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柳一个人在教导室门口静静等待着那个时刻。

    「你在等神室出来吗？」

    「看来你已经从某处听说她的事了」

    「我去A班查看情况时，鬼头告诉了我」

    「他绝对不是话多的类型，人际关系还真是捉摸不透呢」

    「虽然觉得有些多管闲事，但我还是决定过来打扰一下。虽然我和神室的关系并不算亲密，但想到这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所以就来稍微打声招呼」

    「这样啊」

    实际上，跟神室打招呼什么的都无所谓。

    如此发言的话，坂柳便无法拒绝我继续留在这了。

    我站在坂柳身边看着教导室的门。

    「绫小路君想必已经从考试的流程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嗯，你的败因我察觉到了。已经具体知道是谁了吗？」

    「那方面的工作早已完成」

    「这样啊」

    那么，想必坂柳日后就会严肃处理相关问题了吧。

    终于，在快要夕阳西下时，神室带着一脸平淡的表情走了出来。

    大概是以为没人在吧，神室看到我们之后露出从未有过的惊讶表情。

    「你们在这干嘛？」

    「在等真澄同学，这样不行吗？」

    「也不是说不行。为什么要等我？」

    看来神室比我想象中更加平淡地接受了事实。

    「今天就要分别了，所以想最后再说几句话」

    「难道你还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不可能呢。 绫小路你又是怎么回事？」

    「社会观察」

    「哈？…嘛，你还是一如既往令人捉摸不透呢」

    「意料之外的学生退学了，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我退学让你感到意外？我可是能面不改色去店里偷东西的人」

    「都过去了。至少综合来看你不是在班级下游的学生。虽然不知道坂柳是怎么选退学者的，但觉得意外也在情理之中吧」

    此处没有挑明，可神室也算和坂柳走得很近的人。

    「我是用抽签选择退学者的」

    「这还真是——」

    「你觉得这个方式不像我的风格？」

    「说不好。我倒是想听听因为抽签而被退学的神室现在是什么心情」

    不知道已经退学的神室会不会老实回答，姑且还是问了一下。

    「你还真是能一脸正经地问这种问题啊」

    神室完全没想到会被问现在的心境吧。她感到惊讶，不过还是思考了起来。

    「你问是我现在心情如何，也就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直到今天早上还过着普通的校园生活，还在想着下一次休息日要怎么度过，这种无聊的问题。结果突然之间就要退学了，这还真是意料之外呢」

    既然不是会被优先舍弃的学生，没抱有很强的危机感也很正常。

    坂柳也没想到这次会输吧。

    「我的责任，对你做了一件坏事」

    「不不，这种话就不需要了」

    坂柳说出近乎于谢罪的话语，神室则立刻表示反对。

    「我既没有当成是你的错，也没想让你做什么补偿。我一直以来都是带着就算被退学也无所谓的心态过来的」

    品行本就不算好的神室。自己的内心也早已做好准备了吧。从始至终都是淡然的态度。

    神室说着“也不能一直呆在教导室门口”，便开始自顾自地走了起来。

    腿脚不好的坂柳则用着比平时更快的速度追赶神室。

    既然回去的方向是一样的，跟着也没问题吧。

    「我是准备接受你的一两句抱怨，才在此等候的」

    「多余的关心」

    「离开学校后你准备做什么？」

    「有几所高中只要考试合格，就算之前被退学过，也能转入就读。父母啰嗦着叫我一定要继续读高中，所以我姑且准备去那」

    包含这方面在内，看来神室在短时间内，就把未来的道路规划好了。

    神室与坂柳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开。

    如果对方不放慢脚步，坂柳想要追上相当困难。

    结果，她为了追上而加快脚步，但也因为不习惯的运动向前摔倒了。

    「你在干什么呢」

    神室转过头叹了口气，接着走回来温柔地抱起坂柳。

    「明天我就不在了，你可要快点找到替代我的人」

    「我知道。真澄同学…」

    「什么事」

    神室有点不耐烦地回应。

    「不，没什么」

    坂柳咽下了想说的话。

    神室歪着脑袋表示不解，捡起拐杖送到坂柳的手上后继续走了起来。

    然后，坂柳继续用看着就有点危险的步伐追赶着。

    「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听闻，神室走到大门口时再次回头。

    「哈？难不成想要我责怪你？说为什么要让我退学之类的话？」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有责任听你的抱怨」

    「无聊透顶——」

    神室想要结束了话题，可看到坂柳的眼神后打消了念头。

    「真的是。你…明明是个聪明人，却也有笨笨的地方呢。事到如今我才知道」

    「说我笨我可不能当没听见。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自己有责任听我发言，就应该安静地听下去不是吗？」

    坂柳被巧妙地摆了一道，合上了嘴。

    「那么。虽然我对这所学校没有留恋，但你要跟我做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并不是为了我，但你要让背叛班级的家伙也走上相同的末路。能答应吗？」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对，就这样。你能做到吗？」

    「我保证，绝对不会原谅背叛者。我向你承诺一定会将其排除。当然，也不会用班级的失败作为代价」

    坂柳宣誓完毕后，神室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坂柳身后的我。

    「绫小路，你也要承担连带责任，确保坂柳是否履行了承诺」

    「我应该不需要背负这种连带责任，不过我答应你」

    「是吗，那就这样吧。抱歉坂柳，和你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我已经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了，你也没必要再照顾我了吧？」

    神室说完后，无视花费时间换鞋子的坂柳，径直走了出去。

    然后一直向寄宿舍的方向走去，没有停下来。

    明天早上，神室应该就不在这所学校了。

    不仅是本人，班级大多数成员都没有为神室退学做好心理准备吧。

    「她直到最后都贯彻了自己的风格啊」

    「是啊」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先回去吧」

    我也在神室之后走出了校门。

    看来对于坂柳而言，神室果然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同班同学。

    １．

    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了一周前与森下见面的长椅附近。

    现在周围了无人烟。我一个人坐了下来。

    大约过了10分钟。

    目标以比平时更缓慢的步伐出现了。

    平时，她的视野应该更加广阔，可这次她并没有注意到我。

    「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准备啊」

    我开口后，她稍微吃了一惊，但很快就隐藏起了那种情绪。

    「难道说你是在等我吗……？」

    「因为我忘了打听你现在的心境了」

    「原来如此。能看到A班失败的机会确实不多呢」

    「心理战方面，你一点也不逊色。能洞察其他班的弱点并准确进行攻击，防守的判断也很出色。我认为你明显超过了其他三位领导人」

    「结果是我输了，这还真是笑不出来呢」

    「确实」

    「很遗憾，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境。如果败因是我的实力不足，那就另当别论了，可事实并非如此」

    「对于胜负或许是如此。但关于退学者就不一样了吧？」

    「败方只要有淘汰者，就会出现退学者。这是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对于不无论如何都不承认的坂柳，我继续追问。

    「即使如此，对你来说的失败——不，神室的退学应该是出乎意料的吧」

    「请不要小看我。确实，真澄同学在我身边工作了两年，但她并不是出类拔萃的学生，而且也不算顺从。她的退学，对班级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真是个有趣的误会，坂柳这样笑着回答。

    「不像你的作风呢，坂柳。一副与平常心相去甚远的样子」

    「不像我的作风？我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我在此发出质疑时，你就应该有所察觉」

    如果神室的退学真的对坂柳没有任何影响，那我便不会在此等候。

    我不会特意来做些无意义的试探。

    「确实，绫小路君的洞察力超乎寻常，可你是否有点过度自信了？」

    「到底如何呢」

    我表示不会改变想法，坂柳总算还是感到了些许困惑。

    「真澄同学的退学对我的心灵产生了影响。你是这个意思吗？」

    「说直白点，就是如此」

    「不可能呢」

    「我理解你不想承认的心情。因为如果你承认了，那同时意味着你承认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坂柳会产生悔意，后悔自己为什么没从多个淘汰者中选择不是神室的其他人。

    「你清楚自身的强大，所以对他人的弱小并不能产生共感。有着无法与他人的弱小相互依靠的倾向」

    「这话唯独绫小路君你，不该说哟」

    「确实这句话也有适用于我的部分，不过你的情况，则是吊在半中央。正因为你有着作为一个人应该具备的感性，才会下意识理解其中一部分」

    我们两人有很多相同点，但也有很多不同之处。

    「我不明白。绫小路君究竟想说什么呢？难道是希望我变得更加脆弱吗？希望我更加任性地为了留住真澄同学而行动？」

    「正常作为一个领导人，如此自私的行为是不能被容忍的。但如果考虑到今后的胜利，你就应该那样做。为了让你自己变得更强大，留下神室才是正确的选择。你应该列举出OAA基准或是任何别的理由，让其他人退学」

    但是自尊心妨碍了她。

    面对意料之外的失败，坂柳却故作平静。下达了让谁消失都可以，这样错误的判断。

    已经失去的，身体的一部分是无法恢复的。

    坂柳在未来必须以残缺状态战斗。

    「请不用担心。她的存在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不会再输了」

    「还是会输吧。就这样继续参加学年末考试依旧会重蹈覆辙」

    坂柳虽然不承认，但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来如此，我明白绫小路君的目的了。你觉得现在我不受点伤就麻烦了。所以想让我在这次事件中变得虚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试图动摇我的精神——对吗？」

    「为什么坂柳没变得虚弱，我会感到麻烦？」

    「A班一直处于领先的地位对你来说很不方便吧？为了实现你所期望的理想发展，你希望在4个班在保持平衡的状态下迎接3年级的到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不能算错，可光靠这些还不够」

    「哪说错了？」

    「现在A班是否领先并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我的目的是让每个班都发挥最大潜力。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无论是龙园、一之濑，还是坂柳，我都会进行干涉」

    「——让人有些不爽呢。这个说法好像我需要接受你的帮助」

    「所以我站在这里。为了帮助你而站在这里」

    说到这个份上，一直巧言善辩进行抵抗的坂柳终于停了下来。

    坂柳原本就极为聪明。她一开始就已经明白，只是在装作不明白而已。

    「你的失误在于，神室的存在比你想象中还要重要许多。你认为她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不、你强行让自己这么认为，结果做出了抽签的决定」

    追悔莫及。即便当时会引起周围反感，坂柳也应该诚实面对自己。

    当然，傲慢和大意，也是那个错误决定的原因之一。

    「我……」

    坂柳无法直视我的眼睛，转移了视线。

    然后凝视着远方，静静地呼吸。

    「在小学和中学的义务教育阶段，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从来没有交过朋友。他们的思维水平低下，太过幼稚的存在，我无法与他们的步调一致」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在这所学校也没有改变。真澄同学、桥本君、鬼头君都是如此。虽然把他们放在身边，但那只是为了让他们成为我的工具。我认为他们不过和其他人一样」

    坂柳作为学生的日子里，她没有将周围人视作朋友。

    然而，朋友和他人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没人能真正衡量出界限。

    「所以我认为，无论谁消失都一样……」

    说到这里，话语停了下来。

    坂柳已经看到了自己无法伪装的真正答案。

    「看来在我心里，真澄同学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我的朋友」

    即便同样使用朋友一词，过去和现在的分量完全不同。

    心里是否真正承认，会使这个词的意义大不相同。

    坂柳只是自作聪明，认为自己不会受到那种存在的左右。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不像我的作风呢」

    「也许吧。不过这样一来你也终于意识到了吧。失去神室让你变得脆弱，但也能让你变得更强大」

    被这种程度的事绊倒，无法重新站起来的话，那我可就困扰了。

    「所以，你就像这样一直在背后给各种各样人提供建议啊。难怪大家都能成长起来呢」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坂柳没再多说什么，缓缓地、恭敬地低下了头。

    “接下来不能继续呆在一起了”我感受到对方如此请求。

    目送她小小的背影离去后，我再次坐在了长椅上。

    「结果而言，神室的退学变成了很好的材料啊」

    其他琐事并不能像现在这样影响到坂柳的情绪。

    而且也不需要我亲自出手控场，班级点数就整体压缩了。

    这是每个班级都在逐渐变强，能够好好战斗的证据。

    之后，坂柳必须自己认真思考，用心发现。她必须要有更大的成长。现在，是时候面对从未有过的感情，并接受它了。

    龙园已经蜕变并向前迈进。

    并非改变之前的方式，而是进一步将特征进行升华。

    未来也会毫不留情地向周围施展这种力量吧。

    距离学年末考试还有约2个月。

    「我也慢慢进行准备工作吧」

    轻井泽惠的事。

    一之濑帆波的事。

    还有，班级的事。

    我要在剩下的校园生活里，为了成为留在周围人记忆中的存在，而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