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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话 那仿佛是离群孤狼的嘶鸣)

    1

    为什么没想到?Pan说道。

    就算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香屋皱着眉头回答:

    “我怎么知道还能用检索来调换终端啊。”

    也不能算不知道。况且香屋明白“例外消去”对PORT来说也是要害,已经提前联络过Pan。Nickel背叛的可能性有多大?或者,有没有可能强行夺走Nickel的能力?开战前香屋就报告说,最好为这些情况做好准备。香屋目前的知识也没法想到更详细的内容,其他就是PORT自己的责任了。既然烟雾镜是一流的检索士,真想和她说你自己小心点。

    但香屋不敢和PORT的会长抱怨,于是改变话题。

    “你还打算继续杀吗?”

    开战后二十分钟,战况大体变得胶着。

    在酒店里的战斗中,PORT一方红超人被击败,Nickel的终端被抢走,劣势不小,但从整体上来看PORT占优势。因为“其他大群人”的性能差太多了。PORT的部队深入伊甸,瞬间碾压。伊甸方的死者好像已经接近20人。

    对此,平稳之国重复着同一份广播。

    内容是他们为逃进平稳领土的人提供安全保障,但效果甚微。PORT的部队占据伊甸北侧,切断了通往平稳的路线。前往平稳要横穿PORT的占领地区,这简直是做梦,没人敢尝试吧。

    Pan的回答听不出感情:

    “要是不想死,向我们投降不就好了?想死的人我可救不了。”

    “救得了吧。有什么救不了。”

    “咦?”

    “没事。”

    就算对方拼命战斗,但既然战斗力相差悬殊,那么就算不杀人也可以大获全胜。这只是战争,无论怎么表达,都是PORT在杀伊甸的人。做事也分手段。

    但谈论这些没有意义。要是更平常的情况,想怎么争论都随香屋喜欢,但现在有其他更优先的事。眼下,钟表的指针每动一步都有人丧命,他不能无视效率。

    “总之,尤里最优先的目标是Nickel,这点已经很明显了。而他已经成功,伊甸就有了耍赖一样有效的手段。”

    “尤里的能力。”

    “嗯。”

    可怕的是,其详细内容连PORT都不清楚。

    总之是洗脑一类的能力,而且效果很强,影响范围也不小。

    “如果是你,会怎么用?”

    “和我没关系。如果是尤里,肯定要用来煽动PORT的市民。”

    煽动PORT里不参与战斗的众多市民,给他们洗脑,在PORT内部引起内乱。准备已经做好了。开战前伊甸用广播讲的“筛选”和“栽培”就是这个目的。

    现在,如果用尤里的洗脑能力让市民蜂起,在周围不知情的人眼里,恐怕会觉得他们带着真正的怒火——这挥舞的旗帜也太正当了,简直让人为他们心急。只要先让一部分被洗脑的人站出来,高喊着正义拼命挑起内乱,说不定没被洗脑的人也会跟着一起闹事。人们可能陶醉于正义,朝错误的路前进。正义和怒火容易传播,那么洗脑生效范围外的人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呢?这次总可以问。如果是你会怎么做了吧?”

    Pan说道,语气竟显得愉快。

    如果香屋站在与那个尤里对抗的PORT一方。

    “投降。如果做不到,就让市民逃进平稳。”

    把有可能给敌人帮忙的同伴全都从战场上推开。他真的会那么做。

    但Pan似乎不这么想。

    “你认真回答。”

    “我是说真的。那就是我所想到的最优解。”

    “暴动的确麻烦,但并不可怕。那群人几乎没有点数。”

    “要到循环了,和能力没关系。”

    “循环?”

    从宣战开始,香屋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尤里在循环前一小时这种极端的时间开战。但现在感觉明白了。

    “从规则上来说,PORT不是单独一个公会。圆桌的九个人各有自己的部队,是九个公会。”

    “没错,所以呢?”

    “那么尤里的胜利条件,就是在新的循环到来时,PORT的主力都不在自己的领土上。”

    循环开始的第一天被称为安息日。一切交战状态将解除,也不能宣战。到那时,就算在身在PORT,如果不在自己的领土就用不了能力。

    呵,终端另一头的Pan笑了。

    “原来如此。只要用不了能力,普通人靠人数的暴力就能杀了他们。”

    “嗯。接下来尤里会煽动市民,被洗脑后停不下来的市民会死很多人,被PORT杀死,然后在充满怒火的状态下迎来循环。而新的循环开始时,站在眼前的便是失去能力的你们。”

    石头总会扔吧。棒子总会抡吧。抢走终端,看情况把人杀掉总能做到吧。这样PORT就毁了。

    而面对他们的暴动,周围的组织没法插手。因为事情发生在安息日,无论平稳之国还是世界和平创造部,都只能看着干瞪眼。如果这个循环以尤里理想中的状态结束,到下个循环开头时他已经自动赢了。

    “谢谢。就是说我严令圆桌的人不准离开自己部队的领土就行吧。”

    “那也是一步死棋。”

    “为什么?”

    “PORT这个组织本来的战斗方式不是这样的。”

    PORT极力保持圆桌——各部队会长力量的均等,没有特别突出的玩家,但能通过组合不同能力来有效提高战斗力。这样运用点数是正确的。如果说最强的个人玩家是月生,最强的组织便是PORT。但。

    “PORT害怕分散。一旦各部队被分割,就只是几个中坚公会而已,靠伊甸可以打赢。”

    因为现在,伊甸是“最强的中坚”。

    一旦PORT舍弃自己作为豪强的强项,便会立刻跌落到连伊甸都不如的位置。

    “只剩下四十分钟了啊,你觉得伊甸能干多少事情?”

    “不知道,一两支部队应该能解决吧?”

    “就算那样,也剩下超过半数。”

    “不。只要一两支部队,尤里的势力就能超过半数。”

    “什么意思?”

    “圆桌有九个人,过半是五个。只要尤里派达到五个人,就能靠圆桌的决定让PORT向伊甸投降。”

    “交战期间会长的决定不容违抗。”

    “安息日不算交战期间吧。”

    “是啊,规则上不算。”

    “两个新人——醉京和马渊肯定是尤里派。红超人死了,补充上来的人员要是和尤里有关系,那就是三票。”

    “意思是他再击败两个人让圆桌换人,就能有五票?”

    “不只这些,Nickel怎么算?”

    “已经确认到Nickel投降伊甸了,恐怕要被圆桌除名。”

    “那这就有四票。还差一票。银缘先生呢?”

    “在我们支配下。”

    “这说法真难听。”

    “拐弯抹角地掩饰也没用吧?那个人正在和烟雾镜交涉,投票肯定是选我。”

    “哦。就算这样尤里还是已经有四票了,只要再击败一个人就行。”

    实际上,连香屋也不确定尤里想干什么,总之要找理由让PORT的市民们逃进平稳。不过,他也不是完全胡扯。

    只有开头是决战。只要尤里赢了,之后他就可以随心所欲。不断驱使市民,分割敌人的战斗力,用最小限度的劳力攻陷必要的位置,最后靠议会分出胜负。这做法符合香屋认识中的尤里形象。

    短暂的沉默后,Pan开口说:

    “要是改变圆桌的规则,这条路就走不通了。只要由我们来选新加入圆桌的议员,投票数那个逻辑就没法成立。”

    “能做到吗?”

    “现在组织圆桌讨论,把规则改了就行。圆桌还没被尤里影响。”

    在交战期间,而且是离循环结束还有四十分钟的这个时间,PORT有余力调整内政吗?

    大概是好胜吧,Pan加快语速说:

    “况且在这种情况,还想规规矩矩地运营组织才蠢呢。不用管那么多,我要按自己喜欢的来。”

    那可难办了。要死很多人。

    “你就承认吧,至今的战斗是尤里赢了。”

    不是吗?再怎么掩饰也没用。

    况且,圆桌已经有两个人被击败,而且是两个主力。从开战前银缘——Ido就站在尤里那边,圆桌剩下的成员里很可能还有两个支持尤里的人。此外对于伊甸方核心——尤里的能力,PORT也失去了能化解的手牌。继续打下去,局势明显对伊甸有利。事到如今就算强行推进自己的政策,也没法改变情况。

    “如果是我绝对要投降,因为明显可以减少损害。如果不喜欢投降,就让会添乱的市民全都逃进平稳,只剩下主力直接去干掉尤里。其他的做法都和自残差不多。”

    在香屋看来,无论PORT赢还是伊甸赢都无所谓。非要说的话自己和Pan有交易,PORT赢能更高兴,只是不知道Pan会不会兑现口头的承诺,但香屋还是不会背叛她。

    因为香屋从她那儿听到了Kido的现状。

    Kido的脑袋被打飞,靠“黑暗之心”那个能力勉强活着。现在再找脑袋被打飞也能治好的能力不现实。据香屋所知,拥有最强恢复能力的是Toma,可她从架见崎消失了。

    那么应对的办法只剩两个。一个是等“黑暗之心”的效果结束后,用Pan的能力把Kido复活。另一个是让“黑暗之心”的效果持续到循环结束。

    现在他们选的是后者。烟雾镜名叫“再宴”的能力可以延长其他人能力的持续时间。反复使用“再宴”,让Kido靠“黑暗之心”活到下个八月一号,就可以靠循环的效果完全恢复。而PORT手握决定权,于是牵住了银缘的脖子,而且能阻止香屋背叛。

    “如果要讨论派PORT的精锐去打尤里,我也会帮忙。只要让擅长远距离攻击的BJ和专门负责辅助的烟雾镜配合,以他们为中心制定战术,就有可能威胁到尤里。但必须先让PORT的市民逃进平稳。”

    首先要削弱尤里洗脑能力的价值。在内部一直抱着火药桶,进攻时也放不开手脚。

    Pan沉默了很久,然后问出一个问题,在香屋看来显得唐突:

    “月生和尤里,你觉得谁更优秀。”

    这算什么意思。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

    “别磨蹭快回答。”

    香屋忍不住咋舌。现在真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尤里随时可能继续行动,PORT要抓紧时间才行。

    “要看怎么定义优秀。如果现在正面较量,是月生先生赢。”

    “还有尤里更强的定义吗?”

    “事实上在以前的战斗里,尤里把月生先生逼到了绝路。如果花足够多的时间准备,或许尤里能赢。但现在我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

    香屋不能失去月生。

    这次的战斗中,香屋有很大的收获。他得到了PORT和伊甸的详细数据。因为都是Pan给的,不知道可信度多高,但至少看到了相当多尤里的手牌。

    不知为什么,Pan的声音愉快得不合时宜。

    “你觉得自己斗智能赢过尤里?”

    不知道。考虑这个没意义。

    “有些事只能相信了吧。”

    “相信能赢?”

    “不对,是相信有办法赢。”

    香屋可不想和尤里这种人打,最好能处好关系。但如果发现他会阻碍自己的目的,战斗不可避免,就只能相信了。毫无根据地相信能赢很愚蠢,那只是逃避正常的恐怖感。但香屋只能以总有什么办法能赢为前提,不停思考下去。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Pan还在说不合时宜的话。

    “对你来说,综合来看架见崎最强的五个人是谁?”

    “现在真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是啊,所以快点回答。”

    该死,她脑子有问题。

    “Toma,尤里,月生先生,白猫小姐,银缘先生。”

    无论让谁选,基本都是这几个人吧。当然人选多少会有变动。把一定程度上能自由控制平稳的莉莉算进去并不奇怪。根据情况,烟雾镜也可以是非常有效的牌。根据战场不同,占优势的人也有变化。其中Toma和尤里能创造出对自己有利的战场,所以必然入选。

    “里面没有你吗?”

    “怎么可能有。”

    “为什么?”

    “因为轻易就能杀死。”

    为了避免被杀,香屋时刻在想象杀死自己的办法,而方法太过简单,让他很痛苦。在实现目的的过程中,有太多人就算可疑也只能选择相信。

    Pan轻声说:

    “原来如此,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我决定让PORT输掉。”

    香屋不明白两件事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是说向伊甸投降?”

    “不,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我想看看尤里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是要干什么?Pan,你怎么回事?

    香屋搞不懂她的感情是什么状态。简直就像对一切没有兴趣,或者说,刚以为她终于有了热情,可下个瞬间热情已经退去,简直像是真的把架见崎的战斗当成游戏。

    “谢谢,拜拜啊。”

    Pan说道,之后便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Pan?Pan?”香屋叫了她好几声,可接下来终端上传来月生的声音。这次通话是用月生的检索能力拨通的。

    “她说现在闲,所以去散散步。”

    月生说道。

    香屋低下头,按住额头。

    明明我不感兴趣还在为PORT绞尽脑汁呢。

    ——看不出Pan的目的。

    香屋不知道她是以什么为优先。难道说她在架见崎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吗?

    “月生先生,我有事拜托。”

    “好的,是什么事?”

    “给银缘先生发消息。”

    香屋一直想得到银缘,得到负责《Water与Biscuit的冒险》的导演以及剧本的樱木秀次郎,所以一直在寻找和银缘联系的时机,以及交涉用的筹码,可是没能找到。

    但那个时机或许就是现在。

    交涉的筹码或许是Kido的命。

    月生说:

    “消息的内容是什么?”

    香屋犹豫着慢慢说:

    “如果是为了救Kido先生,电影俱乐部会全面提供协助。但贸然动手可能反而会碍事,所以希望您能指示我们需要做什么。”

    其实香屋更想写下更具体的想法,但如今不知道如何协助,而Kido的命完全掌握在PORT手里,贸然行动可能帮倒忙。因此香屋没法主动行动。

    “就这么多吗?”

    “不,还有一行。我们这边有要求。”

    “请说。”

    香屋深吸一口气,开口时没有犹豫。

    “我们会帮忙,但希望您能写一个故事,告诉架见崎的人们活下去。”

    这应该和银缘的目的一致。

    因为Kido身上缺少的,一定就是那个故事。

    *

    在这场战斗期间,没有玩家会特意靠近有月生在的车站。

    Pan先走到车站内部的便利店,物色摆在店里的瓶装饮料。因为心情上不想喝咖啡,于是选了奶茶。她拧着瓶盖心想。

    ——月生,还是尤里。

    她在犹豫,两个人是谁更优秀。

    其实按Pan打的分,尤里偏高一点。如果没有冬间美咲她们几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玩家——也就是她、香屋步还有秋穗栞出现,尤里会在架见崎赢到最后吧。

    ——不过,可以之后再换成尤里。

    Pan无论如何都会在意香屋。如果只限于攻克香屋,则是月生的价值远超过尤里。现在,香屋应该没法考虑月生的背叛,当然内心的角落会留下一点疑虑,但如果不将其忽视,他就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先从月生开始。

    得到月生,击败香屋,如果必要再对尤里动手。这步骤很理想。为此不能让尤里被杀,所以只能让PORT输掉。

    Pan离开便利店,直接朝检票口另一边走去。检票机没有通电,没有车票也不会阻拦Pan的脚步。

    她向前走着,又喝了口奶茶。总觉得奶茶像带甜味的泥水一样。如果倒在地上,就只像一汪浑水。从这点上来说Pan喜欢原味红茶,那抹深红色无疑很美。倒不是说奶茶难喝,其实味道不错。

    走上楼梯,来到站台,Pan一直走到尽头。

    ——月生。你上个循环没死真是太好了,现在还活着,成了我对付香屋步的底牌。

    不久后,架见崎将进入下一个阶段。不是说PORT败给伊甸,或者冬间美咲的新组织那种无聊的事,而是更加根本性的变化。算得上架见崎真正主角的他终于要出现,开始最后的战斗。在那成战斗中,Pan打算获得压倒性胜利。

    ——不,胜利的不是我啊。

    衔尾蛇(Ouroboros)。终将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包围在内的循环之蛇。

    月生还在真是太好了。这是最适合献给“他”的祭品。

    从站台朝下看,发现意外挺高的,有一米多一点的距离。

    Pan又喝了口奶茶,喉咙咕嘟一声,然后总觉得喝腻了这种平凡无奇的甜味,于是倒转瓶身。

    本是饮料的奶茶向下流去,洒在铁轨上,很快变成普通的脏水。

    Pan忽然笑了。

    她朝铁轨轻轻一跳。

    *

    “还没有找到Water。”

    听到报告,香屋粗鲁地砸下桌子。

    ——Toma。为什么?

    为什么这时候她不在?

    Toma建立了新组织——世界和平创造部,干得实在是漂亮。要说都是计划好的,香屋可以轻易接受。就算说单纯是偶然,香屋一样不会怀疑。不管怎么说,她完美地抓住了要点。

    香屋想得到三色猫帝国。准确说,是现在属于世界和平创造部的原三色猫帝国领土。那个公会的领土形状特殊。莫名细长,而且和过去的鲁滨逊以及玛丽·赛勒斯特——也就是现在的伊甸有很长一段边境相邻,此外还有PORT和平稳。三色猫和所有主要组织都相邻。

    如果平稳有那块领土,莉莉的广播效果应该会完全不同。只要稍稍刺激人们的恐惧心理,就会有大群人逃到这边的领土,也就是交战范围外。

    就算现在,香屋也想和Toma提这个建议,也就是说哪怕无视平稳的利益,把人员让给Toma,也想朝战场上大喊“快逃到世界和平创造部去”。他想让架见崎充满避忌战斗的气氛。只有人们理解对于死亡的恐惧,这一心情才会有价值。现在应该还有和Toma交涉的余地。然而,为什么Toma不在?现在这个时机,她可是能捞到大把甜头。

    香屋依然待在平稳领土内公寓的一间房里。

    同一间屋子里还有另外三个人。一个是秋穗,一个是名叫爱丽丝的Simon派检索士。最后一人是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小个子男人,身穿白衬衫和背带裤。这人叫玛卡龙,是平稳的部队会长。

    爱丽丝是从Simon那里借来的检索士,但她的目的是监视香屋吧。虽然没有阻止香屋和Pan通话,但Simon指示一切交谈都要通过爱丽丝的终端进行,内容肯定都被他知道了。

    玛卡龙过来的目的就不太清楚了。这人自己的说法是“想参观学习”,总觉得让人不舒服,但毕竟置身于平稳,也没法拒绝。

    香屋晃了晃砸桌子时弄痛的手,然后对爱丽丝说:

    “可以拨通黑焦先生的电话吗?”

    联系不上Toma,就只能拜托还有希望讲道理的黑焦。但爱丽丝为难地摇头。

    “和Pan的通话是例外。基本上和其他组织交涉都需要许可。”

    旁边的秋穗插嘴说:

    “我允许了。”

    “你有什么权利?”

    “我是代言者。莉莉说了OK。”

    “骗人吧?”

    “代言者怎么会说谎呢?肯定是准确传达莉莉的意思吧。平稳之国这个组织不就是要相信这点吗。”

    爱丽丝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什么也没回答。

    见她这幅模样,香屋再次感到烦躁。

    ——有什么可犹豫的?

    这个时候,可是不知关系到多少人的命。

    他真想听凭感情大喊,但另一方面,又能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

    ——事到如今,反正来不及了。

    现在和黑焦交涉,谈妥之后向PORT和伊甸播出广播,尽力劝说混乱的人们,让他们逃进在他们眼里没有安全保障的世界和平创造部。怎么想时间都不够,尤里动作更快。甚至不知道循环前能不能来得及。

    轻轻吐出一口气后,香屋放弃了。这简直太可怕,但他还是放弃很多人的生命。

    “秋穗,去见莉莉。”

    闻此,她一脸认真地轻轻摸了摸眼镜。

    “有这个余力吗?”

    “正因为没有,才要见她。”

    PORT对抗伊甸的战斗会发展成尤里理想中的局势,而且肯定已经无法阻止,那么现在要放弃,在这个前提下寻找最好的办法。

    “拜托莉莉,向PORT和伊甸——不,是整个架见崎播出广播,说如果不想死就逃进平稳或者世界和平创造部。”

    “原来如此,要省略和世创部的交涉对吧。”

    秋穗。她总是很温柔,于是香屋也能感到些许安慰,但现在他更感到心痛。

    秋穗说得没错。就算跳过和世界和平创造部的交涉,结果也不会有多大变化。毕竟是Toma的组织,逃过去的人们不会受到过分的对待。

    但香屋的意图不在于此。他暧昧地摇头答道:

    “要让莉莉做悲惨战争中的圣女。现在,她的声音越是苦恼,越是悲痛,效果就越好。”

    PORT和伊甸继续战斗,损害一味扩大。世界和平创造部——Toma也没有行动,彻底旁观。而莉莉不停呼喊平稳之国放弃战斗。就算没人听,也要无数次重复,连自己的利益都舍弃。香屋要用接下来死在战场上的生命提高莉莉的舞台效果。

    “知道了。”

    秋穗生硬地回答。

    2

    这结果真是够了。

    Colon实际上没哭,但总觉得眼泪模糊了视野,于是伸手抹了抹眼睛。

    急速膨胀的伊甸分成三部分后,其中之一的Colon部队留在了自身公会的领土内,这是为了防备PORT的入侵。另外尤里部队和类人猿部队里面,没有突出战斗力的人员也分到了Colon下面由她指挥。而Colon本打算开战后立刻举起白旗。

    打进伊甸的PORT部队有三支。Tallyho部队,醉京部队,马渊部队。其中Colon他们先对上的是醉京和马渊的部队,但这边的通信完全被无视。敌方的攻击太过迅速,完全不由分说。Colon等人只好应战,结果出现很多死者,剩下的人勉强逃命。

    Colon没有可靠的证据,但心里有种预感。

    ——尤里。

    果然那个人才是伊甸真正的敌人。有传言说醉京和马渊是尤里的手下,如果这传言是真的,恐怕正是尤里指示他们“别理会Colon部队的投降,赶快动手攻击”。也就是说不给Colon这边背叛尤里的机会。为了在PORT与尤里对立的局面下,强行把伊甸全员拉到尤里一侧,先让“Colon对PORT应战”变成事实。也就是说为了舞台效果,尤里在这场虚构故事一样的战斗中真的杀了很多人,而且是形式上的队友。

    如果这个妄想一样的推测没错。

    ——果然他这人不正常。

    没有人心,太过机械了。思考和价值观不像正常人。

    开战后20分钟,Colon部队已经出现了总计19名死者,其中14人是原鲁滨逊和玛丽·赛勒斯特的人员,Colon也没觉得他们是同伴。尽管如此,每次听到报告还是让她伤神。另外5人是真真正正在伊甸的同伴。Colon和他们5个都是朋友,一起度过了很长时间,有许多共同经历,与他们的过往没法只靠“回忆”来简单概括。

    听到终端上传来声音,Colon肩膀一抖。

    “哈喽,这里是尤里。情况怎么样?”

    本想对他大吼,但Colon发出的声音微弱而嘶哑。

    “糟透了。”

    “哦。累了吗?”

    这算什么意思?

    我心里的感情可没法用疲惫这种词来形容。那感情更加沉重阴湿,更加空洞而干燥。尖锐而锋利,又像钝器一样没有锋刃。比眼泪更热,又比匕首更冰冷。唉,不过确实,如果总结起来,的确只能说“累了”。被尤里操纵,拼命想抵抗,但没能做到,结果在随波逐流中坠落,于是累了。坠落期间,生命接连消失带来的重负也让Colon累了。

    尤里继续说:

    “出现这么牺牲者,我也觉得难过,心里很痛啊。但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只要击败PORT这个病态的组织,就能拯救更多人的命。我向你们这些在战斗中活下来的人保证,今后会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要是尤里站在眼前,Colon恐怕要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过去,就算自己因为这个死了也不在乎。不如说,她甚至感觉自己想死。Colon已经筋疲力尽了。

    “你,为什么,”

    “嗯?”

    “为什么能不知疲倦?”

    她听到终端另一头的尤里吐出一口气,那声音就像在嘲笑Colon,但她没有烦躁。有些心情已经被Colon放弃了。

    “至今为止你说过的话里,这是最让人感兴趣的问题呀。”

    “当我没说。我不感兴趣。”

    无论他回答什么都没关系,这就是个蠢问题。

    不知是听从Colon的意愿,还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回答,总之尤里提起正题。

    “你们已经战斗得很努力了。我准备了逃跑路线。”

    “能跑到哪儿去?”

    “船上。”

    “傻不傻啊。到海上PORT就没法进攻了?”

    “想做当然做得到,但我们吸收了玛丽·赛勒斯特,在海上很强啊。只要没有足够的价值,他们就会置之不理。”

    “哦,我们没有价值啊。”

    “不对。但为了你们的安全,失去价值比较好。也就是说希望你们把点数转让给我们这些留在战场上的人。所谓价值,终归还是点数。”

    战斗中灵活移动点数,在事先制定计划时就有安排。

    知道了。Colon答道。虽然也想拒绝他的要求,给他找点麻烦,但会痛快地点头,到头来还是因为累了。一方面是一直对尤里心怀怒火让人疲倦,但更重要的是一直让队友在战场上遇到生命危险,心里累了。

    ——我以后别再做会长了吧。

    无论是伊甸的会长,还是下面部队的会长。自己一开始就不是这块料。无论是力量,头脑,还是精神的强韧度都不够。她不想成为在战场上不知疲倦的人。

    通话期间,检索士还在继续认真地报告。Tallyho部队踏进伊甸领土后立刻停步。不知道是她没什么干劲还是计划的一环。刚刚还那么狂暴的醉京和马渊部队如今也一片安静。

    “PORT的攻击停下了呀。”

    Colon说了一句。

    “是的,没人能一直战斗下去。”

    “或许吧。不过感觉要是拒绝你的提议,战斗还会再次开始。”

    “人生中偶尔就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偶然。”

    尤里的声音毫不动摇,也听不出嘲笑声了。他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兴趣。

    “把你还有你下面人员的点数给我八成,确认收到点数以后立刻送你们到海上,用童话世界和风筝的伦巴。”

    那是开战后把尤里的主力送进酒店的能力组合。

    “那么,就这样。”

    电话挂断后,Colon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围果然没有敌人的动静。这个战场由尤里管理。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么睡着。

    *

    到循环结束为止,还有三十五分钟。

    烟雾镜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Ido。

    以前在圆桌上见过他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单独面对面。

    “尤里开始把点数集中。”

    听了这话,Ido轻轻点头。

    “伊甸的手牌有限,他打算自己成为主力吧。”

    那你手里的牌呢?烟雾镜暗自嘀咕。

    对于烟雾镜,Ido必须不停出牌,免得她不再对Kido发动“再宴”。每次使用“再宴”,能把他的“黑暗之心”延长五分钟。到循环为止,还需要再用七次。他手里能让我满意的牌还够用吗?

    烟雾镜问道:

    “尤里的目的是什么?”

    “使用能力‘多米诺的指尖’。”

    “不是说这个。我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挑衅PORT。”

    这次的战斗出乎意料。

    因为在架见崎还有平稳之国,Water也建立了新的公会。在这种情况下,削弱PORT的战斗力没什么好处。就算尤里要对PORT动手,也应该是在收服那两个组织之后才对。

    Ido微笑着摇头。

    “是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态度这么含糊没问题吗?离‘再宴’的持续时间结束还有150秒。”

    “如果接下来Kido有什么危险,我会换其他人去交涉。”

    换成谁?当然是Pan。

    那不符合烟雾镜的意愿。她安排“单独和Ido谈”的理由很简单。她想单纯为了自己利用这次交涉,而不是为了整个PORT,所以其他人在场会碍事。

    烟雾镜笑了。她是有意笑的,但不是虚张声势。

    “你有那个时间吗?还要花时间说服那个反复无常的人。”

    “我有把握。再者说,Pan并不是反复无常,只不过她的目的在别人看来非常难懂而已。”

    “哦?那你知道她的目的?”

    “大体上知道。”

    Ido看了眼终端。离“再宴”到期还剩56秒。

    他继续说:

    “就用这个来支付下次‘再宴’的费用吧。现任PORT会长,Pan的目的。或者,她的本名。”

    “本名?”

    “是的,来到架见崎之前的名字。”

    听了这个,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想强行给自己加些能打的牌?

    用没有意义的情报让我发动“再宴”。这个男的会做那么无聊的事吗?他心里应该也清楚,给我留下不好的印象有多危险。

    时间只剩30秒。

    ——用不着在意,因为这次交涉单方面对我有利。

    “两个都要。然后我就再用一次‘再宴’。”

    让他都说出来,之后衡量情报的价值。

    Ido毫不犹豫地点头。

    “明白了。那么用Pan的本名和她的目的交换下一次‘再宴’。”

    还真痛快。

    ——被他诱导了?

    主动提出两个选项,然后用两个都要这一选择满足我,让我不去注意另外的选项?虽然不太清楚,但他是个棘手的对手。

    ——不能把主导权交给Ido。

    这是局游戏。要点是尽量节省自己的成本,让对手亮出手牌。很明显,时间过去越久,烟雾镜就越有利。离循环结束的时间越短,Ido所说“改成去和Pan交涉”的办法就越难实现。Ido必须把更有价值,也就是烟雾镜更感兴趣的牌留到后面。反之如果能让他早点打出那些牌,烟雾镜就能在局势单方面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下得到Ido手里的情报。

    ——下个回合我要主动进攻。

    烟雾镜点击终端,使用“再宴”。于是,Kido的寿命又延长了短短5分钟。

    “说答案吧。”

    闻此,Ido点头。

    “首先是名字。她名叫泉妻紬。”

    泉妻——感觉有点耳熟。

    这是个少见的姓氏。以前自己想过同样的事,不过是什么时候?来架见崎以后?还是来之前?好像能想起来点什么——

    又被Ido带歪了。意识到这点,烟雾镜轻轻吐出一口气。

    “另一个呢?”

    听到这个简短的问题,Ido的回答也很简短。

    “恐怕是排除青蛙吧。”

    青蛙。那个运营者?这算什么意思。要怎么才能排除运营者?况且做到了又有什么意义?

    烟雾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不能被迷惑。

    Ido的目的是让我直到循环结束为止不断使用“再宴”。那么可以想象,这类回答本身就是为了引出后面的疑问。

    “下一个问题由我来定。”

    “当然可以,请说。”

    “那,你觉得和尤里交涉时最有价值的情报是什么?”

    Ido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几次轻轻摇头,说道:

    “那么,Tallyho背叛他的理由,这个您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不过,那真的能当成和他交涉的筹码吗?”

    “恐怕可以,不过我很难断定。您可以去确认一下?”

    烟雾镜也有同样的念头。拨通尤里的电话,估量这个问题的价值,这大概不难做到。

    “没错。有兴趣的话我就去问问,不过时间要我定。”

    “好的。当然可以。”

    “要是知道你说谎,这次交涉就不用再谈了。”

    “我明白。”

    自己的声音应该没有动摇,但内心仍然没有摆脱Ido那句话。

    ——Pan想排除青蛙。

    真的?

    这完全超出想象,所以让人忍不住琢磨。

    3

    战场的夜空中,“砰”地传来干巴巴的声响。

    晚上11点40份——离新的循环还有20分钟。

    一发子弹朝空中满月飞去,那轮月亮仿佛孤零零的巨大空洞。子弹慢慢减速,途中一枚纸片出现在空中。是靠能力创造的书上撕下的一页。那枚纸片翻转飘落,忽然碎裂消失。

    与此同时,一名男子出现。

    尤里,被称为王者的玩家。

    他在不算大的黑色飞行物体上站稳。那个物体由能力获得,只要是重量不超过100公斤的物体就可以承载,当然人类也不例外。

    大群人仰望着他浮在PORT上空的模样,无论是谁都忘了现在还在交战期间。

    “啊,真是个不错的夜晚。安静,又温柔,和血腥味不相称。”

    他悠然讲了起来。没有谁打断他,人们纷纷像个观众一般定睛凝视着夜空中的那个人。

    “大家,可以告诉我吗?明天的夜晚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晴朗美丽?”

    以一个问题为起点触发,他的能力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不起眼的效果逐一相连,影响一点点扩大。

    不久后到处可以听到“Do Re Mi”和“青蛙之歌”,这场面显得毛骨悚然,但不可思议的是很少有人感到怀疑。

    “我是守护这片夜空的人,相信在架见崎也有美好幸福的日子。我的朋友把今晚的战斗称为圣战,但我更想叫它抗争之战。这是与凶恶之人抗争的战斗。”

    尤里自己没有忘记这里是战场。

    他一边讲着,一边敏锐地调动五感。

    ——如果按我的剧本发展。

    这场短暂的演讲将因自己流血而结束。

    “勇气是你们的武器。一个人的勇气只能发出微弱的光辉,但所有人一起举起武器时,将会照亮黑暗的夜晚。站起来吧。放声大吼吧。”

    尤里的能力已经在PORT中心发动。群众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不少人“噢噢,噢噢”地大声叫喊,接着又有其他人跟随,声音变成波纹向外扩散。

    “来吧,来打倒圆桌。现在,我不敢说能保护你们,但有一点可以保证,我们一定会比你们更先流血。”

    紧接着,一束光线把尤里射穿。

    *

    ——被诱导开了枪。

    真是丢脸。

    BJ忍不住想咋舌,好不容易才忍住。虽然不会被谁听到,但他还是想克制丑陋的举止。

    尤里出现在PORT上空后,BJ当然是立刻瞄准了他,但没有扣下扳机。本能告诉他现在打不中。最后发动射击也是因为本能。有一瞬间,尤里放松了警惕,而BJ没能收住手。尽管这一切都是尤里的计划。

    这时BJ正待在PORT领土内一栋楼的楼顶。为了和尤里的能力有效范围保持足够距离,他选了相当远的一栋楼,但这里仍能听到“市民”们愤怒的声音。

    其中有人叫喊道:“在那儿!”接着有人朝这边指着说:“看到了,就是那儿。”有几个人朝BJ的方向跑过来,是被尤里洗脑的人,或者是追随他们的人。

    要把他们一扫而空很简单,只要一击就能轻易夺走性命。

    但BJ没有扣动扳机。

    ——PORT要完了。

    他有这个预感。明明红超人丧命时,还有Nickel的终端被抢走时,他都一点都没害怕。眼前这些市民们单看一个人没有任何力量,但大群人聚在一起后,发出的声音简直成了PORT的死相。

    ——就算杀死尤里,就算杀死类人猿,也无法制止PORT的崩坏吧。

    不是因为外部的攻击,而是内部出现了龟裂。每当圆桌与他们对抗,那道龟裂都会扩大。仅仅一次攻击,没有任何力量的他们的一条人命,都会关系到致命的破灭。

    市民们不久后就会蜂拥到这座楼顶吧。

    正当他看来看去寻找逃跑的去处时,眼前的方向忽然发生爆炸。位置是市民们所在的大路正中央。紧接着,BJ听到他们的惨叫和怒吼。

    那是醉京的能力?

    ——要做到这个地步啊。

    刚才醉京应该还在进攻伊甸,什么时候折回来了?果然她是尤里的内应。为了在市民的怒火上浇一把油,她刚刚杀了多少人?

    ——唉,尤里真是干练。

    面对PORT,这是成本最小又非常有效率的一击,简直是一枪爆头。

    屋顶的门开了。

    看到门口出现的PORT市民,BJ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

    PORT的市民大概占架见崎全体居民的半数——有五百人。

    尤里简短的演说后,十五分钟里他们死了十分之一。出现50名死者的争斗在架见崎是很少见的,而因为组织内乱出现这么多死者,这还是第一次。

    听到报告后,香屋轻轻闭上眼睛。

    ——唉,竟然这么简单。

    PORT完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该把枪口对准自己组织的人。但这也没办法。据说被BJ狙击后,尤里坠落到PORT的领土上,用负伤的身体保护市民,并且还在指挥。换句话说,被他洗脑的人如今仍在增加。

    收到PORT内乱的消息,打进伊甸的Tallyho、醉京和马渊也回到了自己的领土。虽然不清楚Tallyho的意图,但醉京和马渊与尤里串通的可能性很大。这两个人率先镇压市民,在旁人看来完全笑不出来。为了给市民的怒火注入燃料而杀死市民。尤里,你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手段也太恐怖了。

    目前,战场上仍然在播出莉莉的广播。

    ——请停止战斗,理解互相厮杀的可怕之处。平稳之国已经做好准备,会保护所有逃进领土内的人。如果很难移动到平稳之国,请去Water建立的新公会,世界和平创造部。我现在也是Water的朋友,会说服她让大家得到合理的对待。各位,请停止战斗。

    伴随着莉莉的声音,人们不断死去。

    架见崎很小。甚至连身在平稳的香屋,都能听到什么东西毁坏时发出的沉重声响。

    “又有五个人死了。PORT的内乱已经停不下来。”

    爱丽丝说道。

    秋穗去了莉莉那里,所以和香屋待在一起的只有爱丽丝,以及一个名叫玛卡龙的部队会长。

    玛卡龙开了口:

    “已经有大约六十人逃进了世界和平创造部。对平稳来说,这数字可不能无视呀。”

    我才不管呢。才六十人。为什么?其他人也快点跑啊。

    香屋从沙发上起身。

    “循环就要结束了,在那之前我去休息一下。”

    香屋想一个人待着。总觉得很不舒服。

    其实他更想和秋穗或者Toma在一起,可现在做不到,那么一个人更好。

    玛卡龙朝这边看过来。

    “你真的没法阻止尤里的野蛮行径吗?”

    怎么可能阻止啊。

    “比起我阻止尤里,是尤里杀死我更简单。”

    所以香屋没法进一步插手。光是把情报交给Pan就用尽全力,而她已经放弃,所以没希望了。

    ——真的?

    香屋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如果不仅限于和Pan一个人联手,而是和当初的打算一样,找Pan以及尤里双方搭话呢?或者把精力放在尤里身上,与他频繁联络,能不能做到些什么?难道不能更安全地诱导他走另一条战胜PORT的路,以此来减少对PORT市民造成的损害吗?

    不,我没有选那条路。香屋想着摇了摇头。尤里未必会听我的话,而且我不会被牵扯进战火当中,那么就没必要主动涉足危险的领域。

    可是,大群人死了,现在仍有人不断死去,这一事实让香屋身体发抖。一阵阵吐意从肚子深处涌上来,他勉强咽下吐沫挨过去。

    玛卡龙带着笑意说:

    “你难道不是也希望PORT的市民里出现死者吗?”

    香屋站起身后没有迈步,原地盯着玛卡龙。

    他继续说:

    “你的能力——‘Q&A’。这样一来,那个能力的价值又得到提高。害怕战斗,期待战斗从架见崎消失的人增加了。有不少人联系平稳啊,说下个循环想加入。”

    香屋听了摇摇头,但并不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当然有这个目的。不仅限于这次战斗。弱小和中坚不断脱落,架见崎只剩几个豪强,将来显然要发生大规模战斗。那么就算放着不管,“Q&A”的价值也会提高。

    接下来的战斗,要看好战派能比反战派强多少。

    “我去休息一下。”

    简短地说了一句,然后香屋离开客厅。

    *

    离循环还剩5分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Ido对烟雾镜打出的最后一张牌出乎意料。他说道:

    “我的命,您觉得怎么样?”

    烟雾镜不禁笑了。

    “这件东西,我觉得你早已经交出来了。”

    可以说从他亲自一个人坐上谈判桌的时候起,双方就已经默认了这件事。Ido当然会死。我要高高兴兴地杀了你。这样一来,烟雾镜便会成为架见崎最优秀的检索士。

    Ido轻轻点头。

    “现在,我的合计点数是12万。”

    “哦。”

    “全额转让给你。”

    “还不错,不过。”

    Ido的命,和12万P。光是再用一次“再宴”就能获得这个报酬,已经算不同寻常了。但她有更想要的东西。

    循环的结束近在眼前,Ido已经没法再去换Pan来交涉,时间明显不够。如果他想救Kido,就只能靠烟雾镜。

    “不过,还差一点。比如——”

    烟雾镜的话被Ido打断。他的语气变了。

    “这种拿命当儿戏的做法,到此为止吧。”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交出了一切啊。正如你所说,我是以舍弃生命为前提坐到了这里。你还想要什么?”

    那还用问。

    “我想要的,是你的败北。”

    架见崎的最强检索士,Ido他难看的下场。

    烟雾镜喜欢强大的东西毁坏的情景。比如山崩,比如星星灭亡。那些景象总是很悲惨,越是让人心痛,她心情就越轻快。感觉这就类似于压力大的时候想看悲伤的电影哭个痛快。

    所以这次交涉的结局可以说已经确定了。

    “Ido,让我说到最后。我打算这么说。比如告诉你不给Kido用‘再宴’了,然后看看你是什么表情。”

    听了这话,Ido会发怒吗?还是会悲伤?

    尽管她心里期待,但Ido的表情没有变化,仍然是无奈又提不起劲地盯着她,然后说:

    “检索是种特别的能力。”

    “没错,所以呢?”

    “不理解这个能力本质的检索士,会用点数买来效果。比如看透敌人的其他类能力,或者窃听他人通话之类的效果。”

    烟雾镜不懂他想说什么。

    但她也不喜欢因为出乎意料的内容显得动摇,于是认真回应。

    “我们不一样。如果有点数,会用来提高检索的处理能力。只要有足够水平的玩家和检索能力,就算不获得个别能力,也能实现其效果。”

    “嗯,就像是自制程序一样呀。有人说外行用点数买软件,专家则是提升硬件的性能。”

    “所以呢?”

    “实际上,所有被归为检索的能力——就连其他类能力,都有可能用通常的检索来代替。”

    烟雾镜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出声音。

    ——再宴的效果没法用检索代替。

    那是被归为辅助的其他类能力。

    但烟雾镜的另一项其他类能力——“伪手”则不一样。用来介入对方终端强行发动能力的“伪手”被归为检索。

    Ido说:

    “在干扰这么少的环境,单独和我面对面交涉,时间已经超过30分钟,你觉得我会拿不到数据?”

    烟雾镜朝自己的终端看去。“再宴”的使用次数的确少了一次。那是让Kido活到循环结束的最后一次“再宴”。

    “从一开始,你就是这个目的?”

    “不,有点逞强了,我还是第一次模仿这么复杂的其他类能力。如果可以,更想让你自己来发动能力。”

    “哦,真可惜。”

    要损失6万P了。

    烟雾镜从座位上起身,把准备好的枪对准面前的男人。

    “离循环结束还有三分钟。差不多该告别了。”

    Ido仍坐在椅子上,连续几次摇头。

    “那样不行。如果我死了,圆桌成员更替,恐怕尤里派会超过半数吧。”

    “真是意外,你竟然会求人饶命。”

    “当然会了,我不想死。人必须时刻想要活下去才行。”

    “但是不行。我对PORT的未来没兴趣,而且不管怎样这个组织都要毁了。还有。”

    说到这里,烟雾镜笑了。

    自己在和Ido的游戏中彻底败了,但心情并不差。这个男人最后也证明了自己的优秀。他展现的成果根本没法用“架见崎的最强检索士”来概括,在烟雾镜眼里简直像魔法一样。

    所以,能亲手杀死他是件光荣的事。

    “还有啊,你说的一点都不像真心话。”

    烟雾镜看不出他打心底想求饶,只是像完成自己的任务一样,按剧本念出台词。

    “真是遗憾。”

    Ido说道。

    “没错,我也觉得。真想看到你真心求饶的样子。”

    然后再杀了他。

    永别了。烟雾镜说道。

    Ido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用细小、嘶哑的声音低喃:

    “那个孩子说得没错。我打心底爱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尽管感到疑问,但烟雾镜没有发问。她露出微笑,带着接吻的心情用力扣下食指。

    枪声听起来意外潮湿。那仿佛是离群孤狼的嘶鸣,留下久久回响的余韵。

    他的身体猛地一晃,从椅子上瘫倒。

    但无论那具肉体还是留下的血迹,都会随着接下来新循环的开始而消失吧。

    *

    在眼前看到人扣下扳机时,脑海中最后浮现的是最爱的儿子。他十四岁时死了,死得像个英雄。

    平时在父母眼里,他不是个显眼的孩子。非要说的话不算擅长运动,朋友好像也不多,总是和固定的两三个人玩。此外,他喜欢聊宇宙的话题,有好几本写遥远天体或是行星探测器的书,听说只有理科学得很好。虽然没问过他将来的梦想,但恐怕是想从事和宇宙有关的工作吧。然而他十四岁时死了。救起掉到铁轨上的老人,只有他遇到事故。

    Ido、银缘、樱木秀次郎以那个儿子为自豪。

    儿子不那么显眼,也不擅长运动,还有些害羞,这些都让我自豪。他不喜欢吃牛肉、胡萝卜和黄瓜,偶尔顽固地自己生闷气一样让我自豪。除了最后因为类似正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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