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令人忧虑烦躁。
对法提玛来说,自懂事起清晨便是如此。
毕竟,起床后就和家人一起吃早餐,然后……等待她的便是长时间的苦修,置身于不客气的无礼视线之中的苦修。
所以醒来一事令人忧虑而痛苦,如果可能的话真想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尽可能的多在床上赖一会儿,是法蒂玛的日常。
不对——是『曾经』,这已是过去式。
最近不一样了。
急切地盼望着清晨与拂晓。
「……连我都觉得自己真是太好搞定了……」
法蒂玛今天也一如既往关掉了即将响起的闹钟,然后露出苦笑。
接着她刚下床,就迅速脱掉了睡衣。
瞥了一眼时钟的指针,正指向五点。
「……时间够么……?」
她一边担心时间不足一边脱下夜用胸罩,接着拿起了平时穿的胸罩,她昨晚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准备了替换衣服,而这件胸罩便放在衣服上。
「……」
可是她并没有将其穿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它。
她的胸围是大于平均值的。
但是,那终究只是普通范围之内的大小,并不能将其归于 “大”。虽然从比较上来看算是大,但从分类上来讲,是称之为普通的微妙的 “大”。
反过来说的话,是既能算作巨乳也能算作贫乳的尺寸。
虽然可能会有相应的烦恼,不过努力的话就能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想要这样想。
「……香良洲君是巨乳派?还是贫乳派呢?」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努力的方向会根据答案而变化——昨天进行的galgame女主角选择测试,本是想做嗜好调查,结果却被敷衍了过去,因此至今仍未能明确方针。
与其慢吞吞得令人着急,还不如直接去问他。虽然这么想……
『香良洲君,大胸部和小胸部,你喜欢哪边?』
『在这之前,先发表下我对不知矜持的女性的看法吧?』
……不行,问不出口。
「好,暂且搁置吧。」
因被想象中的他施以令人打颤级别的冷眼,法蒂玛便将这个问题束之高阁,重新开始了中断的更衣。
她所处的立场,本来就没有从容到可以去精心考虑这种长期的计划。
她一直过着不愿和他人接触的人生,对她来说仪表只要不算寒碜,便可称为满分了。
所以有很多令人懊悔的事。
「嘛啊……幸亏皮肤没变粗糙,头发也没有受损。」
由于厌恶他人的性情,法蒂玛算是特别宅家的体质。
多亏了这点所以很少被阳光直照,真是走运。
「无论如何,要弄好头发。」
鼓起干劲后,法蒂玛坐在小缘给她的三面镜之前,握紧了梳子。
虽然想置办一身时尚的衣服,可法蒂玛首先要学习时装并且还要有钱才行。
话虽如此,但现在毕竟还是学生,日常中大多都能靠制服糊弄过去。
但是头发没有制服可言,学校也没有规定的发型。
再加上她的头发是银色的,在这个净是日本人的地方,是非常显眼的颜色。
要把这个最重要的特点打理的干净漂亮。
「……啊,领带歪了……」
她突然注意到领带歪斜了,便暂且将其解开,然后认真系好。
接着才终于开始梳头。
舒缓、仔细地梳着。
头向右倾斜、再向左歪下,将手指伸进里面确认是否打结……OK。
将头发在后脑勺的偏高处扎为一束,然后将手伸向她长年爱用的发夹。
实用且既不讨喜又不时尚,是虽具功能之美,却也相应的土气至极的东西。
「这个也该换个新的了么……」
感觉还能继续用的样子,而且也舍不得……只是土气这点很不好。
她一边在心中作出决断,一边将扎好的头发适当卷起,并用发卡夹好。
「……唔……」
用镜子确认之后,法蒂玛低吟了起来。
从发卡处挤到上方的头发,既似柳条又似花枝下垂的樱花,描绘出轻缓的弧线。是让它翘得更显眼些呢?还是让它安静地躺下呢?
(幸亏头发算长,方便调整……话说香良洲君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发型呢?)
她一边如此考虑着,一边时左时右地变换角度进行检查。因此顿悟到原来三面镜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存在。
就在这时——
「你这孩子在干什么呢……」
「小缘!?」
因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而回头看去,小缘正满脸吃惊地站在房间门口。
「起来了的话,就过来帮忙做早饭啊。」
「哎?都已经这个时间了么?」
她惊讶地看向时钟,上面显示已过了六点。
确实已经这个时间了啊。
「啊啊啊……不知不觉就……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好……」
小缘不可思议地看着垂头丧气的法蒂玛,然后露出了仿佛在说 “哎呀呀”的笑容。
「虽然我不清楚情况,不过你还是先洗下脸吧。」
「……啊……」
致命一击。
法蒂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服装、头发之类的,连脸都没有洗。
◆◇◆◇◆◇◆
洗好脸的法蒂玛走进厨房时,空也已站在了那里——不过他站在厨房中并非是什么稀奇的事。
而是司空见惯的常事。
(……对那副围裙打扮习以为常这点,令人感觉怪怪的……)
他脱下制服并将领带塞进了胸口处的口袋中,正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所以身穿围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他穿着的是带有饰边的,非常可爱的围裙。
而且很合适,不由得感觉很合适。
「早安,法蒂玛。」
「早上好,香良洲君。」
空也虽然单手拿着菜刀面向砧板,但还是特意停下手回头看去。法蒂玛则一边系上牛仔布料围裙的腰带,一边朝他回了句招呼。
然后看向他的手边。
「在做什么——……」
她哑口无言了。
他手边放着的是切成一口大小的萝卜。
如果只是如此,还不至于无话可说。
这是因为有几块萝卜被切雕成了简朴的蝴蝶造型。
「……你的女子力可真高啊,香良洲君。」
老早就注意到了,无论是主菜还是味增汤的配料都有被切雕过……不过,本以为这些全都是小缘做的,现在看来,似乎空也也在切雕。
「我认为,做这种事来消磨时间正是男子汉所为。」
空也手法娴熟地用菜刀根部的刀刃尖端,也就是被叫作刀肩的部分刻着萝卜,同时大大咧咧地说道。
「有几个男生会手艺好到能在做菜中打发时间啊……」
而且,不仅是同年男生,就算包括女生在内,也很少会选切雕来打发时间吧。
至少对法蒂玛来说不存在这种选项。在这之前,她根本就不会切雕。
「总之,今早的菜单是?」
法蒂玛没有败给沮丧的心情,而是扯回了话题。
「昨晚剩下的煮菜、锡纸烤鲑鱼、萝卜味增汤、白米饭。该怎么说呢……缺少绿色啊。」(注:锡纸烤鲑鱼原文 【鲑のホイル焼き】,这词我没找到官译。)
「锡纸里没有放芦笋或西兰花之类的么?」
「啊,放了洋葱。嗯,要再做一道菜吗?」
「不用了,一大早的,吃不了那么多。」
尽管看起来是和风,却加进了不和谐的锡纸烧烤,虽然她对这种早餐中会进入什么绿色元素很感兴趣……但份量已经够多了,所以法蒂玛苦笑着说道。
「话说……我穿上围裙也没有意义呢。」
「没有的事,我还要煮萝卜,所以味增汤的汤汁就拜托你了。之后差不多该温煮菜了,烤面包机也要加热——」
「……香良洲君。你明明都闲到去切雕萝卜,为什么还会剩下那么多活没干啊?」
收回前言,他的手法并不高明。
与其说明明还剩下那么多事没做,不如说,用萝卜做味增汤配料之一的话,最先要做的是,在水还未沸腾时就把它扔进去煮。尽管如此,他为何还在悠哉悠哉地精雕细琢呢……说实话,这情况真让人莫名其妙。
「要说为什么还剩下那么多活的话,嗯……我觉得一起做料理的话,会很开心不是么……」
他移开视线,含糊其词地吐出此话,令法蒂玛目瞪口呆。
(香良洲君这种地方……该怎么说呢……有时候异常可爱……)
像这种台词,一般是由身为女生的自己来说吧。但由他说出却也没什么问题,不仅如此,反而感觉破坏力更胜一筹。
「……无法否认。」
法蒂玛害羞地肯定道。
和他一起并肩做饭虽然有点害羞,但心里却欢欣雀跃。
然而与这样的她相反,空也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普通家庭的厨房里没法并排站两个人啊,老实说,太窄了。」
「……这点也无法否认。」
虽说也有狭窄是好事的见解,但妨碍做饭这点实在是无法接受。
因此法蒂玛面露苦笑,同意了他的话。
◆◇◆◇◆◇◆
——对香良洲空也来说,所谓日常仅仅是漫不经心的度日罢了。
既有趣味盎然的瞬间,也有索然无味的瞬间。
既不会对某事倾注热情,也不会对什么抱有期待。
虽然并非一切都在预想之内,但也没什么令人为之震惊的意外事件。
对他来说,日常就是这种东西,仅仅只是度过然后积攒之物。
然而——此时,他正坐在教室里自己的座位上,在心中自言自语。
(原来是这样啊……日常是愿意改变的话就会改变的东西。)
最近有所不同。
既有干劲又充实。
虽然不舍过去,但同样地期待着未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她在。
——法蒂玛·克蕾。
严格来说是久礼法蒂玛,但若是她身为空也外婆养女这一身份被传播开的话,说明起来就会很麻烦,所以一般用那个名字作为通称。
无论如何,和她在一起很开心……有不会刨根问底这一大前提在,令人很轻松。
(相比之下……)
与之相对,空也想起了许多其他的事情,不禁叹了口气。
(想知道我的过去倒是没什么……可为什么每个家伙都想怜悯我呢……)
虽然他是因担心外婆的父母的意愿而过着独居生活,但也不仅如此。
他自己也有愿意听从父母意愿的理由。
可是对空也来说,要解释这事实在是太麻烦了。
不,只是解释的话倒还好。
问题出在解释之后。
尽管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值得在意的事,但所有人都肯定会擅自认为他很可怜。
(真是的……只是特待生的传闻消失了而已,这事我本就不打算接受……)
他在中学时曾加入过剑道部。
当时他是名强劲的选手,甚至出现了他会成为特待生的传言。
但是在中学最后的比赛前,受了如今仍有少许后遗症的伤,便引退了。
特待生的传闻也理所当然地消失了,不过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
毕竟当时发生了很多事,导致他对剑道心生厌烦。
明明如此,他却要在心生厌烦的剑道中成为必须有所成就的特待生?别开玩笑了。
尽管毫无虚言……却不知为何,每个人都断言他是在逞强。
然后便是怜悯。
真是令人郁闷。
他离开老家,就是为了和那些明知缘由却不理解的家伙们断绝关系,这点大概是成功了。
但是,以高中生的身份过着近似独居的生活的话,有些人就会胡乱臆测。
结果还是郁闷。
因此空也很讨厌那些刨根问底的外人。
(虽说如此,不过……好像也有例外?)
「空酱,怎么了?已经放学了哦?」
红叶便是那个例外,明明这个高中离之前的初中很远,却不知为何仍和他在同一学级,甚至没完没了地继续当着班同学,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令人感到好像有命运在。空也听到他的话,耸了耸肩。
「法蒂玛好像在打什么主意,说是让我消磨会儿时间再回家。」
从中学起便与他是挚友,社团也同样是剑道部,也就是说他是了解空也情况的人,但并没有怜悯空也。
将放弃剑道的事告诉他时,他也没有深究。
真是个难得的朋友。
「嗯……哎?!空酱,你刚才说了什么?」
「『说是让我消磨会儿时间再回家』。」
红叶好像对某些地方很在意,他语气惊讶地问道。空也则对他的大惊小怪皱起了眉头。
「不对,再往前一点。」
「再往前点……『因为我退部了』么?」
「这才不是一点啊。」
红叶叹了口气。
哪里是『再一点』,空也说的已完全是一年前的事了。
红叶想听的可不是这种远古时期的发言,而是空也刚才是如何称呼她的。
没有听错的话,刚才没有用见外的姓氏,而是亲切地叫了名字……
「我们在交往。」
空也突然对有所察觉的他说出了核心话题。
故意岔开话后又回归本题,接着又在此之上飞跃而起。
「哎?!真的?」
面对这种可能会令一般人混乱的讲话方式,红叶却连困惑都没有。
不,虽然感到困惑,但并不是因奇袭般的发言,只是对话的内容感到困惑。
「……真无趣。红酱,你真是太无趣了。」
面对一脸不满地撇着嘴的空也,红叶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不不不,把水搅混后再猛击核心这招是空酱的老把戏了啊。差不多该学点新招数了哦。」
红叶哈哈轻笑了几声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猛地一变。
「你们在交往?!和那个不让别人靠近的冰系怪诞?!」
「红酱真是做出了相当有趣的反应啊。」
说出了与刚才完全相反的话的空也,从口袋中拿出了怀表。
因为表把在上方,所以链子随着重力滑下,他将钟表在手掌上旋转到正确的方向后,便停止了转动。
接着握住表身,按下表把旁的开关按钮将表盖打开后确认时间——可空也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一边用指尖如检查般抚摸表盖,一遍思考着。
冰系怪诞,又是一个夸张的叫法啊……不过,还挺适合平时的法蒂玛。
毕竟,她除了散发出 「别管我」的气息外,就不知道其他的防御方法了。
她做不到像空也一样,通过忽悠或搪塞的把戏来保持适当的距离并拒绝他人。
所以才会被人说像冰一样,至于怪诞什么的,可能反而会引起别人的兴趣。
「……那个很麻烦吧?」
红叶问道。
他好像注意到了,怀表无法像手表一样放在眼前就能马上看到时间,而是要花些功夫才能看到表盘。
「要说麻烦的话确实麻烦,可一旦习惯的话,便成了令人不舍的麻烦了。」
被打断了沉思的空色缓缓摇着头,回到了对话中。
「虽然我觉得没必要担心,但还是希望你别把我和法蒂玛的事告诉别人。还有,我劝你最好不要再问了。」
「当然了,我不会传播这事的……但为什么最好不要再问?」
空也的话令红叶浮现出问号。
前半段话很好明白,就算不是空也,也有很多人讨厌这种事,所以一般都能理解。
可后半段话,就算说是因为空也讨厌刨根问底,也还是感觉不太对劲。
「什么啊,这事很简单——」
他终于打开表盖确认时间,已经是放学后15分钟了。
空也好像是判断已消磨够时间了,便握紧怀表表盖并将其关上,同时站起身来,接着他翘起一边的嘴角冷笑道。
「—— 一旦说起法蒂玛的魅力,可就没有止境了啊。」
「唔哇……这是能用装逼脸说出的话么……」
红叶满脸无语地发着牢骚,突然脸色一变。
他带着虽是在笑但却又极为认真的表情说道。
「——空酱看起来真开心啊。」
空也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面露茫然。
然后他眨了几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是这样呢。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啊。」
◆◇◆◇◆◇◆
一旦松懈的话,可能就会不由得连蹦带跳,空也就是迈着这种轻飘飘的步伐,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家中。
空也将钥匙插进与其说是玄关,不如说是歇业中的咖啡店入口的门中,接着转动钥匙。
(那么,法蒂玛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虽说是理所当然,但回家的路上什么都没有。
「可是店里也不可能有什么。」
因为这里也算是久礼的房子,所以法蒂玛也有钥匙……但这家咖啡店可是小缘的宝物。
在这家店里哪怕只是做了一个恶作剧,小缘都不知会激怒到何种程度,只是想想这点就感到害怕。
正因如此,空也毫无戒备地走过一如往常的店内,他在柜台后面的店与居住区的交界处,也就是台阶处,脱掉鞋子进入家中。(注:台阶原文是上がり框,指安装在玄关入口和房间内地板间的横木,如下图。)
综合考虑来看,法蒂玛估计会在晚饭时出手吧?
「……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还不得不消磨时间呢……?」
想到自己失去了一次与她一起回家的机会这一巨大损失,空也一边叹气一边走上了楼梯。
然后他带着郁闷的心情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真是吓我一跳……」
——他与法蒂玛四目相对。
而且她还是半裸出境。
制服外套和裙子搭在了椅背上,貌似正好要拖下的胸罩从她僵硬的肩膀处滑落,停在了胳膊肘附近。
「……」
「……」
虽然貌似该说些什么,可他却哑口无言。
只是在空也脱线的思考中,他恍惚地想到,淡绿色真是种清爽的颜色啊。
包裹她胸部的胸罩是连续菱形图案的,也就是所谓的多色菱形状花纹。
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可能会一整天都茫然地沉迷于此吧……
但是空也如同被泼了盆冷水一般,恢复了理智。
若不是她露出一副面红耳赤、泪眼汪汪的样子,空也可能还仍在发呆。
不过,法蒂玛如能面般面无表情地伸手抓向搭着制服的椅子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危险!)
感受到无穷危机的空也,理性地采取了行动。
他极其理性且迅速地判断出花时间思考是下策,便放弃了思考,决定顺从直觉。
也就是所谓的紧急避难,他后退一步,同时关上了手一直搭着的门。
「──滚!」
在千钧一发之际,怒吼声和无情扔出的椅子一同狠狠砸在了门上。
因无法释怀的原因而不能进入自己房间的空也,坐在了咖啡店的客席处。
不管怎么想,错的都是法蒂玛。
毕竟她擅自侵入房间并非法占据,所以怎么看都是她的错。
明明如此,可空也却莫名其妙地心生一股罪恶感,他懒散地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盯着摇曳的火焰。
虽然提到了火焰,可他并不是在烧东西玩。
而是指酒精灯的火焰。
现在正用它加热放在三脚支架上的水壶形状的咖啡渗滤壶。
这套工具全是玻璃制品。
因此,可以清楚地看到沸腾的水像喷泉一样从顶部喷出,流经中间装有磨好的咖啡豆的篮子,一边将成分溶解,一边向下流去。
这些日常工作使他的内心恢复了从容,最终只剩下一个疑问。
「……那家伙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换衣服……?」
──是和小缘吵架,离家出走了吗?
这是最有可能的。
但是,法蒂玛和小缘的关系很好,应该不会吵到离家出走的地步,所以即使这是概率最大的一种情况,可能性也极小。
也就是说,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法蒂玛现身了。
「欢迎回来,主人。」
她身穿箭羽花纹的素色和服裤裙,外面套了件围裙,语气兴奋心情愉快地说道。
「……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面对愈发混乱的事态,空也趴在桌子上呻吟道。
原来她占据房间是为了换上这身大正女学生的服装,虽然理解了这点,但是……为什么穿成这样呢?还有,她那句台词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是女仆哦,女仆。」
法蒂玛面露微笑,提着袖子轻轻转了一圈。
裙摆随着动作飘然而起,露出了穿着的靴子。
「哪个女仆会把主人赶出去啊?」
注视着裙摆落下后,空也抱怨了一声,然后终于站起身来。
「还有,别在这家店里胡闹过头了,会被外婆杀掉的。」
虽然仍旧搞不清状况,但只有这点显而易见。
在这家店的事情上,小缘可容不得玩笑。
虽然容不得玩笑,武艺上却融会贯通。
不用提法蒂玛了,就连空也,估计也会被轻易放倒。
「不会的,放心吧。」
可她却干脆地如此断言。
惊讶地看着她片刻后……空也突然意识到。
「……说起来,还有这样的血缘关系来着……」
法蒂玛的祖母是小缘的朋友。
即是说,她也不可能是个凡夫俗子。
身为名侦探代名词的虚构人物夏洛克·福尔摩斯,他曾习得神秘的日本武术巴顿术。而她正是不平凡到了即使擅长巴顿术也不足为奇的程度。
这样的血脉,再加上她现在还是小缘的女儿,就算说是优秀的血统正在接受英才教育也不为过。
「……法蒂玛啊,你会用夏洛克·莱辛巴赫·飞瀑吗?」(注:莱辛巴赫瀑布就是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一同坠入的那个瀑布。这个招式名是在捏他三泽光晴的招式。)
「这可疑的咒文是什么东西啊……」
空也也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用了哪块脑子才会缝合出这种单词。
法蒂玛故意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叹了口气。
「总之,我之所以说没事,是因为我已经得到许可了。而且这件衣服本来就是小缘夫人借给我的。」
「原来如此……?」
空也露出了副似懂非懂的暧昧表情。
回想当年这家店还在营业时的情景……小缘没有穿成这样过。也就是说,这不是这家咖啡店的制服。
但这要是她还是女学生时的制服的话,未免也保存的太好了。
只是……空也对和服也没有了解到这种程度,无法断言说不可能。
「啊啊,我明白这次是怎么回事了。」
可能是从表情中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吧,法蒂玛点了点头。
或许她也怀有着同样的疑问。
「这件裙裤和裙子一样哦,应该是新式的衣服吧?」
说到裤裙的话,给人的印象就像是两条裙子拼在一起,下摆非常宽大的裤子一样的东西。法蒂玛轻轻地捏着裙摆将其提起。
「并不是新式的哦,红绪穿的也是这样。」(注:此处应是指漫画《窈窕淑女》的女主角花村红绪。)
「红绪?」
「……我的意思是大正时代就有这种样式的。」
虽然是顺嘴说出来的,可就算是大热作品,但毕竟是提起了少女漫画的女主角,空也不由得感到害羞,只好搪塞了过去。
「哈啊……只要不是花心的话就没事。」
不知是福是祸,法蒂玛并没有追究的样子。
理由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她还有更为在意的事情。
「比起这事,香良洲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法蒂玛略显不快地撅起嘴,说出了她更为在意的事情。
「……啊—……」
空也貌似尴尬地发出了支吾的声音。
看来刚才的那件事,她并没有当做没发生过。
「完全是擅自占用我房间的你的不对,所以我不会道歉哦。」
他斩钉截铁地说完后,鬼使神差般地觉得看到了却不提好像有些不近人情,便又多嘴了一句。
「嗯……我觉得胸罩的样式很可爱……」
「是吗,可爱吗?」
听到空也的感想,法蒂玛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然后她就带着这副表情去了趟柜台内侧,
「——全力挥下的话,你就会忘了吧?」
看到拿着平底锅回来的她,空也吓得心里噗通一跳。
「冷静下,法蒂玛,不存在能让人类丧失特定记忆的技术。」
「没关系哦,不需要特定,只要把记忆全部抹消掉就行了。」
「不不不,等等,在记忆全部消失之前,大脑就会停止工作了。」
面对在不妙的地方上认真起来的法蒂玛,空也不由得一脸惊恐。
「真是的……谁在问你对胸罩的感想啊?我是说这件衣服,衣服。」
法蒂玛一脸无语地将平底锅转了一圈反手拿着,并如同正在说教的老妈一般双手叉腰。
「这次我也有错,毕竟香良洲君也是个男孩子,我就不计较了……那个,实在太羞耻了,所以请你不要说感想,我也不会说让你把它忘掉之类的了。」
虽然和她刚刚说过话有些矛盾,不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复杂少女心吧。
被看到一事令她很害羞,也不希望别人勾起这段回忆。
不过,被说可爱也并非不高兴,被轻易忘掉的话也有些感伤。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空也坦率地道了歉。
虽然他想说这是他真实的感想,但再怎么说这话也太糟糕了,便选择了自重。
「还有,你穿着很适合,当然,这不是对胸罩的感想。」
「为什么要这样,你是有……少说两句废话就会死的病吗?」
法蒂玛低头扶额,故意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没有震惊到态度上表现出的那个地步。
而是想遮掩绷不住的笑脸。
虽然被看到笑脸也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可这副花痴脸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看到这副怪样的话,他肯定会幻灭的。
「我没有和人闲聊的兴趣,也很少有这种机会,所以不太会遣词造句。不过,我会将其作为今后的课题,所以请你高抬贵手宽恕这点。」
话虽如此,但从空也的角度上来说,他并不懂那种我见犹怜的心理。
他只知道,她是想遮掩自己绷不住的笑脸。
所以即使真的很想看,他却仍假装没有注意到。
虽然不太会说话,但空也很擅长顾虑这种地方。
「好吧,就放过你吧。」
法蒂玛也了解他的顾虑。
正因为了解,她才用这种戏谑的态度如此说道。
「对了,香良洲君,那是什么?」
然后,法蒂玛突然指向桌子上正被酒精灯的火焰加热并循环着的液体,如此问道。
「你竟然问那是什么,又说出这种古怪的话……」
空也看都不看对话时也仍然不停地在咖啡壶中循环的液体,干脆地回答。
「咖啡啊,你是第一次见么?」
面对空也这稍带刁难的问题,法蒂玛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嗯。如此暗黑的液体,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
本以为这是非常夸张的说法,可空也一看,咖啡黑暗到了说是暗黑色都算是保守了的地步。
这是因为,不断从咖啡豆中提取出成分的热水,已变成了完全不反光的色调。
用暗黑色来形容有些太温和了,简直就像是空间中出现了一个缺口。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就算是空也也傻眼了,他拿开酒精灯,盖上盖子熄灭了火焰。
「不过,应该不可能变成毒药吧——对了,今天就来杯怀旧的咖啡牛奶吧。」
可是,他立刻就若无其事地自作主张,虽然从来没泡的那么浓过,但总归是差不多的东西吧。
「好,女仆,把牛奶和糖拿过来。」
「你还没忘记那个设定啊。」
虽然那话是自己说的,但事到如今竟然还会被提起来,法蒂玛略带惊讶地迈出脚步。
毕竟并不讨厌,而且平底锅也该放回去了。
「香良洲君,牛奶在冰箱里,可砂糖在哪里呢?」
「在换气扇旁边的吊柜──天花板那边的橱子里,有个佛教风格的罐子。」
「什么啊?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
法蒂玛将平底锅挂在了换气扇罩子上的钩子上,然后踮起脚尖打开柜子向里窥视。
虽然脑海中没有佛教风格的罐子的形象,但肯定一看便知吧——正如她所想的那样,一眼就认出来了。
因为先不谈外观如何,里面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罐子。
上面贴满了符纸,要说有佛教的感觉倒也算有……但是,符纸上用鲜艳墨迹写着的并不是经文一类的东西,而是砂糖一词。
多亏了它,把糖和盐搞错这种经典的失误也没有机会发生了。
「……真是罐尊贵的砂糖呢……」
法蒂玛抱怨道。她把取出的壶放在手掌上,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叉在腰间。本人自认为如仁王像般,可在旁人看来,她就像是个在摆POSE的模特。
「原本是个千手观音造型的调理台,那可是个会让释迦牟尼都大吃一惊的东西。可因为会遭天谴,而且又占地方又碍事,就把本体部分放到到仓库去了。」
「……小偷进了仓库的话,会吓得魂飞魄散吧。」
可能是听到了她的牢骚话,空也说出了罐子的由来,法蒂玛则打心底里感到无所谓般地回应着。
接着打开冰箱把牛奶也拿在手中……然后她注意到了。
一只手拿着糖罐,另一只手则拿着牛奶盒。然后理所当然的是,法蒂玛只有两只手。
所以,虽然有点不端庄,但只能用腰来把冰箱的门关上。
「嗯……男人做的话没什么看头,女孩子做的话……就感觉摇曳多姿、千娇百媚呢。」
「请不要说奇怪的话,男人也会很平常的做这种事。」
说出这种感想的空也好像亲眼见过一般,法蒂玛则红着脸把空也刚才要的东西递给了他。
「不是做或不做的问题,只是说男人即使做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看的。」
「……真意外呢,不过我倒觉得并非如此……」
空也把接过的东西暂时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玻璃制的咖啡渗滤壶往马克杯里倒咖啡。法蒂玛则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他的手。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
并不能算是考究。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终于练成了熟练的手法。
如果达到了同样境界的话,即使是男人用腰关冰箱,也会觉得很像样吧。
「?我可不会把糖点着后,一边烤焦一边放进去的杂技哦。」(注:此处指皇家咖啡。)
也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空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同时往马克杯里倒入了一半咖啡后,放下咖啡渗滤壶拿起牛奶,再把剩下一半倒满。
「说起来我不知道你喜欢放多少糖,所以请你自己加糖。」
「……比起我喜欢怎么样,该往这种咖啡里加多少糖才更令人迷惑……」
法蒂玛一边发牢骚,一边坐在了空也正对面的椅子上。
如同次元洞般的咖啡,多亏了牛奶才变成了焦糖色,不过疏忽大意可是会要命的。
「不过,我觉得在放进了牛奶的时候大概就已经好多了……」
空也一边对她的抱怨话表示赞同,一边端起马克杯,不加砂糖就喝了一口。
「没、没事吧!?」
法蒂玛吓了一跳询问道……可空也却面不改色。
看来只是样子吓人而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以前的姑且不谈,泡得很浓貌似是常有的事……也许是用了这种类型的咖啡豆……)
法蒂玛一边做出这样的判断,一边向他问道。
「香良洲君喜欢咖啡吗?」
不是速溶而是费时费力地现泡,所以她认为这可能是他的兴趣,
「不,算不上喜欢。」
空也干脆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喜欢一边看着咖啡渗滤壶里的热水一圈一圈地打转,一边发呆而已。因为比起红茶、绿茶更合口味,所以才选了咖啡,但是也谈不上喜欢。」
「原来如此……咖啡渗滤壶连在咖啡爱好者中似乎都不太受欢迎。」
在理解了的同时,法蒂玛也将手伸向了马克杯。
按他的样子来看,尝过后再决定放多少糖应该也没有问题。
「据说会香气四溢什么的……可是,冰滴咖啡的制作实在是太无聊了。虹吸咖啡倒是很有趣,但只做过一次——等等,法蒂玛。」
空也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随意说道,而法蒂玛则正要将马克杯放到嘴边,空也便赶紧让她停下。
「苦得要死,都到了想把罐子里的砂糖全都倒进去的地步。」
「那样的话,你就在脸上表现出来啊!」
看着仍然一脸淡定地说话的空也,法蒂玛忍不住笑了出来。
或许是和刚才的自己一样,不想被人看到没有出息的样子吧,这样一想,她就觉得愉快至极。
◆◇◆◇◆◇◆
在享用了一会儿暗物质,订正,咖啡牛奶之后,法蒂玛再次回到了空也的房间,她身穿和服坐在椅子上,环视了一下屋内。
也不是什么值得郑重其事的事情,只是法蒂玛有些在意。
不对,她所在意的事情有很多,不过要她现在就举出一个的话,那就是这件事了。
(香良洲君平时是怎么度过的呢……)
坦白说,在换衣服的时候,虽然没有到处调查,但还是观察了一下书架。
可是,里面的书又杂又多,而且种类五花八门。
和他给人的印象不同,连摆放的方式都很随便,漫画旁边有历史秘闻,接着是推理小说、怪奇小说、民间故事集和魔术百科。
从杂乱无章的情况来看,这些书他大概都读过,但是从随意的书籍排列中可以看出,读书并不是他主要的消遣方式。
「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啊,抱歉,观察房间是违反规则的吧。」
二人以互不深究为前提的话,那么调查房间也是不行的。
法蒂玛以为他因此而责备自己,便向他道歉,但空也却在混乱的书架上翻找着,挥了挥手表示没什么可介意的。
「我不会把见不得人的东西放在能找到的地方,所以不用介意。」
「但是,你这样直接承认有那种东西,也有点……」
「即使说没有,也很明显是谎话吧?」
虽说这种事不算是谎话而是绅士的默契,然而空也似乎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坦白说,我期待着你的宽宏大量。没有不健全的东西才是真的不健全,希望你能想通这点。」
「嗯……毕竟香良洲君也是男孩子……」
实际上,她认为空也说的应该是对的。
虽然这样认为,但……法蒂玛总觉得自己是被忽悠了 。
「那么,就当作你打心底里宽容了我吧。」
「你这种说法倒是让人打心底里不爽……」
法蒂玛不快地看着强行改变话题的空也。
──总觉得这是进攻的好时机。
可是就算攻陷了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不仅如此,要是空也把持有的不健全品都说出来的话,就真的困扰了。
也就是所谓的空虚的胜利。
(……这里应该放过他吧……可是总觉得很可惜……)
虽然明白这点却仍有些不甘心,不过法蒂玛还是决定让步。
「嗯……如果你那么想看的话,就不得不给你看了啊……虽然我完全不想这样,但还是要以得到你的理解为重。」
然而,在法蒂玛完全接受之前,空也便提前一步展现出了无谓的善解人意。
「啊……不用,香良洲君,我也不是那么想看。」
法蒂玛顿时改变了态度。
她感到了股讨厌的预感,所以想都不想,就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
「不,法蒂玛,我重新思考了下。理解是很重要的,如果我忍受羞耻就能得到你的理解的话,没问题,那我就忍受羞耻吧。」
「哇……真是毫无意义的男子汉气概……」
面对说着些奇怪的帅气台词的空也,法蒂玛眼神游离了起来。
恐怕空也也料到了这里是进攻的好时机。
或者是从一开始就中了他的计?
总觉得是他故意诱敌深入,然后漂亮地进行了反击。
「那么,玩笑就到此为止吧。要是你破罐子破摔答应了的话,就不好办了。」
果然如此,空也突然耸了耸肩,宣告了攻防战的结束,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你好像误会了,所以和你事先说明,我藏起来的是猎奇杀人鬼档案、女巫之锤——女巫狩猎手册一类的东西。」
「这到底是变化球还是直球啊,真是些莫名其妙的不健全品……」
法蒂玛目瞪口呆地抱怨到。
因为隐约明白这种被黑深残的东西所吸引的心情,所以算是可以理解的不健全品,可这些不健全品又是预料之外的。
「我原以为肯定都是小黄书……」
「关于这方面的事还是不要提及比较好吧。就算意气相投也很空虚,若是因此而意见相驳,进而落得个无法收拾的局面,就更不像话了。」
「是啊,我很赞同。」
法蒂玛对兴味索然地说着这些话的空也,用力点了点头。
话虽是这么说——即使嘴上绝口不提,其实她还是有点兴趣的。
因为可以详细地了解他的兴趣爱好。
「说起来,法蒂玛。」
「什么事?」
可能是为了重新来过吧,他再次提出话题,法蒂玛则对此歪头疑惑。
空也把从书架上取出的CD盒放在竖起的食指上,一边像披萨一样不停地旋转着,一边继续对她说道。
「我想两个人一起玩些什么,可是该选哪个呢?游戏机、扑克牌、将棋还是国际象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也算不上是什么意见。」
在他罗列出的阵容中,有个令人难以理解的东西,使法蒂玛纳闷不已。
「为什么有国际象棋?」
游戏机就不用说了。
扑克牌的话,书架上就放着魔术百科,所以应该是魔术的道具吧。而且也不贵,即使买了也很正常。
将棋也是如此。因为有将棋残局一类的东西,一个人也可以打发时间。
但是国际象棋……想不明白。自己一个人来做黑白两阵的棋手吗?
「国际象棋残局,这种叫法可能有些太装了,因为官方名称是Chess Problem。话虽如此,这东西和我非常合不来……理由就请你别问了,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
法蒂玛直接说出了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不是因为不相称吗?」
无论怎么想,比起国际象棋的棋子,还是将棋的棋子和空也更相称。
这种东西并不在于好恶……但是一说出口的话,就有种奇妙的说服力。
「……虽然有些勉强,可是能理解。所以我不才下要国际象棋,绝对、绝对不下。」
「难道……你在闹别扭吗?」
看到斩钉截铁地断言的空也,法蒂玛总觉得很可爱,不由得窃笑起来。
空也并没有看漏这点。
「我决定了。虽说有些老套,但还是玩扑克吧——我要打你个落花流水。」
空也一边说着一边把CD放回书架,接着拿起了旁边小架子上的扑克牌盒。
「可这种游戏是靠运气定胜负的——」
就在法蒂玛正要反驳做出老掉牙的宣战布告的空也时,突然察觉到了。
扑克、纸牌、魔术百科……
「香良洲君,难道你打算出老千么?」
「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卑鄙的事情?」
空也将牌取出进行洗牌,手法巧妙的如同赌场的荷官一般,并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露出牌底。
「是黑桃A呢。」
空也微微点头表示听到了她的话,接着将牌堆平放并将右手盖在上面,然后如投掷手里剑般将一张牌射到法蒂玛膝边。
然后不用他催促,法蒂玛就把那张牌翻面并确认花色和数字……
「……是黑桃A呢。」
法蒂玛略感惊讶地挑了挑一侧的柳眉。
明明看起来是将牌顶上的那张扔了过来,可现在她手中的牌却是牌底的那张。
(Bottom Deal……真巧妙,完全看不明白……)
扑克一般按从上到下的顺序发牌。
但是一边做出这种假象,一边发最底下那张牌,就叫做Bottom Deal。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没有多大意义——除非在牌底准备好了自己想要的那张牌。
既然展示了这种出千的初级技巧,也就是说空也打算……
「也就是说要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出千么?」
法蒂玛理解了他的意思,扑哧一笑。
出千是为了不被发现而采取的技巧。
要在不被发现、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进行。
明明如此,却做出预告一般的行为,这已经偏离了出千的本质。
但是,这很有空也的风范。
因为实在是太有他的风范了,使法蒂玛不禁笑了起来。
「只要达到自己能认可的水平,或是比上次有所进步的话,就会很开心。仅仅是这种程度而已,本来不打算在任何人面前展示,但是……」
被看穿意图的空也露出了有些害羞的笑容,同时把牌堆递给法蒂玛。
「我现在想用这招来让你大吃一惊。」
「那样的话就别说出来,直接做就是了……」
法蒂玛接过牌后,将手中的黑桃A放在牌顶,开始洗牌。
「不过,你就是这种人呢。」
正如法蒂玛所想,空也就是这种性格吧。
喜欢做些小小的恶作剧。也会在一些比赛中,积极的运用策略、施展计谋。
但这并不是说他喜欢阴谋诡计。他应该是厌恶那些肮脏的把戏的。
他刚才特意展现出千技巧就证明了这点。
策略与卑鄙,计谋与肮脏——它们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虽说应该在某处存在着界线,但却弄不清具体在哪儿。
话虽如此,但目前看来,空也的底线貌似是在这里。
「虽然你不喜欢耍盘外招,但在盘面上的话,相对来说就百无禁忌了,可以这样认为吗?」
法蒂玛将手放在洗好的扑克牌牌顶,接着如投掷手里剑般将一张牌射向空也。
「终归也只是相对来说,有些东西就算是在盘面上也是无法容忍、无法认可的。」
空也在空中漂亮地接住了飞过来的扑克牌,并确认了花色和点数。
「……真令人吃惊。」
空也手中的是黑桃A。
是那张应该在法蒂玛洗牌前就放在了牌顶的黑桃A。
「我不会说,因为是突然袭击才没有看穿,这种不知趣的话。即使提前知道你要这么做,也没法看穿……真是高明的假洗牌。」
所谓假洗牌,是一种看起来像在洗牌,实际上只是把被分成几份的扑克牌,以牌堆为单位进行换位的技巧。
用了这招的话,就能轻而易举的让牌顶的牌在洗牌后依然位于牌顶。
「被你这么大肆称赞,真是有些害羞呢。」
法蒂玛就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扑克牌很实用呢,不仅能用于魔术,还能一个人玩,也能用来占卜。」
法蒂玛一边说着一边将牌堆递过去,空也则对她表示赞同。
「我不玩占卜呢,不过练习过飞牌切物──顺便说下,葱之类的东西还是能切开的。用处你就不要问了,肯定没有。」
「对了,香良洲君,你打算怎么玩扑克?不管怎么想,都是发牌的那方有优势。」
「嗯……」
被法蒂玛这么一提,空也面露愁色。
的确,发牌员那方更容易出千。不如说,在决定发牌员的那一刻,就胜负已分了。
虽说如此,但彼此都已经露了一手了,要是以普通的方式来一决高下也没有什么意思。
「一人一次轮流做发牌员吧。自己负责给对方发牌——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比试谁在掩饰出千方面更高明的游戏。话虽如此,事先的控牌可以随你的便,而且由你先攻也可以。」
「Good。我接受这个规则。」
法蒂玛从椅子上起身,接过再次递来的牌堆,这个动作象征着她接受了对战规则,接着她将牌摆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但是,她在中途突然停住了动作,身体不动,只转动头部看向空也。
「……请不要看哦。」
「我才不会那么不知趣。」
空也板着脸回答道,他坐到刚才法蒂玛坐过的椅子上,转动椅面背朝向她。
(嗯,我当然明白。)
法蒂玛没有把这话说出声,而是在心中悄悄嘀咕。
空也应该不会做那种事。
将扑克重新排列,然后观察对方瞅准了哪种牌型的话,就能明白要施展的是哪种出千方式。
知道出千方式的话,应该就能轻松地捉到出千的瞬间。就算没看穿出千手法,也能硬说看穿了。
而空也并没有提出不能看准备工作的规则。
所以即使看到了,也不算违反规则。
然而法蒂玛坚信空也绝不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