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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四章)

    报纸上刊登着,满脸笑容竖起大拇指的会长,以及一脸阴郁地站在她身边的我的照片。

    标题如下。

    『牧村书记「做天王寺会长的副手是为了让她落马」』

    我叹着气,把报纸折起来塞进了口袋里,继续行走在走廊里。透过窗子看向树林那边中央校舍那粗犷的威容,今天看上去也充满了敌意。

    走廊里擦身而过的学生们也不时地望着我,悄悄地说着些什么的学生也不少。这不是我自意识过剩吧。今天从早上起就在教室里被同学们不停追问着,新闻部和放送部也说想要采访我。

    为了让会长落马……

    这只是我当场的回答就这样变成了纪实。并没有夸张,全校这三天都会沉浸在惊愕之中吧。不仅是那个副会长竹内美园背叛了天王寺会长,与宿敌•神林朱鹭子勾结上了,这次又是书记的牧村日影一边说着敌对宣言一边当上了副会长候补。从局外来看一定是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吧,因为连当事人的我也都不清楚怎么回事。

    在普通科校舍的二楼发现熟悉的白色和黑色的蝴蝶结出现在教室的门口,是桐香。在与一个男生说这些什么。我惊讶地停住脚步,盯着那边。男生肩上扛着折起来了的柔道服,从黑色的腰带来看是柔道部的成员吧。桐香找柔道部的人到底有什么事啊?

    好像完事了,男生回到教室里,桐香也回过身来。视线和我撞上了,桐香站在走廊中间尴尬地低下了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她,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又不能无视着擦身而过,于是带着奇怪地游走着的视线朝桐香走去。

    「啊,真,真是巧呢。,」

    虽然我也没有干什么不好的事,但是语气还是显得像是在隐瞒什么一样假惺惺的。

    「怎么了?你会来这种地方真是稀奇呢。」

    「……调查中。」

    桐香小声说道。调查,是我拜托的侦探工作吗?

    「那个,调查啊,其实……」

    我嘟囔着。本来是为了预测会长会找的副会长人选才拜托的调查的,却没能赶上。在候补已经确定了的现在,桐香的工作完全没有意义了。

    而且让它失去意义正是我的决断,所以也感觉到很抱歉,因此关于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要怎样跟桐香提起,所以还没有谈过。今天得好好道歉啊。

    「对不起。明明是我拜托的,却自己让它变得没有意义了。」

    「没关系。」桐香摇了摇头。「就算没有意义,调查还是会继续。」

    「为,为什么?」

    「因为委托还没有被取消。」

    「不对,所以说,那个……」

    取消掉啦,却总是没法说出口来。因为桐香一脸像是拼命地抓着什么一样的表情。

    「不要管我了啦,日影还是集中精神应付选举吧。」

    「啊,嗯……」

    自从选举战开始以来,跟桐香之间的沟越来越深了。我拜托桐香的真正的理由是不是已经被识破了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当上了狐彻的副会长候补……但是你肯定是有什么想法的吧,也是为了战胜狐彻是吧?」

    我没法正视桐香的脸微妙地点了点头。

    「我……不能像你那样直接冲过去(译者:冲到事件的中央去?),只能干干侦探的事。」

    「不要再这么说了,其实桐香也是——」

    正当我这么说着的时候,教室里走出一群三年级的男生,发现了我。

    「哦,是牧村。」

    「听说你要参加选举吧?」

    「学生会,今年真是超有趣呢。」

    「加油啊!」

    「虽然不会投给你啊!」「哈哈哈!」

    大家随意地拍着我的肩膀后背,从我身边走过。正当我慌张的时候,桐香跑着离开了走廊。连把她叫住的时间都没有。

    呆站着的我身边,传来路过的学生的悄声对话。

    「那是书记?」

    「上报纸了啊。」

    「真厉害呢,跟那个会长……」

    我垂下双肩,转身朝校舍的出口走去。

    美园学姐和朱鹭子学姐都在议长办公室里,像是在商量着什么,我一进门两人视线都从手里的纸张上抬了起来。

    「啊,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吗?」

    「正想听听牧村君的意见呢。」

    「正在对政见放送的稿子,日影学弟也帮忙检查一下吧。」

    两人都不提起我立候补的事,反而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又不能逃出去。

    陪着她们排练,仔细地改着原稿和演出方案,反复精炼着立会演说的主旨。三人都觉得把核心问题先放放,装着很热情的样子,但是这种蒙混持续不了多久。终于,需要商量的事都解决了,迎来一阵沉默。

    朱鹭子学姐把整理好的原稿翻过来放在桌子上,看着我的脸。

    「……那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没有能接受她视线的勇气,看着自己的指尖说道。

    「对不起,我自作主张的干了那种事。」

    「并不是在责怪你啊。只是希望你能在昨天的时候就算发个邮件也好,说明一下事情的经过。」

    我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

    美园学姐很担心地窥探着我的表情。

    「发出邀请的,是狐彻那边吧?」

    我点了点头,把昨天在学生会室里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除了被抱住了的那段)。结果,还是只能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才行啊。听完我的话,朱鹭子学姐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真不愧是狐彻……很清楚要怎么强迫追击别人呢。」

    「真的很对不起。明明拒绝的话,就已经赢了的说。就因为我那一点无聊执着,就直接顺了会长的意思。」

    朱鹭子学姐稍稍生气地皱着眉头。

    「为什么要道歉?要是我的话,碰到同样的情况也会干出跟牧村君一样的事啊。」

    「我也是哦!」美园学姐也说道。「一点无聊的执着什么的没那回事,说到底我们大家都是因为那一点无聊的执着才参加选战的啊。」

    「你们能这么说……感觉稍微得救了呢。」

    「而且如果我是牧村君的话会更直接地拉狐彻的后腿哦。」

    「我的话会拉狐彻的耳朵啊脸之类的!」不对你在说什么啊。「狐彻估计是连日影学弟那种温柔到不能当个纯粹的反派的部分也看穿了吧。」

    朱鹭子学姐也点头表示同意,低头看着刊载着我和会长的照片的报纸。我的评语,现在自己看来也是没错的。

    『为了把会长从政权里踢出来,所以把美园学姐拉过来发动了叛乱。』

    『然后会长说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参选了,所以为了让对决成立,没办法就当了副会长候补了。』

    『完全没有要协助会长的意思,我是朱鹭子学姐他们阵营的人,还请大家不要给会长投票。』

    从头到尾只说了些事实。平常的话,明明不管怎样都会冒出些谎言之类的说,真是连学生会欺诈师的影子都看不到。然而从客观上来看,这个评语真的很傻。像是为了制造话题而设计出来的玩笑似的。

    这样的话还不够消减会长的票数。

    「本性善良的部分也是日影学弟的优点哦。」

    虽然美园学姐这么说着,却也不能多安慰到我。

    「我还以为会去找薰来当搭档呢。」

    朱鹭子学姐盯着报纸的照片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昨晚一回到寝室里就先把阿薰说服了,绝对不要接受会长的邀请。

    「是呢,我也觉得会走那边呢。」学姐说着。「为什么找了日影学弟呢?那个狐彻又不可能是把真心全都说出来了呢……」

    「是想减轻总务全员叛乱了的负面印象吗?」

    「日影学弟说了自己也是叛乱军的哦。」

    「也是呢……」

    「桐香的调查结果怎么样了?」学姐问着我。「说是可能可以预想到狐彻会选谁当副会长来着。」

    「就算是桐香只有两天的话果然还是查不出什么呢。但是,她好像还是有比较在意的事一样,还在继续调查着什么……」

    「是……么……」

    对话到这中止了。

    我们应该已经很接近天王寺狐彻的命脉了,从话题性来说感觉都已经逆转了。然而,这个说不出口的不安是什么呢?

    「那,我先去会长那边商量政见放送去了。」我说道,朱鹭子学姐点了点头。

    「接下来三天,狐彻还想干些什么,你去确认一下吧。」

    「我知道的。」

    一到学生会室,会长就跑过来塞给我一叠打印纸。

    「来的好晚啊日影,那么马上开始政见放送排练吧,这是原稿。」

    「啊,是,对不起。」

    我眨着眼睛看着了看手里的原稿。

    「从头开始,行吧?……『嗨,大家好,我是狐彻哦!』」

    「……『大家好我是日影。』」

    「真不配合呢,就不能说得精神点吗?『我们虽然做了多年艺人了,但还是觉得还得加油啊!』」

    「等会,会长!」

    「日影,接下来是你的台词啊。『比起这些狐彻学姐,我昨天碰到好生气的事了呢。』」

    「不是,所以说,那个!」

    「『怎么了日影,你碰到气到肚子都起来了的事么?平常只见过更下面的地方起来呢。』」

    「从一开始的装傻直接发展到黄段子啊!」

    「『不要说那么难听的话嘛,狐彻学姐,我也是人啊。昨天被误当初痴汉了啦,眼前的JK突然抓住我的手说我摸了她屁股,我根本就没碰嘛。』『真是过分呢。』『是吧?我摸的明明是大腿啊。』」

    「还不是摸了啊!犯罪(hanzai)啊!」

    「相声(manzai)啦。」

    「知道啦,谁看都知道好吧!不对,为啥政见放送的时候要演相声啊?」

    「除了说说相声还能干嘛?」

    被她一脸正经地反问道,我只能嘟囔着。

    「不,不对啊,那个……说说宣言什么的,还有很多可以干的吧。」

    会长突然露出冷淡的表情,摇着头叹着气,回到了桌子上。喂,那是什么态度啊,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吗?

    「最后居然说宣言呢。日影啊,你完全没有理解到出生在这个日本的幸运啊。」

    「哈?」

    出生在日本的幸运?

    「日本的政治家不遵守宣言,不是经常这么说吗?」

    「这那里是幸运了,说起来更像是不幸啊……」

    我也不是为了出生在日本而叹息,但是会长说的话还是不懂。

    「也就是说,你觉得不遵守宣言是坏事咯?」

    我咽了口口水,这要是不小心答错了就会被疯狂嘲笑的节奏啊。但是我还是猜不透会长的意图,所以只能回问道。

    「不坏吗?」

    「『坏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遵守宣言会怎样?」

    「欸……那个,所以说……」

    会长偷偷地笑着。

    「就算不遵守选举宣言也不会被逮捕,就算是提起上诉也不会得到赔偿金,也不会产生必须辞职的义务。」

    「虽然是这样,但是如果这么说的话……」

    「那么,不遵守宣言有什么坏处呢?答案是『体面不好』,也就是名誉的问题。不遵守宣言的话,自己就会被打上不遵守宣言的印子,因此受到的评价会下降,仅此而已。」

    「这,说什么仅此而已……」

    会长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些理所当然的话,但是听这一点都不能冷静下来。因为不知道要这话要走向哪里。

    「当然,也有很多不能就此解说的情况。在欧美的话,违反宣言就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终结,下次选举就得不到票,从而不再是政治家了。然而日本不同,你也知道吧?『日本的政治家不遵守宣言』这其实并不正确,这种日本的政治家很特殊的语言表达的其实是完全偏离本质的。

    特殊的其实不是政治家而是国民,日本的国民不•重•视宣言是不是得到了遵守——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我盘着胳膊沉默着,消化着会长的话。虽然并不复杂而且也很合理,但是怎么想都不是高中生在学生会室里说的话题。忍着吐槽仔细地听着是因为,期待着可能会出现关于会长在学生会选举的行动之类的信息,如果只是些题外话该怎么办呢……

    「话说,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打破宣言呢?」

    「……欸?」

    干嘛老是夹杂着提问啊,我稍微有点生气。是在确认我有没有认真听讲吗?

    「为什么吗?那是……」

    「刚才也说过,打破宣言会损伤自己的名誉。就算日本国民不重视那个荣誉,也不意味这不会损失得票数,能不打破的话还是不打破比较好。但是,日本的政治家还是不时地违反宣言,这是为什么呢?」

    不甘心总是被小看,所以思考一下。

    政治家也不会是一时兴起就打破宣言的,也是因为有那个必要所以才这么做了。

    「……如果正直地遵守公约的话,就干不了自己真正想干的事了——吗?」

    「正解。」

    会长用食指戳了下我的鼻尖,我被这突然的肢体接触吓得退后了几步。

    「想干的事与宣言背道而驰的情况有两种。第一个是当选以后社会的情况变了,民主主义者估计会说,这种情况应该先辞职以后,重新制定宣言然后再举行一次选举来汲取民意。但是,这很麻烦的。第二是,真正想干的事在选举上很难得到民意支持,所以就用虚假的宣言来参加选举。民主主义者会说这是不可原谅的,没有当政治家的资格,但是日本国民并不这么想。于是日本的政治家也就可以轻易无视民主主义这些麻烦的地方,悠闲的进行政治活动。」

    心中盘旋的东西终于有一部分固定下来,成了可以触摸得到的清晰地违和感。我直接把它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会长想说日本不是民主主义咯?」

    「你很明白嘛,可以拥抱一下吗?」

    「不要(译者:雅蠛蝶~)」

    我推着逼迫过来的会长的肩膀,她不停地舔着嘴唇。

    「遵守宣言这点在选举上得不到重视,也就是意味着国民和政治的之间没有联系。也就是国民没有进行政治活动,也就说明不是民主主义。把这当做日本人的愚性的说法很多,但是我不这样认为。他们只是更重视别的东西而已。有优点,也有不足。但是这就是这个国家的选择,我很感谢自己出生在日本这个不可思议的国家哦。」

    我盯着会长和她身后那张大门,以及那里面遮住的看不到的大宪章的碑文。

    会长想张开翅膀一样地伸开双臂,陶然地说道。

    「这个国家正是,全世界中——离我的理想最近的地方哦。」

    离君主制最近的现代国家。

    如果说约定的政策能不能得到执行不是选择的基准的话,日本人所选的也就不是政治家,而是国王。会长是这个意思吧。

    「话题总算是接上了啊。」我叹了口气,搭下肩膀。「还以为会这样一直说些无关的话题呢。」

    「哦呀哦呀,别小看我了啊,我有说过跟自己和世界的将来无关的话吗?」

    「有啊!多了去了!性骚扰啊相声什么的!」

    会长大声笑道。

    「不管怎么说,这样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摆出宣言之类的东西的原因了吧?」

    这么说起来起点是那个提问来着,像是做了一圈过山车一样头都晕了。

    「那么,既然已经知道了,就陪我继续说相声吧。」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那个,虽然知道原因了……」我不肯罢休,拼尽了自己的舌头,但是还是没有捞到什么收获,必须得问出点什么才行。「但是也不是完全不需要宣言的吧?现在其他的选举人都提出了宣言嘛,而且要是打破了也会被其他人到处批判……」

    「这么想让我提出宣言吗?」

    「呃,嘛……」

    「看来是想知道我在这次选战上想布置些什么么?是想要能让朱鹭子她们能提出更有冲击力的公约的信息吧。」

    对着会长我也蒙混不了多久,只能点了点头。会长笑着说道。

    「但是我拒绝。不是民主主义的日本为什么候补人还要提出宣言呢,是因为民主主义是很美好的东西必须要得到保护这种幻想深入人心了,如果不装作民主主义就得不到选票。但是……」

    会长走向窗边,打开窗子把手放在窗沿上,吹着从中庭吹来的冷风。梳着辫子的头发荡漾着(译者:最近看物语整个人都荡漾了……)擦过制服的肩膀。

    「这个学园里不存在那种幻想了唷,我花了四年时间把它毁灭掉了,所以我到最后也要作为王者站在台上。」

    这个女人真心是想当上王者啊,我重新痛感到。

    她在这白树台学园学生会干的事,是为了总有一天要在全日本——全世界掀起的战斗的预演啊。我快受不了了。

    但是,那又怎样?我对快要崩溃的自己的心说道。现在我们一样是白树台的学生,也在拳头能够打倒的距离里。现在不打还等到什么时候去?

    「会长啊——」

    我用舌头舔着干燥的嘴唇,慎重地选着接下来得语言。

    「是跟民主主义有仇么?为什么要这么敌视它呢?」

    会长关上窗子耸了耸肩。

    「民主主义只是站在我前进的路上的现在面临的一个路障而已,真正的敌人更加强大呢。那也是全世界人民的敌人。」

    「……人类的敌人……那是……」

    「想听吗?」

    像是走在水面上一样,会长慢慢地靠近我。

    「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哦,一千零一夜可能都不够呢,可能连在床上缠绵的时间都没有唷,这样还想听吗?」

    「想听。」

    必须要好好看看这女人到底是准备干些什么才行。只要能找出欲望的根源,不管是怎样的巨人都可以用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将其拉倒。这就是我的斗争方式。

    「人类真正的敌人是——」会长指向地板「土地。」

    我看着会长加下的绒毯,然后由把眼神移回她的脸上。

    「……土地?」

    「是的,支撑我们这广大的大地哦。历史也是人类和土地的斗争史呢」

    我只能在会长看不见的身后掐。着自己的手,来确认着是不是现实。

    「有点……不懂什么意思呢……」土地是敌人?

    「简单地说说吧。」

    会长慢慢地围着我转起圈来。

    「人类的历史是很漫长很复杂的。但是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最后自由取得了胜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虽然有地域差异,但是尽量尊重个人自由这种想法已经在不停地拓展到全世界了,而且看上去这一变化是不可逆转的。总有一天自由会覆盖掉整个地球,到这里还懂吧?」

    我虽然气势上完全被压住了但是勉强点了点头,会长的身子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然后又甩着发丝离开,重复着迷惑着我。

    「但是这个自由的压倒性的进击是最近三百年的事情了,在持续了上万年的人类历史的大部分里,这种想法完全没有得到展开,这也是当然。尊重自由的想法是建立在,人类如果放任自由的话就只会去为了其他人的幸福而行动——这一难以相信的前提之上的。你也觉得根本没有这么回事对吧?」

    「……嗯,嗯。」

    确实,听上去只是空想。会长的表情变得阴冷下来。

    「人类如果放任自由就会随欲而行去掠夺榨取杀戮他人,所以需要力量去制约。自由什么的根本无法想象。以前这种想法才是理所当然,现在这种想法也还存在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呢。这是如此根深蒂固的想法,而且实际上直到三百年前这都是正确的。人们不断的争夺着,厮杀着……」(注:三百年前大概指的是17、8世纪的欧洲的启蒙运动,启蒙运动是民主自由思想广泛传播的开始。)

    会长的声音,像是从厚重的帷幕那边传来的合唱一样。

    「曾经,地上的财富是有限的。财产呢,究其根源就是能产出食物的可持续资源,也就是归结到了『土地』上。因为土地不会增加,所以地球全体的财富是个零和游戏。谁得到了什么,也就有谁失去了什么。不论是什么时代的什么地域,人们都留着血争夺着土地。富裕的人一定是剥削了其他人,这种共同认知持续了几万年。」

    会长看着我这边,眼神闪烁着。

    「但是,一切都变了。这三百年中,举着自由之旗的势力把所有其他势力压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发生了很多的战争,死了很多的人,同时有更多的孩子出生,成长,在这里面的一角,也有我的存在。

    「出现了很伟大的思想家宗教家或是革命家,把全世界的人类通通教育了一遍把他们变善良了?怎么可能。光靠思想是改变不了人类的,发生变化的是环境,现在成了利他和利己一致了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呢?」

    会长像是演戏一样吧肩上的头发甩到后面。

    「还用说吗?是技术革新啊。」(注:即十八世纪的第一次工业革命与十九世纪的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及二战后至今的第三次科技革命。)

    张开双臂,她高声对着看不见的数百万听众诉说着。

    「由于农耕和畜牧的进步,人类得以逃脱了每天为了获得足够的粮食而拼尽全力的生活。为了生存的工作由一部分人负责,其他人开始为了满足更高度的欲求而行动着。如此人类的财产从土地的束缚中得到了解放,变得可以无限增加了。」

    「……无限?这……又是为什么呢?」

    「你想啊。」会长侧脸看着我说道。「财产之所以为财产的重要原因是什么?就是人们需求。只要社会全体不愁吃,那么集中在土地上了的人们的欲望就可以朝向其他地方了,就会想要过得更开心更轻松。曾经是由奴隶制支撑着的少数阶层才有的特权『享受人生』这一概念,在广大的民众间传播开来。追寻娱乐,知识和学问的人不断增加,那也被当成了财产,而且人生的乐趣和美好是没有界限的。」

    「呃……」

    我挠着快要过热了的头,努力想要总结一下会长的话。

    人类由于科技的进步变得富足了。

    生活中有了余裕的话,想要的东西也会发生变化。

    想要过得更快乐更轻松,在这个欲望之下,能够得到还不会失去的东西也被承认了价值的存在。比如说科学技术,比如说艺术。这样一想,现代的工作大部分都不是为了生存的工作。

    「财产可以无限增加,这个思想才是近代所有产物的基石。想要什么东西的话,就去工作让财富增加起来再去交换。争夺完全没有必要——或者应该说是只会让互相都受到损害的愚蠢行为。让他人幸福成了让自己幸福的最佳解。由于人类摆脱了土地这一有限的束缚。」

    会长说到这,停了下来盯着我看。声音带上黄昏的色彩。

    「……但是呢,这个胜利还只进行了一半。」

    「……一半?」

    「我们还没有完全打倒土地,因为民主主义诞生了。」

    终于回到了话题的出发点上。我叹了口气,坐在身后的副会长桌上,深呼吸。目眩更加厉害了。

    总算是,到此为止还是跟上了。不过内心已经快要崩溃了。

    「话说日影,问你个很简单的问题吧。」

    会长突然像小孩一样说道,得救了。正想从会长演说的惊人压力下逃出来让自己静下心来呢。

    「现在,这个地球上有多少民主国家呢?」

    我正考虑着的时候,会长走向简易厨房泡了两杯咖啡。我接过马克杯边喝咖啡边仔细观察会长的脸。

    「不知道。」我举白旗了。觉得这样的话更方便把会长的话拉出来。「会长还能一个一个数出来吗?」

    「没必要数啊,因为答案是零嘛。」

    会长摇着肩膀笑道,喝一口咖啡。

    「零……不对啊,虽然如果要钻牛角尖的话,那是每个国家的政治里都有纰漏,但是——」

    「不需要钻牛角尖,近代的民主主义是,国民全员都具有干涉国政能力的想法。但是真的让所有国民都有参政权的国家一个都不存在。」

    「欸?怎么可——」

    「因为,我和你都没有参政权吧?」

    我无法继续反驳下去。

    「……不对……那是,因为,我们还是未成年啊。」

    「是的,现代号称民主主义的所有国家都没有承认孩子们的参政权,但是孩子们也是国民。所以说他们都不是民主主义,而是由用年龄划分的出来特权阶层的贵族政治。」

    我想反驳些什么,违和感和疑问堵在喉咙里。会长看着我的脸愉快地偷笑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哦。因为这是没办法嘛,总不能把选举权交给刚出生的婴幼儿吧,根本没有判断能力啊,用年龄来划线不是理所当然的——是吗?」

    我呛到了。虽然被看透了很不爽,但是只能点了点头。

    「但是呢,日影。以前那些没有财产的人,黑人,或者女性这些社会地位比较弱的人,曾经也因为一样的理由而远离了参政权哦。说是根本没可能有能力做出政治判断,所以给他参政权无法想象。」

    「呃,不过,那和这里还是有点区别的吧,因为孩子们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啊。」

    我纠缠不放。会长轻轻挥手说道。

    「正是如此,为什么其他的阶层都通过斗争拿到了权利,直到现在,孩子这个阶层甘心呆在权利之外呢?那是因为,没有战斗能力是一个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不会产生战斗的意志。因为就算不去斗争,总会拿到权利的。」

    到此,会长又停下来看着我。

    「我并不是打算说要让零岁小孩也平等地拿到选举权,问题并不在那里。全世界自称民主主义的国家都没有孩子参政权,也就意味着人们大家心里都懂,民主主义有什么缺陷。」

    「缺陷,吗?」

    「是根本性的缺陷。政治本来是会对自己的人生产生非常大的影响的,决定权却与他人共享着。就算压倒性多数的人判断出错了,也得不到补偿也不需要承担责任。所以真正的民主主义很危险。所以必须把权利从哪些很可能出错的人们身上剥夺出来。」

    会长又停下来露出很危险的笑容。

    「世界中的国家把孩子从政治中排除出来的这个事实,是所有人类都认识到了这个缺点,而想减轻它的证据。」

    我虽然一瞬间停顿了一下,但马上反驳道。

    「要是这么说的话,民主主义以外不也是一样吗。别说跟别人共享了,连自己根本就没有决定权的国家也——」

    「你发现一个重点了呢,日影。」

    会长微笑着把手放到我的脸上,虽然冷得令人很是吃惊,但是我决定不再躲藏。因为我知道这已经接近会长的故事的核心了。

    「正是如此,实际上,那就是政治自身的缺陷。这点丘吉尔说的非常好,民主主义是最恶劣的政治形态——如果不算之前尝试过的其他所有的形态。」

    会长的手滑到我的胸口,在T恤上画着圆圈。

    「毕竟,民主主义不是为了带来一个美好的国家而创造出来的政治形态。而是不让大家的不满爆发出来,让大家能勉强接受,或者说,让内战不会爆发的形态而已。从这个观点来看的话是设计得不错的系统,但是根本性的问题还是没有克服。」

    「但是,那是没有办法的啊。因为跟他人一起住在一个国家里。对自己来说好的事,对他人来说反而不好之类的的事要多少有多少吧。」

    「是的。没有办法,至今为止的所有政治形态都是这么想的。」

    会长把脸凑过来说道。我鼓起勇气盯着她的双眼。

    「说到底,为什么需要政治,之前说过呢。把人聚集起来更能发挥出个人百倍甚至万倍的力量。所以国家诞生了,为了防止利益冲突政治诞生了。为了让大家觉得因为是大家决定的东西所以没办法,而产生的最终进化形态,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这个民主主义……但是仔细想想。那个『大家』又是什么呢?」

    「……欸?」

    「比如说我周围的,没办法必须遵循的『大家』,也就是日本国民,只是偶然在我附近生活的人类而已。并不是我自己选的。」

    我没有开口,等着会长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吧?很多的人,在对政治感到不满的时候,只知道一个方法。那就是握着手里那一点点选举权,『是包括自己的大家』决定的所以没办法,然后接受。只有很小一部分的人知道第二种方法,被选举权。自己去推动政治就好……但是,其实还有基本没有被关注的第三种方法。从这个国家里逃出去。」

    会长抢在我开口之前迅速说道。

    「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不现实,要逃离国家需要的资金庞大,如果不是有关性命的危机,一边不会这么干。正是如此,但是也不能就轻易接受这个现实。抛弃家庭,抛弃生活,抛弃所有社会关系才能更换国家——这是国家的存在方式有问题。选择国家的自由正是我们还没有取得的最后的一片翅膀。」

    这里会长突然弯下膝盖,把手埋在脚下的绒毯上。

    「为什么我们不能选择?那是因为国家还被土地束缚着。明明是先有人,然后作为道具才创造了国家,然而不知何时国土和国境让国民成为了俘虏。不管重复几遍我都要说——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土地,曾经用锄头铲子征服了一半的,但是实际上却在更广大的范围里束缚着我们的这个大地啊。现在我们必须要战斗,将其完全打倒,取得最后的胜利!」

    会长站起来,望着四周那些估计有朝一日会倾听她的演说的数亿观众们吧。

    但是这时在现实的学生会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她的视线最终回到我身上。

    「这也是我一个人脑子里想着的白日梦,你是这么想的吧?」

    「……欸?不……」

    「但是这并不是我的独创,你也听说过近年来大吵大闹的地方分权的口号吧?」

    虽然我脑袋里已经感觉重得麻木了,却也勉强地点了点头。

    「从国家到县,从县到市,从市到町……下面的自治体能办到的就让他们自己干,这种想法。说着为了能照顾到各个自治体,这种似懂非懂的理由,所以看不见其本质。地方分权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部分确立选择国家的自由。比起跨国迁家,在换到国内的其他城市更简单一些吧?」

    「啊啊……」

    「其他还能找到一些征兆。比如说经济全球化,也就正是企业已经开始行使了选择国家的自由,有能力的人已经得到了自由。但是仅此而已的话世界是不会变化的。需要什么呢?引导民众的救世主吗?染红断头台、军旗还有塞纳河的鲜血吗?(注:此处指的是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断头台指的是波旁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帝路易十六;军旗即为著名的圣女贞德;而塞纳河则代指巴黎人民的数次起义)不是。想想第一次的胜利是由什么而带来的吧,是技术革新。第二次也是一样,科技是把全人类从土地的束缚上解放出来的唯一武器,其萌芽已经在你和我的口袋里了。是的,电脑网络。总有一天信息科技会掀翻国家这一概念,把它从大地上拔出来吧。那之后的世界你能想象吗?我能很清晰地想象出来哦。被分割成百万个王国的百亿人民,完全的和平不是通过统一而应该是通过细分化才能得到。在那里,人们拥有坐在家里就可以选择自己的国家的完全的自由,为了降低不满而创造的民主主义也不需要了。每个人只要自己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国家就好,不存在的话自己去创造。君主制也会再次取回正当性吧。与黑暗时代的区别就是,君主总是能得到正确的评价,称赞或者断罪,也就是拥有的国民数。为了国民而存在的国家这一理想将得到实现。原来如此,那已经不再是『国家』了。是还没有命名的,新世界的新的构成分子们。那么——」

    天王寺狐彻看着远处即将沉下的太阳。

    「我来当那个命名人,而成为第一个见证这新世界的黎明的人吧!」

    我沉浸在着长长的诉说的余韵之中。

    你呢?我没法回答会长着最后的提问,仅是呆站在黎明前的微暗之中而已。

    敲门声响起,大门打开,身穿军服的选举管理委员出现了。催促着说是已经是政见放送收录的时间了,会长拍着我的肩膀走向大门那边。

    「收录中的时候一直很不专心呢,牧村君。」

    晚上来到我宿舍里的朱鹭子学姐说道。

    「虽然我估计也是,不过没想到真的变成这样了。」我感到很羞愧。

    「连吐槽的功力都没以前那么锋利了喔。」美园学姐也表示同意。

    「不过就算这种状态也能演出相声,真是不知道该不该夸你……」

    朱鹭子学姐一脸困扰的表情叹着气。我之后也看了录像确认了一下,比预想上更顺利地应对了会长的装傻呢,自己都觉得习惯的可怕。明明收录的时候脑子里不停的想着东西一点记忆都没有的说。

    「真没想到会说相声呢,之前的商谈也是在练习那个吗?」

    「不……那个……」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把会长说的那段话告诉了朱鹭子学姐和美园学姐。当然不是原话,用我自己的话总结了一下。我也没自信完全理解了会长的庞大野心。对两人说出来也是为了整理自己的想法。

    「……真是无语了。」

    听完以后朱鹭子学姐叹息着,坐到椅子上。阿薰刚洗完澡穿着训练服抱着膝盖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从刚才起就想找加入话题的机会,观察着我们三人。兔子毫不关心在他膝盖上睡着觉。

    「已经具体考虑到那么远的地方了吗,狐彻。」

    「但是,这才是狐彻吧?」美园学姐像是很高兴一样。「时尚君主制什么的太不光彩了嘛。」

    「那个时尚君主制又是什么啊,虽然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刚想出来的词呢,只为了装帅(逼)就想去当王之类的人们。」

    「根本就没见过好吧……」

    看着像是没什么事一样普通地聊着天的两人,我心情十分复杂。

    「狐彻姐姐好厉害啊。」

    阿薰兴奋地脸都红了。

    「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什么的!狐彻姐姐的话一定能做到的!大家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啊,我好激动啊!」

    我侧脸看着在从椅子上跳起来的阿薰,自问着,为什么呢?不仅是我,朱鹭子学姐和美园学姐也很不可思议地望着阿薰的脸。你倒是问什么这么激动啊,像是想要这么说一样。

    那估计是——

    「狐彻的话想着这种事也没什么奇怪的啊,为什么薰这么亢奋啊?」

    「确,确实没什么奇怪的啦,但是……」

    「嗯,更想打倒她了呢!」美园学姐握紧双拳。

    是的,现在只能去考虑选举的事。并不是没有被会长的想法打动。但是,在去妄想她所说的那个新世界之前,总是想着要怎要打败她而已。我们估计也有天王寺狐彻的一半奇怪了吧,所以阿薰觉得不可思议也有道理呢。

    「但是,为什么要跟牧村君说这些话呢?在这个时间点上。」朱鹭子学姐皱起眉头小声说道。「我都没听过那种话呢……」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美园学姐说道。「也不是为了政见放送吧……因为那边说相声去了。」

    我在意的说到底也就是这点吧,为什么没有对两位副会长说过的话,现在却要对我说?果然,这也是为了要在这次的选举战上取胜的策略吗?以前信任的人都背叛了,所以这次使出个以前都不一样的手段也是有可能的。

    「那是为了立会演说?准备和牧村君一起说些跟那个王国计划有关的演说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开始应该就会直说吧……是在想更后面的事吧……」

    陷入了短暂的思考的美园学姐突然露出像是发现了什么的表情。

    「我和朱鹭子同学是女生,但是日影学弟是男生,狐彻是想跟日影学弟生孩子吧,都要当国王了!糟,糟了!怎么办怎么办?」

    「冷静点,竹内同学。」安慰着她的朱鹭子脸上有一半放弃了的神色,想必是对对方的这一面已经习惯了吧。

    「是,是的!」

    美园学姐握住我的双手。

    「先跟我生孩子吧,这样就不能再跟狐彻生了!」

    「还能生的吧!」这是什么道理啊。

    「果,果然是想要生呢。」「不是这个意思!啊啊真是,朱鹭子学姐干什么也摆出那种眼神啊,我只是说了个事实而已吧,没说真的要那么做啊!」

    「……牧村君这么一说可不是闹着玩的。」为什么啊,什么不是闹着玩的啊!

    朱鹭子学姐咳嗽着拉回话题。

    「总而言之,狐彻肯定不会就这样什么都不干。你看……」

    她拿出手机,画面上显示着学园报道类的网站。选举特辑以学生为对象做了很多问卷调查,最上面显示的事预测投票的圆饼图。

    虽然排第一的『天王寺狐彻』有四成以上的得票,但是后面的『神林朱鹭子』和『竹内美园』合起来超过了五成。其他人被综合起来像针一样细。

    「已经逆转了呢……」

    美园学姐有些兴奋地说着,朱鹭子学姐点着头说道。

    「之前的四次选举里,狐彻在事先问卷里的得票都没有下过八成,所以这个结果也可以成为相当有冲击力的新闻哦。」

    「有胜算呢。」

    旁边凑过来看的阿薰也轻快地说道。

    「只是,这个投票是自由投稿,所以也不能说是正确的反映了整个趋势喔。」

    朱鹭子学姐低声说道。

    「回答者都是已经决定了要给谁投票了的人。不包括那些无党派人士,所以也不能乐观。对学生会没有兴趣,但是现况也没什么不满的,所以就直接给狐彻投票的人也不少吧。」

    「但是但是,气势完全在姐姐你们这边啊,只要把无党派层拉过来不就能赢了吗,赢过那个狐彻姐姐真的好厉害啊!」

    阿薰把兔子抱在胸口兴奋地跳了起来。兔子露出困惑的表情。

    「对手可是那个狐彻哦?」朱鹭子学姐拍着弟弟的头让他(译者:看到这突然想起阿薰是男的……)冷静下来坐在床上。「她肯定会在立会演说的时候有什么动作嘛,如果牧村君能探出她藏着什么的话就好了呢……」

    「对不起……」

    我搭下肩膀。

    「可能为了封印牧村君所以才让他当副会长候补了呢。」

    朱鹭子学姐突然说道。我呆呆地看着她。美园学姐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是个假说啦,牧村君不是,那个……异常因子吗?」

    明显朱鹭子学姐很慎重地选择了词语。

    「如果摆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作为敌人让他行动的话,没法预测会很危险,所以就摆在身边,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我们都沉默了。

    为了让欺诈师不能再进行欺诈师活动把他拉到表面舞台上来了?

    绝不是不可能的,现在我确实也是无法行动。明明已经到了心腹之患的立场上,但是却被那个立场干扰,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而迷惑着。

    这时,兔子从阿薰的膝盖上站起来。竖着耳朵跳到地板上,然后从床上跳到了床边,拿前爪敲着玻璃。

    「日影,怎么啦?」阿薰也跟着跑到窗边。他叫的日影是指那只兔子。兔子日影一直推着玻璃,我也觉得奇怪,就走了过去,然后发现了什么就把窗子打开了。

    下面的墙边,窗子的光线都无法到达的黑暗中,有谁蜷缩在那里。听到开窗的声音了吗,抬起来头,长长的蝴蝶结在黑暗中画出一条线。

    「……桐香?」

    我叫了她一声以后,桐香又低下了头。兔子从窗边跳到桐香的肩膀上。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啊?」

    桐香没有回答。不仅是阿薰,连朱鹭子学姐和美园学姐都凑过来偷看下面,桐香缩得更小了。我从窗子爬出去,落在桐香身边。踩到落叶的声音让桐香小小的肩膀震动了一下。

    「很冷吧?进去坐坐?」

    把待着不动的桐香从窗子拉进房里还真是费了不少力气,虽然还没有超过门限,但是不想然其他学生看到她。

    握着阿薰拿过来的装着热蜂蜜茶的马克杯,桐香坐在床上一声不发。美园学姐带着担心的表情坐在她身边。

    「一直……在调查吗?」

    桐香轻轻点点头。

    「……但是,那种东西对选举没有什么帮助,又想着不能打扰大家,就不敢进来。」

    「都说过没有这回事啦。」我打断桐香的话。「这次只是我提出了太难的委托,结果没赶上而已吧?」

    桐香带着一副想不通的表情看着我。

    「日影为了安慰我,才提出了那个委托的事,我早就知道的。」

    我忘记呼吸说不出话来。

    「想要让我也有参加了选战的感觉……所以你就提出了那种毫无意义的委托了……」

    不是,我想否认,但是不行。事实就是如此,而且被看穿了的吃惊表情也全写在了脸上,已经来不及圆场了。就算知道只是安慰而已,桐香还是一直在调查吗?这样的话我的好意反而伤害了她了啊。

    「就算这样,也没有必要一直坐在那里吧。」朱鹭子学姐叹息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那里了?会感冒的唷。」

    「从日影的相声那里开始。」

    那不是一开始的地方吗?话说全都听到了啊。

    「我也真的想为了打倒狐彻来……干点什么,但是……」

    靠在墙上的我盯着桐香。

    为什么桐香要执着着想要赢会长呢,我一直抱有着疑问。朱鹭子学姐和美园学姐的话还能理解,和我一样,只是不管怎么样想要战胜强大的对手。但是桐香感觉好像还抱着更切实的理由。

    如果直接问的话,感觉会触碰到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很害怕。所以什么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狐彻选择了竹内同学……知道了吗?」

    朱鹭子学姐蹲在桐香眼前问道,桐香点头的方式简直就跟眨眼没有什么区别。

    「那么,能告诉吧。跟选举无关,我只是想知道。」

    这估计不是安慰而是真心吧。桐香看了一会朱鹭子学姐的眼睛,然后低下视线开口说道。

    「跟选举也有关系,在不好的意义上。」

    「怎么回事?」

    「我一开始先去查了狐彻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美园的,因为我觉得那个时期有什么重大的意义。」

    桐香从口袋里拿出折好了的纸张。

    「那是?」美园学姐也看着桐香手上的东西。

    「交通费,因为用的是充值式的IC卡,所以乘车下车的时车站的信息会留下来。监察委员会保存着这些信息。」

    「虽然我也知道……」朱鹭子学姐奇怪地说道。那时候拜托郁乃学姐调查的就是这个啊。

    「这是两年前的记录。」

    桐香打开纸张,顺着数着密密麻麻印刷着的车站名。停在了用红笔划了线的地方。

    「美园,这个站名,你知道吧?」

    学姐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这是……我上学的时候去的车站啊,国中的时候。」

    「什么意思?」朱鹭子学姐眨着眼睛。

    「这个交通费是狐彻使用的,也就是狐彻去过美园的中学。大概是去调查美园是怎么样的人物吧。」

    「所以才对我国中时的事,那么清楚了么……」

    美园学姐感叹道。在转学过来以前就已经被当做候补调查了吗。

    「等等!」

    朱鹭子学姐睁大眼睛,从桐香手里把纸抢了过来,手指着画着红线的地方。

    「十一月?前年的十一月的时候狐彻就已经盯上竹内同学了?这不对啊!」

    「不对……吗?」我插口问道。「那个人的话在入学前就拿到转校生的信息也——」

    「这已经不是入学前了啊,提出申请的时候是一月哦。十一月的时候,竹内桑会不会报考白树台都还没有确定呢?!」

    雪天一般的沉寂在房间里展开着。这么说起来真的很奇怪。就算天王寺狐彻的天线范围很广,那时候就集中在美园学姐的存在上实在太早了。

    「是的,太早了。」

    桐香用冻结般的声音说道。

    「所以,之后我又去调查了作为格斗家的狐彻。」

    「……欸?」

    不知道从谁那冒出这样的声音。说不定是我自己。完全不知道桐香在说些什么。

    格斗家?

    「朱鹭子和薰应该都知道吧,狐彻在十二岁的时候战胜了父亲,从而成为了天王寺流的师范。」

    「嗯,是啊……但是那又怎么啦?」

    「天王寺流是从跟柔术很像的古武术发展而来的,所以也经常被其他流派的柔道道场邀请去教学,是吧?」

    我看着阿薰和朱鹭子学姐。朱鹭子学姐还是带着一脸迷惑点了点头。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刚进总务执行部的时候好像就听会长说过来着,被白树台的柔术社请去教学什么的。那么就是说之前桐香出现在普通科的校舍的时候说过话的那个男生就是柔术部的吧。

    调查了作为格斗家的天王寺狐彻——为什么?跟选择美园学姐的理由,有什么关系啊?

    「十二岁的时候,也就是五年前开始,狐彻作为天王寺流的师范被叫道各处的道场里当老师去了。这是那些道场的列表,包括我们学校的柔术社之类的,调查了很多人。」

    桐香从胸口掏出另一张纸展开,上面写着道场的名字和住址,一共六个。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纸面上,但是没人说话。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理解了桐香的意图。

    但是,侦探拿出的第三章列表,把一切联系了起来。

    「这是,那些道场门下生徒的名单。」

    桐香指着名单上的第十几个名字,全员吃惊地吸了一口气。

    桐香低下视线轻声说道。

    「知道了吧?我们都在狐彻的手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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