少功用,这点她看得太天真了。

    「还有你自己也是,你打算怎么办?你不是专业(只是)支援者吗?而且还是Lv.1。要不就是没命,要不就是累赘啦。」

    「!……」

    「达、达芙妮!」

    真是番冷酷无情的宣告。卡珊德拉出言劝阻,但达芙妮并未说错什么。

    就在莉莉握紧了拳头时……达芙妮注视著她,换了语气。

    「如果你还是要跟来……或许乾脆厚起脸皮比较好喔。」

    「咦?」

    「乾脆告诉大家:我完全不参加战斗。相对地,你要将其他队员当成手脚使唤。」

    莉莉的栗色眼眸大大睁开。

    「就是所谓的指挥官吧?以前是大家把一堆事硬塞给我,我不得已才做的。」

    她从腰际吊剑带拔出武器──有如指挥棒的短剑。

    咻!人类少女轻巧地将其一挥,耸了耸肩。

    「站在最后面看清所有情况,也是满重要的喔。」

    「……!」

    「是不至于像以前的战争那样,不过上情下达仍然能够帮助部队。况且大家都说后卫可以决定冒险者发挥实力与否。而且又说大名鼎鼎的芬恩•迪姆那也是靠这项能力爬上来的,不是吗?」

    这时,莉莉觉得在自己心中看见了某种影像。

    看见了【勇者(Braver)】在地下城指挥精锐冒险者的身影。

    看见自己的身影与之重叠。

    她觉得似乎掌握到了现在的自己,该做为目标的未来(前景)。

    「不过那个小人族勇者在勇武方面,也强到不像话就是了。」

    「……」

    「所以,你怎么说?要不要我教你如何指挥?」

    完全被晾在一旁的卡珊德拉,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了几周。

    在达芙妮的俯视下,回过神来时,莉莉已经喊出声音:

    「拜托您了!」

    「喝!!」

    气势万钧的吶喊响彻蓝天。

    少女犀利地往自己的脸孔踢来,相较之下,武艺之神只用手辅助,便轻易将其卸力。

    「太天真了。」

    「咕呜!?」

    「命!」

    千草跑向被摔在地上的命。建御雷不只化解了Lv.2──第三级冒险者的上段踢,还将对方摔在地上;他一边擦拭满头汗水,一边俯视著两名少女。

    「你们还有点仗赖【能力值】,命、千草。绝不可委身于『器皿』,要用『心』去驾驭。」

    「……是!建御雷神!」

    命让千草拉著迅速爬起来,单膝跪地仰望武神的脸。

    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栽植得欣欣向荣的草坪沐浴在日光下,青翠地发亮。地点在「灶火馆」的中庭。

    命、千草与建御雷借用这个场地,正在勤练武功。

    这是为了即将到来的「远征」,所进行的强化锻炼。

    「冒险者当中,有很多人受到【能力值】摆弄……第一级冒险者们似乎是这么说的。关于这点,我也有同感。只要穷究『技巧』,就连现在的我,都能与你们较劲到一定程度以上。」

    建御雷满身大汗,命与千草则只是微微冒汗。但相对地,两名少女一再被摔到地上,身上沾满了草屑。

    这身模样,如实呈现了两方身处的状况。

    相较于命她们身怀足以与怪物(怪兽)搏斗的体能,建御雷的体能只有常人水准。然而纵然两名少女有著这样的能力(能力值),武神仍能化解她们的攻击,甚至还利用多余力量摔开她们。

    一切都看「技巧与战术」。

    身手自不待言,还有可称为超人的武术、近乎预知未来的判断力,且一个视线就能诱导对手的行动。若只论「技巧」,司掌武艺的建御雷拥有超越第一级冒险者的技术──完全堪称「神技」的武术。如同所有铁匠至今未能构及,位于至高领域的锻造神(赫菲斯托丝)。

    假如命她们断续性地不停袭击,想必能轻易赢过建御雷。但她们要的,不是那种即席的胜利。

    「【能力值】非一朝一夕所能练成。但是──」

    「──『技巧与战术』另当别论。」

    命接在建御雷后面说,「没错。」他点了点头。

    「当然,『技巧』也并非一蹴可几。但这方面只要有努力、干劲,以及矢志达成的坚强信念……就还有学成的可能性。」

    看建御雷摇晃著黑色发髻,命用力握紧了手。

    没错,她要的是能对抗强者的力量。

    要的是能帮助同伴,在广大地下迷宫克服冒险的「技巧」。

    「自从在远东的时候,我就教过你们了吧?『技巧』同时也是武器,能对抗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大多数的怪物(怪兽)单是身体构造就已经超乎常理,不过……只要在正确时机藉由正确呼吸使出『技巧』,纵然是沉重巨躯一样能摔飞,坚硬甲壳一样能斩裂。」

    上半身赤裸的武神(建御雷)擦过汗后,从吊在腰带上的刀鞘拔出短剑。

    这是雌雄成对的剑,雄剑〖天华〗。与命持有的雌剑〖地残〗如同连理。

    建御雷单手拎剑,朝著命与千草摆出架式。

    「比起在远东的时候,你们有了长足进步。就如你们所愿,我来教教你们当时没能传授的体术──来吧。」

    「「是!」」

    两名少女奔跑过去,只顾憨直地,将身躯奉献给激烈锻炼。

    「你要干嘛,大块头?」

    铿,铿,高亢的金铁声响个不停。

    熊熊燃烧的熔炉让「工房」笼罩在燠热难耐的热气中。韦尔夫稳坐在炉火前,用红彤铁锤锤击放在铁砧上的精制金属(铸块),勤奋地铸造武器。

    【建御雷眷族】的樱花,目不转睛地凝视韦尔夫这样的背影。

    「在迎接『远征』前,我想尽我所能。」

    地点在建于总部后院的韦尔夫工房内。

    熔炉的红艳火光照亮了黑暗笼罩的室内,看起来甚至如梦似幻。

    青年大汉借把椅子坐下,双臂抱胸。

    「就算我们两个一起练武什么的,也没什么意义啦。」

    「我知道。」

    「也不可能那么走运,发掘出什么『技能』或『魔法』。」

    「这我也知道。」

    汗水像下雨一样从韦尔夫的下巴滴落,一旁观望的樱花,肌肤也渗出大量汗珠。两名年轻人窝在「工房」里的光景,看起来可能有点像在比耐力。就像童话故事的一个段落中,英雄正在费尽唇舌说动顽固工匠。

    「我是锻造师,要用自己的做法……准备现在所能做出的最好装备,成为那些家伙的力量。」

    韦尔夫旁边的墙上,放著已做好修缮与保养的加工超硬金属(帝尔坚刚)制兔铠(铠甲)。

    不只铠甲。大剑、东洋刀、长枪、箭镞、投具、盾,以及魔剑……韦尔夫为了贝尔或命她们准备的各式新武具一字排开。

    此时仍埋首工作的韦尔夫,眼光锐利而热烈。

    他高举打铁锤,捶下。

    每当重复这种动作,室内温度彷佛随之上升。

    「战斗时我大概会扯后腿,但这个才是我的本业。我也要做我能做的事。」

    「……」

    「所以,我可没闲功夫陪你混。」

    一如高举捶下的铁锤声,语气中带有无可撼动的声调。

    你去找别人吧。韦尔夫继续背对著他,给了这么一句话。

    「请你帮我打武器。」

    樱花随后说出了这句话。

    韦尔夫的肩膀摇了一下。

    「……」

    「不是半吊子的武器,要能保护千草或春姬她们的武器。我想要的是这个。……拜托。」

    樱花的嗓音中,也亮著不输给他的坚强声调。

    韦尔夫听了,敲出格外高亢的一下铁锤声后暂停作业,放下手边工作回过头来。

    「我的客制品很贵喔?」

    咧嘴一笑。

    铁匠的嘴角往上扬。

    樱花见状,眉间使力,不苟言笑地告诉他:

    「……算我便宜点。」

    「开什么玩笑。」

    「春姬,跟我来一下。」

    让女战士(亚马逊人)阿伊莎拖著,春姬被她带到「灶火馆」的书库。由于此处是占领了前【阿波罗眷族】大本营得来,他们搁著没处理掉的书籍都照旧收在书架上。气氛可说就像小型图书馆。

    在窗帘紧紧拉起的昏暗大房间里,阿伊莎要春姬在大桌子的椅子上坐下。

    「请问,阿伊莎姊姊……现在要做什么呢?」

    她一边环顾平时做女仆工作时都会清扫的书库一边问,阿伊莎把拿在手上的随身物品与自己的臀部一并搁在桌上。她有失庄重地就坐在春姬的斜前方桌子上,摇晃著黑色长发,若无其事地说了:

    「当然是帮你做特训啦。」

    「特、特训?」

    春姬不禁发出怪声,照著重讲一遍。

    身穿舞娘般服装的性感悍妇,毫不客气地开始啪啪拍打狐狸的耳朵。

    「你在大家当中是最弱的,有自知之明吧?」

    「呜……」

    「『远征』开始前你得学点技艺,否则真的会变包袱喔?」

    春姬是支援者兼妖术师。她虽拥有等级升华(level boost)这种犯规招数,但纯粹论战斗力却连莉莉都比不上。阿伊莎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纵然要学技艺,妾身又没有命大人他们那样的身手……」

    命有在教她战场上的身法,但她可能是缺乏天分,总是练不好。就算练到能在地下城打倒低级怪兽,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看春姬沮丧起来,「你真呆。」阿伊莎拿她没辙。

    「你是妖术师,要用强到人称『妖术』的『魔法』才有意义啊。从一开始就没人期待你笨手笨脚地上演武打场面啦。」

    「呃……那么,您是要我进行『魔法』训练,磨练『魔力』吗?」

    「不对,我要你学会新的『魔法』。」

    阿伊莎对惊愕的春姬露出笑容。

    「『技能』或『魔法』不可能那么走运,说显现就显现。──那么只要强行将它发掘出来就成了。」

    然后她将准备好的随身物品──一只包裹「咚!」一声砸在春姬眼前,解开包巾。

    出现其中的,是一本缀有复杂纹路的厚重书籍。

    「这是……!」

    「『魔导书(grimoire)』。虽然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魔法』,反正应该不会跑出完全没用的东西吧。」

    是魔法的强制显现书。即使是对世俗生疏的春姬,也知道它的珍贵价值。

    它绝不会在一般市场上流通,是正可谓「梦幻典籍」的奇迹魔道具。

    「那时伊丝塔女神绝不肯让你看『魔导书』,是因为她固执于等级升华的力量。因为遭受封印的狐人如果会两种以上的『魔法』,打碎的『杀生石』会变得只能使用其中一种力量。」

    阿伊莎谈起前主神(伊丝塔)的想法,狐狸耳朵却左耳进右耳出。

    放在眼前的「魔导书」让春姬倒抽一口气,她怯怯地抬起头来。

    「附带请问一下,您是从哪里拿到这个的……?」

    「我背著主神与【眷族】,从仓库摸来的。」

    咳喔!?春姬终于不禁呛到了。

    阿伊莎粗鲁地挥挥手,就像在说「别在意」。

    「无所谓啦,他趁人之危拿我当好用的手下,这点便宜不占就亏大了。」

    改宗加入【荷米斯眷族】的女英豪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可以想见此时【荷米斯眷族】一定发现丢失了贵重书籍,闹成一团。春姬虽从前派系(伊丝塔眷族)的时候就了解她,但重新认识到前辈娼妇的大胆,「这怎生是好……!?」仍把她吓得惊慌失措。

    「你不是想帮上小弟弟他们的忙吗?」

    「!」

    「既然这样,就别挑手段。比谁都弱小的你现在需要的,是不顾一切的贪婪。」

    被她将脸逼近过来,春姬睁大了双眸。

    阿伊莎继续坐在桌上,高高在上地凑过来看她,弯起嘴唇轻笑一声。

    「赶快看一看,来做训练吧。只要花个十天,『魔法』的效果应该也掌握起来了。」

    阿伊莎从桌子上下来,保持距离以免有个万一,夺走了「魔导书」的效果。

    春姬以目光追逐冲著自己笑的她,想起在晚间起居室与贝尔等人的对话,抿紧了嘴唇。

    (妾身也是……我也是,他们的同伴(眷族)!)

    少女的手抓住「魔导书」的封面,霍地翻开了书页。

    「埃伊娜小姐,可以请你再教我一遍巨苍瀑布(Great Fall)的事吗?」

    「啊,嗯,好!」

    贝尔一边翻开图鉴,一边拿给坐在正面座位的埃伊娜看。

    妙龄的半精灵声音一瞬间破音后,用纤纤玉指滑过页面上的文章。

    在夜里的公会本部,贝尔在本部资料室接受埃伊娜的个人讲座。

    他借助埃伊娜的力量,主动将「远征」预定通过的所有楼层、所有怪兽的知识灌进脑子里。为了挑战初次目睹的楼层──「未知」,他将十天的准备期间全用来学习。

    不知道就问埃伊娜,有疑问就研究到懂。

    知识与现实往往会出现落差,但贝尔历经短短五个月的冒险者行业,得知这些预备知识能成为保住自己性命的宝物,也能成为守护小队的利剑。

    他要做自己现在能做的事,想想需要什么,过去或未来都用做参考。

    经历过「中层」的决死之行,贝尔提防「异常状况」,也开始查阅深层区域的项目,一再用上绝对称不上精明的头脑左思右想,贪求知识。

    (他变了呢……)

    ──埃伊娜出神地,望著这样的贝尔。

    她双臂立在桌上托著脸颊,视线一再受到那对深红眼瞳吸引。

    「埃伊娜小姐?」

    「啊……没、没什么!抱歉!」

    看贝尔感觉到视线而忽然抬起头来,她急忙挥动双手。

    确定贝尔一脸不解地将目光放回书上后,她偷偷叹了口气。

    同时她知道自己的脸蛋在发热。

    (我也变了……)

    自从贝尔败给黑色猛牛(弥诺陶洛斯)的那天起,埃伊娜一直在受折腾。

    她并不痛苦,说不定反倒还满喜欢这样,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份心情,觉得有点害羞。当贝尔来拜托她「请教我念书」时,她甚至一瞬间喜不自胜,而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愕然。

    两人隔著桌子的距离让她心焦。

    虽近犹远的这个间距令她失常。

    四周除了自己与贝尔之外没有其他职员,让埃伊娜坐立不安,她再次偷看贝尔的侧脸。

    (原来男孩子……会成长得这么多啊。)

    就像他现在热中地阅读图鉴读得专心,他变得会主动要求上原本不喜欢的讲座。方才做随堂考的时候虽然还是会出错,但数量少多了。

    从那天起,贝尔正在蜕变。不,或许已经蜕变了。

    (真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

    埃伊娜对「异端儿」相关事件一无所知。她想问个清楚,但最后还是没开口。

    换做是以前,她一定会像某天那样,要求贝尔跟她商量,把事情告诉她。

    出于姊姊担心弟弟的心情。

    然而如今,她觉得不想妨碍贝尔。

    如同凝望一位男性的女性。

    (……不行啦……完全被他煞到了……)

    埃伊娜投降了,重新有所体会了。

    她只能有所自觉,知道这是孩提时期或在学期间都不曾体验过的「恋情」。

    ──我第一次看到男孩子……看到男人嚎啕大哭的模样。

    那晚发生的事,伴随著胸中的甜蜜悸动,鲜明地重回心头。

    霎时间,她的脸再次发热。

    够了──真是够了──埃伊娜抱著头趴到桌上。

    这把贝尔吓了一跳。

    「那、那个……埃伊娜小姐,你还好吗……?」

    「……我明明知道贝尔仰慕华伦斯坦小姐……」

    「咦?」

    「没什么啦!」

    她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桌面上,抽抽鼻子。

    (明明他比我小这么多……我没办法正视他的脸啦。)

    真幼稚,都几岁的人了。

    埃伊娜这样想,为自己的内心感到羞耻。

    「唔!」

    「怎么了,赫斯缇雅?」

    「酸酸甜甜的一股灵气正在逼近贝尔,我觉得啦!」

    「什么跟什么啊……」

    哔哔!看到黑发(双马尾)起了反应,米赫一问,赫斯缇雅回答;建御雷听到她的说法,露出傻眼的表情。小妹妹女神发挥神的直觉,转动脸部一再窥探四周。

    星光闪烁的夜空下,赫斯缇雅等人在偏离大道的郊区酒馆相对而坐。

    为因应联合进行「远征」,几位主神决定一起喝杯小酒。

    「虽然担心贝尔,不过……让我重新向你们道谢吧,米赫、阿建。谢谢你们向我们提供协助。」

    「不用谢了,赫斯缇雅。因为我们是好邻居啊。」

    「米赫说的对。况且讲到『远征』,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

    赫斯缇雅低头致谢后,米赫与建御雷回以笑容。

    起初他们来往,还自虐地说是弱小派系之间的交情,但赫斯缇雅面带笑容地心想:能认识这些神格(人格)高尚的神以及他们的【眷族】,真的太好了。若不是有他们在,自己与贝尔在欧拉丽应该都混不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把准备工作交给眷属(孩子)们去做,几个天神(我们)却在这里喝酒,还真有点尴尬呢。」

    「有什么办法?贝尔他们都自己包办了啊。我说要帮忙,支援者小姐却说什么『准备好的东西被您弄坏就伤脑筋了,所以请赫斯缇雅女神看是要去打工还是怎样都好』把我赶出来耶!」

    听到伸手拿下酒菜的建御雷这样说,赫斯缇雅甚至模仿起莉莉的声音,嘟起嘴唇。建御雷与米赫见状,都不禁苦笑。

    「好吧,命也是连续几天都请我陪她练武,干劲十足呢。」

    「娜扎也是,说要为了贝尔他们开发新药,鼓足了劲。……众人往同一目标奔驰迈进,多美的一句话啊。」

    从师、练武、铸造、魔法、听课。眷属们各自以不同方法加强力量以备「远征」。米赫一边对「磨练自己」这种超越存在(Deus•Dea)无法办到的行为流露出少许艳羡,一边快活地笑了起来。

    「果然不只是贝尔,大家都在不断成长呢……越来越不需要我们照料了。」

    「怎么,赫斯缇雅,难不成你觉得寂寞?」

    「当然寂寞啊!我又不能跟他们去地下城,寂寞死了!」

    看到稚幼女神仰首灌酒后挺出身子,建御雷稍稍后仰,心想她是不是已经醉了。

    微微染红脸颊的赫斯缇雅,讲到这里却表情一变,面露微笑。

    「不过同样地,我也觉得很高兴。不,或许该说骄傲?」

    「赫斯缇雅……」

    「大家……贝尔成长得那么多……会让我胸口深处一阵心揪。」

    她坦白道出在孩子们面前绝对说不出口的神心(父母心)。

    直至今日发生过好多事。少年跨越了多次「冒险」,也尝过挫折的滋味,得到了即使浑身污泥仍不放弃,向前奔驰的坚强。

    写在少年背上的眷族神话,是女神的珍宝。

    看到赫斯缇雅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般展颜微笑,米赫与建御雷也感同身受,眯细了眼。

    「对啊,原本那么爱哭的贝尔变得独当一面,能在大家面前清楚表达意见……我又重新爱上他了啦,讨厌──!当时我心中可是小鹿乱撞喔!?呶啊──!我绝对不会把贝尔让给任何人的──!!」

    「只要没有最后这句话,就是一段佳话了。」

    「就是啊。」

    看到赫斯缇雅高举双手大声咆哮,米赫与建御雷啜饮一口酒。

    「老实讲,关于『远征』我是有点担心……不过我相信贝尔他们一定能再度克服的。」

    「他们的话,一定没问题。」

    「嗯,赫斯缇雅说得对。」

    不久,三尊天神不约而同地高举酒杯。

    「好,为了贝尔他们乾杯啦。」

    「这种的一般不都是举杯庆贺吗?」

    「祝酒且留待贝尔他们回来再喝吧。」

    酒馆热闹喧哗,温暖的魔石灯光照亮苍蓝薄暗。

    在醉客面前表演歌曲的吟游诗人,演奏得就像告知冒险谭的开始一样,乐声愉快而悦耳地响起。

    「那么,祝那些孩子的『冒险』成功──」

    女神与男神在三人座的圆桌上相视而笑,互相轻碰酒杯。

    「「「乾杯。」」」

    *

    那天,天空晴朗辽阔。

    朝阳从东边巨大市墙露脸,苏醒的欧拉丽逐渐热闹起来。早晨阳光从白云飘浮的苍穹射下时,座落于都市第六区的「灶火馆」前,集合了众多人类与亚人。

    这群冒险者跨越派系藩篱,正要前去「远征」。

    「都准备好了吗?」

    「是,万无一失。粮食、道具,还有备用武器,能准备多少都塞进去了。」

    肩扛大朴刀的阿伊莎对莉莉笑笑,她重新背好比平常更鼓的背包。

    「樱花大人也是,你请韦尔夫大人做了新武器吗?哎呀,真是把利器呢。」

    「好精美的斧头……可是,樱花?你怎么有钱……?」

    「……费用我会在这场『远征』中赚回来。」

    「我可是不接受贷款的喔,大块头?」

    命与千草对光辉闪耀的白银斧头发出赞叹,樱花用已然沉重的表情道出觉悟。

    带著大刀的韦尔夫就在他们身后,扬起嘴角。

    「春姬,这是今天才刚刚完成的新药……拿去用。加油,同胞……」

    「谢、谢谢您,娜扎大人!」

    春姬从累出黑眼圈的娜扎手中,接过装在袋子里的道具组合。听到同族的激励,身穿漆黑外套(连帽长袍)〖歌利亚长袍〗的春姬感动万分,鞠躬致谢。

    「总部就交给我们看守,尽管去打个过瘾吧。」

    「不可乱来喔。」

    「路上小心唷。」

    在离冒险者们有一步之隔的位置,建御雷、米赫、赫菲斯托丝以及留守的团员们,目送即将奔赴地下城的冒险者们。

    【眷族】大本营交由建御雷的团员与娜扎等人负责留守。至于团员全体出动的【赫斯缇雅眷族】,将有赫菲斯托丝派遣高级铁匠(high smith)驻守。一旦知道有实力高人一等的战斗锻造师待在宅邸,盗匪之流想必不敢靠近。有人支持,冒险者们才终于能参加「远征」这种一大探索活动。

    众人分成出发的一方与目送的一方,贝尔望著他们,然后又望向高空,觉得天气真好。

    同伴(队友)的表情也很明朗,士气也相当高。

    「达芙妮〜……可不可以不去『远征』?」

    「嗄?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说这种话啊。」

    然而,看来还是有例外。

    「我今天做了『预知梦(梦)』……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

    「又在讲这种话了!怎么可能中止嘛!」

    卡珊德拉得不到伙伴的理睬,快要哭出来了,对身旁的贝尔投以求救视线。

    「呃呃……抱歉,实在没办法……」

    「呜呜〜」

    贝尔也抓抓头委婉拒绝,让卡珊德拉很灰心。

    看著达芙妮接手应付少女,少年先是苦笑,最后视线朝向自己的主神。

    「那么,神仙……」

    「嗯。贝尔,千万不能大意喔?」

    「是。」

    「……加油喔。」

    「……是!」

    在太阳照耀下,贝尔与赫斯缇雅相视而笑。

    贝尔把有一段时日将会无缘目睹的天上阳光与她的笑容,烙印在眼底。

    转头一看,韦尔夫等人看来整装待发,正等著自己发号施令。

    贝尔点点头,告诉赫斯缇雅等人:

    「我们走了!」

    少年造访迷宫都市以来,五个月后的一天早晨。

    【赫斯缇雅眷族】踏上了第一场「远征」的路途。

    *

    「派系联盟」的远征期间预计为一周。

    第二级冒险者(阿伊莎)表示靠这个小队组合,只要五天就能从容不迫地往返目标地点,众人以她的判断做为参考订立这个计画,也预定在安全楼层(safety point)以外的地点露营。

    在地下城前进时的队伍,前卫是韦尔夫、樱花,以及贝尔。

    中卫基于职责分成两组:一组是命、千草、达芙妮的游击队,负责前卫战斗或护卫支援者们;一组是莉莉、春姬、卡珊德拉,彻底做为支援部队。

    在这个队形里,后者的卡珊德拉等人实质功能形同后卫。然后再由Lv.4的强者阿伊莎殿后,藉此去除小队背后的危险。

    当然,贝尔等人是第一次组成这么大的部队。他们事前安排好随时确认协力状况,视情况发展可以临机应变,变更每人位置。

    他们的目的地,最终目标地点为──「下层」。

    「──呼!」

    厉声一吼。

    贝尔的〖赫斯缇雅之刃〗拖著蓝紫轨迹,将怪兽身体砍成两截。

    「叽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新秀】!叫错,【白兔脚】!继续把周围的家伙全解决掉!」

    慢了一拍,「疯狂甲虫」的临死惨叫轰然响起。分成两段的大昆虫躯体摔在树皮地板上时,达芙妮急切地喊叫,要求贝尔扫荡怪兽。他眼光锐利,左手装备起新匕首,一边点头回应一边踢踹地面。

    地点在「大树迷宫」,中层区域第24层。

    贝尔等人很快就改写了到达楼层的纪录,踏进「中层」的最深地带。

    其前进速度之快的原因之一,在贝尔身上。

    「嘎!?」

    与蓝紫斩击截然不同,强烈的白净刀光自贝尔左手迸发。

    仅仅一击就将怪兽化为尘土的,是美丽的雪亮匕首。

    与右手的〖赫斯缇雅之刃〗相同,新武装〖白幻〗击破数(score)惊人更新中。

    刀身长三十五C(赛尔尺),正巧介于〖赫斯缇雅之刃〗与双刃短剑(baselard)之间,是比起匕首大上一圈的长匕首。

    武器素材竟然是稀有掉落品「独角兽的角」。

    韦尔夫以幻兽(独角兽)独角精心打造的专用武器(客制品)削铁如泥,超越了丢失的〖牛若丸〗。每当贝尔轻轻挥动手臂,瞬速刀光随之一闪而过,向整群雄鹿怪兽「剑角鹿」宣判死刑。

    穿在身上的防具则延续旧作,是采用了加工超硬金属(帝尔坚刚)的第五代兔铠。修理后的牢固轻装闪亮如新,直到现在仍没有一丝刮伤。左腿套有以「壮年狂牛皮」为素材制作,强度远胜旧款的强化版腿包。

    满身韦尔夫新武装的贝尔,依照要求逐步驱逐周围的怪兽。

    「两点钟方向,『虎头蜂』又要来了!」

    从贝尔远离的小队主队,传来莉莉连珠炮似的声音。

    她的声音,告知到处散播拍翅声的漆黑虎头蜂「致命黄蜂」即将袭来。

    「腰部放低,锻造师!盾牌摆得一点都不像样!」

    「很不巧,我不擅长用盾!」

    身为纯粹前卫的樱花发出忠告,铁匠韦尔夫双手拿著大盾。自空中以斜向角度冲飞的巨蜂(致命黄蜂)发动攻击,震得两人防御的手直发麻。

    爪子、毒针、身体冲撞。首当其冲的两名前卫,防御撑过几只杀人蜂展开的袭击。

    命与千草虽从受到他们保护的中卫位置射箭,然而……

    「好快……!」

    「啊呜呜……!」

    自在翱翔空中的致命黄蜂(deadly hornet)展现出高度闪避运动能力,不让箭矢近身。就算命中了,凌驾于巨蚁(杀人蚁)之上的硬壳也能将其弹开。

    冠有「高级杀手(high killer bee)」外号的杀人蜂让Lv.2冒险者苦不堪言──然而……

    「!」

    贝尔电光石火的攻击生效了。

    他从远离小队的位置扫荡完其他怪兽后,旋即冲向地下城的墙壁,继而顺势──不负新称号【白兔脚】之名──踢踹壁面,以大跳跃逼向「致命黄蜂」。

    「──」

    杀人蜂被人抢得背后位置而当场吓呆,贝尔深红眼光一闪,刀光飞驰。

    「──叽!?」

    挥出的〖白幻〗将两对四片翅膀连同硬壳,像奶油一样切断。

    贝尔凭著用不尽的力道飞越怪兽,同时将右手的〖赫斯缇雅之刃〗收入刀鞘,运用将〖白幻〗一挥到底的力道,流畅地转过半个身子。

    他飘浮于半空中,笔直伸出右手吼出炮声:

    「【火焰闪电】!」

    二连射的炎雷,射穿同样数量的巨蜂,引发大爆炸。

    经过升级,火力与速度也随之上升的「速攻魔法」不给怪兽时间躲避便将其炸死。贝尔任由重力牵引落地,同一时间,火雨也洒落地面。

    「好、好厉害……」

    「上回碰到只能到处逃窜的怪兽,这么简单就干掉了……」

    卡珊德拉在中卫位置目瞪口呆,韦尔夫也惊叹地呼一口气,嘴角上扬,就像在说:「我也不能输他。」

    「──唔喔喔喔喔喔喔!」韦尔夫与樱花的大盾被推向前线而发出低吼,把冲撞过来的巨蜂打落地面。

    命与千草即刻从他们之间奔出,将短刀刺进硬壳缝隙。

    「不过,这样不是办法啊……不把那个解决掉,打再久『虎头蜂』都会涌来。就算逃跑,也前进不了多少距离。」

    前卫与中卫通力合作将怪兽化为尘土时,阿伊莎只身在队伍后方对付整群怪兽,发著牢骚。

    她瞥了一眼地下城壁面,埋在树洞里的巨大「蜂窝」。

    无数巨蜂附著缠绕的蜂巢(群落),令人意外地,其实是一种怪兽。

    也就是与「致命黄蜂」共生的稀有怪兽(rare monster)「血腥蜂窝」。

    外形有如松果,全长7M(米度),染成紫黑的外观彷佛丑恶果实。这种陷阱型怪兽不具移动手段,平常潜藏于可供巨蜂通过的树洞内部,猎物一经过附近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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