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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警笛声震耳欲聋。

    无人驾驶的「六翼」攻击直升机正在逼近。

    阿拉蒂娅正骑在炮管上，而那俩不自然地飞在空中的八轮机动战车被当做了入侵领空的不明飞行物。

    安娜·施普伦格尔毕竟在学园都市里引发了那么多混乱，学园都市有的是理由要追杀她。

    『你那边的武器不能打掉那个笨蛋科技吗？！』

    「这边是有控制屏幕但根本没写该怎么操作啊！安娜也瘫倒了不回答我！！」

    上条连车长席的靠背一起紧紧抱住双眼无神的娇小的坏女人，大声回应。

    更糟的是，威胁不止一个。

    在他们的上方，比想像中更近的距离，一个巨大的影子穿过。

    超薄屏幕里映出跨坐在炮管上的阿拉蒂娅，她抬头看向上方。

    『这是什么……？对了，姆特·底比斯拿出过白色影子的空中预警机，那么它的原型应该也在天上。』

    「不对！这个是Trans……是运输机！！」

    上条其实也不明白，他只是大声念出了车长席超薄屏幕上标注显示的单词。

    像鲸鱼一样巨大、粗壮的机身明明仍在飞行，其后背的货舱门却猛地打开。无人驾驶的敞篷军用四驱车如同在轨道上滑行，被一个接一个地抛向空中。

    阿拉蒂娅正让二十吨的铁块飞在空中，而她的肉身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外。一旦被砸中，她就会被车子压扁成肉酱！

    「阿拉蒂娅！！」

    『我、知、道！！！！！！』

    借助施加在侧面的惯性力，空中的机动战车猛地拐出S型的轨迹接连避开金属块。没能捕获猎物的军用四驱车在下落到指定的高度后，每台车都开出了三朵降落伞。盘踞在上空的运输机又接着投下了方形的航空集装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燃料还是弹药，但这些都不是有诱导功能的专用空对空兵器，因此追不上他们。

    片刻间，一切彷佛正处于台风眼中的平静。车内的灯光也恢复了正常的LED照明。

    但是还没有结束。

    另一台飞行器从比运输机还要高的地方缓缓与她们交错。

    『又有一个大的影子……？这些莫名其妙的科技不管再来多少个，只要不是为空战设计的，就不可能击落我们。』

    「不对，这个和刚刚的运输机不一样。这是什么啊？总之很危险！！」

    乍一看，那好像是另一台巨大的运输机。但并非如此。

    它的一部分机身滑开，向外伸出了一系列的加特林机枪、榴弹发射器和坦克炮。

    车长席的控制台屏幕上写着奇怪的文字：

    Gunship1 。

    尽管不知道这台飞行器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是下一秒车内的灯光又变成了一片通红。

    这是被瞄准锁定的警报。也就是说下一波攻击会受到引导？！

    「回避啊姐姐全力回避！！！！！！」

    『只用坐在车里看看屏幕就摆架子喊指令很了不起是吧！虽然我会照做！！』

    阿拉蒂娅一边叫喊着回应，一边迫使八轮机动战车左右来回运动。

    毁灭如雨点般落下。不是轰炸，而是一连串的加特林机枪扫射。就像是用铅和火药组成的探照灯。比拇指还大的铅弹以每分钟不知6000还是8000发的速度袭来。为了躲避从上空水平发射的机枪炮弹的弹道，阿拉蒂娅强行挥动「嗜血章鱼」，恰好溜进了附近的一台「六翼」正下方。

    从天而降的机枪炮弹的射线撞上了无人驾驶的攻击直升机。

    如此恐怖的「六翼」瞬间被碾碎、爆炸。

    但是他们逃过了一劫。

    铝和不锈钢的骨架与复合装甲构成的保护伞粉碎四散的同时，阿拉蒂娅大喊道。

    『小心，别咬到舌头了！！』

    「噫！！」

    上条揽过瘫坐在车长席上一动不动的安娜，拼命咬紧牙关。

    屏幕中的阿拉蒂娅双手趴在她骑着的炮管上，换成像骑摩托车时的前倾姿势。紧接着他们猛地向地面靠近。

    上一秒爆炸的无人攻击直升机在刹那间晃了上空炮艇的眼。

    他们一口气越过了之前消失在下方的挂着降落伞的四驱车。紧追不放的加特林贯穿集装箱的同时，曳光弹像鞭炮一样像四面八方炸开。看样子是弹药箱被点燃了。一边发出爆炸声一边拖着降落伞缓缓落下的集装箱相当吓人，看起来就像到处散播死亡的镜面球。

    阿拉蒂娅也显得很紧张，不断细致地向左右两边移动规避。

    眼前的一条大马路正迅速化为现实大小。她大喊道。

    『要来了。三、二、一！』

    落地。

    重达二十吨的「嗜血章鱼」从第六学区大型游乐园一口气飞越第五学区，厚重的轮胎着陆在第七学区的马路上。

    不是从正上方坠落，而是以倾斜角切入路面滑行。

    厚厚的橡胶刮擦和燃烧时发出的高亢声响，听起来就像坏掉的哨子。

    轮胎与地面接触的感觉真是久违。

    「掉下来了！！」

    『别担心。现在是魔女，更何况是女神在负责指引，不可能因为着陆失败而坠毁的。』

    轰隆隆隆咚咚咚砰砰！！！！！！

    从天而降的加特林炮火轻而易举地挖穿了坚硬的柏油路，蛇行着追在他们身后。

    要是为了配合着陆减速的话，就会被炮火追上。炮身上的阿拉蒂娅扭转腰身，把八轮的「嗜血章鱼」推进了小路里。严格来说，这似乎并不是道路，而是共同管道……不，可能是防灾避难所。

    当啷！！

    坡道入口的金属路牌像气球一样炸开，但是炮火也随之戛然而止。来自天上的铅弹连发也打不进地下。

    「好厉害……」

    『你指什么？该不会夸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不明所以的金属块吧？』

    阿拉蒂娅仍跨坐在炮身上，只扭腰转身瞪着上条。

    魔法虽然方便，但是让光鲜亮丽的大姐姐坐在粗大的炮管上公然穿过大马路实在是太过张扬了。虽然她是主动这么做的，但冷静下来一想这简直就像受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警笛声仍未平息。

    敌人仍在警戒。

    从坡道口可以窥见外面的情况。

    在空中盘旋的「六翼」逗留了一会，可能是判断这里的地形太不合适，最终飞走了。似乎雷达的精度在挤满了大大小小建筑物的城市中本就会降低，而对地下空间的扫描则更加困难。

    （可是，不知道再过多久地上的警备员Anti-Skill就会捡到降落的四驱车和集装箱？我们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

    可怖的警笛声终于停下了。

    虽然危机的本源还没有结束，但上条还是条件反射地为这份寂静松了一口气。

    阿拉蒂娅也从舱口钻回车里。

    「更重要的是安娜恢复了吗？要是安娜到了第十五学区还动不了的话，就没办法说明『桥架结社』的秘密在哪里吧。她还在发抖做噩梦吗？」

    「好像比刚才……好一点了。」

    安娜仍然无力地瘫坐在地位最高的车长席上，脑袋歪向一边。不过在她面前轻轻挥手时，她的视线有在跟随手的动作。虽然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但至少还清醒着。

    上条露出面对迷路小孩一样的笑容。

    「安娜别怕——那个奇怪的金斯福德已经不在了。」

    「呜咕？！」

    「看来直接听到名字就受不了了呢。」

    阿拉蒂娅有些傻眼地叹气。

    这根本就是被噩梦吓醒的小孩。

    「都说了没事的！那位姐姐确实很吓人，但她不会追到这里来的。我们已经成功脱身了。」

    「她不在了吗？那个怪物真的不在这里吗？」

    「不在了不在了。」

    「呜、呜呜。呜哇……」

    009

    安娜·施普伦格尔用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上条的衣服，脑袋贴着他来回磨蹭。回想她过去的所作所为，这么老实的模样反倒让人感到奇特。

    上条当麻不禁放空神情。

    「等会。看这样子，难道只要说『做了坏事的话金斯福德就会来哦——』就能更早预防各种问题了吗？」

    「咿咿？！」

    「噗？！不会的不会的！！她不在，一切都不用担心！我们支持的是这边的安娜！！！！！！」

    你干嘛又让她复发啊，虽然我理解你对她心怀怨恨……阿拉蒂娅不耐烦地小声嘟喃（但是带有些许误解）。

    安抚安娜的情绪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而让情绪落回谷底只需一瞬间。

    上条怀着在三途川边堆石子2 的心态照顾着爱哭鬼安娜。

    阿拉蒂娅一脸愕然。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毕竟你看超绝者包括爱丽丝在内都是些任性又不顾周围环境的问题儿童所以应付他们也很麻烦、疼？！……那个，阿拉蒂娅小姐？我并不是指你哦？」

    他们花的时间比想像的要更长。

    狭窄的车内没有窗户，不容易察觉时间的经过。现在应该早就过了中午了。

    不过，阿拉蒂娅的飞行打破了常规。如果这在学园都市的预想之外，那他们就抄了很大一截近路。

    扰乱追兵，让连点成线的情报无法追查到己方的踪迹，再趁这时进一步前进，就能利用这种情况为己方带来优势。

    过了一会。

    「哼唧。」

    安娜擤了擤鼻子。

    尽管双眼含泪，她仍盯着车长席的控制屏幕。

    尽管饱受挫折，她还是抬起头再度前进。

    「走吧。再怎么逃都是在同一座城市里，一直待在这里的话会被金斯福德追上的……」

    「太好了安娜恢复原状了。」

    「我才没哭我一开始就和原来一样！！！！！！」

    八轮机动战车缓缓前进，从地下重新回到地上。

    没有看到捡到挂着降落伞的敞篷四驱车的大人们。

    他们到别处去了吗？还是取下降落伞出乎意料地花时间？想像一下他们被自己的装备缠住轮胎和方向盘动弹不得的画面，还挺有意思的。

    街上……并非空无一人。新年第四天就穿上了校服的学生们应该是被派来整理现场和巡逻的风纪委员Judgement吧。他们都戴着标志性的袖章。除此之外，身穿私服的男生女生也随处可见。这些人站在高处用手机对准街道，可能是想拍摄戒严令下难得一见的空荡荡的学园都市，发到SNS上赚一波热度吧。这等于是他们主动举报自己违反了规定并向四周宣传，希望他们的账号不会因为发布不当消息被封禁。

    把玩着上条座位上像是潜望镜一样的装置的阿拉蒂娅询问。

    「喂，那些大人是警备员Anti-Skill对吧？」

    「怎么了？」

    「刚刚有人一直在看我们。希望没什么大问题，比如他们能通过车牌编号识别这台车负责的区域什么的。」

    这假说令人不安，但无法进行验证。

    即使引起怀疑，但似乎没有人立刻用无线电呼叫坦克和攻击直升机。最好的做法是在他们的怀疑转变为确信之前保持安全驾驶离开。

    沿南北方向延伸的第七学区紧挨着第十五学区。往第七学区的西南方走应该最快。

    那么，他们现在经过的地方是。

    「……这格格不入的欧式风格，这就是大小姐校区『学舍之园』吗？」

    上条看着屏幕自语。

    他们能看到的只有连续不断的高大围墙和铁栅栏。连围墙都散发着上流的气息，大小姐们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时空啊。

    上条看着欧式风格的建筑。

    他一句话没说就逃离了领事馆。因此看到常盘台一带，他就忍不住想起御坂美琴。但是如果拿出他的老人机联系她的话，学园都市第三位肯定会用她的超能力Level 5追踪他到天涯海角。

    这恐怕对御坂美琴来说也不是好事。

    「蠢货，学园都市的寒假放到什么时候？」

    「啊？每所学校都不一样吧……一般是放到八号或者十号左右？啊，大学放多久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寒假都差不多吧，又不是暑假。」

    「那么她们是在搞什么社团活动吗？」

    上条终于听出来安娜是在警戒。

    等距设置的大门，其中一座门前站着数名少女的身影。她们全都穿着常盘台的制服和外套。

    「呃。」

    上条不禁呻吟出声。

    那是风纪委员Judgement白井黑子和几个妹妹们Sisters。这组合很少见，果然是新年新气象。

    而且她们全都盯着这里。

    阿拉蒂娅看着屏幕歪头。

    「不管她们逃走不就行了？」

    「说什么傻话！别小看日本的女初中生。那个白井好像能用空间移动Teleport吧。即使是全速冲刺的赛车也甩不掉她，搞不好她还会突然闯进车里来！！」

    上条如坐针毡。

    他知道白井黑子和妹妹们Sisters都不是坏人，但他不能向她们求助。

    她们都是学园都市的人，这层身份范围太大、太碍事了。

    侦察麦克风传来了外部的声音。

    『那个应该算警备员Anti-Skill的特殊车辆吧？』

    『那又怎么样。不管那是什么车，这条路都是禁止大型车辆驶入的限重区域，我们应该同样警告他们。』

    克隆少女的脖子上带着心形项链，她应该是10032号。

    御坂妹妹沉吟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远方。

    『掺合大人们的麻烦事里太没效率了。相比之下，御坂其实一直更好奇卖高汤的自贩机。御坂全力偏离方向。』

    『站住！你要去哪里？你也是治安负责人，不能擅自离开岗位！！』

    『好啰嗦啊，御坂使出强硬手段，把你抱起来让你闭嘴。』

    『别开玩笑了我已经有独一无二的女神姐姐大人了、呜哇啊啊——同一张脸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我脑子要化掉了呃呃呃呃？？？！！！』

    离开时，上条看到御坂妹妹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难道她发现了？）

    上条虽然怀疑，可也不能去问。

    八轮的「嗜血章鱼」开过「学舍之园」继续前进。感觉离早上被姆特·底比斯袭击还没过去多久，但时间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他们从像人行天桥一样跨过宽敞的干线公路的蓝色路牌底下钻过。

    周围的景色一变。

    抬眼望去，一排排高大的高科技建筑鳞次栉比；一楼的位置则是一家家光鲜亮丽的饰品店，看上去就像是从时尚杂志上直接剪下来的。仅凭一张写着「这里不出售只为了卖出去的商品」的告示牌就令人望而却步。尽管住在学园都市，上条也几乎与这个学区无缘。

    这是走在时尚前沿的街区，但这里却没有人。

    应该说，因为平时来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出格和出风头，所以他们也分得清哪条底线是真的不能跨越的。

    「终于走到这里了，蠢货。」

    安娜·施普伦格尔在车长席上戳着控制台屏幕说道。

    「第十五学区。」

    2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已经黑了。

    机动战车也一动不动地停住了。

    「……又停车吗。」

    「别担心，蠢货。我们又没被人发现。第十五学区本来就是著名的商业街，所以学园都市才这么高度戒备。」

    安娜·施普伦格尔坐在车长席上晃悠着小脚丫，通过屏幕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她的心情似乎已经从之前的恐慌中恢复了不少。

    「看起来用的不是寻常的警备，应该是在用地面无人机巡逻吧。它们沿着地图软体上规定的路线跑完之后就会去其他地方了。」

    一队军用车缓缓地通过主干道，而他们停在旁边的一条小路上。

    「嗜血章鱼」也配有无人机。无人机真好用，上条感动地想。最棒的一点就是安全。可以躲在暗处的同时从空中看穿一切，就像电子游戏的小地图一样。有了无人机，他们就不必战战兢兢地从建筑物的角落里钻出，结果迎面撞上敌人然后刺耳的警笛声响起。当然，敌人也可能用同样的技术从空中发现他们。如果无线电信号源被追踪到也很危险。

    现在车里只有上条和安娜两人。

    阿拉蒂娅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跑去了车子外面。深爱森林与自然的魔女们的女神如果不定期呼吸外面的空气就喘不过气来。上条转动似乎是潜望镜的位于车顶的摄像头，屏幕就映出了衣着单薄的大姐姐在街道上举起双臂伸展身体的画面。

    上条觉得，她这样随意走到外面真的不会被别人发现吗？他担心得不得了。

    阿拉蒂娅背对摄像头，双手举过头顶，大大地伸展身体，然后上半身动作丝滑地向左右摇摆。

    她好像在说些什么。

    『A，e，i，u，e，o，a，o……』

    她在做发声练习吗？可能对咏唱咒文是必须的吧。

    摄像头的画面就不说了，难道阿拉蒂娅也没想到麦克风会捕捉到声音吗？她太没有防备心了，以至于明明不是在看情趣场面，上条的心情却像在偷窥女神出浴一样。

    「……不，这还是太淫秽了。穿成那样跑到光天化日之下又是扭腰又是压背的，这个身娇体柔的香蕉大姐姐真是可恶。」

    「蠢货，你在看什么？」

    娇小的安娜插嘴道。她的声音没有平时的鄙夷，而是有些恼怒，令少年后脊发凉，慌忙把眼睛从潜望镜上移开。

    （是阿拉蒂娅穿成那样跑出去的，又不是我干了什么坏事！！）

    他一下慌了手脚。

    「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刚刚在观察外面的情况但是一片黑还有戒严令所以啥也没看见真是浪费时j——」

    「嘴巴动得真快。你听说过乘员录音吗？这个系统会被人声激活，记录车里的所有对话。」

    「不要啊我什么都会做的放过我吧安娜！！刚刚的话要是被阿拉蒂娅听到的话我会被她动真格地捅穿肚子杀掉的！！！！！！」

    「那就把你藏的东西交出来。」

    娇小的安娜露出坏女人的坏笑伸出小手。

    「之前在折扣店采购的时候，你瞒着那个热爱天然食品的魔女偷偷买了零食对吧？那种全是化学调味剂的零食。那家店是客人付款后自己装袋的，所以你可以偷偷把不想被阿拉蒂娅发现的东西从袋子里分出来。比如说藏到当时一起买的上衣的口袋里？」

    「呜、」

    「满脑子食欲和性欲的高中生想的也就这些玩意了。你们手上攥着零花钱的时候，肯定不会只吃正餐。我可是什么都知道的，想让我闭嘴的话就用零食堵上吧。不给糖就捣蛋☆」

    放弃抵抗的上条翻出新买的上衣口袋里的东西。安娜舔了舔舌头，开始翻找起来。

    她虽然嘲讽上条，但她也是不吃零食就活不下去的那类人。

    「这是什么？好薄好脆，是炸火腿吗？」

    「与其在那逻辑推理不如先吃吃看，然后你就会震惊地发现这玩意炸的是鱼肉。别小看了日本的零食技术水平啊安娜。」

    「呜呼呼……原来如此，这个不错。嘻嘻，是让人堕落的廉价的味道。」

    只有在这种时候，安娜才如此坦诚。她两手抓着包装袋，小口小口地咬着从开口处露出的油炸食品。

    除此之外，还有不含果汁的神奇软糖和不含砂糖的超甜巧克力。全都是崇尚环保无公害的阿拉蒂娅大姐姐会化身老母亲大发雷霆的东西。

    上条也拿起一个叫做「卷心菜小子」但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哪里有卷心菜的圆形小零食放进嘴里。

    「安娜，等事情结束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结束之后……？」

    安娜发出愕然的声音，她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

    沉默了一会之后。

    「我会去找一位『王』。」

    「王？国王？」

    「没错，蠢货。」

    安娜·施普伦格尔轻轻点头。

    她吃了一个还不够，又拿起漩涡模样的大棒棒糖。

    「……能够束缚我这坏习性的『王』。虽然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我就能与这个世界达成和解。如你所见，我只是活在这世界上都会带来毁灭和破坏。」

    「你要是有自觉的话——」

    「我要是能控制自己，就不用去找一个『王』来解决问题了。」

    安娜轻笑着眯起眼睛。

    这话听起来有些难懂，但好像又没有那么复杂。

    上条总感觉有些别扭。

    「我已经厌倦统治了。」

    坏女人在车长席上抱膝缩成一团。

    她的声音不像是对上条解释，而像是对她的内心倾诉。

    「我厌倦了教导别人了。不管再怎么解释，就算写成所有人都能读懂的信件，最终还是没有人得到正确答案。大家一边提问，一边想要更快、更简单、更捷径的秘法奇迹。……我给他们展示的明明是按部就班的安全路线，但每个人都自己跳过了基础，然后都以惊人的失败告终。」

    安娜·施普伦格尔身上谜团重重。

    魔法结社「蔷薇十字Rosenkreuzer」到底是什么？亚雷斯塔曾经使役的爱华斯原本属于她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她为什么如此害怕名为安娜·金斯福德的神秘女性？

    当然，这些问题就算现在问出来，她也不会回答吧。

    而且肯定还会训斥他不思考就轻易向别人索求答案。

    所以上条只触及了已经明了的核心。

    「要是那种人真的存在就好了。」

    「是啊。」

    蜷缩起来的安娜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轻轻地眯起眼睛笑道。

    「……要是这个『王』真的存在就好了，蠢货。」

    3

    「那么，我也该动身〼了。」

    安娜·金斯福德轻声说道。

    施普伦格尔女士，姆特·底比斯，以及上条当麻。当她询问该用占卜找出谁的行踪时，她那位受伤的学生是这么回答的。

    「前往我该打倒的敌人那里。」

    4

    在利用头顶的无人机确认那些监视大路的车队离开后，上条将阿拉蒂娅叫回了机动战车里。

    「咦？怎么感觉阿拉蒂娅暖和和的？」

    「我建议你也活动一下身体。光靠供暖可没法让你真正温暖起来。」

    他们坐在野性十足的军用车中，安全而缓慢地行驶在夜晚的繁华街上。

    「……喂喂喂，这也太黑了吧。我们可是在第十五学区的中央大街上呀。那片唯恐直视闪耀至极的时尚空间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站在第十五学区这片毒区中的我，按理来说应该每走一步都会受到伤害才对，真是太奇怪了。」

    「真正的戒严令可远远不止这种程度，蠢货。日本果然是个和平的国家。领导者明明已经下达了禁止外出的命令，却还是为那些偷偷溜上街道的人打开了红绿灯。电视、广播甚至连手机和网路这些通讯设施都还能正常工作。」

    「要是这些都停了的话会引发恐慌吧？」

    「我说啊，蠢货，下达戒严令就应该意味着你要做好面对这些情况的心理准备和决断呀，日本人。」

    他们缓慢地行驶在昏暗静谧的街道上。

    「我扭我扭——」

    阿拉蒂娅一边盯着上条老年机的屏幕，一边拉拽着自己的脸颊。她正用双手的指尖上拉嘴角，摆出笑脸的形状。目睹这一幕的上条尴尬不已，他感觉就像是看到一位女高中生觉得电车里没什么人，于是就把自己的手机固定在窗户边上跳起了舞一样。

    安娜摆弄的监控台里传出了夹带大量杂讯的语音。

    『这里是德尔塔3，大家能听到吗？』

    『威士忌。加密系统运作得非常棒，美中不足的就是聊天会有一点延迟。』

    上条歪着头问道。

    「你在干啥？这是警备员Anti-Skill的无线电吗？」

    「这是业余无线电。看样子是一群学生怀疑起借助大型伺服器实现通讯的手机的安全性，便索性搞了一个临时的无线电论坛。虽然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安娜一边驾驶着八轮战车路过一处十米级的移动信号监听天线塔，一边低声说道。

    论坛。之所以采用如此复古的措辞，估计也是出于他们想要远离新潮手机的缘故。

    『这里是探戈。请大家看一下望远镜，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把月亮给遮住了。』

    『查理。这应该并不是常用的轨道，难道是宇宙空间站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要是太空那边真在搞什么动作就有点太吓人了。上条觉得最好还是在扣动某个危险的扳机之前结束这一切。好不容易进入第十五学区，他可不想被某个谜之大招一发带走。

    安娜说道。

    「就是这里。」

    这句话的分量不轻。

    八轮的『嗜血章鱼』到达了某个地方。

    那里有一个庞然大物。

    具体来说，那是一栋重达数万吨的混凝土建筑。

    然而。

    「就是这……？」

    将头伸出舱口的上条下意识地说道。

    他本以为那一定是一处类似秘密军事基地般的地方。然而现实中等待着他们的，却是一个尽管对他来说并不常见，但在这片街区中并不会让人感到奇怪的东西。

    那其实是……

    「呃，复合影城？」

    「就是电影院的集合体啦。只不过它的规模要大得多。」

    那是一栋巨大的高层建筑，通过屏幕来观察的话根本望不到顶，而里面全都是电影院。据说每年的年度流行电影都是通过在这里上映的成绩而被选出，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充满时尚气息的地方。这里同样作为电影导演及演员的首映日亮相活动而出名。

    娇小的安娜·施普伦格尔对他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谁会把压箱底的秘密藏在看上去就很可疑的要塞里面啊？结实的保险箱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如果想要在情报方面获胜，首先肯定要把秘密藏在一处毫不显眼，跟周围的风景融为一体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吗？

    面对瑟瑟发抖的上条，安娜带着坏笑说道。

    「在这座学园都市里，电影可不都是通过让光线穿过胶卷的方式来上映的哟。只要能够确保足够的光纤，甚至都不用在每家电影院里都安装上物理媒体。呵呵，真是可悲。嘻嘻，抛开影像不谈，就单从音频角度上来说，模拟信号可是要比数字信号好的，但是那些可以跑到电影院的客人却根本听不出其中的区b——」

    「哦？听起来好厉害。这句话从一位曾经被变成没手没脚没身体的人形胶卷的混蛋坏女人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说服力呀。」

    娇小的安娜肩膀轻轻抽动了一下。

    尽管自己说的话被阿拉蒂娅唐突地打断，她却忘记了发怒。

    看来每当提到金斯福德，她就会表现得很老实。感觉好像要是跟她说「不好好吃青椒的话金斯福德就会来找你哟」，她也会立即顺从。

    作为学园都市最大的繁华街，第十五学区到处都存在土地不足的情况。就好像一片地方有很多排满便利店的商场，但它们却没有配备停车场一样。所以这座复合影城的工作人员专用停车场应该是被设计在了地下。

    「你说毫不显眼？我们可是把一辆八轮的军用车开进去了呀。」

    「不用担心，蠢货。那辆车只是为了载我们到达魔法资料库，既然我们已经到了那就无所谓了。」

    上条的担心似乎只是杞人忧天。

    虽然这里是工作人员专用的停车场，但是擅自闯入的他们并没有遭到保安的阻拦。因为这里空无一人，就连地下停车场的灯光都没有被点亮。

    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因为新年休假。这里之所以没有人，肯定是因为那个戒严令闹的。从照明和空调没有开启但是格状的卷帘门却没有关上这一怪状来看，当时的情况想必十分混乱。

    「走了，蠢货还有乡下魔女……快、快走啊！」

    手里拿着能够远程操控机动战车的智能眼镜、负责指路的安娜·施普伦格尔不知为何有些战战兢兢。这里不应该是她隐藏秘密的地方吗……？

    「呜呜……」

    娇小的安娜从一旁抓紧了上条。从他的视角来看，安娜位于他的左手边。

    怎么感觉……

    如此骄傲不逊的安娜·施普伦格尔，却因为眼前的黑暗而瑟瑟发抖？就像是一位害怕走夜路的孩子一样。

    「安娜？」

    「吵死了！你不是看到金斯福德了嘛，蠢货。从不好的角度来说，那个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一想到她随时可能会面带笑容地从黑暗当中出现我就……」

    这也想太多了吧——不过这句话对她好像不通用。

    虽然这样的臆想只是基于她的恐惧，但毕竟那个安娜已经把她逼到了「这个地步」，所以她必然超出常规。或许最好还是不要去认为她会像普通人一样开门进来。

    而就在这时……

    「……」

    上条感觉自己的另一边挂上了一份柔软的重量。

    魔女们的女神阿拉蒂娅抓住了他的右臂。

    而安娜的眼角甚至浮出了泪滴。

    「喂！快把蠢货的右手放开让他随时可以采取行动你这个淫荡魅惑的香蕉女要是那个地狱般的金斯福德突然蹦出来咱就玩完了啊！！」

    「吵死了闭嘴吧你这个没朋友的爱哭鬼坏女人。」

    传来了悄然却又尖锐的声音。

    周围似乎回荡着某种只有高等存在才能理解的神秘气压。

    「哇，明明没有电，电梯竟然还能工作？」

    「哎呀哎呀，这、这点小事至于你这么惊讶吗蠢货？这可比劫持在线的军事武器简单多了。呼呼呼，我可以从外面轻松把别人关在里面，或是让电梯下坠哟。」

    ……（难道是想要设法摆脱来自金斯福德的恐惧吗？）安娜·施普伦格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太稳定和亢奋，或许之后有必要跟她好好谈谈？上条总感觉安娜已经从缩起肩膀萎靡不振的状态转而变得越来越想要搞事儿了。虽然「必杀金斯福德攻击」暂且还保留着效力，但要是总是用这一招导致安娜习惯了的话似乎会出大问题。

    阿拉蒂娅则似乎心怀感慨地说着一些话。

    「影院、剧场、舞台……嗯。」

    「？」

    这座巨大的复合影城由若干家电影院如同套盒一般纵向堆叠在一起，但是安娜的目的地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家。她推开了一扇朴实无华的金属门，走进了后台的工作室。

    里面的景象跟上条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很相似。

    具体来说，那里有一台类似电视台或是录音棚里的那种，上面设有100多个滑钮的调音台。正前方有很多台显示器如同保安室里一般规则地摆在一起，以便将每家影院上映的影像共同展示出来。墙角则堆满了好几台比冰箱还要大的工作电脑。

    「这里是中央上映控制室。我相信你已经知道，现在的电影上映时已经不需要放映师用手去摇放映机了，但其实你要是能接受光纤传导的话，那只要把线接到家里不就能直接看了么？」

    「所以，这里就是……？」

    「没错，蠢货。这个设施就是用来从位于别处的中央伺服器里下载电影文件然后传到荧幕上放映的。只不过他们不能让线路过于繁忙，所以为了将延迟缩短在0.2秒以内，他们并行布设了五条以上的大容量线路。也就是说，这里其实是一处连放映员工都不知道的，名为未使用空间的宝库。」

    魔法师们果然都是喜欢说明的吗？安娜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一边往屋里走。她坐在一把比她大上许多的椅子上启动了那些设备，看起来驾轻就熟的样子。

    一如既往讨厌学园都市高科技的阿拉蒂娅为了跟那些轻薄显示器保持距离而靠近了墙边，但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那边摆放着的其实都是作为本体的大型电脑。她是打算将粗心大姐姐的形象发挥到极致吗？

    「又是不明真相的科技。用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揭开世界的秘密……」

    「哎呀。魔法不也是这样的东西吗？」

    意外的是，设备的启动画面跟一般的电脑看起来差不太多。

    但是在启动完成之前，安娜就按下了几个不太常见的组合键打开了别的东西。屏幕上只剩下了鲜红的画面外加白色的英文字元。这或许是专门面向工作人员的，又或许是一种连持有者都不知道的特殊模式。安娜从几个英文选项中选择了其中一个，用键盘输入了某个似乎是指令的东西，开始在这个巨大的存储装置中看不见的领域内搜索起了隐藏的数据。

    突然，画面变得鲜明了起来。

    上面显示出了上条曾经通过老年机浏览过的，R＆C超自然公司的主页。就版本来说可能稍微有点老，但看样子安娜确实准备了一个完整的备份。

    娇小的坏女人在搜索栏内输入了一些既非日语也非英语的语言。这或许也是出于某种模式的改变，但是让身为日本人的上条感到惊讶的是，她竟然能用键盘输入这种如同异世界冒险里面的古文书一样的文字。

    （不过这么一说，从全世界的角度来看，日本的键盘或许更加不可思议？用一个工具就能输入平假名、片假名、汉字、数字、英文，甚至还有符号和表情这么多东西。）

    屏幕显示出了魔法资料库中的某个项目。

    「找到了，就是这个，蠢货……果然再看一遍资料还是会得出一样的结论。」

    低声嘀咕的安娜估计并不打算向上条和阿拉蒂娅多做解释。

    她一边用目光扫视着发出冰冷光芒的屏幕上的文字，一边带着自言自语的语调将自己的知识脱口而出，从而将过去和现在的信息进行比较。

    「『桥架结社』的超绝者……H.T.特里斯墨吉斯忒斯估计来自公元之前，『古老善良的玛利亚』最晚也得在三世纪左右。然而，他们所持有的那些来源于秘密首领的术式，却若隐若现地充斥着Magick的味道……」

    R＆C超自然公司的魔法资料库原本就是将安娜·施普伦格尔拥有的深奥隐秘的智慧和技术输入到电脑中制作出来的。

    她之所以特意去依靠自己的事典，估计就是想要从外界对于「脑海中基本已经明白」的事情得到具体的「确证」。就像是为了编写论文而按照时间顺序去翻读自己过去留下的堆积如山的笔记。

    也就是说那个坏女人的内心其实十分焦虑，以至于她不一个个去确认每件事情就无法消除心中的不安。

    「我说啊，蠢货，首先作为最基本的前提，超绝者是为了『保护他人胜过自己』而存在的，就像是站在那边的阿拉蒂娅一样。」

    「……」

    即便自己被提及，站在墙边挽起双臂的阿拉蒂娅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安娜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但是，每个超绝者想要保护的对象都是不一样的。受到虐待的魔女、冤罪受害者、非特权阶级的人们、心满意足地享受日常生活的一般群众……微妙地有些重叠，但又不完全一致。要是其中一个超绝者想要保护某人，就会伤害到其他超绝者想要保护的人。因此，任何超绝者都不能擅自行动。」

    关于这件事，上条也从博洛尼魅魔口中有所听闻。

    为此，超绝者们便聚集在一起进行商谈。为了不让各自想要守护的人受到伤害，该怎么样进行取舍才能创造出一个能让所有人的救赎对象都确实获救的世界？这就像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谜题，让他们不断地寻求着答案。

    而很有可能破坏这一切的，应该就是特立独行而又喜怒无常的爱丽丝·异典了。

    或许在依然年幼（？）的爱丽丝心中，还并没有形成自己用来决断的「救赎条件」。因此在心血来潮之下她既可能会使用极端的暴力，也可能会救出无辜的市民。

    机械性地拯救。

    情绪性地拯救。

    对于人类来说，究竟哪一方更加普通，更加理所当然？现在的上条依然无法给出解答。

    「于是乎，他们打算创造出某种存在。」

    「？」

    前提出现了些许的偏离。

    这让他感到不适，就好像唱片的指针跳到了别的曲子上一样。

    不知这一切印证了什么。安娜·施普伦格尔缓缓向下拨动滚动条，查看上面显示的诸多公式，将自己脑中的知识加以补强，同时说道。

    「因为他们觉得单凭自己怎么也想不出答案，因为他们觉得无论他们怎么想方设法地去解决这一极为复杂的难题也总会有人会伤害到别人的救赎对象……所以只要能创造出一位能够将他们无法解答的问题解决的人，就能将这个广大的世界全部拯救。」

    「你在……说什么？」

    上条惊讶地低语道。

    直接把问题往外一推。

    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要是不赶紧着手解决的话他们所关心的人就会相继死去。在明白这一点的前提下，他们最后的选择竟然是放掉世界的救生索，将其交付给一个陌生人……？

    但是冷静下来一想，「拯救世界的超绝者」这一想法本身就是在肯定特别天才的存在这一基础之上成立的。超绝者跟「魔神」不同，并不期待着民众的信仰。记得好像是H.T.特里斯墨吉斯忒斯这么跟他说的？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想得到下方的理解和共感。少数人做出的决定是绝对的，他们不会对七、八十亿的民众说明「怎么去拯救他们」然后去获得他们的认可。

    所以将这一点进一步深挖就会发现，超绝者也会在自己的团体中构建金字塔结构，并去追寻位于顶端的特别存在。

    他们会认为只要创造出那个人，整个世界就都会获得救赎。

    「回想起来吧蠢货，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们中间若隐若现地充斥着Magick的味道吗？也就是克劳利式的魔法。」

    「克劳利……？」

    当然，这个名字对于上条也并非陌生。

    安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没错，亚雷斯塔通过假设『受精卵在经过了三个月之后，某种被称为灵魂的东西就会寄宿在婴儿的体内』，发明出了某个术式……也就是说只要反过来想，那就是怀孕90天之内是不会有灵魂存在的，那我就可以将自己期望的灵魂诱导进对方的身体内。如此一来就可以将能够自由活动的肉体给予超越了人类范畴的神兽或是精灵之类的灵魂，并将其作为自己的孩子进行『管理』。」

    这真是……

    虽然上条知道人们对于那位魔法师的评价并不好，但他真没想到那个人会做到这个地步。

    「具体来说，就是用某种特定的方法让一个女人怀孕，然后将她放在仪式场的中心，并在其四周适当地设置一些『魔法记号』。比如被诅咒的宝石、特殊的魔剑之类。除此之外一切不必要的影响都要通过净化或是结界相关的术式来彻底清除干净。类似沙漠那种一无所有的地方就是很不错的选择。这样就能从外界只将必要的力量给予腹中的胎儿，其身体的创生以及成长的阶段将由魔法师全程掌控，从而人为地制造出大人们所期望的孩子。」

    「这……虽然你用了各种魔法辞汇加以修饰，但这实际上不就是按照人类的配方将各种黏糊糊的化学药剂一瓶瓶地灌给一位柔弱的孕妇吗！」

    「对呀蠢货，我也没说不一样呀。说到底，亚雷斯塔·克劳利就是一位为了自己的魔法研究不惜在仪式场里用上年纪轻轻的少年和药物的二十世纪魔王，同时也是全世界最大的恶人。你觉得这样一个不分善恶只为了自己的喜好任何东西都能去利用的魔法师，会因为对方是孕妇或者是婴儿之类就会网开一面吗？」

    「……」

    「只要触犯禁忌，就能获得超越了人类智慧的神兽或者精灵。既然如此，那家伙肯定会去做的呀。那个『人类』可是在极东之地建立了一座改名叫学园都市的寺院，从最年轻的一年级小学生开始利用药物和电极来施行能力开发，制造了超过两万名克隆人又将她们不断杀害呀。」

    或许是注意到了上条的脸色，安娜·施普伦格尔在说完这段话后耸了耸肩。

    「术式的逻辑本身已经组建完成，至少这一点的确是事实。但是蠢货，你应该也知道亚雷斯塔在面对家人的时候显露出来的感性一面。表面的行动并不能完全说明那家伙的一切，这也正是那个『人类』的麻烦之处。」

    上条回想起了英国那时候亚雷斯塔抱着身为婴儿的莉莉丝哭喊着的一幕，以及那家伙孤身一人挑起布莱斯路之战的原因。

    从很小的时候起，亚雷斯塔就受到了那些自诩正义人士蛮不讲理的迫害。因此那家伙比任何人都渴望家人的爱，但同时又能毫无违和地开展冰冷的试验和研究，是个极为复杂的人物。

    或许正因如此，那家伙才会被大多数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充满刺激，只求平稳的人们视作不稳定且无法理解的「世界起爆剂」而厌恶至极。

    「但……」

    为什么这时候会蹦出亚雷斯塔·克劳利的术式呢？

    这跟充满谜团的「桥架结社」的超绝者们有什么关联？

    面对诧异的上条，阿拉蒂娅说道。

    「实际上，我们采用的是孕妇之外的方法……」

    「那又怎样？你们不还是摆弄了玻璃容器中正在卵裂的受精卵吗？即便在原版的克劳利术式中，作为母体的也只是一位普通人，并没有因为生下了一位特别的孩子，身体就被重塑成了一位能够施展奇迹的圣母。」

    嘭嘭，娇小的坏女人带着嘲讽的感觉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安娜闭起一只眼睛说道。

    「克劳利将维系灵魂力量的流态或者说方向称为『业』。而这个『业』当中并不存在善恶或是高尚低俗之类的价值观。」

    「所以……？」

    上条下意识地看向墙边的阿拉蒂娅。

    安娜嗤笑着继续说道。

    「超绝者们都是一帮即便与拥有强大力量的秘密首领有所联系也因为没能找到完美的救赎方法而驻足不前的家伙。虽然我之前说像沙漠一样一无所有的地方是最适合的，但他们的选择是用不完美的善包围无菌的容器，借此来获得完美的正义。圣人也好『魔神』也罢，甚至是大恶魔也一样。不管形式如何，完美形式的善并不能作为吸引异质存在的『业』来发挥作用。超绝者们假定不完美且不完整的自己，正是能作为引导救世主降世的磁石，或是唯一的扳机之类的存在。呼呼，他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是吗？」

    「……」

    「但是从结果来说，他们的罪业是相同的。他们抹杀了一个现存的生命或是人生，来将某个非人的存在创造至这个物理世界中。这其实就是一种改变了形式的，通过献祭活人来获得神秘力量的交换仪式罢了。」

    做到这个地步，「桥架结社」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不，应该说他们究竟想要创造谁？

    后补人选只有一个。

    「爱丽丝——」

    「并不是爱丽丝·异典哦……」

    支配着夜晚与月亮的魔女们的女神阿拉蒂娅打断了上条的猜测。

    她背靠在墙边的器材上，将视线轻轻偏离了少年。

    话说回来，阿拉蒂娅跟非常规且身为背叛者的安娜不同，是一位根正苗红的超绝者，所以她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自己的计画。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想要摧毁其计画的安娜·施普伦格尔，对爱丽丝产生了干涉。这就是为什么爱丽丝会莫名开始将上条称作「老师」并仰慕着他。但是，如果超绝者计画的核心真的是爱丽丝的话，安娜明明还有其他的选择。

    比如说直接伤害爱丽丝让她退场。

    就算不能杀掉她，也可以通过往其体内注入毒或药之类的术式让其丧失行动力。

    毕竟像她这样的坏女人即便面对无法正面击败的对手，也一定有很多阴招损招可以利用。

    上条从之前就觉得，安娜更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鹤立鸡群的爱丽丝·异典确实在「桥架结社」当中也算是相当异常的存在，如果她在针对上条的决策当中提出反对意见的话，就会对于结社整体的计画产生相当大的阻碍。

    但是这样做就一定能破坏这个计画吗？

    拯救全世界的计画。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好是坏，但是身为拥有超强力量的爱丽丝的控制器（？），上条要是在听到超绝者们的计画之后回答「原来如此，既然不会让任何人困扰，那就尽力去干吧」的话，安娜打算怎么做呢？

    也就是说。

    爱丽丝·异典确实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但她并不是计画的核心。

    那么究竟是谁？

    能够将「那个」爱丽丝推到一边的怪物究竟是谁？

    「蠢货，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那个名字从一开始就摆在所有人的眼前。」

    安娜带着短促而又坚实的腔调说道。

    「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想要阻止他们的计画。」

    「？」

    安娜并没有回答，而是开始从调音台中拷取数据。但她并没有寻找某个特定的埠然后插入U盘，而是拿出了一个类似便利店广告上那种加热式香烟的铝制装置放在了调音台上。那个东西似乎并不是接收无线区域网的电波，而是读取电脑在发送接收电子信号时必然会产生的微弱磁场并将其强行保存下来，因此在复制数据的时候安娜并不需要考虑密码或是安保之类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她想要的数据不会占据太大的容量，也或许是拷取设备的性能确实够强，在看到LED灯闪烁了几次之后，安娜就将设备取了下来。

    「作为对接窗口的果然是充满统筹者风范的H.T.特利斯墨吉斯忒斯吗？总之，只要有这个就可以跟超绝者集团『桥架结社』直接进行谈判了。关键在于既然我们已经明白了他们仪式的细节，那么只要将那些堆积如山的成功条件中的一点破坏掉就会产生巨大的多米诺效应，导致整个计画崩盘。另外，那帮家伙的『炸弹』还并不只这一个。」

    「？」

    摆弄着金属设备的安娜似乎并不想做出进一步解释。她关掉了完成工作的大型电脑屏幕。

    但是在黑屏之前，上条看到了一段文字。

    在一个很有特点的「十字架」象征旁边，他看到了超绝者们全员认可的某人的名字。

    救世主的名字是。

    ……Ch，s……。——ut……。

    「克里斯……？」

    5

    与此同时，超绝者姆特·底比斯低声嘀咕着。

    她的目光前方，是残留在冰冷路面之上的极为特殊的轮胎痕迹。

    只不过她是在很远的距离之外观察到的。

    「找到你们了。」

    译注：

    1 Gunship：即「炮艇」

    2 在三途川边堆石子：日本典故，形容不断重复徒劳的努力。

    3 德尔塔（Delta），北约音标字母，通过截头表音表示对应字母D。下文的威士忌（Whiskey）、探戈（Tango）、查理（Charlie）同理。

    6

    轰隆隆……！！！

    震动从下方突如其来。上条当场失去平衡摔在地上，随后听到了金属被弹飞的声音。抗震的零件被拉断，墙壁上比冰箱还大的大型电脑接连倒下。

    「哈。」

    阿拉蒂娅先是抓住安娜娇小的手并将她抱起，从倒下的器材里保护着她。

    随后，

    「真要人操心啊。」

    叮！！一道尖锐声音响起。

    阿拉蒂娅用裸足在地上画着，便以她为中心放出了圆形的冲击波。几百千克甚至更重的专用电脑全部被打进墙里变得稀烂。

    「……我不顾娇小的坏女人的罪业，完成了帮助她的善行。那么作为魔女，我就收走这三倍的利益了，世界。」

    从最大一吨以上的器材堆里得救，上条哑口无言，

    「谢，谢谢——」

    「哼，魔女们的女神救你是当然的。」

    阿拉蒂娅用空着的手轻轻拨开碰到肩膀的银发，打断了他。

    她将紧抱在丰满的胸口前的安娜的脸稍微松开后说道，

    「现在可不是扭扭捏捏的时候，现在的重点不是震动本身而是震动的原因。十五万吨的钢筋混凝土摇晃得这么厉害，绝不可能是一般的交通事故。」

    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