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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三谱)

    ☖ 狐狸娶亲

    「所以呢?夜叉神小姐还是很沮丧吗?」

    替百汇拍摄完照片之后,眼前的美女将细长汤匙刺入其中,并如此询问。

    「表面上很有精神。」

    我凝视著于抹茶拿铁表面载浮载沉的心形标志回答道。

    简直就像经常晒在IG上的精致拉花,令人实在舍不得喝。不过既然照片都拍完了,也只能饮入口中……如同棋局结束后,总得毁坏盘面一样。

    「不过她受到的打击,果然还是很剧烈。」

    「哦?」

    「她头一次问我:『你是看中我哪一点才收我为徒?』」

    「……病得不轻呢。」

    虽然是采取疑问句,但正是因为她对自己丧失自信,才会渴望他人认同自己的才能。

    对平时桀骜不驯的天衣而言根本是天方夜谭。这是她心灵崩溃的铁证。

    「那种结束方式也写不成观战记,于是爱的采访也还在进行中。何况她根本错过了终局的瞬间……」

    「结果雏鹤小姐打算负责哪一场观战记?」

    「应该是第三局。第一局似乎会替换成藏王老师的解说……或者说是闲话家常的内容。」

    「说到第三局,就是在夜叉神小姐家乡举办的神户对局嘛。」

    「没错。不过照这样下去……」

    恐怕会如师姊的预测,第三局将成为最终局。

    在家乡(主场)对局时会有大批声援,对局者也会受到鼓舞,但在精神被逼上绝境的状况下,那些加油声反而会形成压力。

    『不希望让头衔战在家乡闭幕』的心情,亦会对第二局造成压力,很可能导致精神上无法重振旗鼓,就此一蹶不振。

    眼前美女依旧用长汤匙插著百汇,接著说道:

    「初次撰写观战记就遇上这种事,也难为雏鹤小姐了。反正到第三局(决战)为止还有时间,可以的话,不如我来指导她观战记者的工作技巧吧?」

    「帮大忙了。」

    「我正巧接到了转播工作,就请她帮点忙吧。」

    语毕,美女绽露出一抹坏心眼的笑靥。

    「尽管放心吧,无论多平庸的棋局,都有值得写成观战记的可看之处。」

    「不,要是演变成平庸的棋局,我会很困扰的……」

    「这是她首次参加头衔战,第一局又以那种违规方式落败,精神崩溃也是理所当然的。这反倒让我放心了。」

    「咦?」

    「这表示《神户的仙杜瑞拉》也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

    坐在我对面的美女──鹄记者语毕,总算将百汇递向嘴边并「嗯~♡」地沉浸于幸福的滋味之中。

    这里是座落于京都某处的咖啡厅。

    为了『端出能晒到IG上的百汇及拿铁,最适合约会的店家特辑!』这种贪心的地区杂志企划,鹄记者造访了最近人气逐渐升温的这间店以进行采访。

    我则负责协助她。

    因为必须表现出「适合约会的店家」的感觉,于是我们两人不仅用心形吸管啜饮同一杯饮料,还『啊~♡』地喂对方享用百汇,拍了一堆像是笨蛋情侣的照片。

    这种照片,一般应该是请模特儿来拍摄才对,但是──

    『找我这种人可以吗?』

    『就要龙王才好。』

    对方是这么说的。是因为呈现出普通人的感觉,读者更能产生共鸣吗?

    不过坦白说,这次邀约正好意外成了救命稻草。

    表面上是为了实现不久前山城樱花战时的约定……可是其实我是想向她打听一件事。

    「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到第二局为止时间所剩无几,不晓得该从何修正……但希望她至少能以正常的精神状态战斗。」

    「您想问我……该如何正常地与空银子一战是吗?」

    鹄记者赫然停下了迅速移动的汤匙。

    「那种事我还想请你教教我呢。」

    如此低语一声之后,对方拿下眼镜、松开盘起的头发,接著将目光投向窗外并开始说了起来。

    「……每位曾和银子对峙过的女流棋士,都会撞上一堵障壁。」

    「障壁?」

    「我不是指她的胸部喔。」

    师姊的胸部确实就像一堵障壁,但我当然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观战记者鹄化身为供御饭万智山城樱花之后,一脸愉悦地指向自己的丰胸,然后又转为严肃的神情继续往下说。

    「才能、努力、环境,以及与生俱来的明星特质,任何方面银子都远超出女流棋士的范畴。把那种超出范畴的存在拿来与自己比较的当下,就已经不可能用平常心应战了。平衡肯定会瓦解。」

    「可是不比较的话就无法战斗了吧?必须比较自己和对手,掌握劣于对手的部分与更胜一筹的部分……否则一次定胜负还好说,番胜负是不可能赢的。」

    「这是天才才说得出口的道理。」

    「天衣也是天才啊,棋才与师姊差距并不大。不,单论序盘才能的话,说她凌驾于师姊也不为过。」

    「嗯~……牛头不对马嘴呢。」

    供御饭小姐苦笑一声。

    「龙王你和银子距离太近,反而不明白那女孩的厉害之处。」

    「我倒觉得自己明白……」

    「不过熟人互为番胜负对手的状况下,或许龙王你也有些欠缺冷静。」

    「我对此有自觉。所以无论独自思考多久,我都想不到究竟能为天衣做些什么……」

    「因为我与银子、天衣都交手过,你才率先前来找我商量是吗?」

    「不,供御饭小姐你是第三人。」

    「哦?」

    供御饭小姐如伏见稻荷狐狸一般,眯细了双眸。

    「在我之前居然还有两名商量对象……龙王你也有两把刷子嘛?」

    如此说道的同时,供御饭小姐将舌尖攀上了汤匙。

    明明满面笑容……但感觉好恐怖。

    「那些人是谁?他们给了什么建议?」

    「没有,一直以来,都只是请他们听我自言自语而已。」

    「?」

    供御饭小姐流露诧异的神情,似乎在思索我口中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中途似乎又觉得无所谓了,于是开始吃起剩余的百汇。

    「话又说回来,龙王你可真残忍。」

    「咦?」

    「竟然向我寻求帮助天衣的建议,简直是魔鬼的暴行。」

    「这…………我深感抱歉,也知道这违反礼仪……」

    供御饭小姐在挑决时败给天衣,在她内心烙印了最深、最新的伤痛。

    或许她内心对天衣输棋感到很痛快。

    我从前也有过无数次同样的心情,所以非常明白。

    即便明白……

    「你就这么珍惜那女孩吗?」

    「因为她是我弟子。」

    「………………」

    供御饭小姐垂下视线,默默地继续吃著百汇。

    ──果然还是太失礼了吗……

    因为她较年长,我们又从以前就很亲昵、不拘小节,所以我总是很依赖她。

    不过──

    「《睡美人》。」

    「咦?」

    这回换我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如果是最初与银子战斗、最先撞上那堵障壁的人,或许会掌握什么心得。」

    「啊……!」

    我不由自主地自椅子上站起身来。

    ──我怎么会把那个人给忘了呢?

    如果是《睡美人》……并非过去的《睡美人》,而是变成那副模样的《睡美人》,说不定会给天衣一些建议。

    「非常感谢你,供御饭小姐!」

    「不用客气,龙王。」

    供御饭小姐用汤匙轻触我的嘴唇,接著说道:

    「作为谢礼,再来陪我约会吧。下次可没有采访啰♡」

    ☗ 睡美人

    「做那种事又有什么意义?」

    天衣再次道出了这几天已成口头禅的那句话。

    爱走在一旁,以训斥的口吻说道:

    「小、小天衣……难得师傅为你安排……」

    「既然这样,倒不如帮我找个练习将棋的对象要好多了!下一局是有利的先手……是绝对不容战败的对局啊……!」

    「现在才开始仓促地下练习将棋,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走在两人前方,回过头去如此说道。

    「到第二局前能下几局?你应该也很清楚,棋力不可能因此急遽提升。」

    「……那究竟该怎么做?意思是有不必下棋也能变强的方法吗?」

    「有。」

    「唔……!?」

    「大概。」

    「搞什么!?你在耍我吗!?」

    「我也不清楚,所以现在才要去问出答案。」

    精神愈是脆弱,愈会试图凭技巧来弥补,于是会急著钻研或下练习将棋。

    但最终那只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我在与名人对决的龙王战中学会了这点。

    与认定『绝对赢不了』的对手于棋盘前对峙时,首要任务是将心态调整为『没有赢不了的胜负』。

    「所以呢……师傅,今天我们要见的人,是先前在女流玉座战成为挑战者的人对吧?」

    爱为了缓和尴尬的氛围,于是加入话题。

    「没错。她是不久前才与师姊进行番胜负的女流棋士,甚至把师姊逼到了千钧一发的绝境。那是盘很精彩的棋局。」

    「那么,那个人知道空老师的弱点吗?」

    「不。她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怀孕并养育小孩的同时,却还能出赛头衔战,下出了比从前更出色的棋局。钻研时间明明减少,她却变强了。正是这点了不起。就算她的丈夫是职业棋士──」

    「那对夫妻是女流棋士和职业棋士吗!?那肯定能获益良多!!」

    「哦、哦哦……对吧?能获益良多对吧?」

    「没错!我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她非常感兴趣呢……毕竟爱上进心超级强嘛!

    不过真正的当事人却丝毫不予理会,真伤脑筋。

    「师姊也变强了,能晋升奖励会三段就是证据。可是就我看来,那个人却在那种环境下,逐渐缩短了与师姊之间的差距。」

    天衣耳闻这句话,「哼」了一声并撩起发丝,狠狠地放声说道:

    「但她还是输了。」

    「当然是输了。因为从来没有任何女流棋士战胜师姊。」

    自从十一岁出赛女流棋战以来,师姊就未曾败给女流棋士。

    五年来,五十五战五十五胜。甚至连持将棋和千日手都不曾有过。

    我再次体认到她真的是怪物。

    而第一个惨遭那只怪物血祭的强者,就是我们即将会面的对象。

    「她是女王战创立之初,首位获得那座头衔的初代女王。之后她一并拿下女流玉座,逐渐代替释迦堂小姐成为君临女流棋界的顶尖棋士,然而却被当时还是小学生的师姊抢夺两座头衔,坠落成无冠棋士。」

    换言之,她可说是师姊的第一个『受害者』。

    「她的棋风就像效率的化身,将无谓的事物尽数撇除。不曾进行感想战,除了对将棋有益的事以外一律不做,私下也断绝与他人之间的关系。于是有人赋予她一个别名──」

    「《睡美人》。」

    回答的人是天衣。

    爱吃了一惊。

    「小天衣,你知道她啊?」

    「算是吧……」

    天衣含糊其词地点点头。

    「就我来看,你不知道才让人吃惊呢。」

    「这也无可奈何,毕竟爱加入将棋界才一年。《睡美人》在这几年因为怀孕、生产及育儿而反覆长期休息,不晓得也是理所当然的。」

    天衣知道《睡美人》这个别名,反倒教人讶异。

    虽然将棋杂志从前曾使用过这个别名,但如今早就没有人如此称呼她了。

    为何没人称她为《睡美人》了?

    因为不论棋风或个性,她已经与从前判若两人。

    荣登初代女王宝座那时,宛如真正公主殿下的《睡美人》──

    如今已经变得相当圆滑了。身心都是。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好可爱的弟子们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此处是大阪北侧。自千里中央车站走一段路之后,有个搭建于宽敞公园前的集合住宅区。

    我按下其中一户的门铃之后,一位抱著婴儿的丰满美女猛然飞奔而出。

    「好久不见了,花立小姐。今天劳烦您百忙之中──」

    「讨厌啦!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我成天照顾小孩,很渴望和别人聊天的机会。有客人来我非常欢迎!」

    花立蓟女流五段。

    会有《睡美人》这个称呼,一方面也是由于她出身自※茨城县(译注:日文的「茨」代表荆棘,而睡美人在日文中为「茨姫」。),但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她便移居到关西出身的丈夫老家附近,因此转为隶属关西。

    长期休假的她,在怀有第二个孩子的期间忽然回归。

    而且还突然于头衔战登场,为棋界带来了莫大的冲击。

    花立小姐解释当时是安定期,不过那硕大的腹部冲击力实在太过强烈,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深怕她在对局当中突然生产。

    「话说回来,想不到当年的八一弟弟已经到了能收弟子的年纪……而且弟子双双都已成为女流棋士,我也有一把岁数了呢。」

    「花立小姐您才二十几岁而已吧,还很年轻啦!」

    「哎呀讨厌,都懂得说客套话啦!」

    「好痛!?」

    啪──!被猛力狠拍背部,我向前飞扑了出去。

    恐怕是体重增加的缘故,那力量真不容小觑……从前她不仅身材较为纤细,也对他人丝毫不感兴趣,所以根本无法沟通。然而如今她已彻底变成大阪的大妈了。生小孩竟能让一个人产生如此剧变……

    对方带领我们前往客厅之后,可以看到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孩子正坐在地板上。

    「小樱~八一哥哥来玩啰~」

    小女孩将手上的玩具扔在地板,接著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跑了过来。

    「哥哥~♡哥哥~♡」

    「小樱,好久不见,好像长大一点了呢?」

    上回见到长女花立樱,是在女流玉座战的休息室。

    她与母亲很像,是个美人胚子。

    「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还记得我啊?」

    「因为网路转播偶尔会播放八一你的对局。她总会边看边喊著『哥哥♡』,几小时都不会腻,真是帮了大忙呢。」

    「原来如此。双亲都是棋士,在这种家庭环境下,比起教育节目,会率先沉浸于将棋转播啊……」

    「虽说她连规则都还不懂呢。接下来──」

    把小婴儿抱上婴儿床就寝之后,花立小姐当场正坐,郑重地向爱与天衣招呼致意。

    「初次见面。我是室贺央门下的女流棋士花立蓟。」

    紧接著就地正坐并回礼致意的人是──

    「我是九头龙八一门下的头号弟子雏鹤爱!今日有幸能洗耳恭听您的各种金玉良言,令我万分期待!」

    「哎呀哎呀,阿姨说的话都很无趣唷?」

    「绝对没有这回事!我想详细听听您与丈夫是如何相遇、以及求婚时的台词,还有职业棋士和女流棋士的婚姻生活!!」

    「谈这些没关系吗?八一联络我时,是说想打听钻研将棋的方法……?」

    「不不,谈将棋就行了,就谈将棋……天衣,快打招呼。」

    我制止莫名兴奋异常的头号弟子,并催促第二弟子回礼。

    「……我是夜叉神天衣。」

    「请多指教,呵呵呵呵。」

    花立小姐富饶兴味地凝视伫立不动的天衣。

    「窝是小花班的花立樱……」

    小樱模仿大家自我介绍,缓和了紧绷的气氛。

    接著花立小姐望向被小樱紧紧抓住的我。

    「八一,你喜欢小孩对吧?」

    「啊?」

    在我回话之前,爱抢先以莫名冰冷的口吻回答。

    「师傅他喜欢小孩,而且愈小愈好。对吧,小天衣?」

    「对啊,他的最爱呢。」

    等等~

    「说、说这种话会招致误解的,麻烦谨慎发言!年长的女性反而才符合我的喜好,我对幼女不抱那种感情──」

    「……哥哥不喜番小樱吗?」

    「没有没有没有!我最最最最──喜欢小樱了!」

    我赶紧抱起泫然欲泣的小樱并安慰她。

    「小樱也好喜番哥哥~♡」

    小樱如此说道,接著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好可爱♡

    不过──

    「……师傅,对方只是个小婴儿,您到底在陶醉什么?您是萝莉控吗?我真的要报警啰……?」

    「……你其实只是想来见这个小婴儿吧?」

    两名弟子对我投以冰冷的视线……好刺人!!

    反倒是《睡美人》用毫不尖锐的温暖声调说道:

    「那八一你就带这孩子去楼下公园玩吧。接下来我们要举办女流棋士限定的秘密茶会!」

    花立小姐语毕,便把我赶了出去。

    ☖ 爱丽丝镜中奇遇

    「来吧!碍事的人已经离开了!」

    把八一驱赶出门之后,花立再次正视爱与天衣。

    「你们对我瞭解多少?」

    「只知道你是最初的女王,而且是被空银子夺去头衔的女流棋士。」

    听见天衣刺耳的一句话,花立也只是微笑著点了点头。

    「嗯。棋谱呢?」

    「我……对不起,因为时间不多,我只排了最近的女流玉座战棋谱。每一局都是相当有趣的棋局!」

    「谢谢。以前的棋谱如何?」

    「获得女王宝座时的将棋很不错。」

    天衣别开头如此说道:

    「不过那之后的棋谱几乎没有排列价值。尤其是败给空银子而失冠之后的棋局,简直垃圾不如。」

    「真是老实的孩子。这样就好说了,帮了大忙呢。」

    爱满腹疑惑地凝望著那两人的神情。

    接著花立站起身来,开始准备茶饮。

    「我保存了当时的照片,那是我仍被喻为《睡美人》时的模样……虽然太过不堪入目,我实在不太想看。」

    花立端出红茶及饼乾茶点,然后像是顺手似地,把数年前的将棋杂志堆到了两人面前。

    摆在最上方的杂志封面,是刚升上国中的银子,爱不假思索地翻开。

    接著她瞠目结舌。

    「唔……!!这、这是……」

    映照纸上的是──与现在似像非像的花立蓟。

    连天衣都难掩动摇之情。

    「这、这……这模样简直……简直就像……!」

    「空…………银、子……」

    天衣咽下唾沫,并道出了那个名字。

    「……直到最近,我才总算能冷静地面对当时的照片。」

    眼前的是花立最初荣登女王宝座时的照片,以及败给银子之后的照片。

    花立比较照片中判若两人的自己,接著说道:

    「我当时渴望能成为银子。年轻、美丽、棋力高强又严以律己……任谁都会憧憬银子。」

    「就、就算这样……连外表都模仿她未免太……」

    爱难以理解,呻吟似地说道。

    「起初,我只是想调查那女孩生长于什么环境、进行著什么研究,于是才模仿她。但只是这样,仍完全战胜不了银子。」

    花立身形逐渐消瘦。

    皮肤愈发苍白,甚至显露病态。

    最后她终于连发色都漂白,用彩色隐形眼镜改变瞳色,甚至穿上水手服端坐棋盘前。那副模样显然极端异常。

    里头有张照片,记录了两人在头衔战前夜祭典并肩伫立的光景。

    将棋杂志如此描述──

    『犹如姊妹的两人。』

    上头只写了这句话,反倒更突显这幅光景的异样。

    「……简直毛骨悚然。」

    天衣别过目光,唾骂一声。

    「…………」

    就连爱都因为过度剧烈的冲击而哑然失声。

    「面对远比自己年幼、当时年仅十二岁的银子,却惨遭六连败,进而被夺去两座头衔,我受到了足以颠覆人生的沉痛打击。」

    过去曾试图成为空银子的女子阐述著。

    「听说那孩子正在与关西棋士举行研究会,于是我也拜托关西的职业棋士一起举办研究会;听说她是内弟子,身处二十四小时都能下将棋的环境,于是我也舍弃私生活,废寝忘食地钻研将棋。」

    花立本来还打算追随成为奖励会员的银子,跟著加入奖励会,但却被师傅制止了。

    若她是真心想成为职业棋士,师傅应该会允许吧,然而花立的目的并非成为职业棋士,而是成为空银子。

    「不过,还是行不通。无论多么努力,我都无法成为银子。太过逞强使我弄坏身子,连心也碎裂了……我们的差距逐渐拉大。」

    花立翻开将棋杂志,页面上收录著骨瘦如柴的《睡美人》。

    那既非空银子,亦非花立蓟……只是个如饿鬼般可悲的存在。花立凝视著那副身影,静静地开口。

    「阻止我继续毁坏的人,是一起进行研究会的关西职业棋士……也是我现在的丈夫。」

    始终在最近距离注视著《睡美人》的人,唤醒了她。

    「那个人告诉我,他喜欢我。他对著已然崩坏的我……对著迷失从前的自己、却也未能成为银子的我这么说道──」

    《睡美人》彷佛忆起了听见那句话的瞬间,并接著往下说。

    「他说『即便你不是一名棋士,我也肯定会喜欢上你。』……」

    天衣默默地听著这段故事。

    「好感人……」

    爱则眼泛泪光,流露赞叹。

    「我一心认为自己只有将棋。一旦从我身上剥夺将棋,自己将一无所有。所以若棋力变弱……若失去头衔,我将失去生存价值。」

    花立继续说道:

    「然而那个人,却告诉我即便没有将棋也喜欢我,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与他结为夫妻。秒答『YES』的瞬间,我身上的诅咒也解除了……『渴望成为空银子』的诅咒解除了。」

    《睡美人》双眸濡湿,声音也微微打颤。

    「那是我人生首次,为了输棋以外的事流下泪水。」

    在婴儿床上就寝的婴儿哭著寻求母亲,花立漾起笑靥,满怀慈爱地抱起心爱的孩子。

    等孩子停止哭泣后,天衣开口了。

    「……所以呢?你马上生了个小孩,好逃离将棋是吗?」

    「不。即便无法成为银子,我仍非得战胜她不可。这是为了喜欢上我、而非喜欢银子的丈夫。也是我作为女流棋士的骨气。」

    花立没有心生怒意,只是抱著孩子平淡地说道。

    「况且,我不愿让养育孩子变成棋力变弱的藉口。我不希望孩子们长大以后,以为是他们害我失去功成名就的机会。所以我想变强……为了让众人说出『生孩子令我更强了』。」

    谈话期间,花立的表情逐渐从一名慈爱的母亲,转变为一名棋士。

    「我拚了命地思考该怎么做。不能模仿银子,即便模仿也追不上她。何况我的时间和体力也不足。」

    「那么……后来你怎么做?」

    天衣初次显露出兴趣,如此询问。

    「首先,当然是有效率地利用时间。就连喂孩子喝奶时,我脑海中都持续思考著将棋。现代只要有手机及思考将棋的脑袋,随时都能钻研将棋。接著是从将棋的构成开始重新思考。从学习方法到战型选择,自己从头审视一遍。」

    「……」

    天衣双手环胸,不发一语。

    「就我的经验,怀孕期间能切实感受到脑部处理速度及认知能力都会下滑。但或许也是由于对局数急遽减少,连带使实战棋感钝化所导致……确切原因不明。不过唯独一件事我能肯定──直观与直觉差异并不大。」

    花立拣选用词,并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在先前的女流玉座战,积极地试图利用快棋来掌握主导权。我判断自己过去的防守式棋风,在怀孕期间并不适用。」

    「意思是……凭直觉来下吗?」

    「没错,小爱。真希望我也能有你那样坚强的终盘力。」

    不仅能掌握主导权,还能利用快棋诱使对手失误,更能保留时间。

    花立的目标是抢在相互交锋之前就拉开差距,以力压对手。

    「太、太厉害了!简直是理想中的胜利方式!」

    「你干嘛每句话都感动成这样啊?」

    看到爱双眸闪烁的模样,天衣以鄙视的口吻吐槽道。

    「再说怀孕期间的做法,哪能当作参考?」

    「才没有这回事呢,小天衣!小宝宝是从天而降的恩赐,随时都得做好迎接小婴儿的准备才行!」

    「啊?我们才十岁耶?」

    「是呀!」

    爱的脸上彷佛写著「那又怎样?」,丝毫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瞧她的眼神,似乎深信著明天突然怀孕都不奇怪。

    那真挚的眼眸令《睡美人》颤栗不已。

    「小、小爱……本以为你是个普通的孩子……但果然就像传闻中那样……」

    「唔咦咦?」

    爱满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天衣低喃一声「她就是这样的人……」,花立苦笑著答道「原、原来如此……天才果真不同凡响……」,爱则是一脸问号地继续歪著头。

    「总而言之……」

    天衣轻咳一声,拉回正题。

    「我明白你至今是如何与空银子战斗,也能体谅你的辛苦,可是最终你还是赢不了。所以很抱歉,我要用其他方法战胜她。」

    「这样也好。」

    「啊?」

    「单凭直觉下棋,未来是否能连带使棋力进步也令人存疑。当下能赢的方法,不见得等于能变强的方法。若有充足的时间,我也会选择从根本提升棋力的钻研方法。」

    花立将目光投向爱。

    「再说小爱还另当别论,凭小天衣你的棋风,恐怕无法仰赖直觉来增强实力。」

    「唔!!……你是说我的才能不如这家伙吗!?」

    天衣指著爱质问道,花立则缄默不语地保持微笑。那是无声的默认。

    天衣气得怒发冲冠。

    「只会讲大话,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战胜空银子的必胜方法啊!」

    「爱。」

    「啊?」

    「与某人坠入爱河、与某人相恋──这就是我寻得的必胜法。」

    「………………」

    花立向目瞪口呆的天衣继续说:

    「爱蕴藏著无穷的可能性。爱不具重量,也没有体积。怀抱愈多爱,便能变得愈强。女人尤其如此。一旦坠入情网,就会强大无比。」

    她有些恶作剧似地补充一句。

    「银子之所以比你还强,搞不好……就是因为她正在谈恋爱唷?」

    「绝、绝不可能!那冷血的女人怎可能谈恋爱……再说我对恋爱根本不感兴趣!那种东西和将棋才没有关联!!」

    「也对。你还年轻,当然不会明白。」

    「…………少在那里摆架子……」

    被对方认定一无所知,天衣不甘心地咬紧牙根。

    《睡美人》将视线落在摊开的将棋杂志上。

    「我想对银子而言,婚前的我应该是相当容易应付的对手。毕竟我与她棋路相同,判读却更加肤浅。」

    「「唔……!!」」

    「然而婚后的我,一切全凭自己思索。身处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环境所衍生的构想,是银子绝对无法获得、专属于我的武器。当时我头一次……隔著棋盘感受到了银子的困惑与焦躁。」

    将棋有所谓的流行。强者选用的战术,其他棋士也会一窝蜂地跟进。

    同理,顶尖棋士的钻研方法亦会广为盛行。

    模仿顶尖棋士的钻研方式并运用相同战术,确实能提升棋力。

    然而始终敌不过本尊。

    「…………」

    天衣不甘心地紧咬下唇。

    她无法凭逻辑反驳对方……于是最终只回了一句话。

    「……但你还是输了。」

    「是啊,的确是输了。」

    过去曾是《睡美人》的母亲坦诚地点头承认。

    「不过,我下出了比从前更棒的将棋!」

    她绽露健全的笑容如此说道。

    接著,《睡美人》向迷茫的仙杜瑞拉投以温柔的话语。

    「去寻找吧,专属于你的必胜方法。」

    语毕,花立蓟改变用词,传达同样的讯息。

    「寻找专属于你的恋情。」

    ☗ 爱丽丝梦游仙境

    「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毛病!!」

    为了去叫师傅而离开《睡美人》家,我怒不可遏地叫唤著。

    啊啊,有够火大!!

    「根本只是个结婚生子以后,满脑子粉色泡泡的老太婆罢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自以为是地讲了一大堆自己从前的故事,最后结论居然是『爱』和『恋爱』……光回想起来就教人生气!!」

    我愤怒地对水泥墙狂踢猛踹,几乎连鞋头都要凹陷下去了。

    我居然曾有一段时期憧憬过那个粉红脑髓女……!

    「将棋可是要认真决胜负耶!!战斗厮杀过后,双方当然会伤痕累累!输家互舔伤口简直让人发笑!竟然说那样能变强,简直不可理喻!!」

    然而真正让人火大的,是一瞬间期待《睡美人》能给予有益建议的自己。

    真是天真。心灵太软弱了。

    「能依靠的人果然只有自己!正如她所言,我会坚信自己的研究。第二局我也要用爸爸的棋子研究出来的成果应战……凭角交换的最新研究击垮对手!」

    「………………我…………」

    至今一直默默听著的雏鹤爱,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我……似乎多少能明白花立老师说的话。」

    「啊!?明白什么?」

    「因为我也是憧憬师傅才开始学将棋……进入研修会、成为女流棋士之后,每当憧憬的人及珍视的人增加,我也会一点一滴地变强……」

    「…………」

    「渴望与自己重视的人待在一起,或是想为那个人做些什么时,也是我最努力奋斗的时候。」

    这家伙为了要成为八一(老师)的内弟子,而与空银子进行研修会测验时,确实发挥了惊人的实力。

    能通过Mynavi集体预赛,也是为了让八一专注于龙王防卫战。

    「小天衣你心里没有珍视的人吗?你不曾想过,要为了谁取得胜利或是变强吗?」

    「…………才没有那种人。」

    「是吗……这样啊……………………嘿嘿♡」

    「……等等,你在窃喜什么?」

    这样也让人很在意。总觉得有点不爽……

    「因、因为……万一小天衣喜欢上………………的话…………就凭我……肯定会没有胜算……」

    雏鹤爱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袒露心声。

    「小天衣既是大小姐,长得又很可爱,长大以后绝对是位美女,又具备我根本比不上的将棋才能…………只要是个男人,肯定都会喜欢小天衣这样的女孩……呜呜……」

    「我说啊……」

    我打从心底无言以对。这种状况下,她还在担心那种事。

    「我不晓得你究竟是在不安什么,也不打算瞭解……但我可以断言,自己绝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我根本不打算像你跟金发小不点一样,讨那个笨蛋欢心,谈恋爱对我来说是天方夜谭。」

    「爱、爱又没说对方是师傅!!」

    「我也一次都没提到是师傅啊?」

    「唔!!…………小天衣你好坏……」

    雏鹤爱满脸通红,忸怩著身子。

    冷静下来后,我撩起凌乱的发丝。

    「话说回来……」

    我如此说道,并指向公园的沙坑。

    「你的喜好也真特殊。那东西到底哪一点好?唯独将棋很强我倒是认同。」

    「唔咦咦……?」

    位于沙坑正中央的是────只剩一条内裤的八一,与埋在沙中只有头部露出的《睡美人》女儿,两人正一起不停用桶子舀起沙子淋浴。

    「师、师傅!?您在公园沙坑里做些什么啊!?」

    「这个啊?不是啦,因为小樱说她想玩洗澡游戏……只好泡沙浴……」

    「小樱~和哥哥~洗澡澡~♡」

    「我可从没听说过那种独创的玩沙方法!!为什么师傅您总是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小女孩的请求──!!」

    我独自一人在远处观望那幅景象,并喃喃说道:

    「…………我不可能喜欢上他。绝对。」

    ☖ 白鹤报恩

    我伫立于那座旅馆前,伴随各种感慨低喃出声。

    「想不到…………竟会以这种形式回到这里。」

    女王战第二局的对局场位于北陆。

    短短半年前,我才在这里展开一场历史性的死斗。

    与那时相同,当对局者一行人自大阪搭乘特急『雷鸟号』抵达目的地时,老板娘亲自出门迎接宾客。

    「久候各位大驾光临。」

    那是我过去耳闻无数次的声音。殷勤的招呼语中,蕴藏著压倒性的尊严。

    没错。

    第二局的对局场,正是日本第一的温泉旅馆──『雏鹤』。

    由于与之关系最深,我代表一行人回礼致意。

    「好久不见了。这次真的万分感谢您,能答应我们强人所难的对局日程。」

    「这是我应尽的义务。」

    老板娘──爱的母亲抬头挺胸地回答。

    「清泷一门是收女儿为徒的一门,也就是所谓的婆家。既然如此,『雏鹤』亦等同于两位对局者的家。敬请两位放松心情,下盘好棋。」

    老板娘望向主角天衣与师姊,郑重地低下头。

    「「……」」

    两人都只是默默地回礼。身为「冷漠」代名词的她们,自然不可能漾起笑容向老板娘道出感谢之词。

    最后还是由我顾及气氛,继续往下接话。

    「非常感谢。要是爱也一起来就好了……」

    「不。女儿下次踏入这个家的门槛,只能是她亲自在此参加头衔战之时。我内心也已下定决心,届时才会与女儿直接相见。」

    「是这样吗?可是先前爱的父亲前往大阪时,他们已经见过了……」

    「是的。我正让违反约定的丈夫待在地下反省,所以这次他无法与各位见面,敬请见谅。」

    ……地下?

    尽管相当在意,但实在太可怕,我不敢问这间旅馆的地下究竟有什么。是游戏中心吗?(装傻)

    「很抱歉在疲劳时劳烦诸位,但勘验前,请先参加记者会并拍摄纪念照片。各家媒体已经于会场集合完毕。」

    老板娘语毕,便率领我们迈出脚步。

    「……手腕果然高明。」

    「……我们一门和将棋联盟,真是获得了值得信任的盟军。拜托你了八一,将棋界的未来都肩负在你身上。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以严肃神情如此说道的人,是这次也以解说员身分同行的清泷师傅。

    他的意思,应该是要我把爱培育成女流头衔保持者。

    「……那当然,为此我已经布好局了。」

    「……不,太快的话可是犯罪喔。要当心点……知道吗?」

    「……?」

    我与师傅一面窃窃私语,一面跟随老板娘的脚步。

    「就是这里。」

    然后,当我们抵达大厅(?)并踏入其中时──

    「等等!?这……这地方是怎么回事!?」

    拓展眼前的,是超乎想像的空间。

    瞧见我大为震惊的模样后,老板娘只是理所当然地放声说道:

    「这里吗?这里是本旅馆引以为傲的『将棋展览馆』,怎么了吗?」

    不对,给我等一下。

    「与其说是将棋展览馆……」

    倒不如说是小爱展览馆。

    爱自幼时起到现在的照片、爱帮忙旅馆事务时偷偷拿著的诘将棋书、爱和我一起书写的女流棋士资格申请书正本,以及当时使用的笔等等,全都整齐搜罗、展示于玻璃柜之中。为何提交给联盟的正本会在这里?太奇怪了吧……

    「「…………」」

    先一步聚集此处的媒体记者,表情也都像是置身于某神秘国度的美术馆当中,一脸不安地凑在一块儿。

    而此处还有个压倒性引人瞩目的展示品。

    『女流棋士资格申请仪式之光景』──

    身穿白无垢的爱,以及穿著纹付和服的我的合照,被制作成了巨大壁画装饰在墙上。

    而我与名人对局时的照片,及当时使用的棋盘棋子,则像是附赠的一般展示于一旁。

    「……龙王防卫战的关键对局当前时,你都在做什么啊……真受不了……」

    清泷一门中当时唯一不在场的天衣,打从心底感到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这也难怪啊~

    顺带一提,当时同样不在场的晶小姐也没参加这次远征。

    Mynavi集体预赛那时也一样,天衣在面临关键胜负之际,总是会避免熟人待在身边。

    晶小姐用LINE传来了一句『金锷』,我则回覆她『瞭』。她的意思应该是要我好歹买些金泽甜品回去吧。旅馆的土产区应该会有。

    至于师姊她环视了展示品一遍,最后望向我的脸。

    「……………………呿!」

    她刚刚是不是看著我咂舌了?

    来自东京的相关人员也于稍后汇合,记者会与纪念摄影会接著展开。

    虽然是展开了没错……但是……

    「……不好提问呢……」

    「……是啊。无论问什么,她们连『是』或『不是』都不肯回答……」

    「……而且两人的表情都纹丝不动……」

    两位对局者气场太过肃杀,令众记者及摄影师不禁开始交头接耳。

    第一局因为疏忽大意而犯规败北的天衣始终严阵以待,不显露出一丝破绽,这倒还能理解。

    可是师姊平时在正式场合,至少还会迎合场面露出微笑,以尽头衔保持者的义务,对局前就流露如此敌意,倒是很罕见。

    「这表示她认同天衣的实力吗……?」

    不过从推广将棋的意义上来看,如此不顾场面会酿成问题的。

    其中一位摄影师似乎是想解救这个场面,因此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那位小姐……你是记录员吗?请你务必也一起拍张照吧!」

    「不,我还是修行之身──」

    一脸困扰并婉拒记者要求的记录员,是与师姊同样身穿制服的女孩。

    只不过她穿的是高中制服。

    记得名字是……登龙花莲,奖励会一级。

    她是有著健康小麦色肌肤的美少女。

    登龙小姐居住于八丈岛,目前是高中二年级。因为隶属关东,所以不曾与我打过照面,但天衣曾在本战击垮这位登龙小姐。

    当时登龙小姐似乎还是奖励会二级,可是能击败她仍然很不容易。

    「来嘛来嘛,不趁能穿制服拍照时多拍几张,岂不是太可惜了?」

    此时,一名女子语气开朗地向坚决拒绝拍摄照片的登龙小姐搭话了。

    她是前来担任大盘解说助讲员的鹿路庭珠代女流二段。

    「鹿、鹿路庭老师……这样我很困扰!」

    「大家一起拍照吧~☆」

    鹿路庭小姐与登龙小姐加入之后,场面瞬间变得绚烂起来。

    本次两位对局者皆为关西居民。

    平时很难得会选在北陆进行对局,可以预料到将有大批将棋棋迷涌入前夜祭典及大盘解说会。

    为此,将棋联盟也派出了『明星阵容』来迎接。

    特地从关东派来前途有望的女性奖励会员担任记录员,又让超人气女流棋士负责助讲员,就是不可动摇的铁证。

    而在这场万众瞩目的女王战,被安插为中立见证人的则是──

    「嗨!我来也!!」

    山刀伐尽八段。

    确定滞留A级的《二刀流》踩著轻盈雀跃的步伐,意气风发地登场了。

    原来如此,这个人的确比瑞士还要中立,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一位女流棋士,不过男性棋士的话可就难说了。

    「抱歉了,八一。因为太久没穿和服,花了点时间准备才有些迟到,对不起唷。」

    「这样啊。」

    「和服脱起来方便,很不错吧?」

    「这样啊。」

    我刻意不和他对上目光,语气淡漠地回应道。

    最近我稍微明白该怎么应付这个人了。

    过度反应只会让他更加欣喜,所以像这样蒙混过去才是正确的。消音建议。

    「山刀伐!谢谢你来!」

    然而清泷师傅对此一无所知,主动自掘坟墓。

    「唐突委托你,你还愿意接下如此重责……真是感激不尽。不仅担任清泷道场的讲师,甚至还为我弟子及徒孙担任见证人……」

    「请别这样……凭我和清泷老师的交情,不该说这种见外的话。」

    山刀伐先生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对我而言,清泷一门的各位都亲如兄弟姊妹。无论多么性变态的要求,都尽管放马过来吧!」

    「哦……哦哦?虽然这形容词有点陌生,不过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

    在我们进行著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时,记者会仍持续著。

    起初没有一丝热度的会场,如今已能听见欢笑声此起彼落。

    实质上一手揽下应对媒体的工作,使场面热络起来的人,正是鹿路庭小姐。

    她明白自己肩负的任务,且能完美达成目标,只有『厉害』一词可以形容。

    「珠代也愈来愈可靠了呢。」

    实质上是鹿路庭小姐师傅的山刀伐先生,温柔注视著心爱的弟子(?)介入浑身肃杀之气的两名对局者之间,炒热现场的气氛。

    「刚离开沼津时,她就像登龙一样羞涩呢。」

    「瞧她现在的模样,完全无法想像呢。」

    生涩纯朴的鹿路庭小姐吗……我反而可以呢。

    或许当年她在对局时,总会不知该怎么处理现在被她当成有力武器的巨乳……一想像那模样,就不禁怦然心跳……

    「话说回来,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夜叉神天衣。她似乎不仅是棋力坚强,也颇具人气呢。」

    「是啊。天衣在集体预赛时,还刷新了个人赞助商的新记录,已经累积了众多粉丝。」

    「到现在珠代酩酊大醉时,还会埋怨当时那件事呢。像是『将棋和人气都输给小学生,我这种老太婆还是死一死吧!』。」

    「鹿、鹿路庭小姐……居然还怀恨在心……」

    鹿路庭小姐从前曾是独占鳌头的人气第一女流棋士。

    然而师姊登场之后,她随即沦落为压倒性的第二名。

    即便如此,师姊身为奖励会员,在将棋活动现身的次数较少,因此鹿路庭小姐在女流棋士当中仍具备高人一等的人气……不过最近却因为爱与天衣的出现,一口气跌落前三名之外。

    虽然基于职业意识而表现出开朗的模样,但她内心肯定存在芥蒂。

    不仅限于将棋,无论任何事都不愿服输。

    名为棋士的生物就是如此。

    「来啦~☆两位都Smile一下吧~难得生来这么可爱,好好取悦一下媒体嘛~」

    「「…………」」

    天衣始终保持缄默,师姊甚至对鹿路庭小姐投以近乎轻蔑的目光,然而鹿路庭小姐却丝毫不胆怯。

    ──……她真是货真价实的职业人士呢……

    就连之后的前夜祭典,鹿路庭小姐开朗明快的声音也在会场不绝于耳。

    ☗ 美女与野兽

    翌日。

    女王战第二局以天衣为先手揭开了序幕。

    『北陆的各位~!我回来了──!!』

    下午展开的大盘解说会,已成了鹿路庭小姐的个人秀。

    她身穿胸口剪裁大胆的性感露肩针织洋装,令北陆的将棋棋迷各个龙心大悦。我?当然是开心到不行啰。

    「小珠代~!」「我喜欢你──!!和我结婚吧──!!」

    『谢谢大家~☆但是很抱歉,我已经和将棋结婚了,所以不可能和你们这些臭小子结婚啦!!』

    会场沸腾不已。唯独谈吐风格毒舌且自由奔放的鹿路庭小姐,才被容许如此戏弄观众。

    而她之所以打从一开始,就在服装及谈吐上引擎全开的原因──

    是因为关键的将棋老早就结束了。

    持先手的天衣,运用擅长的角交换积极发动攻势,然而她预先准备的研究棋路却被师姊扎实破解,全都无用武之地。

    结果,在职业人士眼里看来,午休刚结束胜负便已揭晓。

    现在众人关注的并非棋局内容,而是天衣何时会投子认输。

    正因如此,鹿路庭小姐才会拚了命地炒热气氛。

    将棋解说早已结束。见证人山刀伐先生、解说员清泷师傅和我,轮番被拉上台表演爆笑相声。鹿路庭小姐自己则从未离开舞台,不停地辛勤工作。

    她不仅写了许多签名板,还数度举办猜拳大赛(因为棋步没有进展,所以无法提下一手问题),大方发送纪念品。

    她利用笑容、握手及女流棋士的秘辛,连一瞬间都不让观众感到厌烦,尽力不令他们后悔来到这里。

    即便是男性职业棋士,也没有人能让大盘解说会如此热络。

    不对,倒不如说唯有重视活动的女流棋士,才能办到这般绝技。

    我再次感受到鹿路庭小姐之所以是人气女流棋士,并非只因为外貌及将棋实力,这份服务精神及责任感才是主因。

    亲眼目睹她的职业手腕及敬业精神,甚至令我心生感动。

    当我与鹿路庭小姐并肩站在大盘解说讲台上,告诉她这件事时──

    『没有没有,这很平常啦~』

    鹿路庭小姐用理所当然似的表情说道:

    『有银子登场的头衔战,无论哪一场大盘解说会都得做这些服务才行,否则根本无法炒热气氛。』

    『?』

    这个人究竟在说什么?

    今天只是偶然将棋内容不太优秀,但能聚集这么多的观众涌入,不就是因为有超人气的师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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