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鹤 爱
学校 大阪市立北福岛小学
班级 4年2班
拿手科目 数学 社会
不拿手科目 体育(尤其是单杠!)
○九头龙一门的日常
我,九头龙八一与弟子·雏鹤爱的一天从诘将棋开始。
「爱,准备好了吗……?」
「是、是的!」
榻榻米上放着一本诘将棋问题集。
师徒并排跪坐在那本书之前。
小学生弟子将双手置于榻榻米上、身体向前倾。娇小的身体前后摇晃,进入备战姿态。我用指尖抓住问题集封面的角落——
「要上啰?Ready………………GO!!」
我用枪手拔出手枪般的手势翻开页面。
第一道问题是超实战型,此局面经常在对局终盘出现。
要是在这道问题输给弟子,就没资格自称职业棋士。我看到问题的瞬间便解开了。
「完成!从3一角到2五金,十五手诘!继续下一题啰!」
「是的!!」
领先一分。我翻开书页。下个问题是以玉为中心,飞车与角排列为『/』型的曲诘。
这是实战中绝对不会出现的局面,然而——
「解开了!从5六金到2二龙,十九手诘!!」
「唔……下一题!」
像这样和弟子竞争,是从最近开始的。
我在解诘将棋时,爱就会从反方向偷看念着「啊~」或「哎呀~」,显然比我还早解开。明明是从反方向看。
不知不觉间,她变成坐在我旁边和我一起解题,到现在变成了比赛哪边先解开。
虽然我难免会想:立于将棋界顶点的龙王和小学四年级生竞争是什么情况?但这名奇迹般的JS(小学女生)是诘将棋之神的孩子,用人间界的标准衡量毫无意义。
到此,今天也解开了十题,持续着不分上下的胜负。
「好!最后的问题,要来了!!」
「是的!」
我翻开页面——唔喔!?这、这是什么啊!?
「这是超级单纯的入玉型吧?进攻棋只有飞车、银和※成金,持棋为角、金吗……好像很快就能将死,但是,嗯~?意外地,这个……」(编注:步的升变,棋盘上标记为と。)
「……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
糟糕。爱的引擎全开。我感到十分着急。
第一手的候选并不多,就从那之中选择感觉最不可能的一手——
「我知道了!从3八银消去银,再从玉的后方打出金。之后将角移动到9筋,并用角合防御,然后取下2八玉和金,走3八马——」
「这样是打步诘。」
「咦!?」
「完成了!不是3八马,是4九马到2八马的二三手诘!」
「啊啊,可恶!原来如此,打步诘吗……」
我所选择的棋路称作『打步诘』,最后会形成打入步兵将死玉的形式。
这和二步等棋路相同,在将棋中属于犯规。
「哎呀,虽然察觉到初形的4九银是拦路棋,却没想到那里竟潜藏打步诘的变化……漂亮地上钩了啊……」
「回避打步心情真好❤」
「非正规合驹的对应两手,再舍弃马做运子的收尾。真想不到光用六颗棋就能实现这样的棋路。呼……太厉害了,名作啊。」
我只能叹气了。比起输给弟子的懊悔,与这诘将棋相遇的欢喜更让我感激。
解完棋的爱似乎也宛如置身梦境。
「一看到这种诘将棋,自己也会变得想做做看诘将棋呢~……❤」
「我懂我懂。」
诘将棋是艺术。
和单纯的智力游戏不同。掌握作者倾注的想法(作意)是通往解答的第一步,之后的发展和结尾带给人的感动,犹如读了一篇小说。
「但在将棋修行中不建议创作诘将棋。」
「为什么呢?明明可以解诘将棋……」
「因为一旦开始创作,不管有多少时间都会不够用。」
解开只要一瞬间,创作却要花上好一段时间。
一个作品花上十年左右是常有的事,当中也有耗时三十年之类,花费时间令人难以置信的作品。就算做了也赚不到一毛钱,这就是诘将棋。
沉溺于创作诘将棋的人,有的成了流浪汉,有的妻小都跑了,有的则是公司倒闭。没有诘玉,却诘了自己的人生,此类逸闻数不胜数,可不是玩笑话。
「而且创作诘将棋的能力,和将棋的强弱似乎没什么关连。」
「是这样吗?」
「实战中曾出现像诘将棋那样漂亮的诘棋棋路吗?」
「嗯~……没有(>_<)」
手数愈长、愈接近艺术,也就离实战愈遥远,就像奇幻小说一样。
正因如此,才超~~~~级有趣啊。
「刚才解开的入玉型诘将棋也是,若是实战玉深入第九段——敌方阵地最深处,根本不会将死,而且有些名诘将棋作者的棋力意外地只有业余初段。」
「那还能做出这么厉害的诘将棋!?」
诘将棋和下将棋不同。即便是顶尖职业棋士,也有很多人以『实战中不会出现这么漂亮的诘』为由,不钻研诘将棋。
究竟要钻研到什么程度才是最好的呢?这点尚且不为人知。
就算比任何人都要努力钻研将棋,也不见得就能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将棋之道就是如此险峻,如此难以捉摸。
「所以说,爱,不能只是解开很多诘将棋,或下很多盘练习将棋。摸索要达成怎么样的平衡、要以什么方式熟练将棋才最适合自己,是很重要的事喔?要时常谨记在心。」
「师傅师傅!这个也很有趣耶!」
「你有在听我…………………哦哦?『无防备玉』吗?」
这是玉那方没有任何守备棋子的诘将棋类型。
看起来似乎很轻易就能将死,但和刚才的问题相同,由于入玉导致难以捉摸。
这是……首先在2八打入飞车——
「到2四金为止的五九手呢。第三六手时,步的※中合和第三九手的2四飞真舒畅啊。」(编注:合驹的一种,成为盾的棋子的抵挡位置,不在被保护棋子的邻接格。)
「真不愧是师傅!一瞬间就解开了!?」
「明明是你先解开的,真教人火大啊……」
「耶嘿嘿❤」
爱调皮地伸出舌头。可恶,超可爱的,无条件地就想给她糖吃。
「这个作者,经常看到他的名字呢……这怎么念呀?『月光』?」
「是会长吧。」
「咦?」
「会长。月光圣市会长。」
「……会长?」
「日本将棋联盟会长,职业棋士中最伟大的人。话说他可是第十七世名人喔?」
「很、很抱歉……师傅以外的职业棋士我几乎都不认识……」
爱开始下将棋才不过四个月。
开始的理由还是现场看到我对局,之后的三个月间,她只靠诘将棋和网路对局自学。虽然拥有惊为天人的才能,棋力节节攀升,但可以说依然是个初学者。要教她的事堆积如山。
「话说回来,师傅。今天的预定计划是什么?要去研究会吗?还是要出门去哪呢?」
「今天要工作,爱也一起去。」
「工作?可是今天明明是星期六……而且连我也要一起去,是什么样的工作?」
我从壁橱拿出西装,回答弟子的疑问。
「是练习(课程)喔。」
●神户
「好棒~喔!这里就是那个神户吗!?」
此处为神户·三宫。
下电车后,爱一边被人群推挤,一边用闪闪发光的双眼仰望我的脸。简直就像来毕业旅行一样喧闹不已。
「离大阪好近喔!一转眼就到了!!」
「因为从大阪站搭乘新快速列车只要二十分钟左右啊。」
从关西将棋会馆和我公寓所在的福岛,搭环状线到大阪站只要一站。即使算上换车时间,到三宫也只要三十分钟。联盟真是建在一个好地方。
「爱,手。」
「是、是的!!」
穿过票口的同时,我们牵起了手。爱才刚离开北陆不久,要是走散就糟了。
「虽然可能很害羞,但可别放手喔?」
「我绝对不会放手的!!!再也不会放手了!!!!」
「这、这样啊……」
那样也很困扰啊……
「哇啊啊,师傅!有好多人和店家喔!」
「假日的神户一直都是这种感觉喔。再走一下就会看到异人馆,其他还有本愿寺神户别院,和南京町的中华街等等。」
「异人馆!中华街!」
尤其是三宫——聚集了许多观光客的超人气景点,根本人山人海。而且现在是春天,是最佳季节。
即便在人潮杂沓中,爱也显得特别醒目。
一只手紧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提着信玄袋(配合棋士在头衔战等时候穿的和服的小袋子。大小正好可以放进扇子,因此相当方便。)的爱,吸引了众多擦身而过之人的目光。
首先她的外表相当可爱,光这点就远胜过其他一切。
再加上天真烂漫的个性,使爱的举手投足宛如小狗般惹人疼爱。
口齿不清的甜腻声音、变化多端的丰富表情,不论做什么都显得很可爱。
「……不妙。这下不妙……无法抗拒啊……」
「唔咦?师傅?什么事情不妙?」
「不、没什么……」
不行。弟子太过可爱,害我忘了工作,完全沉浸在参观神户。无意识中甚至走进预定计划外的咖啡厅,一起吃蛋糕……
「啊,是指这个蛋糕吧!?确实好吃到不妙的地步呢!!」
「啊啊……嗯,是啊……」
「呼……能和师傅一起在神户的咖啡厅休息,爱真是太幸福了……❤」
本人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多可爱,因此毫无防备。无防备玉啊,可爱满溢而出啊。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事了。
「……爱,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啊,师傅。您脸颊上沾到奶油了喔。」
「咦?哪里哪里?」
「这里~」
小学四年级的弟子探出身子、伸出手,用指尖将师傅脸颊上的鲜奶油抹去,一口含进嘴里,并「嘿嘿❤」一声露出幸福的笑容。她想杀了我吗!
算、算我求你,拜托有点警戒心吧……
我喝斥几乎要露出色眯眯微笑的自己,并教诲弟子生活在都市之人该有的心态。
「……听好了,爱。大阪也好,神户也罢,人多的场所就会聚集很多坏人。特别是像爱这样可爱的小孩子,很容易被盯上。若不是和我或桂香姊在一起,可不能到这种地方来喔?」
「对不起师傅。我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遍吗?」
「所以说,像爱这样可爱的孩子很容易被坏人盯上,要更警戒一——」
「嘿嘿~❤嘿嘿嘿~❤」
我明明在吓唬弟子,但不知为何她一脸傻呼呼的表情。好可爱。
「你啊……要是不认真听,真的会酿成大祸喔?都市里充满危险,要好好注意喔?」
「是~的!」
爱姑且回应,却依旧傻呼呼地喊着「唔哇唔哇❤」黏了过来,可爱外泄的威势反而增强了。快给我停止!!
不只我的弟子,有许多下将棋的人,对别人怎么看待自己毫无兴趣。应该说,除了将棋以外的事他们都不感兴趣。
「师姊她们以前也是这样,弄得我很辛苦——」
「唔!!」
一听到『师姊』这个词,紧张感便在爱的身体中流窜。
我的师姊——空银子女流二冠的醒目程度则是另一个境界。
在外面时,光是银色发丝与雪白肌肤,就如同在散发光芒,除此之外,端正的容貌看起来甚至宛如精灵。被搭讪男和跟踪狂盯上的次数数不胜数。不知为何,每次我都会被误认为她男友而惨遭毒手。拜托饶了我吧。
「……师傅。」
「嗯?」
「我和那个人……谁比较好?」
好?
是指谁比较醒目的意思吗?
「是师姊吧?外表犀利,长相也很受人欢迎。她可是《浪速白雪姬》啊。」
「……师傅这个憨仔。」
爱生气了。听到在研修会测验中,把自己打得体无完肤的对手的事,似乎让她难以平复。对同门、前辈的存在也显露出竞争心。将棋以外的事也想一争高下。
这份斗争心……相当可靠啊!
但是拜托你,要吵架的话请到我不在的地方!!
「话说回来,师傅。今天的工作,就是在神户观光吗?」
「怎么可能……是练习(课程)啦,练习。」
我叹了口气,并喝了一口咖啡,针对职业棋士的『工作』进行说明。
「棋士的工作大致分为两项:『对局』与『普及』。对局指的是下将棋。普及则是推广将棋,例如担任将棋大会的裁判,或在活动中进行指导对局。再来就是电视上的大盘解说和签名会等等……简单来说,在公式战下将棋以外的事全概括为普及,当中特别重要的则是指导对局。换言之就是教导业余棋士。」
「那就是课程吗?」
「没错。所以今天,我要到住在这附近的人家里登门指导。是从以前就一直很关照我的人叫我来的。」
绝对不是为了和JS(小学女生)在神户观光才来的。
「尤其对奖励会员这些候补职业棋士而言,只有对局记录和指导课程这两种赚钱方法,毕竟表面上禁止打工。对像我这种乡下来的人来说是宝贵的收入来源——」
「钱?」
爱一脸傻愣的表情。
「那个……请人教将棋要付钱吗……?」
「当然。收钱才是职业棋士。」
「……」
铿锵。爱拿在手上的叉子掉到桌上。
她颤抖着身子——
「我……我…………我…………」
「怎么了?」
「我没有付钱给师傅!!」
爱脸色惨白地在咖啡厅中大喊——在满是观光客的店里。
店里的人吓了一跳,纷纷看向这里,对我和爱投以饶富兴味……应该说是狐疑的目光。
不妙,我的手汗流个不停。
「呃……爱。别提这件事了,钱的事就算了。」
「但、但是!师傅手把手地教了我很多重要的事!那种事,还有这种事也……!」
四周传来「手、手把手!?」「对象是那么年幼的孩子……」「是不是报警比较好呀?」等声音,不妙不妙不妙。
「而且我们住一起也要花一笔生活费吧!?因为我就住在师傅的房间里呀!两个人一起生活!!」
「冷、冷静点,好吗?你太大声了。好吗?」
会有人举报我的……好吗?
「啊啊!?可、可是该怎么办才好!我要怎么赚钱才好……」
「呃,所以说,能听我说一句吗?」
「我、我只能…………用身体来支付了…………!」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吧!?你是故意选这种危险用词的吧!?」
我阻止边颤抖边用手揪住衣摆的小学生,慌慌张张结帐后将她带出店外,压低声音向她说明。
「……我说啊,在将棋界一般是不会和弟子收钱的。」
「唔咦!?为、为什么……?」
「没有父母会跟自己的小孩拿钱吧?收弟子就是这么回事。所以爱根本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
当作学习技艺而在将棋教室学将棋的『学生』,和以职业为目标而入门的『弟子』,两者待遇完全不同。
认真修行的弟子是将棋界全体的孩子,这是共识。
正因如此,能被收为弟子的只有拥有相应实力的孩子。
「而且你父母每个月都有汇钱给我。给爱的零用钱,也是从那笔钱支出的。」
「……是这样啊?」
「衣服之类的也是用那些钱买的。」
从爱的双亲那里拿了钱是事实。
虽然我说了没关系,但对方就只有这点不打算退让。既然他们都说『就算只有生活费也好!』我拒绝也显得很失礼。
尽管我收了钱,不过都存在爱的帐户里。
等她当上女流棋士,出赛头衔战时,就能用存下来的钱买※振袖。若是成为出战※番胜负的棋士,有几件和服都不够。(编注:振袖指未婚女性所穿着的和服;番胜负指同样两名棋士进行多次对局,获胜较多次者为赢家。)
我一定会将爱培育成那样的棋士。
「所以你要打电话好好向父母道谢喔。」
「是的!」
「啊啊真是的……做了些蠢事弄得都没时间了。要赶路啰!」
「是的!!师傅!!」
为了不要走散,我和爱再次牵起手飞奔而出。
○宅邸
「哇啊啊啊……好豪华的房子喔……」
「听说是将原本建在港口的古老洋馆整栋搬迁过来。」
这栋砖瓦造的宅邸就建在异人馆街所在的山丘上。
从洋馆能够眺望神户的街道至海边一带,是最棒的景色。
「话虽如此,也有许多地方修建过。铺了榻榻米的对局室自然不用说,屋顶上甚至还有啤酒花园呢。」
「啤酒花园!!」
只要有稍微不明白的发音,爱就会惊讶地念出声……不过既然是温泉旅馆老板的女儿,应该至少知道啤酒花园吧?
「是什么样的人住在这里呢?」
「小说家。」
「好厉害!师傅,我是第一次和小说家见面耶!」
「这、这样啊……」
「那个人写什么样的书?」
「……恋爱小说吧…………大人的……」
「好棒喔!!」
「……」
我烦恼着是否应该向双眼闪闪发亮的弟子,说明这栋宅邸主人的真面目。
此间主人的名字叫做鬼泽谈。
是大人的恋爱小说……情色小说的超畅销作家。
代表作是《绳与肉》。
虽然想避免在这里详细说明那是什么题材的小说,但只要说那本书的封面,是一名美女被绳子绑得像火腿一样吊起来,就能理解大概内容了吧。
简单来说——他是SM小说的巨匠。
「他原本似乎是小学老师,听说让学生自习在教室里写小说……」
「哦~!」
而他那时写的正是SM小说,这段趣闻已经升华为传说。
「可是师傅为什么会认识住在这种豪华宅邸的作家呢?」
「鬼泽老师是爱棋人士。刚刚也说过了,我在奖励会时代曾受他关照。」
喜爱将棋和围棋等棋道的人,被称为爱棋人士。那些人会请喜欢的棋士进行课程,以表支持之意。
以相扑来说就是谷町,也就是赞助者。爱的祖父似乎也是这类人。
「他是从清泷师傅那代开始,就一直关照我们的大恩人。他好像从某处听说我收了弟子,叫我务必带你过来。」
「我……吗?」
「没错,所以今天的主角不是我。」
「咦咦咦!?」
「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喔。」
我稍微捉弄了一下惊讶的弟子,穿过门。
老实说,带小学女生来SM作家的宅邸好像不太好……但总比轻小说作家安全吧。那群家伙全都是萝莉控啊。
相较起来,鬼泽老师比较喜欢熟女,而且小说女主角基本上都是寡妇。虽然写的是那种文章,本人却是位感觉非常普通的和善老爷爷。
我这么想并踏进宅邸中……玄关里竟是——!!
「师傅!这里放着一只木马耶!」
突然登场的三角木马让爱雀跃不已,我则是慌乱不已。
「奇怪?可是为什么乘坐的地方是三角形?师傅,坐上这个的话屁股会痛吧?」
「……是啊。」
「哇啊,这里还装饰着鞭子耶!好棒~喔!好粗~喔!师傅师傅,这是要用在骑马游戏上的吗?」
「……是啊。」
「咦咦?师傅,这是什么啊?长得好像香蕉……可是破破烂烂的耶?这边的是根部分成两半。这是什么呀?大香菇的模型吗?」
「好、好了快到里面去吧!让鬼泽老师久等很失礼的!走吧!?」
「哇哇哇!师、师傅!这个香菇按下按钮以后会动耶!?」
「够了快给我过来!!」
我从爱手中抢走会动的香菇,丢到视线外后,通过铺着红毯的走廊,走向深处的对局室。然后,我朝满面微笑坐在那里的老人放声大喊:
「鬼泽老师!那些是怎么回事啊!?」
「『那些』是指什么?」
「就是木马、鞭子和按……香菇啊!为什么把那种东西放在玄关啊!」
「我先前改变了一下装潢。」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这个变态色老头!竟然把那种东西摆在玄关给小学生看!
「师傅?不可以把香菇放在玄关吗?」
「不可以糟蹋食物吧!!」
「我觉得小孩子看到那种东西会很开心啊~」
是很开心啦!所以才有问题啊!
「哎呀,那种事无所谓啦。快点来下一盘吧。」
「……」
鬼泽老师雀跃地将棋盘准备好。看到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我连发火的力气也没了。我出声唤了身后戒慎恐惧的弟子。
「……爱,能像我教你的那样做吗?」
「是、是的!」
爱将扇子从信玄袋中拿出来,放在膝前,接着将双手放在榻榻米上,深深低下头,说出致意的招呼语。
「我是九头龙门下,关西研修会员雏鹤爱!请您多多指教!」
「小爱呀~」
爱口齿不清的招呼语使鬼泽老师的眼神不争气地变得温柔,如同给孙女零用钱的老爷爷。
「天才将棋少女小爱呀~」
「请不要把我家的弟子叫得像某桌球少女好吗?」
如果移动棋子时她高喊一声「喝——!」该怎么办?
「那就先用※平手下一局试试看吧?」(编注:不让子。)
「好的!请多多指教!!」
「真有精神啊~」
老师眯细双眼开始排列棋子。看他这副模样,感觉真的就像一位慈祥的爷爷。为什么他写得出那种变态小说,实在令我感到极度不可思议。
顺带一提,鬼泽老师的棋力是业余四段。
……表面上是这样,但实际上差不多是二段吧。
段位之所以比实力还要高,是由于他对联盟有相应的贡献而给的回礼——简单来说就是捐款和宣传将棋。赠送段位给知名人士属于联盟的重要外交。
另一方面,爱的棋力则是名符其实的业余四段。
如今她和五段也不相上下。业余五段在大人的大赛中属于县代表等级。由于她是靠诘将棋和网路学习,因此还不明白何谓对局时的呼吸,当然也没办法手下留情。
所以一下子就将死鬼泽老师。
「哎呀真强!平手的话我可敌不过你啊。」
老师就算输了,依然笑得不亦乐乎。
「再来一局!这次下角落可以吗?」
「好、好的!请多多指教!!」
重新排好棋子后,再次开始对局。只不过,这次爱的阵地中没有角。
角落在盘上造成一颗大棋以上的影响。
「……唔!?」
与方才完全不同,鬼泽老师活跃自如的棋步使爱不禁倒抽一口气。只见老师扬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吓了一跳吗?驹落的话,我还算拿手喔。」
鬼泽老师已经持续和职业棋士及奖励会员下了几十年将棋。
换言之,他已下了好几百局驹落※下手。(编注:棋局中较弱的一方。)
比起用平手下棋,他驹落下手的次数更多,对手还是将棋天才们。没有比他更千锤百炼的下手。被带来鬼泽宅邸的职业棋士候补或女流候补(包含我和师姊)无一例外,都在这深不可测老爷爷的驹落对局中陷入苦战。
不知是谁如此称呼他——《弑杀上手的鬼》。
「哎呀?我的将棋实力还宝刀未老吧?」
「唔……!」
「让子的话我还能嚣张一下呢。」
爱还不习惯驹落的上手,于是这回形成不得了的激战。她大概也有不能在师傅面前输棋的压力。
我很严格吗……?
不过在研修会中,随着段数上升,驹落上手的机会也会增多,趁现在接受严格的洗礼也比较好。
正当我想着这种事在棋盘旁观战时,某个人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请让我观摩一下。」
「啊,请……」
我下意识低下了头。
是一名和鬼泽老师差不多年纪、身穿和服的男性。
虽然身形瘦小却很有风骨,光是在他附近就能感受到扎人的气场,唯有闯过无数次地狱的人才会缠绕的气场……这个人肯定是活在与胜负为伍的世界之中。鬼泽老师的宅邸中经常有身分不明的人进出。是围棋棋士吗?这身打扮应该不会是麻将或西洋棋士……
虽然很想开口问问看,不过对局中在棋盘旁闲聊也令人顾忌。
「来吧来吧。有这么多棋子应该能将死吧……」
局面在鬼泽老师的领先下迎来终盘。
爱的玉被压制住,希望只剩下往敌阵入玉,但那十分困难。若看漏最佳一手,即便只有一手,也会在瞬间定胜负。然而——
「……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嗯!!」
爱以看透一切的手势让玉前进,出色地成功入玉,最后即诘拿下了下手的玉。
「呼…………好强!真强啊!」
鬼泽老师将持有的棋子散落在棋盘上投降。虽然他挂着笑容,不过从那种局面被将死,还是很不甘心吧。
「棋子强压上来以后真是强得超群啊。没想到竟然会在那里被逆转。我的棋艺可真差啊……」
「那、那个……可是如果这里您这样下,就是我输了……」
「……小爱真是温柔啊。」
正当我注视两人进行感想战的光景时,同样在我旁边注视那幅光景的老绅士,小声地向我攀谈。
「那个年龄,还是女孩子,竟然能在让子的情况下战胜大人……我听鬼泽先生说有个厉害的孩子要来,却没想到竟有这种程度。」
「因为她是个有才能的孩子。」
「你不会害怕指导她吗?」
「是的,我会。」
我不由得被这话题吸引,同意了对方的话。
「我烦恼不已……担心会不会因为指导她,反而扭曲那孩子的才能,又或者也许有更好的教导方式……」
「但你同样曾是有才能的孩子吧?只要让她成为跟自己一样的人就行了不是吗?」
「如果那样就可以,事情就轻松了……」
我用手指按着眉间,将苦恼倾泄而出。这种事不能对将棋界的人倾诉,正因为对方是素未谋面的人才能说出口。
「变强的方法因人而异。有些人只要一直钻研将棋就能变强,也有些人并非如此。」
「哦……」
「但不钻研将棋就绝对无法变强。究竟要钻研什么东西,又要钻研到什么程度?这方面真的是因人而异。最终唯有靠自己找出适合自己的方法,这种人才能变强,我认为这就是那样的世界,所以过度指导也是一个问题。有时候接受指导反而会让人变弱。」
「原来是这样啊。」
「可是我尽是在烦恼。真是没用的师傅啊……」
「烦恼正是爱护的表现吧。」
「不拿出结果是不行的,将棋就是那样的世界。」
「唔嗯……」
老绅士宛如沉思般双手抱胸低下头。
「……明明还年轻却如此……原来如此,不愧是那位推荐的……」
「咦?」
「今天我观摩到了很好的东西。那么,再会!」
老绅士潇洒地致意后,离开了房间。
他离去的时机太过巧妙,因此最终我没能问到那个人的名字。
●劲敌
趁爱去厕所的空档,我询问鬼泽老师:
「爱怎么样?」
「我认为她很有天分,说不定更胜于小银子呢。」
「胜过师姊!?这、这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我的师姊——空银子,是女流最高头衔『女王』及『女流玉座』的二冠保持人,同时是爬上奖励会二段、史上最强的女将棋士。
由于那无敌的胜绩,还被奉上《浪速白雪姬》的别名,虽然本人对此有着无言的怒火。鬼泽老师竟说爱的才能在那样的师姊之上……
「不过照现在这样下去,她大概无法超越小银子吧。」
「咦?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劲敌。」
鬼泽老师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都是如此。没有人可以单凭一人变强,更何况将棋需要两个人来下。我认为唯有互相竞争,才能首次超越极限。」
——互相竞争。
我感觉他说出一件我未曾察觉、非常重要的事。
「享受很重要,甚至有句话说:『能够享乐才是最厉害的才能。』但光有才能无法变强,磨练才能的是『想要变强』的心情。而想变强的心情,是从不变强就会被劲敌抛下的『危机感』孕育而生。」
「危机感……是吗?」
「现在无论是关东还是关西,都没有和小爱同年、又拥有相等才能的孩子。就这层意义而言,小银子受到了环境的恩惠啊。」
「可是师姊没有劲敌啊?根本没有女流棋士能成为她的敌手——」
「不是女流,是你。」
「我?」
「没错。你也是从小时……虽然以我的角度看来现在依然是个孩子……和小爱差不多年幼的时候,和小银子互相竞争而成长的对吧?我还记得喔。你们在这个家对局好几次,隔着棋盘边哭边激战。真令人怀念啊。」
老师仿佛在探索回忆般环视房间。
「即使是现在,小银子也一直以龙王——九头龙八一为目标。」
他以严肃的神情如此断言。
「小银子之所以努力成为职业棋士,并非是为了获得头衔,也不是想要史上第一的称号,而是因为想和你在同一个战场上战斗。仅是为此,那孩子才选择了修罗之道。」
率先闯进奖励会这个炼狱的,确实是我。师姊是在隔年接受考试。
因为憧憬师傅而进入将棋界的我,以奖励会为目标是很正常的走向,但师姊还有进入研修会、以女流棋士为目标的路可走。即使如此她依旧进了奖励会。我一直以为,这纯粹是因为师傅判断以师姊的才能应该要成为职业棋士。
我不曾想过自己对师姊的选择造成了影响……
「但小爱是仰慕你而亦步亦趋跟在你后头的雏鸟。她绝不会想和你竞争。所以照现在这样下去,小爱是无法像小银子那样成长的。」
「……」
「疼爱弟子无所谓。手把手教导也是身为师傅的爱吧。可是偶尔推开她,把她丢进严苛的环境中,或许也是师傅的爱。」
鬼泽老师长年以来一直看着将棋界,他这番话确实很有份量。
我内心感动不已,不过……
「师傅师傅!有条坏掉的项链掉在厕所里了~」
当我看到弟子边喊边拿来一条系着和高尔夫球差不多的白球项链时,那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我从爱手中将项链夺走,扔向眼前的变态老头。
「鬼泽老师怎么样?」
「他的驹落好厉害!」
我们离开宅邸走向车站。爱似乎还很兴奋,泛红的脸颊上残存认真一决胜负后的余韵。
仔细想想,这说不定是爱来到大阪后,第一次为胜负如此兴奋。
即使这样,依然远比不上那场研修会测验中,和师姊一较高下的兴奋感。鬼泽老师的话,如同残尿感在我心中留下疙瘩。
话虽如此,但我现在在弟子面前。为了扫去不安,我以明快的声音说:
「既然拿到了很多零用钱,我们就在中华街吃点美食再回去吧!」
「中华——!!」
「你有什么想吃的料理吗?」
「胡蓉蟹——!!」
「芙蓉蟹?很好吃呢。」
这孩子很喜欢螃蟹呢,也很喜欢螃蟹包围网。
「棒~蟹♪棒~蟹棒蟹♪」看着用手指比出剪刀绕圈的弟子,我不禁心想,不需要刻意把她置于严苛的环境里也无妨吧。天真烂漫地培育她,就能变得够强了,这样对这孩子才是最幸福的不是吗——
正当我想着这些事时,手机发出震动。
「师傅?有电话耶,您不用接吗?」
「不用啦。是完全不认识的号码。」
我确认了显示在荧幕上的号码后,把手机放回口袋。
「经常有这种事。」
「您是说会有不认识的人打电话来吗?」
「没错。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问到号码,但有时会有没透过联盟的突击访问,有些则是恶作剧电话或单纯的将棋粉丝,基本上都是些不正经的电话。之前还有人打来说『请告诉我用四间飞车击破穴熊的方法』。」
「棋士真是辛苦呢……」
「对吧?那种事应该去问振飞车党吧?」
「……」
以前还曾经接到师姊的狂热粉丝打来的谜之恐吓电话『和小银子分手!不然我就去死!』……不过我说完「和那种人交往死的是我。」就秒挂电话。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还活着?
「嗯……这家伙可真烦人啊。」
「他一直一直打来呢~(>_<)」
即使放置不管而转接语音信箱,对方依然不记取教训打来好几次。很久没遇到这么烦人的。
对方肯定是个非常阴沉又变态的家伙,是振飞车党吧。
我也差不多被惹毛,便决定接起电话。我用明显不悦的声音说:
「喂?」
『晚安。请问是九头龙八一先生的电话吗?』
「是没错……」
沉着的男性嗓音削弱了我的气势,但我可不能在这时心软。
年幼的弟子也在一旁聆听(还摆出螃蟹威吓的手势,像是在说「师傅,加油!」),我必须给她应付恶作剧电话时的典范,于是以坚毅的态度应对。
「你是哪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是基本礼貌吧?」
『真是失敬,我名叫月光。』
「月光?是哪位月光先生?」
『日本将棋联盟的月光圣市。』
我不由得松开了手上的手机。
「师傅?电话掉了喔?」
爱一脸错愕地凝视我,我苍白着脸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用颠抖的手……
○传唤
关西将棋会馆的棋士室是间狭长的房间。
位于联盟三楼的这间房,是经常有职业棋士、女流棋士、奖励会员和观战记者守候的不夜城。关西的棋士们会在这里练习将棋、勤奋地召开研究会并互相钻研。
我和师姊就在这间棋士室里下练习将棋。
「师姊。」
「……什么事?」
我们下的是十秒将棋。彼此迅速移动手的同时,我一边将目光上移窥探师姊的表情,一边以闲聊的语气开启话题。
「你现在研究会进行得怎么样?」
「为什么问这个?」
「不,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那就别问了。」
对话结束,不过我可不能在这时认输。
昨天鬼泽老师对我说了很多话。回去后,我也一直在思考——
今后要怎么培育爱才好。
『把她丢进严苛的环境中也是师傅的爱。』
听到这句话后,我想起一段小故事。
过去在将棋的世界中,据说师傅和弟子只会下两次棋。
第一次是入门的时候,为了测试对方的棋力是否值得收为徒弟。
第二次是——弟子无法成为职业棋士,从奖励会退会时。
听说这时师傅会故意输给弟子。
『虽然没能成为职业棋士,但你比刚入门时还要强。』
师傅好像会借此给对方自信——为了在别的世界生存下去。
不论是我还是师姊,都和师傅下了好几千局的将棋。在现今的将棋界,师傅直接和弟子练习也已经是很平常的事。
然而,我很喜欢这段悲伤到让人胸口纠结在一块的故事。
成为师傅后我才明白,比起疼爱,推开弟子显得更加困难。
不过棋士最终还是孤独的。对局中无法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只是一直被某人守护、给予,是无法变强的。
凭一己之力变强——唯有学会这份强大的人,才能变强。
所以我也必须推开爱,促使她独立……
但这件事却有着很大……太过庞大的障碍。
——爱实在太可爱了。
她可爱到让我难以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惹人怜爱的存在。有句话说※「可爱到就算放进眼睛里也不会痛」,这是真的。光看着她就会被疗愈啊。就算放进眼睛里导致眼睛受伤,也会马上复原,这样就不会痛了吧?这个构想真是太棒了。(译注:日本惯用语。形容小孩很可爱。)
她不仅仅是可爱。
还会做家事,不会说任性的话。就是很可爱,还有很可爱。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如果这样问她,她就会忸忸怩怩地说:
『我想和师傅下将棋……』
这是什么可爱的生物啊?太惹人怜爱了吧!弟子这么可爱,就算叫我严格指导她也做不到吧!不管怎么样都会忍不住疼爱她吧!!
因此,如果是我,无论如何都会手下留情,不会把她逼到绝境。而爱在以我为对手时,也肯定不会产生『绝对要赢!』的想法。师傅是无法成为劲敌的。
这时,就轮到师姊出场。
毫无疑问,这个人肯定会没有一丝犹豫地把爱逼到哭出来。爱应该也会想一雪研修会测验的耻辱而使出全力,甚至很可能会发展成相互厮杀。
「但是啊……师姊啊……」
「……等等,什么?你从刚刚开始到底想说什么?」
即便我拜托师姊,她也一定不会答应帮爱训练,因为没有任何好处。
还有,尽管是下练习棋,师姊也会连同对手的心一并击溃,恐怕会有重要的弟子被完全摧毁的疑虑。
这点很令人困扰,非常困扰。
于是我决定先探索秘密——这位最强的女将棋机器是如何爆炸性诞生。或许能当作某种参考。
「师姊是用什么方法让将棋实力变强的?」
「下将棋。」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可是应该还有其他方法吧?诘将棋或排棋谱之类的,你是做了什么研究,又是如何研究的?」
「下将棋。」
「但……但若只有实战,总是会遇到瓶颈吧?我想问的是,那种时候该怎么做才好……」
「下将棋。」
「说得也是。下将棋是最佳办法呢。可是你想嘛,不是总会有段时期,无论怎么做都迟迟无法进步吗?那时候——」
「下将棋。」
「陷入低潮的话——」
「下将棋。」
「问你这种事的我真是个笨蛋……」
「小心我杀了你喔?」
我们都开始感到火大,将棋也下得愈来愈粗暴。两人意气用事地不用思考时间下棋,指尖几乎要撞在一起,最后由我险胜。银子活该啊啊啊啊。
「龙王。」
「是?」
仿佛看准了对局结束的时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不知何时已在室内,并呼唤我的人是——
「……男鹿小姐?」
「是的,我是男鹿。」
男鹿笹里——联盟职员,隶属秘书课的女性。
尽管是前女流棋士,但现在已经引退了。引退时被赠与了女流初段的段位。
我记得她的年纪应该才二十前半,不过成绩不好的话就会像这样被逼得引退。职业棋士的世界虽然很严苛,但女流也不遑多让。
「龙王。非常抱歉在研究会途中打扰——」
「啊,是的。是之前那件事吧?」
我一从椅子上站起,师姊便以锐利的目光瞪视我。
「赢了就想逃吗?」
「非常抱歉,女流二冠。这是会长的传唤。」
「事情就是这样~」
「……给我※顿死吧。」(译注:原本不会被将死的王将因自己的失误被将死。)
我用背承受师姊诅咒的话语,并跟着男鹿小姐走出棋士室。赢了就跑感觉真好❤
●十七世
「那个……男鹿小姐?」
「是,我是男鹿。」
我以难以启齿的口吻试探走在前头的男鹿小姐。
「呃……那个啊,可以的话,如果能事先告诉我是什么事,该说是帮了大忙,还是让我放心……」
「男鹿不知道是什么事。」
被干净俐落地拒绝了。
但肯定是骗人的。
「你又来了~怎么可能有男鹿小姐不知道的事嘛。请告诉我啦,拜托。」
「……」
男鹿小姐停下了脚步。
她身为会长秘书,频繁往返东西将棋会馆,传说她掌握了将棋界的一切情报。
而且男鹿小姐由于某项因素,立场上可以阅览所有需由会长过目的资料。
她不仅有前女流棋士的资历,又知晓将棋界表面和内幕的一切大小事。甚至有传言说,她在会长莫大的信赖之下,一手承担了大半的职务。
因此有个别名——《幕后会长》。
「那么,来交换情报吧。」
男鹿小姐转头面向我说道。交、交换情报?
「联盟相关人士中,最近正悄悄进行关于龙王的问卷调查。」
「我的?什么样的问卷调查?」
「『未来的龙王夫人会是谁』。」
「啊?」
「候选人有三位。师傅的女儿、师姊,以及小学生内弟子。现阶段的得票数是这样。」
男鹿小姐像拿出令牌一样,将手机的画面展示给我看。
清泷桂香 二 票
空银子 十七 票
小学生 一六三 票
小学生根本遥遥领先啊。
「等等,这是什么!?这是要调查什么啊!?为何小学生压倒性胜过其他人!?」
「简而言之是调查你会和谁在一起。男鹿推测会有这样的得票率,是考虑到你与候选人的关系、候选人对你的态度,以及最重要的龙王性癖后产生的结果。」
「意思就是联盟相关人士都认为我是萝莉控吧!?」
「男鹿可没这么说,但看票数倾向的话也可以做此解释。」
「不如说没有除此之外的解释了吧!?」
「所以呢?实际上谁是你的心上人?」
男鹿小姐将身体凑近质问,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太、太近了……」
「呵呵。男鹿的魅力让你心跳加速了吗……?」
「不,那倒是没有。」
「原来如此,果然只有小学生能让你兴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判定方法太随便了吧!?」
「请安静。这里是理事室前。」
「……」
《幕后会长》无视陷入沉默的我,敲了敲门后朝室内呼唤一声。
「我是男鹿。我带龙王过来了。」
『请进。』
清亮的嗓音从室内传出。男鹿小姐打开门后,我踏进了理事长室。
在那房间中——我与『传说』会面了。
「好久不见。从龙王就位典礼后就没见过了吧?」
「是、是滴!您、您好,号!号好……好久不见……」
「用不着那么紧张。我不是为了训斥你才把你叫来的。」
活生生的传说请我坐到沙发上,用散发幽默感的口吻说道。
「而且现在你才是上位者喔?九头龙八一龙王。」
「没有这种事……永世名人请别开这种玩笑……」
永世名人——将棋界中与龙王并列最高位的头衔『名人』。唯有获得五期名人头衔之人,才有资格在引退时被如此称呼。
眼前的人是被德川家康推崇为初代名人的大桥宗桂以来,第十七代的名人——十七世名人。
话虽如此,会长现在仍是活跃的现役A级棋士。
他和师傅清泷钢介同年,因此应该已经五十几岁了才对。然而聪慧且朝气蓬勃的模样,看起来却像三十岁前半。坦白说根本看不出来和师傅同年……
《月光流》。
众人如此形容会长的棋风。
以史上第二位中学生棋士身分,现身于将棋界的明日之星,在C2、C1、B2、B1、A级全循环赛中获得全胜,以最短过程在排名战中急速攀升,然后以史上最快·最年轻的名号被推举为名人。
联系如同月光般的细微攻势,以最少手数看穿诘。
当会长发动攻势时,比起挣扎,棋士们反倒更期望被将死。
因为想将美丽的棋谱流传到后世。
他的美学意识远远超越其他棋士。甚至曾为了『因为错过最短的诘』这种荒谬的理由弃子投降,还是在必胜的局面下。
他把『速度』这个全新概念,带进重视防御而迟钝的将棋界,是单凭一人构筑起现代将棋基础的天才。这就是月光圣市九段。
然而,神在赐与他光芒的同时,却也夺走了其光芒。
『盲眼的天才棋士』。
谈及月光圣市时,众人会带着比谈论史上最年轻名人更多的敬畏与尊敬。因为他在二十几岁时因病失明,之后却依旧身处顶峰。
即便是拥有脑内将棋盘的职业棋士,在完全看不到棋盘的状态下,要战胜职业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