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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我呢。自出生以来终于拥有「梦想」了。』

    过去的莉榭,跟在那国家交到的友人这么说。

    『直到现在,自己的存在一直都只是「王太子的未婚妻」啊、「公爵家的独生女」啊。我一直以来所展望的,都只是让自己衬得上那头衔而已。……可是在旅行后,看到了不认识的国家的景色,才第一次拥有「想要实现」的东西。』

    『哦。那到底是甚么了?』

    砂漠之国的国王,露出亲切的笑脸问道。因此,莉榭也笑著回答。

    『我想走遍世界的每一个国家。用自己的脚逛过城镇,看看市场,去看在那里生活的人的笑脸啊!』

    那样的事,现在也仿如遥远的往昔一样。

    ***

    「――!」

    睡著了的莉榭,因为感到异样,啪的一声睁开眼。

    把抱著的剑抽出一半,指向气息之处。坐在马车对侧的,是以前人生时的敌人阿诺特。

    他那正要伸向自己的手,因为快要摸到莉榭 之前一刻 止住了。

    「……你这手是怎么样。」

    在坐上前往他国家的马车时,莉榭,嘱托他「绝对,请一根手指也别碰我喔」。

    虽然皇太子不能碰妃子可是个大问题,不过答应过『甚么都会听莉榭说』的阿诺特也应允了。

    偏生,却这样子轻易毁诺了。

    相对狠狠瞪眼的莉榭,阿诺特则一脸游刃有余的表情。

    「别用这种轻蔑的眼神。我只是想要拿回被你取走的东西而已。」

    「……?」

    被这么一说放眼剑上,那并不是莉榭的剑。

    涂黑的剑鞘上,镂上了简约的黄金装饰。剑柄上刻了卡尔海因的纹章,这把剑是――。

    「呀呀!」

    由不得大叫起来,把那递回给阿诺特。

    「实、实在是非常失礼了!!」

    「呼、咕咕……不,我还心想是怎么回事了。看你一脸睡意要睡著时,突然抓过我的剑。结果只是 用它 来撑著蜷缩睡觉,亏得你能睡得这么香甜呢。」

    阿诺特接过剑,放到自己身旁。莉榭隔著裙子,抑住砰通砰通跳动的心脏,深深呼吸。

    (还真干了呢……居然用刺穿自己心臓的长剑来顶替枕头……)

    身边有长剑会比较安心一点,是骑士人生的关系吧。话虽如此,无意识地抓住的剑居然是阿诺特的实在太糟糕了。

    「因为看你睡得那么香,打算拿走剑让你平躺的。没想到,还没碰到就被你察觉到了。」

    阿诺特饶有兴趣地笑道,一边把右腕撑在马车窗托腮。

    「要到达如此的领域,想是经历过重重的战斗训练吧。应该没时间过上像千金小姐的生活吧?」

    「对、对呢。」

    事实上,别说千金小姐了,根本就是作为男人生活这一点,可没法说出口。

    「――话虽如此,也不光是献身于剑术,好像也有钟爱花卉的心呢。」

    阿诺特视线所至的,是放在座位旁的东西。

    莉榭放在手帕上排好的,是小小的可爱的花儿。

    前往卡尔海因国的旅程, 今天已经 是第五日。那都是途中让马匠在湖泊休息时,采摘长在水边的花草而来的。

    今日采摘的花朵还很鲜嫩,但五日前的已经开始乾燥得差不多了。

    「这个,不是因为喜爱而摘的。」

    莉榭喜形于色,把手中的花朵靠到脸里。散发出微微甘香,让心灵饱足。春天的野草,发出了柔和的气味。就那样子朝窗外看,在前往卡尔海因国的森林里,长满了莉榭的国家罕见的花朵。

    尽管想下马车采摘,但可不能因为莉榭的任性而耽误旅程。然而不知不觉下心感遗憾,而露出寂寞的眼神望著外面了。默默地看著那样子的阿诺特,忽地想起来似的说道。

    「说起来,已经派了快马遣使侍从了。去了你指定的商会,传召他们来商谈婚礼事宜。」

    「谢谢你。愿意听从我任性要求,我真的很高兴。」

    「最近有风闻过评价,是新兴的商会吧。本来就常光顾的吗?」

    「不。只是听朋友说过会进很好的货。」

    阿诺特看起来会遵守承诺,让莉榭松一口气。

    一般来说,王家都有御用商人的。而要利用以外的其他商会,其实是个困难的请求。

    (话虽如此,这次人生也得尽早跟『那些人』制造出交集呢。)

    莉榭所指定的,是在第一次人生时遇到,把莉榭培育成独当一面商人的商会。

    因为是距今两年前,由商会长达利新创立的,所以现在还是 成长途上 的商会。可是,他们在几年后,会变成世界最大规模的商会。

    在药师人生让造好的新药流通之时,好不容易才跟他们取得接触。在那时候,作为药师的莉榭要赢取信用费了一番工夫,但这次应该容易得多了吧。

    (不觉得这段婚姻会顺利,一旦有甚么事可得逃走才成。为此我会利用我知的一切情报、还有皇太子妃的立场。)

    虽然不知道阿诺特在想甚么,但可不打算只是被利用便终结。就算谋算好离婚也好逃亡也好,也得过上有意义的日子。

    一切都是为了在五年后活下去,过上悠哉悠哉的生活。

    这么下定决心,目不转眼看著他。

    「怎么了?」

    「呜……」

    被完美无瑕的脸蛋望回来,莉榭不由得绷起脸。

    该怎么说,若是被直视的话,眼睛好像都要被烧伤。那不得了的美形,破坏力可是并非比喻,而是实际的高。更何况是在过去,被这张脸的男人杀掉的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不,甚么都没――」

    正在说著的时候,突然响起马儿的嘶叫声。

    「停车!喂,给我停下马车!」

    前方载著侍 从 的马车传来了惨叫。大批在车队左右两侧随行的骑士,登时冲到前面。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是谁人――咕啊啊!」

    是紧急事态。比起察知想要跳下去的莉榭更快一步,阿诺特已拿剑在手跳下马车。

    「啊!」

    「你乖乖的待在这里。」

    阿诺特从外锁上了门,冲往骚动的方向去。

    (明明都有骑士了,皇太子竟然特地亲自闯入险境!?)

    把同样想要跳下车的自己束之高阁,莉榭为之惊愕。

    恐怕,马车是受到强盗之类袭击吧。这马车的车门可以分别从内或外锁上,而阿诺特则从外锁上。目的就是不让莉榭外出。

    (虽然说叫我乖乖的待著就是了。)

    虽然有五台马车,但阿诺特和莉榭所坐的马车最为显眼。就算乖乖地关在这里也好,只要被打破车窗拖出去便完蛋了。

    话虽如此,也没法从外侧上锁的马车中出去。侧目看著车夫逃到森林里,一边周围寻找有没有甚么能用的,便想到了装饰自己头发用的发针。

    (……真怀念呢。)

    除下发饰,扭曲发针插进车门的空隙中,莉榭一面缅怀过去。

    (在当侍女的时候,因为大小姐讨厌读书而每每反锁,都是这样子硬来开锁的呢……)

    做好的别针,马上便打开了马车简易的门锁了。

    打开马车门后,周围都没有贼人的气息。一边注意四周,一边赶往骚动中心点的前方。然后,莉榭来到阿诺特那里。

    (……这是……)

    倒卧在地上的,是十多个像是盗贼的男人。

    站在中央的阿诺特,用脚踢倒其中一个贼人。把剑尖指向他喉头,一脸没趣地皱起眉头。

    「这样便结束了吗。」

    「咕……!」

    「难得都由我一个人来对付你们了。连解闷都做不到吗。」

    用力踏向贼人的肚子,阿诺特用刻薄的目光看著他。

    那表情非常冷淡。不是因为袭击己方而愤怒,而是不符自己期待的失望眼神。

    阿诺特放出的氛围,就连本应是部下的骑士都露出胆怯的表情。拿著滴血的剑的阿诺特,轻轻一挥甩去剑上的血。

    用贼人的衣服拭剑,然后收剑入鞘。倒卧四周的盗贼,好像都只是晕倒过去而已。

    (一个都没杀……!那个阿诺特・海因竟然?是因为这里还是外国吗?)

    该说是不愧还保存著不陷进那糟糕地步的理性吗。

    还是说,在这时点的阿诺特,还不至于胡乱杀人呢。

    这么观察著,好像察觉到视线的阿诺特望向这边。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跟刚才杀气腾腾的表情完全不同,一副率直的表情。

    「你是怎样走出马车的?」

    「秘密。说了出来便会被想对策的了。」

    「哈。真的是深不见底呢。」

    希望你不要明明刚才都那么冰冷的表情,却忽然露出跟年纪相称的快乐表情。在她退缩的时候,一个男性从马车上下来。

    「殿下!你又胡来了!」

    生气地下车的,是个不输阿诺特的高个子。一头银色的短发,提起眉头的他,好像是阿诺特的侍从奥利佛。

    「您以为是为了甚么而带上骑士啊。如果是没办法跟盗贼交战还算了,但居然屏退骑士,亲身战斗。」

    (是、是正论呢……)

    这位奥利佛,好像完全不害怕阿诺特的样子。五日前离开故国前介绍了他给莉榭,却『今后也请多多关照我们殿下』这么亲近地问好。

    阿诺特面对奥利佛的时候,也不会露出可怖的皇太子的样子,而是一脸略嫌麻烦的表情。

    「因为感受到盗贼逼迫过来的杀气。这种家伙就最棘手的了。比起让战士在并非战场的地方出战而受到损伤,不如由我一个人上还更好保护国益。实际上,在最初跟他们交战的家伙中也出现了伤者吧。」

    如他所说,几位骑士都靠在树上、筋疲力尽的样子。阿诺特向退下的骑士下指示道。

    「第一部队负责治疗伤者。第二部队给盗贼上绑。」

    「是。」

    可是,奥利佛 仍 旧一脸困扰的脸。

    「真是的……殿下的那个只是结果论喔。虽然一切平安没事的话还好,但竟然把莉榭大人带下车。要不把女性安置马车内保护好周全的话该当怎办了。」

    「又不是我放她下马车的。」

    被这么一说,莉榭倏地别开视线。比起这个,更在意的是骑士的样子。从出血程度来看,伤本身并不是那么深,但大家都浑身无力。

    「那个。我,有没有甚么能帮忙的。」

    跟负责照顾的骑士问道,他便一脸惊讶地抬头望向莉榭。

    「不敢当!请您回到马车,好好休息。」

    骑士的那句话,单是用听的也没特别不自然的地方。只是,他们望向莉榭的眼神,却带著了不想让她接近重要的同伴的气氛。

    (与其说不欢迎,倒不如说是被警戒著呢……)

    「呜……」

    其中一个骑士,在被同伴抱起的时候发出了呻吟声。

    「喂,怎么了。没事吧?」

    「身、身体都麻痹了……」

    「甚么?……这是……」

    骑士慌忙拾起了掉在脚下的剑,确认刀刃后脸都褪成青色了。

    「殿下!请您看看。盗贼他们好像在武器上喂了毒。」

    收到报告的阿诺特咂一下嘴,向骑士追加指示。

    「尽速寻找伤者的伤口在哪里。绑紧靠近心臓的地方后,从伤口吮出毒来。」

    那指示大致上都很准确。莉榭东张西望,走近已经绑起的盗贼看看。从剑鞘拔出短剑,刀刃果然像骑士所说的一样,涂满了黏稠的液体。

    (毫不吝惜地涂得满满都是呢。 肯定是 平价、加上可以大量入手的毒呢。)

    用手轻搧确认气味看看,没嗅到刺激气味。这次再直接靠近鼻子嗅,进一步详细分析。

    (像是过熟的苹果一样的甘香。……是用西亚草和蓝石茸混成的没错了。跟骑士的症状也大抵一致。)

    莉榭轻轻站起来,走向自己乘搭的马车。

    「殿下。莉榭大人回马车了。」

    「不用理会。 随 她喜欢 。」

    「嘛……虽然听说有受过剑术训练,但也不可能有过战场经验吧。这么可怕的光景,对年纪尚幼的千金小姐来说也太残酷了吧。」

    (有了。这个跟这个,还有……)

    一边听著阿诺特他们的对话,莉榭一边寻找想要的东西。

    「喂上的毒恐怕是麻药之类吧。听说这一带的猎人会用来削弱大型猎物体力。单是涂在刀刃上的量,应该不达到致死量才对的。」

    「话虽如此也很困扰呢。距离卡尔海因国,估计最少也得再花两天。如果要照顾无法动弹的骑士,旅程会变得更长。」

    「也只能寻找有猎人的村落吧。只要拿到解毒剂的话――……」

    「那个。」

    回到两人身边的莉榭,快快举手道。

    「我可以准备啊。解毒剂。」

    「――吓?」

    现场的视线,一同集中到莉榭身上。

    ***

    阿诺特的见解,跟莉榭所作的推测大体一致。

    那种甘香的毒,在大陆各处都用于狩猎。因为是可以用在春天时能采集的材料制作,用火加热后让毒素消失的关系,因而大受爱用。

    莉榭自己,在过去也曾多次看过这种毒。在药师人生中,甚至曾治疗过接触了这种毒的患者。

    「以成年男性的致死量来说,是一个红酒杯。而进入骑士体内的,连那百分之一都不满吧。」

    让负伤的骑士横卧的同时,莉榭一边向阿诺特说明。另一方面,手上也没停下某样作业。

    「只是,舌头之类的动作会变差,所以不要使之仰卧比较好。因为舌根有可能掉到喉咙,阻塞住气道的关系。」

    「原来如此呢。……你的说明我明白了,然后呢?」

    阿诺特望向莉榭的手头问道。

    「你到底打算做甚么了。」

    「你说那个甚么,就一如所见在制作解毒剂就是了。」

    在容器中捏弄药草,莉榭一边非常认真地说道。

    用来喝汤的白色器皿,放进了今早刚摘下的花朵。用汤匙背压破花朵,再加入其他花草,又再混合。本来的话用杵臼会比较有效率的,但也不能太奢望了。

    「这种毒被爱用的理由,是因为平价而可以轻易入手,而且也很容易取得解毒剂。」

    发现的契机,听说是因为鹿儿吃下了蓝石茸依然一脸平常。猎人在它们 同时吃下的药草 中,自己亲身实验而制作出来的。

    怀著对前人的敬意,把磨好的药草加上少量的水,然后用布过滤。

    「本应的话煎煮过的效果会更好的,但因为时间紧迫,先用这个吧。」

    莉榭站起来,拿出倒了绿色的药的容器。

    然后,察觉到周围呆然望著自己。

    「……?」

    不晓得视线的理由,不由得困窘地回望。在愣住了的奥利佛身旁,阿诺特好像在想著甚么的闭起嘴巴。

    若是要治疗的话,早一刻是一刻不是比较好吗。

    会苦恼至此的话,莉榭想到了。

    (啊啊。难不成是在怀疑我吗。)

    不过,想一想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就算是我,也不会想一下子就服用陌生人调配的药呢。可是,越晚服用解毒剂,麻痹就越难去除了……)

    至少希望可以消除他们的不安。莉榭那么想著,走近了阿诺特。

    卷起了自己礼裙的袖子,然后,把他带著的剑从剑鞘抽出一半。

    「请借来一用了,殿下。」

    「甚――……」

    一边说著,一边把手腕内侧柔软的皮肤压到剑上。虽然闪过淡淡的痛楚,但比起骑士人生时受的伤根本算不得甚么。

    不过,阿诺特的反应却不一样。

    「你在干甚么了!」

    因为看似要抓住自己手腕,身体马上往后一缩。

    为甚么会如此惊愕呢。但是,现在可不是询问理由的场合。抱著快要满泻的容器,莉榭回头转向一众骑士。

    「还请安心。这些液体并不是甚么毒来的。」

    这么说著,用汤匙舀了药,倒到刚刚用阿诺特的剑做成的伤口。会感到微微刺痛,正是抽出了药草成分的证据。

    「是用利口草和露柯亚花,加上加利叶果实捣碎混合而成的。要是这还不信的话,我可以喝一口。」

    本来的话,因为很苦而可免则免的。隐藏了真心,俯视著最接近的骑士。

    「你们所中的毒,会持续麻痹几天。所以,请你们选择。」

    「选、择……?」

    「要服用这药。抑或带著这难受的麻痹,等到回去卡尔海因。又或是向殿下请求,寻找猎人的村落,拿到他们使用的解毒剂――」

    莉榭这么说著,嫣然一笑。

    「请选择你们喜欢的方法。吶,殿下。」

    「……」

    就这样,莉榭的解毒剂顺利地被采用。

    要花点时候才能消除麻痹。趁这空档在草原中休息的莉榭,为著可以摘取到刚才在马车内看到的药草而大感满足。

    遏止发炎药草、可以用作胃药的花、还采摘了头痛 药 和睡茸等,包在手帕里。

    在这期间,阿诺特好像已就捕缚了的盗贼处置问题,传人通知这国家的边境伯了。本来是跟奥利佛一同调整的,但过了一会,便走到莉榭正在作业的湖畔。

    「采摘花朵的兴趣,原来不是为了观赏而是实用吗。」

    望著莉榭排好收获的花草,阿诺特看来很高兴。

    因为蹲在身旁,让莉榭有少许警戒。但因为也没特别要做甚么的样子,于是便继续作业了。

    因为茎可当有用的药草,于是把用不著的叶子不断拔下。叶子虽然没药效,取而代之放进汤里会产生风味,变得很美味。睡茸的话处理胞子时会很棘手,须得好好日晒乾燥才成。

    (吊在马车车顶风乾睡茸会不会生气呢。作为皇太子乘坐的马车,外观上也太难看了吧。不过姑且拜托一下看看……?)

    一边认真苦恼一边作业时,注意到阿诺特的视线。

    看来是在观察莉榭的手边。手撑著膝盖托起腮,呆呆地、默默地眺望著。

    (在看蚂蚁蚁行军的小孩子……?)

    有这么开心的吗。这么不可思议地想著的时候,跟阿诺特对上眼了。

    「抱歉。很在意视线吗。」

    「不。有甚么在意的事吗?」

    「没别的意思。只是心想你真的深不见底呢而已。」

    阿诺特笑道。

    「下次又会用甚么手段取悦我呢,我期待到不得了。」

    (把人家当成珍禽异兽……)

    真是失礼。莉榭虽然重来了七次人生,但此外都只是个普通人来的。

    「刚才的调药,并不是为了娱乐殿下而做的。」

    「我知道。」

    阿诺特褪下了那挑衅的笑容,止住呼吸。

    「――被你那要胁一样被迫抉择的骑士,原本是出身贫民窟的人。」

    「要、要胁甚么的说法真是太遗憾了。那又怎么了。」

    「尽管卡尔海因国歌颂实力主义,但常常会因为出身而得不到正当的评价。那家伙即使如此也没屈服于外来压力,努力当上了骑士。」

    莉榭停下采取种子的手,抬头望向阿诺特。

    「而麻痹最为严重的骑士,因为编配到骑士团的日子尚浅,为了达成这次任务而努力昼夜训练。跟你低头感谢的年长骑士,因为保护那新人而一同受了伤,是个很会照顾人的男人。」

    「您还真了解骑士们呢。」

    「因为是我所挑选、是我的臣下。」

    阿诺特顿了一顿,端正姿势,跟莉榭深深低头。

    「对于救了他们,容我言谢。」

    「……」

    不知怎的,都搞不清楚了。

    这到底是在莉榭每一次人生中当上极恶非道的皇帝的阿诺特・海因的虚假的样子吗。

    还是说,是真正的一面呢。

    明明在拿剑对著盗贼时,一脸厌倦了玩腻玩具的眼神。

    「我没特别做过甚么要让殿下低头的事。只是运用了自己拥有的知识而已。」

    「哈。碰巧会拥有必要的药学知识的千金小姐,也不是那么常见的吧。」

    「比起这个!刚才我割手腕的时候,您想要抓住我手掌对吧。这次可是真的想打破『不碰我』这承诺吧。」

    「那是不可抗力吧。」

    以这种样子交谈了一会后,对于跟他这么样对话而感到不可思议。

    「说起来。各位骑士都在提防著我,是为甚么呢?」

    「提防?……啊啊。因为你被废弃婚约的事,都传入了作为护卫待在王城的所有骑士耳中了吧。所以才会勾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恶女嫁进来、那些不必要的想像吧。」

    「原来如此。」

    的确,要是这样的人突然说开了药给伤者,大家也不会照单全收的吧。

    「还有,我先说好。在卡尔海因国,可能会有人对你无礼。虽然我已尽力采取措施避免如此,但万一出现的话马上告诉我。」

    「是有甚么值得这么警告我的内情吧?」

    「虽然选妃子一事全盘交给我办,但对象须得为别国王族这点是既定事项来的。你的公爵家,也是跟王族相连的家系吧。」

    阿诺特说得没错。从广义来说,也不是不能说是王族的一员。

    「父皇命令我不得找国内的贵族千金,而是从别国找妃子的理由――」

    「是人质吧。」

    卡尔海因国,是个在战争中扩张地广大领土的国家。

    尽管现在跟周边各国缔结了和平条约,但其关系却岌岌可危。要是卡尔海因说要交出公主的话,没有国家能够拒绝。

    若是将别国的公主引入王家,卡尔海因对该国便占了优势。极端点说,「要是敢反抗的话,可保障不了你女儿的安全」这么威胁也是可能的。

    「我已向父皇送出了『妃子是跟王族相连的公爵家的人,亦曾是王太子未婚妻的千金小姐』的传令。说『因为我中意了而从王太子那里掠夺了,但作为那国家的最重要人物之一,王太子到最后还是抵抗了呢。」

    「掠夺……」

    的确,迪特里克一直都在发牢骚吵闹。不过他可没权利对 莉榭的婚姻 说三道四就是了。

    「父亲也认同了你,不过那是判断你拥有作为人质的价值吧。在国内,应该会有人瞧你不起吧。」

    「殿下。那是。」

    「不过,我会让那种家伙闭上嘴的。你作为皇太子妃,堂堂正……」

    「人质这个,真的是太棒了!」

    对于不禁往前倾的莉榭,阿诺特皱起了眉头。

    「……甚么?」

    「只要被当作『实际上是人质』的话,就 不用被派去 皇太子妃的公务对吧!?只要在必要时露面就好,对公务或国交也没有发言权!」

    「……嘛,就是这样……」

    「太好了……!这样看来便就可以好好的悠闲过活了……!」

    心里美滋滋的,莉榭浑身颤动。说实在的,本来可是颇担心这一点。

    皇太子妃甚么的,可是非常繁重的工作来的。接受过这样教育的莉榭,深知道妃子的日程密到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若是当成人质的话,就应该不会让自己处理那么重要的工作才对。

    「担子都轻了。谢谢你遵守诺言了,殿下。」

    「……不……」

    「啊,当然请你放心。我好歹也知道, 在到婚礼为止 都会很忙的。」

    莉榭松一口气,继续药草的事前处理。

    ***

    解毒剂一事后之后 ,本来远远观望莉榭的骑士,他们的警戒心好像也稍微缓和了。

    当初不愿把受伤的同伴交给自己的他们,在余下路程都跟莉榭报告伤者状况,商量如何处理。然后就像是道谢一样,他们都会在休憩时到森林里收集药草。

    虽说不需要治疗的谢礼,不过对于那份挂心,老实说真的很开心。经历过药师人生之后,莉榭有机会的话都会采集药材,在各种场合都会派上用场。

    然后,在盗贼袭击的几天后。马车终于来到了卡尔海因国的皇都。

    「这里是……」

    穿过马车门后,莉榭不禁失声。

    白色墙壁的建筑鳞次栉比,一副整齐的街景。路上排列著各种各样的商店,抬头一看二楼的窗边也装饰了花朵。在修整好的砖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在欢笑,在美丽的城镇中心,耸立著庄严的城堡。

    「这便是这国家的皇都。也是交易据点之一。」

    听著阿诺特的说明,莉榭心里感到忐忑不安的。

    为了看看进城的豪华马车,一眨眼就聚集了人群。他们双手抱著购物袋,或是跟孩子手牵手,用像是欢迎甚么美好事物的表情向自己挥手。

    城市的样子很热闹,可见这国家有多富裕。用闪闪发光的表情看著这边的小孩十分很可爱,使得莉榭情不自禁地微笑了。幼嫩的脸蛋染成了蔷薇色,高兴地蹦蹦跳跳。

    马车就这样走在城里,穿过城门进入城内。骑士们在道路左右列队,迎接皇太子及其未婚妻。

    先下马车的阿诺特,向莉榭伸出了手。因为是极其自然的动作,不加思索便执起那只手下了马车,结果骑士们好像有点动摇了。

    (……?)

    「长途跋涉辛苦了,殿下、莉榭大人。」

    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上的侍从奥利佛,跟出迎的骑士一同低头行礼。在那之后,希奇地望向阿诺特。

    「殿下居然会递手给女性,还真是少见呢。」

    (……啊!!)

    听到这句, 才察觉到自己打破了跟阿诺特提出的「一根手指也不许碰」这个条件 。虽说先伸出手的是他,但借助他的手的却是自己。

    「呜、呜呜……」

    计策成功了的阿诺特一笑起来,弄得自己坦率地感到后悔。奥利佛一脸不可思议的,然后向阿诺特耳语些甚么。

    听到那报告的阿诺特,一脸麻烦地叹了口气。

    「请问怎么了吗?」

    「……本来安排了皇城里的离宫,但好像因为搞错了而迟了准备。不好意思,看来你这几天要在城里的宾客室过了。」

    「哎呀。不用挂心,我今天起去那边离宫就可以了。」

    「离宫长期没有使用。都满是灰尘,非常不堪的啊。」

    「不是说了吗?不管多脏旧都不打紧的。当然了,在殿下准备好之前,请您和以前一样生活。」

    曾经作为侍女活过的莉榭,要把满是尘埃的地方打扫乾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我可是人质来的!」

    「……为甚么会一脸自豪的了……」

    莉榭挺著胸膛地微笑。

    ***

    被带到的,是位于宽广的皇城用地一角的离宫。

    一共四层,是一座小规模的城堡。因为长年没用过,果然布满了灰尘。

    (不过,也不是那么糟呢。)

    还以为是个更像杂物房的地方,但里头却是空无一物,给人一种被整顿的印象。只是灰尘太厉害而已,没有因为被放置不管而导致的劣化。

    『如果你想待在离宫里,那你高兴就好。我接下来几天也会很忙,不过我会吩咐好你随时都能使用宾客室。』

    阿诺特丢下了这句话,跟奥利佛一起消失了。按奥利佛所言,因为这段期间离开了,所以积下了即使熬夜几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结束的公务。

    (皇帝阿诺特・海因……现在还是皇太子殿下。虽然很在意他在想甚么,但还是赶紧做自己的床铺吧。)

    莉榭从带来衣服中换上了最朴素的裙子,挽起袖子。首先在护卫骑士的守护下,打开所有地方的窗户。

    幸好今天天气很好,而这里的日照也良好。因为没有窗帘和地毯,虽然看起来像是一座空荡荡的寂寞城堡,但要是备齐用品的话,应该会变成很棒的空间吧。

    作好了换气的莉榭,接著寻找通往地下的楼梯。推开沉重的木门,一只老鼠敏捷地穿过脚下。同行的骑士都尖叫起来,但莉榭却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地下室。

    「莉、莉榭大人。您在这种地方干甚么了?」

    「侍女使用的工具,大多是都保存在这样的地下室。瞧。」

    从杂物室中拿过掸子、扫把、簸箕,还有全新的抹布给骑士看,他们都 露 出惊讶的表情。 用找到了的水桶 汲了水后,莉榭开始了城堡大扫除。

    用绑起的手帕遮住嘴巴,然后 用 掸子掸落窗缘等高处的灰尘。做完之后,便清扫掉在地上的灰尘。

    (光是看到这样子满是灰尘,就已经有一做的价值呢!)

    为了防止像雪一样积著的尘埃飞舞,一开始先把扫帚压上去拖动。把厚厚的灰尘集中在一起,扔掉之后才再去打扫。在完成后再用抹布擦。

    「莉榭大人。有甚么可以帮忙的吗?」

    在感谢骑士这么问的同时,莉榭摇摇头。

    「可不能拜托作为护卫待在身边的骑士去打扫。」

    「但是,虽说是离宫,这城堡也很广阔的。现在再去主城的宾客室还成……」

    「不必担心。因为,我非常喜欢这座城堡。」

    莉榭之所以固辞,是有一个理由。

    要准备好宾客室,真的是很不容易。即使来宾只住一晚,侍女们也得从早到晚没有休息地忙于准备。

    连一根头发和灰尘都不准出现自不必说,就连床单皱折也不允许。劳动的严酷,再加上紧张感,会令人筋疲力尽。在侍女人生中已很清楚这一点。

    莉榭不希望为了只住几天的房间,而让她们承受那种的劳苦。听说这座城的侍女们数目很少,光是负责主城的工作已很吃力了吧。

    「而且,你看。」

    回望只用抹布擦完的地方。骑士们看著一整个变得漂亮了,明亮的阳光射进的房间,都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想到是自己亲自弄得这么漂亮的话,以后住起来不是更加开心吗?」

    这么说完一笑,骑士们也不知怎的莞尔一笑,原来如此地同意了。

    离城的清扫顺利进行,首先已经确保好自己的房间能睡觉了。因为骑士说愿意帮忙把床铺搬进来,这点就承他们好意了。

    在他们负责肉体劳动的空档,莉榭去了下一个房间打扫。因为只用抹布擦,水已经不够用了,于是暪著临士,偷偷走往水井。

    护卫骑士可能会惊得脸都变青,但这儿本来就是城内。只是在里头走动,一般都不需要甚么护卫的。

    (说是护卫,一定只是名义上的吧。阿诺特・海因肯定是打算监视我吧。)

    拿著水桶,在鲜花盛开的庭院里一边走一边思考。花坛周围色彩鲜艳的蝴蝶,宛如嬉戏一样在低处翩翩飞舞。

    (而且,看来也不打算让我跟现任皇帝会面呢。说到底,实质上是人质的新娘,也不必特意让皇帝过目就是了。)

    可以的话,想要 仔细看看 现任皇帝一眼。因为未来阿诺特暴行的开端,是从弒父当上皇帝开始的。

    (不知道在其他人生中我死掉后,阿诺特・海因会走上怎么样的命运。是作为侵略战争的胜利者君临天下,还是被某个国家压制了……不管如何。)

    莉榭猛地向前看。

    (这样的话就不能悠闲过活了……!当上要向全世界发动战争的皇帝的妻子,绝对会很辛苦的!所以!坚决!反对战争!)

    至少能离婚就好了,但若是被丢到在战乱之中,感觉会逃不出『二十岁时一不留神被杀死时光倒流』的命运。避免战争是绝对必要的。

    (……哎呀?稍等一下,说起来……)

    回顾一下,过去六次的莉榭丧命的理由,探本溯源不就全都是因为阿诺特发动的战争吗。

    (被卷入战火而死,或是去接收了伤者的村子治疗流行的疫病而死,或是被卡尔海因国军队进攻……)

    其他的人生也大致相似。莉榭不禁地蹲了下来,抱著头。

    (……也许现在就申请离婚会比较好……)

    可是,马上便重新再想。

    (不!后悔自己的抉择也不合我个性呢。既然到现在为止,即使生活在远离阿诺特・海因的环境,也无法避免被杀。如果跟他不扯上关系而活是不行的话,那这次不就是待在身边了解他动向的机会了。)

    虽然不知道为甚么莉榭会时光倒流,但今世有可能不会再时光倒流了。

    如果这是最后的人生的话,那就必须 全力挣扎、享受、 活下去才成。

    思考是必要的,但却不是悔恨的时候。

    (总之现在要先打扫呢。床铺送到的话就借用浴室洗澡,消除旅行的疲劳和洗掉打扫的污垢。然后,尽情地无所事事……!)

    下定坚毅的决心站起来,卯足干劲朝水井走去。于是,听到了窃笑的声音。

    「吶你看,外行人很努力呢。」

    「就算那么卖力,会被选上皇太子妃殿下的侍女也是我们呢。」

    看来,在前面的井边,有几个女孩子在说话。

    「喂,你在听吗?你就算这么拼命干,也是没用的喔!」

    「啊……!」

    在微弱的悲鸣之后,有甚么东西像倒下了一样的声音。莉榭吓了一跳,往井边跑去。

    而在那里,有一个倒在地上的少女、以及四个围著她的少女。

    「没事吧!?」

    赶到倒下的少女,扶起那个浅金色头发的少女。虽然摔倒后满身是泥,不过她穿著侍女的制服。

    而在四周包围的少女们,也穿著同样的衣服。是易于活动的简朴的深蓝色裙子,配上白色的围裙。

    「甚么?你也是新来的吗??」

    其中一个少女,看著莉榭这样说道。

    现在的莉榭穿著的,是没有装饰的裙子。为了不碍事而把珊瑚色的头发束成马尾,全身脏兮兮地提著水桶。

    (要是在这里说实话的话,好像会闹大骚动呢。)

    因为这样想而犹豫该怎么说,似乎份外惹恼了侍女。

    「你是因为皇太子妃殿下需要侍女,所以明明只是个新人也混了进来对吧。你啊,手漂亮到看来没做过擦抹或沾水的工作呢。」

    「啊哈哈,可是太可惜了!能够当上离城的侍女、在阿诺特大人身边工作的,会是已经在这座城工作了三年的我们啊。」

    「能站起来吗?……太好了,看来没受伤呢。」

    「――等一下,听人说话啊!」

    红发的侍女,跟照顾摔倒少女的莉榭怒吼。

    「你打从刚才起不就很嚣张了?你啊,如果真的想成为侍女的话,还是好好给前辈面子比较好哦。不过,我不认为像你们这种干不好活的女人,能在这城里担当侍女就是了?」

    比起那个,莉榭有件在意的事情。

    红发的侍女,手里抱著个大窗帘布。因为沾了薄薄的污渍,想来应该不是洗好的。这样子盯著她的手看,红发侍女不知怎的畏缩了。

    「甚、甚么啊……」

    「那个窗帘,最好不要现在洗。」

    听了莉榭说,侍女马上瞪著她。

    「吓?你想说午后洗也不会乾吗?哼,果然是外行啊!春天白天又长,而且今天天气这么热。所以足够――」

    「之后,多半会下点儿雨。」

    这样说著,少女面面相觑。

    「为甚么能那么咬定了啊?」

    「因为就是这样的云,而且蝴蝶和蜜蜂也在低处飞行。如果洗这种大东西,反而会很费时间。」

    「甚……」

    听了那话的另一个侍女小声嘟囔道。

    「都是蒂亚娜说『要是带头清洗这种大东西,就会受到好评,可以跟著皇太子妃殿下』……」

    「你、你是怪在我头上了!?」

    被喊作蒂亚娜的红发少女,脸都涨红了,十分愤慨。

    「这么一个外行女人说的话怎可能说得中了,今天肯定是好天气啊!你们,快点去洗衣场哦!!」

    其他的侍女也跟愤慨离开的蒂亚娜一同离去了。莉榭叹了口气,回头看看刚解围了的金发少女。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痛了?」

    「……是的,没有。谢、谢谢……」

    少女像是在寻找词汇一般游移视线,然后低下头来。

    「我叫艾尔丝。谢谢你帮了我……我很开心。」

    说著抬起头来的少女,几近木无表情。但是,她那恭敬的鞠躬和拼命选择词汇的样子,传达了她的真心。

    「请不要在意。比起那个,你都弄脏了呢。」

    「啊……」

    艾尔丝垂下头。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看来很伤心。

    「难得发了给我的。」

    「只要马上拿去洗就可以了。虽说要下雨,但是这条裙子的布很易乾。只要多用肥皂,不要用手搓,用刷子的话便可以马上擦走泥巴了。」

    「是刷子、吗?」

    「泥脏不容易去除的理由,是因为泥土走进了线里。要去除那个,用刷子就最合适的了。」

    在侍女人生,因为顽皮的公子会在院子里打滚玩耍,所以莉榭作了各种各样的研究。即使是害怕被骂而藏了几天满是泥的袜子,只要耐心地用刷子刷的话也总有办法的。

    「你……」

    艾尔丝眨眨眼后,盯著莉榭。

    「难不成,其实是已经决定好会当皇太子妃殿下侍女的人对吧。」

    不知如何回答的莉榭,悄悄从艾尔丝别过视线。

    ***

    与艾尔丝分别后回到离城的莉榭,用打来的水继续打扫。

    过了一会儿,骑士便把床铺搬过来。又大又软的床上,铺上了乾净的床单,看来会睡得很舒服。

    擦拭得差不多的莉榭,决定这时候休息一下。朝著摆放床铺的最顶层的一个房间走去,步出阳 台 看看。

    从那里俯瞰的皇都,开始被黄昏染成一片金色。

    由于刚才下了场小雨,所以空气通透,可以看到远远的地方。因为打扫而流汗的肌肤,被春风吹拂而心情舒畅。将手放在阳 台 的扶手上,托起脸腮闭上眼睛。

    如果能就这样睡著就太棒了,但是不洗澡不成。话虽如此,从这里俯瞰的景色跟春风却难以割舍。

    一边这样想著一边发呆时,母亲的声音不经意地在脑海里响起。

    『――莉榭。你自己的想法甚么的,对你的人生是没有必要的。』

    回想起以前被说过的话,皱起了眉头。

    『不能忘记哦。为王家效力、贯彻忠义的生存方式,正是我们公爵家的使命。』

    『不管你有多优秀,既然生为女人,那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你要辅助王太子殿下,只要为了这点而活就好了。』

    『求学?只要有能在社交场合装装门面的知识就够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学做新娘子啊。得学会笑得更加可人喔。』

    亏我居然能记得这么仔细呢。莉榭呼了一声,吐了一口气。

    (是呢。十五岁的我,一直这样反反复复地多少次地回想起了父母跟我说过的话了呢……)

    父母总是对还只是个小孩的莉榭反复说教。

    『女人真正的幸福,就是和被世人认可的对象结婚,生下继承人而已。』

    『……可是,母亲大人……』

    那时候的莉榭,不允许驳嘴。说到底,正正是莉榭的父母,认为生为女儿无法继承爵位的她,只有『总有一天会成为王妃的女儿』这种价值而已。

    明明价值这东西,既不是由他人决定的,也不是由头衔赐予的。

    「……」

    指尖无意识地抽搐动起来,莉榭慢慢睁开了眼。然后,保持著那姿势问道。

    「……这样可好吗?在公务途中溜出来。」

    「真是的,每次都让我吃惊呢。」

    听到好像很愉快的声音,伸直身子回头。

    一如所料,阿诺特站在那里。依在阳 台 入口的他笑著说。

    「我以为已经消除了气息呢。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被察觉到吗。」

    「性子真坏呢。明明一点一点地调整气息的浓度,看我甚么时候才察觉到吧。」

    「哈。果然知道了吗。」

    阿诺特走过来,待在莉榭身旁。虽然稍微提防,但他却只是不可思议地俯视著城下。

    「你在看甚么了。」

    「……在看城镇。」

    尽管这样子说了谎,但从这里看的景色实在很美。所以莉榭这么问道。

    「那里的是甚么来的呢?」

    「是图书馆吧。由国家出资,保管从各国收集的书籍。」

    「哎呀!那么大的建筑物?」

    找天一定要去看看,莉榭的眼睛都亮起来了。然后,指著其他在意的东西。

    「那边的尖塔呢?真是个非常美丽的建筑。」

    「是教会。同时也兼任钟塔的作用,会定时鸣钟报时。」

    「哇,太棒了……!这么说来,那边好像有很大的市场呢。」

    「这是皇都最大的商店街。早上会摆摊子,贩卖当天新鲜进货的东西。」

    「真棒!那么殿下,那边美丽的山是――……」

    阿诺特每次说明时,莉榭都兴奋不已。

    在脑海的想像澎湃,变得想要确认实际情况。不管是广大的图书馆,还是报时的美丽教堂,抑或是贩卖新鲜水果等的早市。

    阿诺特兴致勃勃地眺望著那样的莉榭。

    「怎、怎么了?」

    「不。只是,我心想真有那么快乐的吗。——对于不情不愿下嫁过来的国家,真的那么有兴趣吗?」

    「呃……」

    被问到后,犹豫该怎么回答。

    (怎么办呢。这样情况,照直回答应该没关系吧?)

    虽然没打算隐瞒,但要跟在过去的人生中敌对的阿诺特说出来, 会莫名地害羞 。而且这种奇怪的意识,结果让莉榭脸都有点红了,支支吾吾地答道。

    「……是憧憬。」

    阿诺特看到这张脸,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憧憬?」

    「是的。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著有一天要来这个国家看看。」

    在作为一个贸易商人的最初人生中,莉榭有一个梦想。

    想到世界上每一个的国家看看。但是那个梦想,在剩下最后一个国家的时候就结束了。而那最后的国家,正是皇国卡尔海因。

    不只是商人的人生。不管哪一次人生,莉榭最初都先得找到自己生存下去的手段。但是,在可望成功之时,局势已变成无法随意出入卡尔海因国了。

    对莉榭来说,这次婚姻,是第一次可以拜访卡尔海因国的机会。

    「决定和殿下结婚的理由之中,推我最后一把的,也许便是那份憧憬。」

    「……」

    阿诺特皱起眉头后,俯瞰城下开口道。

    「这个国家可没有你憧憬的东西啊。」

    「不,没那回事!即使只是刚才约略告诉我,已经有很多充满魅力的地方呢。街上的人脸上闪闪发亮,各位骑士也很温柔。而且……」

    无论对象是谁,想到美好的事情总是很开心的。莉榭笑眯眯地屈指数著,阿诺特不知甚么时候,又开始盯著莉榭。

    察觉到那表情份外温柔,因为不知道理由而惶惑了。

    「我在说甚么奇怪的话吗?」

    「都没自觉的话,那也真不得了呢。」

    (真、真失礼呢……)

    「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发言的内容、拥有的知识、身体能力也是。对于单单一个千金小姐,这些本来都是没必要的东西吧。」

    阿诺特的话,让莉榭感到生气。

    『莉榭。你自己的想法甚么的,对你的人生是没有必要的。』

    闪过前些日子母亲说过的话,不由得开口道。

    「……就算从其他人眼中是不需要也好,但一切都是我的宝物。既是我绝对不会失去的财产,也是我人生重要的一部分。就算谁人断定是没意义的也好。」

    正面转向阿诺特,抬起头望向他。

    「甚么东西对我的人生有价值,由我自己决定。」

    过往父母施加的诅咒,莉榭绝对不会再接受。

    即使生为女子,一样甚么都能做得到,再也不会只为成为妃子而活,放弃自己想学习的东西。

    怀著这种火焰,凝视著阿诺特。

    于是,他用惊人地温柔目光这样说道。

    「――我明白。」

    然后,用大手抚摸莉榭的脸颊。

    那大拇指,轻轻地擦拭肌肤表面。莉榭眨眨眼后,才想起自己的脸因为打扫而弄脏了。

    「你今后在这个国家,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发誓会支持你的愿望,一直成为你的力量。」

    「诶……」

    面对突如其来的允许,莉榭大吃一惊。

    虽然这么说了,阿诺特本来是有权利要求莉榭『像妃子一样』。因为这是双方国家实力悬殊的政治婚姻,而莉榭的本质就是人质。

    然而,阿诺特不但允许莉榭的自由,甚至还说会支持她吗?

    「为甚么,要这样?」

    「我说过了吧。我迷上了你。」

    阿诺特还是老样子地重复那谎言。

    「还有,你可能不希望别人说些甚么。——但我对你那深不见底的能力,岂但不觉得没意义,甚至从心底里感到喜欢。」

    「……」

    「我是打算好歹告诉你这些。」

    说完后,他的手便放开了莉榭,开始转身离去。

    在入口附近停下脚步,回头望著发呆的莉榭,留下了一句。

    「好好想一想有甚么东西想要吧。毕竟这次我真的打破了『一根手指都不碰』的约定了呢。」

    「……」

    阿诺特离去后,莉榭不知怎的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了阳 台 上。

    (……完全看不穿啊!那男人,阿诺特・海因他,到底在谋算甚么……)

    在卡尔海因的皇都,宁静的夜晚即将到来。

    ***

    「唔唔……」

    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中,意识缓缓地浮现起来。

    因为舒畅的亮光而翻身,在想像的地方却碰不著墙壁。意识到自己睡在比平时更为宽敞的床上后,莉榭用力地伸展手脚。

    这里是公爵家自己的房间吗?还是在商人人生中住宿的沙漠之王的王宫、抑或是侍女人生的稻草床?因为刚睡醒记忆还很模糊,都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悠悠地伸展后,莉榭睁开了眼。

    「……?」

    床上装了天盖,挂上了水蓝色的薄布。揭开穿过阳光,隐约看到另一侧的布,看到的是没有家具和地毯、一片煞风景的房间。

    (……是啊……)

    既不用早上的训练,也不用去打理药草田,亦不用准备早饭或看看昨晚预备好的 调合瓶 。

    了解了这点,莉榭噗的把脸埋在枕头里。

    「……好松软……」

    在床上,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

    从太阳的高度来看,现在大概是早上六点左右吧。而昨夜爬上床,是在将近换日的零时。

    (也就是说……难不成,我都睡了六小时吗……?)

    这件事实,莉榭无法相信。

    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大约四小时睡眠都是理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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