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十二月二十三日。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我们得到了自由时间。

    不过蛋糕店已经忙翻天了。平常总是带着从容氛围的厨房内，就只有今天大家都忙碌地走来走去。我也是一大早就来打工，并一直埋头处理帮忙装饰蛋糕的工作。

    不愧是一年当中生意最繁忙的时期。我们家的便利商店最近这阵子也很忙，但是完全无法比拟……

    「夏目！这个也请你处理！」

    「好的！」

    为了这一天大量冷冻保存起来的海绵蛋糕，夹起鲜奶油跟水果。当这个状态的蛋糕来到我眼前时，就要用装进挤花袋的鲜奶油进行装饰的工作。

    只要一有松懈，感觉就会搞错蛋糕的种类！

    （这确实非常辛苦……！）

    说到圣诞节的蛋糕店，印象中感觉最忙的还是二十四日。

    但实际上进到这间店里工作，才发现最忙的是今天，二十三日。因为二十四日要专注于贩售的关系，包含订单商品在内的所有库存，都得在今天做完才行。

    二十三日之所以是假日，说不定是考虑到蛋糕店的工作量吧……当我想着这种蠢事的时候，又有等着要装饰的蛋糕送到眼前。

    这时，负责站结帐柜台的店员打开厨房的门开口：

    「店长，有临时单！可以现在做第二组的十五号吗？」

    「冰箱里有库存啊。」

    「客人希望不要放奇异果……」

    「喔喔，原来如此。」

    雅子阿姨朝我这边的工作台看了一眼。

    第二组的十五号……啊，刚好就是我现在要装饰的这个。

    「夏目。你那个不要放奇异果，装饰完就先给客人。」

    「那空出来的地方要怎么办？」

    「就补上夏目最真挚的爱吧♪」

    「请问空出来的地方要怎么办？」

    「补上放在那边的对切草莓吧……」

    「好的！」

    我照着指南的步骤装饰，并在原本要放奇异果的空位补上对切的草莓。最后从上面淋下透明果胶再稍微抹平……好，完成了。

    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会让我想起暑假制作后冠时的失败回忆……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装进盒子里完成之后，我拿到柜台那边。

    「做好了！」

    负责结帐的店员正忙着应对其他客人。她朝我看了一眼，示意要我直接拿给客人。

    「呃──点了这个蛋糕的客人是……」

    会是那个带着小孩的妈妈吗？

    「请问是不放奇异果的客人吗？」

    「啊，对，就是我们！」

    确认商品之后，就要跟客人结帐。

    当我正要拿蛋糕给客人时，大概是幼稚园年纪的女生抢先伸直了双手。她是个一头绑着双马尾的可爱小女孩。

    「我要拿！」

    「咦……妈妈拿就好啦。」

    「我～要～拿！」

    感觉劝不听的样子。

    她妈妈也屈服了，便决定将蛋糕交给那个小女孩。见我谨慎地把商品递过去，她也小心翼翼地接了下来。

    当我紧张地在一旁看着时，纸盒稍微晃了一下。

    「啊！」

    幸好她还是有稳稳地重新拿好。

    我跟妈妈都松了一口气，并相视露出苦笑。

    「谢谢光临！」

    「拜拜～！」

    目送母女俩离开之后，我觉得很温馨地回到厨房。

    「这种感觉很棒呢……」

    雅子阿姨面带窃笑地拿了一张资料到我面前晃了晃。

    「呵呵呵。夏目，那你等等写一下这个吧～？」

    「竟然把结婚申请书带进厨房，真的很不可取呢。我要报警。」

    「哇啊～！我开玩笑的啦～！」

    这时动作俐落地切着水果的榎本同学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她拿在手上的水果刀也闪耀锐利的光芒。

    「都这么忙了，你们都给我认真做事。」

    「是……」

    「好啦～……」

    ……然后到了下午四点。

    总算是做完该准备的数量了。

    就连我也累到瘫坐在椅子上。

    「呼啊～做完了……」

    「小悠。辛苦了。」

    「榎本同学也辛苦了……」

    不愧是榎本同学，感觉还很从容……

    我们一起把最后一个蛋糕盒放进后场的大型冰箱里。早上这里还塞满了鲜奶油跟水果，现在则是放了满满的蛋糕盒。

    我看着眼前多到要抬头仰望的圣诞蛋糕，不禁被震慑住了。

    「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有地震吧……？」

    「感觉太像在立旗拜托你别说了……」

    放好最后一个蛋糕，谨慎起见还是用冰箱里的绑带加以固定。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就都不会倒了。

    回到厨房之后，只见雅子阿姨在慰劳所有店员。

    「今天各位都辛苦了。只要过了明天，应该就不会这么忙了。我们一起撑过去吧。」

    「好～」

    打工的阿姨们也纷纷面带笑容地离开。在少了她们的厨房里，我跟榎本同学提起了十足的气势。

    今天就只剩下收拾的工作，还有……

    「好啦。那么，小悠。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请多多指教。」

    在最后收拾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榎本同学替我准备好店里使用的海绵蛋糕跟已经切好的水果。还有细心地放进挤花袋的鲜奶油。

    「这样要做给小葵的蛋糕材料全都凑齐了。」

    「谢谢你！」

    我着手准备包得很漂亮的食用花。

    接下来就要制作送给日葵的原创蛋糕。

    「那我去收拾了。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再跟我说吧。」

    榎本同学这么说完，就开始清洁起另一边的烤箱。

    「好，这就来做吧。」

    以食用花为主角的蛋糕。

    整体都已经构想好了。

    首先就跟这间店的蛋糕一样，用两片海绵蛋糕夹起水果及白色鲜奶油。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步骤。因为没有多的备用材料，一次就要成功。

    拿起抹刀，我在眼前的圆形蛋糕上勾勒出「那一天」的情境。

    ──集中精神。

    记忆就像昨天的事情一样鲜明。

    那天天气非常晴朗。

    虽然带着凉意，但清新的空气非常舒服。

    水很冰，反射太阳光辉的溪流显得闪闪发亮。

    简直就像鲜红的枫树林沉在溪流当中似的奇幻光景，直到现在还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我们两个要永～远都不褪色喔♡』

    为了重现日葵那天的心境，我细心地舀起鲜奶油，分别放入三个钢盆之后，再用红色的食用色素做出三种色彩。

    完全上色的红、刚开始变色的黄色，以及鲜艳的橘色。我用三把抹刀将各色交互重叠在一起，并抹上海绵蛋糕。然后刻意在表面做出凹凸不平的效果，呈现出秋天铺满地面的枫叶地毯。这个做法不会让三个颜色都混在一起，而是更加衬托出彼此的色彩。

    （虽然趁着打工的空闲时间做了很多练习，但还是很困难……）

    只要有不平整的地方，鲜奶油的厚度就更得抹得平均才行。如果鲜奶油只在一个地方隆起，马上就会给人杂乱的印象。

    就算变成那样也不能用抹刀削落。更不可以让三种颜色的鲜奶油混在一起。

    （希望可以让日葵鲜明回想起以恋人身分玩得很开心的那一天……）

    我希望在这个小小的蛋糕上，可以营造出让日葵不禁想要大字躺下去的那种庞大世界。也想留下跟日葵一起体验过的证明。想做出一个让她在感受着那股美丽的同时，拿刀子切下去的那种蛋糕。

    ……鲜奶油抹好了。最后就用请新木老师订的食用花代替水果撒上去──

    「……好！」

    注意到我做出胜利手势，榎本同学也凑过来我手边一看。接着发出「哦哦……！」的赞叹声。

    「哇，好厉害喔……」

    「虽然过程很紧张，但能顺利完成真是太好了。」

    重现出美丽枫叶景色的蛋糕。

    若要针对这个主题补充说明……

    「我把跟日葵交往后第一次出远门约会赏枫的情境做成了蛋糕。」

    「这确实感觉是会让现在的小葵最开心的礼物呢。」

    但能做出来真的就像奇迹一样。

    蛋糕的完成度比我预料中还要精致。当我「呵呵呵」地开心笑了笑时，用手机拍下照片的榎本同学随口说道：

    「小悠真的很擅长利用一些东西重现回忆或是他人的感情呢。」

    「回忆？」

    我一面准备收纳蛋糕的纸盒，但这番话令我费解地歪过头去。

    「六月那时你也是听学校的学生们阐述心情，做了很多特制饰品吧。那个时候也是大受好评……除了少部分之外啦。」

    「啊～是没错……除了少部分之外。」

    虽然是有点苦涩的回忆，但那也是一次珍贵的经验。

    问题在于我完全没能活用那次经验就是了。

    回头想想，我总是如此。无论东京之旅还是校庆，就算我经历了再珍贵的体验，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化为行动。

    大概是因为我还不够成熟……但心里也有着无法完全接受这个借口的疙瘩。

    我该前进的方向究竟在哪里呢？我并不像东京的天马跟早苗小姐那样有着自己的特色。或者该说是作为创作者的个性呢……

    并不是只有我在做花卉饰品。

    只要上网找找，多的是做工比我还精美的人。

    我的个人特质就只是很喜欢花，而且稍微可以贴近客户的心境而已。我不觉得这能成为一位创作者的特色。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否定了榎本同学的话。

    「但是，那点程度的事情任谁都能办到。我称不上擅长。」

    一边这么说着，我就将要给日葵的蛋糕收进冰箱。

    好了。接下来只要整理完厨房，再把这个带回家就好。

    「榎本同学。我来打扫地板……咦？」

    因为榎本同学睁大了双眼，让我也跟着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办不到喔。」

    「咦……？」

    听她这么说，我不禁感到困惑。

    「只打扫地板不够吗……」

    「不，我不是在说那个，而是关于饰品……」

    关于饰品？……刚才她说用东西重现他人的回忆之类的吗？

    我还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所以吓了一跳。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榎本同学继续接着说下去：

    「一般来说，那是不可能的。要重现他人的心境这种事，以一般人的品味来说办不到。」

    「但你们家也是按照客人的需求来制作蛋糕吧……」

    「当然是可以顾及客人喜欢的水果，或是避开会过敏的食材之类的。但我觉得那在本质上截然不同。」

    榎本同学这么说着并开始清洗做蛋糕的器具。

    「甜点师基本上都是表现出『自己的世界』。别人虽然会送上『做得好美喔』之类的称赞，但那终究只是甜点师自己内心的世界。」

    「我听不太懂耶……」

    我一边打扫地板，话题也渐渐深入下去。

    「我觉得是因为小悠很自然就能做到这一点，才会没有实感。以一般人的品味来说，要让客人的心境实体化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就代表可以窥见他人的内心世界吧？我就一直很佩服你，想说『这个人有办法做到这种奇怪的事啊』。」

    「奇怪的事……」

    突然对我这样讲，感觉心有点痛耶……

    榎本同学带着苦笑，压了压洗碗海绵挤出了泡沫。

    「但我觉得那是一种才能耶。说到可以做出这种事的甜点师……对了，像在大型饭店，有人会负责制作特别订制的结婚蛋糕吧。我觉得就像是那种程度的人喔。」

    「喔喔，偶尔会在社交平台之类的地方引发话题那种……」

    会把影片上传到Twitter之类的吧。

    虽然从事不同的行业，但我也很喜欢看那样的影片。技术也很精湛，我也曾想过不知道能不能活用在我的饰品上……

    ……咦？

    我不禁松手弄掉了拖把。

    就在我茫然发呆时，那个点子突然就在脑海中浮现。

    ──让客人重要的回忆添上花卉，封进饰品里。

    我觉得背部窜过一股战栗。

    只是将至今理所当然地在做的事情，取了一个名字而已。然而有时候光是如此，一切就会跟着改变。

    「花卉回忆饰品」。

    有办法做到这种事情吗？

    但如果可以……那就能成为我身为创作者的特色。

    至今都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像是天马跟早苗小姐……一边从许多人身上分得一小盏灯，我才得以靠着那微弱的光线照亮脚边向前迈进。

    但是现在，视野一口气开阔了起来。

    感觉突然可以看见道路的另一端……

    那条路的前方蒙着一层薄雾。

    尽管还不是很鲜明，但可以看出有着某种模糊的轮廓。

    想变成什么样子？

    我想成为什么样的创作者？

    好好想像吧。

    先想像出来再说。

    如果没办法勾勒出终点，遑论选择该前进的道路。

    也是需要一股脑地往前冲，遇到什么就随手累积起来的经验值。

    不过重点在于要如何运用。

    至于会不会辜负那些经验，全都端看坚定的想像。

    我忍不住抓起榎本同学的手。

    「榎本同学！」

    「怎、怎么了……？」

    「榎本同学──！」

    「是！」

    榎本同学尽管茫然，还是注视着我的双眼。

    她拿在手上那个挤满泡沫的洗碗海绵随之滑落，掉到了地上。

    我的心跳飞快，并涌上了莫名其妙的情感。但我并不觉得讨厌，反而感到非常舒坦……总之，我心中闪过一道强烈的念头。

    此刻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抱持期待。

    「我啊，现在想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这样啊……？」

    「如果这真的可以实现……」

    「唔，嗯……」

    我拼命想把这个念头化作言语说出口。

    却又非常困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讲才有办法传达出去。

    我就只是拼命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榎本同学的双眼中荡漾着些许困惑时──

    ……不知为何，雅子阿姨就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出现在门口。

    「哎呀～♪我想说怎么会这么慢才跑来看看……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啦？」

    我们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姿势。

    「…………」

    「…………」

    啊！

    连忙离开彼此身边后，我赶紧捡起拖把。榎本同学也换了一个新的洗碗海绵，重新压了压挤出泡沫。

    然后我们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开始进行打扫。

    雅子阿姨赌气地噘起嘴唇。

    「讨厌，你们怎么这么害羞啊～」

    「妈妈，少啰嗦。有什么事吗？」

    榎本同学非常不开心地发问。

    不过我懂喔。就连我也觉得太难为情了，甚至想直接消失……

    「啊，对了对了！我要跟你们说已经准备好了，打扫完就直接到家里的客厅来吧。」

    「准备好了？」

    我跟榎本同学只能面面相觑。

    ♣　♣　♣

    打扫完之后，我们一起前往客厅。

    在踏进去的瞬间，拉炮就「砰！」地响起。拿着拉炮的雅子阿姨用非常开心的声音说：

    「欢迎来到榎本家的圣诞派对～！」

    「…………」

    桌上已经摆满了为派对准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榎本同学傻眼地问道：

    「妈妈，这是怎样……？」

    「明明是我的女儿，反应也太薄弱了吧。因为明天会忙翻天，所以我才想趁着今天举办圣诞派对啊～」

    「以前也没有办过这种活动吧……」

    「那是因为凛音都不感兴趣，我才没办的啊～妈妈可是一～直都很想办的说！」

    「……喔，是喔。」

    榎本同学感觉很过意不去地问我：

    「小悠，你有空吗？」

    「当然是没问题啦……但那边让我很在意。」

    沙发上坐着一位先抵达的客人。

    也就是住在后面寺庙的轻浮帅哥。

    真木岛拿着红酒杯一边摇晃着葡萄口味的芬达汽水，一边面带窃笑说道：

    「啊哈哈。说得好像我不能出现在这里一样耶。也不想想是多亏了谁，你才有办法像这样顺利迎来年末假期啊？」

    「期末考那时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协助！不好意思是我太嚣张了！」

    雅子阿姨说到做到，之前就趁着打工的空闲时间，请真木岛帮我恶补了期末考的内容。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没想到这家伙也很会教人念书。应该说很贴近不会念书的人的感受吧。

    如果云雀补习班是钢铁读书会，这家伙的教法就是很体贴初学者的怀柔读书会。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形容是什么意思，但感觉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真木岛身旁刚好有个空位，我就在那里坐了下来。

    「真木岛，原来你是会参加家庭圣诞派对的类型啊。」

    「要把独占美少女跟美魔女的圣诞之夜的权利让给你一个人，还是会让我很心疼啊。这是为了保持世界平衡的必要劳动。」

    「你当着儿时玩伴跟她妈妈的面讲这种话之前，都没有一点犹豫的吗？」

    「哈！事到如今有什么好犹豫的。因为这点程度就害羞的话，可没办法搭讪女人。你也稍微习惯一下比较好。」

    接着他就向坐在对面的榎本同学说：

    「唉，小凛。你来当小夏倾诉甜言蜜语的练习对象。」

    「莫名其妙。榎本同学，你不用认真听他讲话。」

    结果榎本同学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好啊。反正我们是命运共同体。」

    「竟然答应了……」

    真的拜托不要嘴上这么说，却为了随时可以迎击而摆出铁爪功的手势好吗……

    这时雅子阿姨端出了现成的派对餐点。

    「来～那么大家也来换上这些衣服吧～」

    「换衣服？」

    她依序拿给我们装在DONKI塑胶袋里的圣诞节服装……这么说来，井上＆横山二人组在校庆上也穿了这样的服装呢。

    然而她兴高采烈地拿过来的服装，我们都没有想要换上的意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要高中生在家庭派对上穿这个难度也太高了……

    我拿到一件驯鹿帽T。

    「来，夏目也快换上吧♪」

    「不，我不太适合这种服装……」

    「别担心。你总是被女生吃得死死的感觉，就跟驯鹿非常像喔♪」

    「吵死了啦换就换！」

    结果就败给激将法答应换上了……

    榎本同学也说「既然小悠都要换了……」，很不甘愿地拿着圣诞老人服装站起身来。

    「榎本同学，这样好吗？」

    「因为妈妈一旦变成这样就会很烦……」

    正当榎本同学要出去换衣服时，雅子阿姨也在她身后想跟着一起去。

    「我也来换～！」

    榎本同学立刻抓住她的头。

    「不、准、换。」

    「咦～但是但是～……」

    「我不想在这个年纪还看妈妈穿圣诞老人装。」

    「噗～！」

    嗯──我很能理解榎本同学的心情。

    要是看到咲姐打算换上这种衣服，我应该也会尽全力阻止她。但我倒是很想看日葵换上圣诞老人装就是了。

    结果雅子阿姨只戴上了圣诞帽。

    真木岛一副已经完全习惯的样子，跟我一样穿上驯鹿帽T。接着就毫无迟疑地拿起筷子夹餐点来吃。

    「那就赶紧来吃饭吧。」

    「明明是别人家的餐桌，真亏你能这么不客气耶。」

    「啊哈哈。毕竟我从小就常来打扰啊。来啦，小夏也吃吧。这家烤牛肉超好吃的喔。」

    「呃，那我也开动了。」

    精肉店「肉铺太田」的自制烤牛肉。

    这是用我们当地产的和牛做成的极品烤牛肉。烤到全熟的牛肉肉质柔嫩到外观完全无法想像，不分男女老少都能享用。

    而且香料用得相当绝妙，就算不沾酱也没关系。不，不如说不沾酱说不定还比较美味。

    除此之外，桌上还摆了很多派对餐点。于是我跟真木岛一起一口接着一口，填饱青春期男生的胃。

    这么说来，今天打工时都没时间吃东西，肚子真的很饿。看着我们猛吃的样子，雅子阿姨感觉很开心地笑着说：

    「今天没什么时间，只能端出买回来的料理真是抱歉喔～」

    「不会。这非常好吃。」

    「啊，这个炸鸡也很好吃喔。是在中华料理店买的。」

    「劳烦你准备这么多道菜真是不好意思。」

    「反正是为了将来的女婿呀，别放在心上♪」

    「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听到这种玩笑话，或许也觉得有点寂寞呢。」

    「…………」

    「回应一下好吗？呃，不要无视啊！」

    这时榎本同学回来了。

    她一身正统派的裙装款式，同时也戴着跟雅子阿姨一样的帽子。

    「竟然已经开始吃了……」

    「啊，榎本同学。你穿圣诞老人装很好看呢。」

    呀啊！

    才说完就顺势接下一记朝着鼻子而来的上钩拳。我正准备要吃的炸鸡也跟着掉到桌上。

    「呀啊啊！为什么打我！」

    榎本同学气噗噗地叱责我：

    「有女朋友的男生不可以随便夸奖其他女生。」

    「不，刚才那只是极为正常的感想而已吧？」

    真木岛窃笑不已。

    「小凛，你怎么变得一点也不从容啊？话说到底，你不想被他称赞的话，不要换上这套衣服不就好了？我看你其实很想被他称赞吧？」

    「……小慎。要不要我把冰箱里的鲜奶油全都塞进你嘴里呢？」

    「住手。我开玩笑的。你真的也太缺乏从容了吧……」

    雅子阿姨双眼发亮地说着「两个儿时玩伴为了夏目而爆发争执……这就是青春啊！」之类的话。我想并不是那样……

    「啊，来看个电影吧。大家想看什么？」

    雅子阿姨打开电视选了Netflix。

    「我都可以……」

    「我也都可以。」

    「我也是随便耶。」

    「你们几个孩子，怎么全都一点也不像高中生啊。」

    雅子阿姨打开她喜欢看的恋爱实境节目。就是那个一群男女赌上心仪的对象而针锋相对的那种类型。

    说真的，是我不太喜欢的节目。

    「这我有点……」

    「我也觉得不太好。」

    「我也没有很想看耶。」

    「讨厌！你们怎么全都是现代小孩啦！」

    结果我们决定看圣诞节必看的《小鬼当家》。

    「这部就算已经知道结局还是会笑出来呢。」

    「就是说啊。我懂。」

    喂，真木岛，你不要配合电影剧情做出准备被吓到的反应啦……

    在那之后，我们悠哉地享受了电影时光。顺带一提，榎本同学看得最认真。好可爱。

    在这当中，日葵用LINE传来「明天约下午一点好吗？」，于是我也回复「好」……啊，因为看电视笑得太开心，选字不小心变成「豪」……算了，她也看得懂吧。

    （……这样啊。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已经在跟日葵共度圣诞节了啊。）

    约会计划很完美。

    首先中午左右碰面之后先去看电影。就看日葵之前说想看的爱情片。

    那家伙是看完电影会想尽情讨论感想的类型，所以我也事先调查好了附近哪里有气氛不错的咖啡厅。

    在那之后就到镇上的飞镖游乐场之类的地方消磨时间。我有三个左右的候补选项，到时候再看心情决定吧。去山上的观景台眺望渐渐入夜的城镇感觉或许也不错。

    最后回到我家办圣诞派对。

    虽然只是简单的派对，但日葵应该会觉得高兴才是。然后再一起吃要送给她的圣诞蛋糕，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当然也不会忘了要送日葵回家。

    怎么样，这个约会计划很完美吧。

    直到三年前满脑子都只有花的我，也变得能够像这样安排出跟可爱女朋友共度的理想约会计划了。就算跟那个时候的我这么说，应该也不会相信吧。人生真的处处是惊喜啊。

    呵呵呵……当我遥想着明天的约会，坐在旁边的真木岛一副退避三舍的感觉。

    「……小夏。你的表情感觉很恶心耶。」

    「……小悠。在关灯看电影的时候这实在有点……」

    太过分了吧？

    很可惜的是在这个场合也只能服从多数。我坦率地收敛表情。偏偏就在这时候，电影播到小偷被从窗户丢出去的地方，结果又笑了出来。

    感觉大概就像这样度过了两个小时左右。

    雅子阿姨这时忽然按着额头沉吟：

    「好痛好痛……」

    「怎么了吗？」

    我想说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有点担心。

    不过雅子阿姨苦笑着说声「没什么啦，别担心」。

    「对不起喔。我好像有点太累了。可以先去休息吗？」

    「啊，好的。当然没问题。这里就请交给我们收拾吧。」

    随着圣诞派对的主办人离场，我们也就自然而然地散会。

    真木岛马上就回家去了。

    「那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你们亲密吧。」

    「呃，你也来帮忙一下啊。」

    「啊哈哈。我还得回去做寒假作业呢。这次就把我当成客人，放我一马吧。」

    「算了，是没差啦……」

    我跟榎本同学一起动作俐落地收拾完毕。在这一个月左右的打工期间，已经习惯处理这些事情了。

    我将桌上整理得干干净净，榎本同学则是将碗盘都洗好了。

    「圣诞老人装配上围裙，总觉得很诡异呢。」

    「看到驯鹿在端盘子也很奇怪啊。」

    「店长说得对，我真的被吃得死死的……」

    「呵呵！」

    嗯──

    总觉得因为打工的关系而变得太亲近，有点可怕……换作是日葵……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境吧。那家伙基本上也不太会做家事。

    「是说店长真的没问题吗？」

    「她最近是有点在咳嗽……但应该没事吧？毕竟那个人感觉只有健康这点可取。」

    「之前好像也听你说过这句话呢……」

    毕竟对榎本同学她们来说，明天才是最忙的时候。

    撑过去之后，店长应该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嗯。都已经弄好了喔。」

    客厅都收拾干净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当我心想真的该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有件事还没说出口。

    「那个，榎本同学。」

    「怎么了吗？」

    「我透过这次打工的经验，感觉好像又掌握到了什么。这些全都是多亏了榎本同学。」

    「…………」

    榎本同学微微歪过头，直直注视着我。

    「我会成为一个厉害的创作者。该说是让榎本同学觉得有协助我的价值吗……总之，我会成为那样的创作者，并努力让自己总有一天可以报答你。」

    ……总觉得愈说愈难为情，害我一口气就把话说完了。

    不过想说的话全都说出口了。

    我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要送给日葵的蛋糕。然后连忙到玄关穿上鞋子。

    「那、那我也要回家了。」

    「啊，小悠……」

    忽然被她叫住，我也回过了头。

    榎本同学感觉有些迟疑……但还是露出一抹微笑。

    「明天跟小葵的约会要加油喔。」

    我点了点头。

    「嗯。」

    当我走出店外，迎面而来的是澈底变冷的冬天气息。

    明天就是跟日葵交往后的第一个圣诞节了。

    ♡　♡　♡

    一夜过去，来到平安夜的早晨。

    我跟平常一样，随着手机闹钟响起而醒来。

    待在床上茫然地仰望天花板时，脑海中浮现昨天小悠对我说的话。

    「……会成为厉害的创作者以报答我是吧……」

    我也不是想听他对我讲出这样的话……不过，是没差啦。反正那个人又不是带着恶意这么说的。

    我伸了个懒腰……这时便觉得不太对劲。

    「……咦？妈妈还没起床吗？」

    家里太安静了。

    照理来说，妈妈应该已经到厨房做准备了才对……

    我离开房间并走下楼梯。

    「妈妈。你怎么还在……咦？」

    我顺势朝客厅看了一眼。

    ……只见妈妈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妈、妈妈！」

    「啊～凛音，你起来得真是时候呢……」

    「你怎么了？哇，发烧了……」

    「呵呵呵。昨天我有先吃了药才去睡的说……」

    她的脸好烫。

    妈妈的房间就在一楼，我赶紧把她带到床上去。

    「你得乖乖躺着才行。」

    「但我还要准备开店……」

    「那个我来处理就好。不然你也会把感冒传染给打工的大家。」

    「唔～……」

    我从冰箱拿来退热贴，贴在妈妈的额头上……虽然不记得放多久了，但应该不至于不能用吧？

    我到厨房煮粥的同时，不禁苦恼了起来。

    「怎么办？我知道妈妈最近一直在咳嗽，没想到竟然会感冒……」

    无论如何，我都得自己一个人来做才行。今天主要是贩售预约单的蛋糕，只靠我应该总有办法应对……

    我拿着粥跟感冒药回到妈妈的房间，看了一下夹在她腋下的温度计。

    「……三十八度。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妈妈虚弱地笑着说：

    「凛音，对不起喔。」

    「真是的。既然身体真的不舒服，就跟我说一声啊。」

    「呵呵呵。因为凛音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不小心就错过跟你说的时机……」

    「咦……」

    妈妈无意间说出口的话，让我倒抽了一口气。

    这几个月来……

    不，从四月到现在，我时常在协助「you」的活动。

    虽然社团活动也请假很多次，但问题在于没在蛋糕店帮忙的时间变多了。

    如果这直接变成妈妈的负担的话呢？

    「……该不会是我害的吧？」

    在自己房间做准备时，我不禁这么喃喃自语。

    因为我满脑子都只想着小悠的事……我明明知道长期在店里帮忙的打工阿姨离职，又迟迟找不到兼职人员而快忙不过来……

    这是因为比起店里的事，我更以自己的恋爱为优先的关系吗？

    更何况我都注意到妈妈一直在咳嗽了……

    「……我真的有办法一个人应对吗？」

    至今从来没有过妈妈不在店里的状况。

    我平常确实有在帮忙，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处理所有工作……

    「也没时间犹豫了吧。我得好好加油才行。」

    总之，只要撑过今天就好。

    明天二十五日虽然是圣诞节当天，不过蛋糕的贩售数量会大幅降低。不如说主要的工作甚至会变成是收拾店内装饰。

    如此一来，至少到跨年过后都不会这么忙。

    「上吧──！」

    我来到店里，开始进行开店的准备。

    接着跟早班的打工人员们说明妈妈感冒的事情。并跟她们说准备一些烤点心之后就专注于贩售。

    按照往年的状况，刚开店是最忙的时候。

    在服务为了只在这一天限定贩售的蛋糕而来的客人们的同时，还要将客人事先预约的蛋糕交付出去。过了中午应该就能处理得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在店内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蛋糕店前面已经出现排队人龙。

    在开店的同时，许多客人纷纷进到店内。为了不要搞错订单，我一个个谨慎地应对。

    贩售过程很顺利。

    ……不如说太过顺利了。

    当我发现异状的时候，时间还没过中午。

    「糟糕。蛋糕不够……」

    来客数比往年还要多。不只是事先预约的蛋糕，做来当天贩售用的蛋糕也卖得很快。

    也就是说，店头的展示柜很快就变得空荡荡的。

    圣诞节的时候，蛋糕店的展示柜怎么可以空荡荡的。我连忙对打工人员们做出指示，开始制作当天贩售的蛋糕。

    打工的阿姨担心地对我说：

    「凛音啊，你今天一直忙个不停，还是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我没事的！更重要的是水果的库存量……」

    我打开冰箱，确认水果的库存。

    ……勉强还够吧？

    要是没有水果，也只能跟客人说蛋糕都卖完了……但是妈妈不在的时候，可以做出这种决定吗？

    如果下午来客人潮中断的话……如果圣诞节没有蛋糕的事情传了出去，从而影响到大家对这间店的评价……啊，说穿了，这些水果应该是要拿来做明天蛋糕的分……还是现在打电话问水果店……咦？但今天是他们的店休日……

    我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

    好奇怪。之前圣诞节遇到这些状况都能轻松应对才是。

    我得好好处理才行。之前给妈妈添了这么多负担，我必须努力去做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店里的电话响了。

    「点、点心之家，『猫妖精』您好！」

    这通电话是老主顾，也就是附近的医院打来的。

    听到电话另一头询问的事情，我不禁变得一脸铁青。

    「……要订十个整模蛋糕？」

    他们每年都会为了住院患者举办圣诞派对，而向我们下大笔的订单。

    今年没有接到他们的订单，还想说不知道是怎么了……原来不是改向其他店家订购，而是不小心忘记订蛋糕了。

    「好、好的。蛋糕种类可以依照我们店里的库存状况挑选吗……好。届时会告知各款蛋糕的过敏原成分。那就等您下午三点前来取货……」

    挂掉电话之后，打工阿姨问我：

    「凛音。接下这笔订单没问题吗？」

    「但、但他们是老主顾了，必须做给他们才行……」

    我连忙跑去确认冰箱里的状况。

    「总之后场的冰箱里还有海绵蛋糕，麻烦请先去做好准备。水果的话，这里有的应该勉强够用……啊！」

    正当我要拿草莓来切，并从冰箱里整盒拿出来的瞬间。

    我不小心绊到脚，当场跌倒了。拿在手上的那盒草莓掉到地上，草莓也跟着滚落出来。

    厨房陷入一片寂静。

    「…………」

    怎、怎么办……

    总之先打电话给水果店……咦？刚才不是说今天是他们的店休日？该怎么办……只用剩下的水果去做的话分量会不足……总不可能做出只有鲜奶油的圣诞蛋糕……

    见到我微微颤抖，打工阿姨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凛音。这里由我们来收拾，也会先准备好海绵蛋糕。你去稍微休息一下。」

    「谢、谢谢……」

    我摇摇晃晃地走出厨房。

    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喘口气。冷静下来之后，就会发现刚才的自己有多么慌张。

    「怎么办？虽然顺势接下那笔订单，但真的来得及吗……」

    面对信赖我们店的老主顾……也没办法现在才去取消人家的订单。但是没有材料也无能为力……

    到了下午，店里的打工人员也会减少，这样人手就不够了。如果店里有个能放心交付装饰工作的人就好了……但这种人又不会那么刚好现身……

    「怎么办……怎么办……」

    我到妈妈的房间看了一下，只见她睡得很沉。

    现在只能让她好好休息了……店里就由我……

    但我能做到什么？

    人手不足。

    材料也不够。

    在这样的状态下，我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什么。

    「这种时候，如果姐姐在就好了……」

    差点就脱口说出丧气话，这让我连忙摇了摇头。

    「思考一个不在这里的人也没意义。我得去做现在做得到的事情才行……」

    总之，我试着打电话给小慎。

    ……虽然我早就知道他会怎么回答了。

    『啊？像我这种外行人就算去厨房帮忙，应该也只会造成店里的负担吧？』

    「但、但是，总比都没人帮忙好吧……我现在要去附近的水果店找找水果……」

    『而且我等一下就要去跟女朋友约会了。才没有那个美国时间。』

    「～～～～小慎这个笨蛋！」

    小慎叹了一口气。

    『不如说，你根本找错人帮忙了吧？』

    「咦？」

    『你为什么不先联络小夏？比起我这种人，找他帮忙比较实际吧？』

    「但、但是小悠要跟小葵去约会……」

    『……虽然无法接受因为这样就觉得可以随便使唤我，但总之只是先去拜托看看应该也没差吧？』

    「但是……」

    当我犹豫不决时，小慎轻浮地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在经历那趟东京之旅后脱胎换骨了，但小凛还是没变啊。』

    「什、什么意思……？」

    『真的是个「只会抽下下签的乖孩子」。』

    「……唔！」

    我忍不住挂掉电话。

    手上抓着手机，并大叹了一口气。

    当我累到闭上双眼时，浮现的是一脸认真地做着圣诞蛋糕的小悠。

    重现出枫叶地毯的情境，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蛋糕。

    只为了小葵而做的蛋糕。

    虽然觉得既矫情又耍帅，但还是让我有点羡慕。

    「……不行。我现在是小悠的命运共同体。」

    不可以妨碍到小悠跟小葵。

    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对小悠死心了。

    既然是自己决定的事情，就得自己遵守才行。

    但是……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要忍耐呢……？」

    ……小悠真的很狡猾呢。

    平常总是说我对他很重要，但绝对不会给我最想要的东西。

    小葵也是，明明就说我是朋友却对我说谎。

    一开始还说会支持我的恋情。

    明明就知道我还喜欢小悠。

    她总是自己独享好处，什么都不给我。

    再怎么强悍的人，也不可能只靠回忆活下去。

    ……难道我这辈子都要当只会抽下下签的乖孩子吗？

    「……咦？」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

    糟糕，我睡着了！

    「睡了多久……哇，已经过一小时了！我的天啊，总之水果省着点用，然后价格算便宜一点好了！」

    我慌慌张张地做好准备，并赶紧前往厨房。

    脸色好难看。

    虽然不想在这种状态下出现在打工人员们的面前，但也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了。

    「对不起，我太晚过来了！海绵蛋糕准备好了吗……咦？」

    一打开厨房的门，我顿时愣在原地。

    不知为何，小悠人就在厨房里。

    我瞬间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作梦。

    小悠就跟直到昨天一样穿着我们店里的制服，专注地在装饰蛋糕。

    他手边是用三种颜色的鲜奶油做出来的原创蛋糕。

    层层抹上红色、黄色及橘色，勾勒出漂亮的枫叶地毯。

    接着一脸认真地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妈妈问道：

    「这样可以吗？」

    「…………」

    妈妈试了一下鲜奶油的味道，然后点了点头。

    「不错呢。那就麻烦你做这个了。」

    「谢谢店长！」

    一边将口罩戴回去的妈妈发现我来到厨房。

    「啊，凛音。你睡过头喽。」

    这下子我总算回过神来。

    「妈妈，你还好吗？」

    「还行。我想说感觉好点了就过来看看状况，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遇到问题的时候，不立刻跟我说可不行啊。」

    「对、对不起。因为我看妈妈在休息……」

    比起这个，我转而看向小悠。

    小悠太过自然地站在这里。他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但这果然不是我在作梦……

    「小悠。你怎么会……？」

    「刚才真木岛打电话给我啊。他说店长感冒了，店里又碰上各种问题所以要我过来帮忙。我本来想顺便买个草莓过来，但也不知道能不能由我随便挑。」

    「我不是在说这种事……」

    「啊，那你是在说这个花卉蛋糕吗？我买来试做的食用花还有多，所以就带过来了。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试着问了店长之后，她就叫我做看看……」

    「我不是在说这种事啊！」

    因为我这么大吼的关系，小悠也皱起眉头。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那个对情侣行动特别啰嗦的小葵，不可能容许他约会迟到。

    「你不是要跟小葵去约会吗？」

    「呃，现在不是顾着约会的时候吧。即使是以贩售为主，今天总不可能不忙……」

    小悠感觉太过理所当然地笑着开口：

    「而且榎本同学平常都帮了我这么多，我偶尔也要帮上你的忙才行啊。要不然就不能说是命运共同体了吧。」

    「……唔！」

    总觉得在这个瞬间，我不禁屏息。

    我不认为这句话别有深意。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人。他只是很自然地说「是来帮朋友的忙」而已。

    没错，就跟昨天一样。

    009

    这个人还是只把我当朋友看待，而且也依然喜欢小葵。说不定这句话他也已经用过很多次，只是对我说了用在小葵身上的老话而已，虽然这样一想也让我觉得心情非常复杂……

    但在此时此刻──我就是他在这世界上的「第一」。

    这个事实，让我觉得留在心中那根初恋的刺轻轻地掉落了。

    ◇　◇　◇

    平安夜的上午。

    我在自己家里准备去跟悠宇约会。

    挑了一套可爱的衣服，化了完整的妆，要给悠宇的圣诞礼物也准备好了。我站在房间的镜子前面，摆出漂亮的姿势，并再次确认了今天的自己也是无敌可爱。

    然后下定决心，并狠狠瞪着自己。

    「……一定要好好对悠宇说出口。」

    说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

    要因为莫名坚持己见跟他道歉，并说再让我们三个人作为「you」一起活动吧。

    让榎榎主导也可以。

    我会作为模特儿成为悠宇的助力。

    也必须对榎榎道歉才行。要因为对她说了过分的话道歉，也要因为至今对她撒了很多谎而道歉。

    但是……

    「唔嘎啊～……！好可怕喔～～～～！」

    我独自在床上拍打着手脚。

    然后才惊觉地赶紧起身。照个镜子确认裙子的皱褶……很好，勉强过关。虽然绝对出局了，反正悠宇不会在意这种事。那家伙就是这样的男人。这点也好喜欢。

    「不行。我可不能自乱阵脚……」

    如果榎榎说「那就把恋人的宝座让给我当作惩罚」怎么办？

    脑海中浮现了穿着长裙水手服的榎榎对我喊着「喂，全部交出来喔！」……不不不，这是哪个年代的不良少女老大啦。

    但要是事情真的变成这样呢？

    「不要不要不要！我也是真心喜欢悠宇啊──！我一点也不想交给她──！」

    但是，即使如此……

    「……事情是我搞砸的。也得好好补偿一下才行。」

    我对着镜中的自己表明决心。

    从现在起，就要重新开始了。

    希望悠宇最后还是会选择我。

    没问题。

    只要好好面对，就会得到回报。

    哥哥也说过这正是命运共同体的第一步……好像有说过啦。咦，应该有说过吧？算了。反正那个人大概会这样说吧。

    ……应该没问题吧？

    我心中还留着尖锐的刺。

    在校庆上绽放的那朵不合时节的昙花。

    那样鲜明的画面至今还挥之不去。

    如果比起我，悠宇选择了榎榎……

    「……够了，别想别想！这样一点都不像我喔──！」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很好，约会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我拿起颈饰……嗯嗯？

    手机在响。是电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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