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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微笑的夏希 第一章 白日梦*梦的末路)

    一度已经放弃了。

    这里是甲子园的投手土台。

    大观众席传来的震动一直没有停止。

    球场宛如化为炙热钳锅一般的震动,通过空气,地面传达给站在投手土台上的智纪,撼动着他的心,可以听到休息长椅那边队友们怒吼似的加油声,智纪知道母校来的拉拉队正用祝福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智纪对着捕手的位置微微点一下头,看了一眼强壮的击球手,慢慢的开始投球的动作。

    把两手举过头顶,旋转上半身,稳下腰,最大限度的积蓄力量以脚为轴心爆发,从下半身的肌肉开始用力,到上半身,从肩膀到手肘,从手肘到手腕。

    指尖,发出尖锐的声音。

    松香粉在空中飞舞。

    白球像拖着尾巴的流星一般,带着白色的粉尘高速向前飞去。

    以这个,被投出去的球为中心,产生了一个漩涡,慢慢的,慢动作一般前进的球,飞快的掠过,在大气中割开了一个断层。

    几条被割成细丝状的细微断层,被球周围的漩涡卷进去,慢慢增大呈带状,充满着灼热气流的十八、四四米的距离,宛如妖魔般兴奋的震动着棒球场般激烈的球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单纯的用沸腾的热情大声欢呼着,全部都破碎了,智纪的眼前好像被灼热的太阳融化一般变的一片雪白。

    乒!——昂昂昂……昂昂……

    这个声音落在脸颊上,于是慢慢从梦里醒过来。

    接球手的连指手套兴奋的回响着的时候,已经一切,不再是高中棒球的圣地了。海风已经停息傍晚的海面上一片平静。欢呼声已经变成火车鸣着汽笛通过铁桥的声音,乌鸦代替了黄莺一样的女播音员,在河源沿岸简陋的运动场里喧闹的回响着。迟迟不肯落山的太阳把皮鞭一样的余晖细细长长的铺在河面上……最终,还是慢慢融在被薄暮渲染的空气中消失了。

    九局里失掉两局。

    最后的击球手,三次都打空了。

    “这一局比赛三振出局!”

    防守着的场内和场外选手一起向上举起拳头。

    围着投手土台围成一圈,大家兴奋的跳跃着,举起手在头顶上击掌。

    失败的一方统一屈膝坐在一垒旁边。

    “好了,然后,輸的一边请客哦。”

    “啊——,用别人的钱吃烤肉真是太幸福了。”

    “阿呀,要好好把用具收拾好!”

    “……混蛋,把智纪带来太卑鄙了。”

    失败的那边一边一个大块头的男生突然说。是直到初中都一直在柔道部的岩峰。人如其名,有着像石头一样坚固,像险峰一样锋利的体格和外貌。

    “明明是业余棒球,怎么能把专业的人叫来!”

    双方队伍的成员,大多数是初中时代。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的同学。虽然高中去了不同的学校,但是有时还会这样聚在一起。

    “你啊你,一直怎么处理社团活动的啊。明明进了那么强的学校,却经常不参加训练啊你。”

    这样,场里的气氛有些变化。

    一旦说出来,把木刀像牙签一样拿在手里的队长,宛如被泄露了可耻的秘密一般,变得非常气愤,空气里到处都流动着危险。岩峰慌张的移动着视线,惊讶的看着周围的同学。智纪好像很困扰似的抓抓脸,本来想告诉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但是不知道谁先说了出来。

    “肩膀,受伤了啊。”

    “……什么?”

    “智纪,因为肩膀的伤,已经退出棒球部了。”

    真的吗?面对岩峰这个无声的询问,智纪苦笑着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说着皱起眉头,“等一下,那么刚才那样的球,也是肩膀受伤的投手可以投出的球吗?”

    “复建的成果哦。”智纪来回转着右手手腕。

    有人拍着他的左肩膀说,“嗯,那么,要回去么。”

    “如果能去甲子园的话,我们一定会去加油哦。”有人说。

    “即使这么期待也可能会落空的。”智纪苦笑着说,“今天是为了练习肩膀特地来的。”

    “只是要练习肩膀就打的我们完败啊。”那边想起悲鸣一般的喊声。

    九回合制的最后两回合中,智纪完全压制住了对方。

    “觉得投掷时还是力气稍微有些不足。”

    “那么也试一下远投吗?”

    “也好,试着投一下吧。”

    和朋友一起站着,离开球场的中心。想和朋友保持一定距离而特别分开点,但是这个距离一向不大。他就好像金鱼的粪便一样,不论到哪里都跟着智纪,让智纪很困扰。

    “不近么?”

    “什么?”

    “距离。”

    朋友,呆呆的。站在那。

    “我的右直球打在你下巴上的距离啊。”

    “说什么呢,智纪啊,你。”

    “说是已经治好了。”说过了吧?——为了说明伸开手腕,“刚才也投球给你看了吧?虽然速度还稍微差一点,力量已经差不多复原了。”

    “但是以前远投就是这样的吗。”

    “不不,即使肩膀疼的时候也更——”

    “那投一球来看看吧。”

    智纪睁大眼睛,眨了眨。

    “试着像刚才一样全力的投球就可以。”

    不知什么时候朋友的脸被笼罩在阴影下,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这是智纪才第一次感觉到。声音。身材。说法习惯……

    这家伙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离多远好呢?十米?还是要大概二十米。”

    啊?白痴吗?——看着背对着这边打算迈出脚步的陌生少年,智纪安静的告诉他。

    “是四十米。”

    “好吧,就那么多。”

    “不过,不要投超过我身高的球。”

    面对转身的少年,智纪举起手枪般握住了棒球。

    “投激光一样的一球给你看。”

    “还是算了吧,刚已经投过了,不然肩膀又受伤了。”

    “没关系啊,就这个的话。”

    “那么先试着从这里开始投吧。”

    “你小子,又小看我。”

    “试着投一次吧。”

    握着球的指尖收缩起来,好像被电流击穿一般微微发麻。

    不知什么时候其就看不到朋友们的身影了,在杂草丛生的运动场上,两个人呆在一起。市里最高的建筑物艾比奥卡大厦一点一点吞下了巨大的夕阳,日冕的火光不断摇曳着蠢蠢欲动,傍晚透彻的天空被染成血一样的艳红色,黑色的斑点星星一样浮现出来。铁桥上也没有车。

    在完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只回想着心脏跳动的声音。

    智纪的额头上冒出一层汗,前面那个少年慢慢的弯下腰,精确的十八、四四米。即使不测量,智纪也清楚的知道。

    紧紧的握住球。

    刚才明明已经投过的。这样的距离,不可能……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智纪开始投球动作。

    两手,举过头顶。抬起腿,然后旋转身体,向着现在被阴影笼罩着的少年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投出去——

    “——埃!”

    邦的一声,这不是手套接住球的声音。

    智纪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好像睡在桑拿室里一样身体里烧的厉害,出了一身汗。

    毛毯被踢成一团放在脚边。

    窗外还是薄薄的黑色。

    “……”

    智纪慢慢把手放在右肩上,上半身向前倒下。额头压在床上,睡觉时被弄乱的头发更加杂乱。

    即使这样,已经睡不着了。

    ……被各种各样的痛苦干扰。

    一进如入教室,就看见一个女子站在面前。是须藤真弓。

    “啊,早上好智纪,今天来的好早啊。”

    微微的笑着把头稍稍侧向一边,到肩膀的黑发柔顺的从肩膀上滑落下来。她把脸颊边的碎头发拨到耳后,再一次对他微笑着。

    包含着这样可爱动作的安详话语,智纪觉得,这个年纪的少女,在他印象里,总让人想到一朵鲜花,并且内心也相当坚强。这两个月里智纪突然发觉到这一点。

    ——感觉已经准备好了标准笑容。

    “早上好,须藤前辈。”智纪一边说着简洁的寒暄,然后直接到窗边最后一排的座位走过去,经过了十几秒。

    “……智纪?”在离座位只有两步的地方,真弓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了?怎么好像机器人舞一样走路呢?是呢,不错不错,好好练习过的吧!”说着很开心的拍手。不是勉强要夸奖他,当然也不是在讽刺智纪,须藤真弓对于叶冈智纪是因为纯粹的赞赏而拍手的。

    太过于羞耻几乎想死去的智纪,曲了曲手指叫真弓走过来,不可思议的靠近真弓的耳朵,小声的解释了事情的始末。

    “……埃?屁股?”真弓不知为什么有点脸红,“受伤了?”

    “受伤了!”

    好像拍子刺进屁股的肉里一般疼痛。

    装满了教科书的背包的重量,让没有站稳的智纪,摇摇晃晃得差点摔倒,这时真弓伸出了一只手扶住了他。

    “看起来比想象中更加严重的伤呢。真是不好意思刚刚笑你了。”真弓用肩膀架着他,一边走一边道歉,“说起来,是被什么打到了吧。今天,暂时安静的休息一下比较好哦,到处乱走也不太安全——对了,有没有代替换的药巾?如果拿了的话,就去保健室……”

    然后,注意到唐目结舌的智纪,真弓苦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啰嗦的姐姐。经常被弟弟这么说,真是乱费心的家伙啊,去到那边去。”

    “埃,前辈还有一个弟弟吗。”

    “智纪也有吗?肯定不像我们家,男孩子之间会很要好把。”

    “不,也不是那样……”侧过头,觉得好像一直总是吵架。

    “经常扶着你的话会很生气的吧。说自己就可以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不定又在反抗期。”

    坐在座位上时,还是会痛,不过努力得浮现出微笑对真弓说谢谢。

    “不用客气,如果有事的话一定要开口哦。比我小一岁的同班同学就好像弟弟一样呢。”

    “弟弟,啊。”智纪不知不觉的环顾一下教室。

    “我要去一下洗手间,那么一会见了哦。”

    在教室门口碰到她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吧,真弓走出教室了。

    然后,感到前所未有的无聊中,他注视着小蜘蛛四散开到处跑开。

    智纪支撑着下颚一直看着窗外,长长的呼吸着。

    屁股上的疼痛,开始不断的增加。

    脑袋里再次浮现出,那女人令人厌恶的笑容。

    “你……”

    可能是从开着的窗口进来的吧。

    这个女人,这个棒球白痴,雕像一般站在客厅的地板上。

    “偷偷摸摸逃跑的姿势,真是非常可爱啊。”

    她窃笑着。

    “你来做什么啊。赶快出去,不然我叫警察了。”

    “啊,怎么能这么无情呢。一生只能见到一次要重视哦。对吧?”

    轻轻的靠在沙发上,女人优雅的交叉着双手。某个个时代的女演员一样对他抛着媚眼。

    明明在别人家的客厅,但是无论哪里依然那么从容。

    “而且,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

    女人离开沙发,抓着帽檐脱下了帽子。茶褐色的长发好像瀑布一样流泻下来。不论是线条深刻的外貌,还是自然的头发和眼睛,可能是和欧美人之类的混血过的结果吧。用手把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拨过去,纤细的腰肢,再加上双手和巨大的胸部,女人有些得意的微笑着。

    “我就是,铗夏希。可以帮你除灵的哦,少年。”

    “……除灵?”

    “严格地说不太准确,不过这是最接近的说法了。”

    智纪突然紧张起来。是那些号称贩卖灵力的家伙吧。这个女人会闯进别人家里也不算稀奇的事情。……不过很遗憾。

    可能是因为智纪的母亲太好说话了或者看起来有可趁之机——作为儿子的智纪认为可能两个原因都有——以前就曾经三次卷入欺诈事件总共被骗去了四十万元左右。智纪曾经在网上看到介绍,说从事这些行业的人为了共享情报,会在别人家的大门,邮箱或者玄关入口上,刻上只有他们才懂得记号,或者贴上标记。这家人比较好说话,或者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骗到钱,又或者老人自己生活之类的,在房前预先做好标记。智纪也试着调查了一下,但是没有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异常。不过听说犯罪的手段一年比一年更加巧妙,在现在高度信息化的时代,可能不会再用这么低级的手法,而转而利用网络之类的了吧。

    这个叫铗夏希的女人,也就是这种骗子派来的幌子吧。

    “真是不好意思,不巧还有别的事情,今天就不能招待你了。不过,请不要再来第二次了。不要再翻窗户进别人家。”

    “啊呀,没关系嘛一说这样的话,本来是有大好前途的少年,现在难道打算背负着额外的包袱,把一辈子过完吗?不行的哦这样,必须趁现在赶快去除污迹。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谁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真是蹩脚的推销辞令啊。你的销售业绩,在成员之间,是最低的吧。”

    这样回答后,夏希脸上的表情消失了,非常不雅观的张着嘴,反复眨了两三次眼睛,终于脸上又有了表情。

    “什么,什么什么?你把我当成那些诈骗犯了吗?啊,这真是大笑话呢。虽然世界这么大,不过怎么可以会有穿着小号队服的女诈骗犯特地来你家找你呢!”她一边一个人 大声笑着,一边擦掉眼圈里的泪水,“啊,难道说你家已经被这种人骗了很多次了。”

    智纪木然的沉默着,握紧的拳头颤抖着,如果不是个女人的话,一定早上去打人了。

    “没关系的,放心吧。我是不会收钱什么的。不收费的,免费,免费,免费的话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吧,能不能给我一杯咖啡呢,这样就够了,如果还能听到你感谢的话,我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和以往那些小看人的骗子不一样的口吻。为了表示友好而特意放柔软的声音充分表达出了真挚的语调,这个叫做夏希的女人第一次展现出的,智纪偶然发现的角落。虽然她保证没有陷阱的话并没有什么,不过确实对她的话产生了兴趣。不用特地写一份合同,不论怎么样都就对不用付钱——就这么决定了。

    “那么你说要除灵。”智纪怀疑的皱着眉头问,“究竟要怎么做。”

    “把它取出来。”这个叫做夏希的女人把手伸向背后,好像在抓什么的样子,从背上举起一个东西。“用这个魔法的手杖。”

    “不论怎么看都是金属棒吧。”

    “是外表伪装成金属棒的魔法手杖啦,也就是说,只要抓着它的把手,我就可以变成魔法少女了。”

    觉得魔法少女是不会把手杖叫做把手的。

    “明明已经不是少女的年纪了。”

    “你说什——么啊,我现在看起来有你说的少女差几岁呢?”

    “不是说差几岁的问题啊,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谎,已经是不小的大人了。”

    “好的好——的。那么我有一个问题。我真正的年龄是多少呢。猜错的话,这个金属——魔法的手杖会喷火的哦。”

    与其说“笑嘻嘻的”,不如说,“微笑”。夏希再次浮现出那种恐怖的笑容盯着他。智纪决定开玩笑似的回答他的问题。

    “二十……六?”

    “把我当傻瓜吗你小子。”

    这样说着,挥手向智纪打去。非常危险的,五根手指全打在脑袋上,好疼,非常疼,智纪开始赌气般的胡乱猜测。

    “二十四!”

    “我打!”

    “啊啊啊啊”

    不知那么细的手腕里那里隐藏着这样的力气。智纪两脚腾空,被扔起来摔倒在沙发上,腰带被夏希抓着狼狈的趴着,在后脑被打的晕晕乎乎的视线中,只要回过头,就可以完整的看到夏希弯着腰把他架在左边腋下准备痛扁的姿势。

    “KIM”

    夏希抬起一只脚旋转上半身。

    “YON”一边缓缓的把脚放下,突然转回身。

    “JYA”弯成弓一样的身体中出现了剑似的一个金属棒,顶端猛地撕裂空气,贯穿了智纪朦胧的视线,直击智纪的,屁股。

    宛如被冰柱刺进身体一般,全身泛起了一层小疙瘩,没过多久又好像被卷进了灼热的漩涡。那个时刻第一次,智纪终于发觉自己已经倒在了地板上。

    两手按着屁股,视线逐渐变成浑浊的红色,智纪突然觉得很害怕。

    痛。

    疼得一塌糊涂。不会是什么器官被打坏了吧,听到夏希这么说着。

    智纪恨恨的咬着里面的牙齿。这个混蛋女人,以后绝对要打还给她……

    “嗯?”

    打冷战死的。

    背部震动了一下。

    好像一直保持在零下的冷冻室中突然被浇上热水,然后就那样被放在那一般,肆虐的恶寒让身体的器官完全麻木了。

    “这,这是什么……”

    “好好呆着哦,马上就结束了。”

    夏希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非常可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智纪的身体吃惊的震动着。

    身体中蔓延着的恶寒开始移动逐渐延髓聚集起来,集中起来的东西慢慢的有了影像,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是智纪宛如可以看到一般非常肯定。像雾一样没有定型的影像终于越来越接近人型了。掀起斗篷一样的一块布从智纪的背中跳了出来。

    是一个好像在墨水中浸泡了很久的,漆黑的晴天娃娃。

    不是幽灵什么的而是求是存在的东西。摔倒在地板上,确实听到了。

    咕咚,一声。踢开大理石纹的地毯,一边用头撞着桌子角,看起来非常痛苦的变成了初中男生大小的巨大的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动了。

    这到底是什么啊。

    “喂喂,不可以放着不管啊。虽然还小,不过对不起了,小鬼。”

    夏希舔舔嘴唇,握紧了金属棒。深深的,吸进一口气,用力的盯着变得好像小牛一样的晴天娃娃。

    “我会送你去西天的——叉—烧—面!”

    几乎超过了三百码的超强击球——卷起了一阵风一般晴天娃娃的头部消失了,剩下的部分开始被压缩似的折叠起来,好像被丢进滚筒洗衣机中一般,只不过四散的青白色光点代替了飞溅的水花,客厅一时间笼罩着梦幻的色彩。

    “要好好做梦哦。”

    夏希微笑着这样说的时候,晴天娃娃的身影已经完全晚霞一样彻底消失了。

    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始终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的智纪,把手轻轻放在突然开始疼的屁股上。

    一边摸着,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

    “刚才那是什么。是从我的身体里出来的啊。不是做梦吧,漆黑的晴天娃娃。”

    “叫做梦魔。”

    夏希奇怪的笑着。

    “也可以叫做阿尔普。梦魔,就是依附在人类身上,使人做梦的怪物,基本自己感觉不到。如果过后告诉他的话,‘啊,那就是梦魔做的啊,真的?’有这样非常吃惊的人,也有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度过余下的人生的家伙。你的情况,就属于后者。”

    夏希弯下腰看着智纪的脸,每次眨眼,长长的眼睫毛就跳舞一般飞舞着,智纪闻到鼻端淡淡的柑橘香味,不知不觉低下头。

    “而且,有没有察觉到什么怪异的地方?”

    ……没有,智纪摇摇头。

    “梦魔这种东西,一般会选择寄生在满怀忧愁的人身上,不过,现在这个时代,可以说不论谁都有烦恼,正因为如此才非常危险哦。梦魔不一定只会做坏事,也会给人看自己觉得幸福的幻境。但是这个时机是不对的。苦恼,辛劳,烦恼和悲叹,那些家伙从来不会放过。

    人类的精神变得脆弱而不安的状态。不论什么时候都谋划着从心的缝隙里入侵进去。“夏希一直低着头解释给智纪听,智纪恍恍惚惚的抬起头,好像故意似的碰到了她的脸。

    “我明白是你帮了我,不过你能不能再温柔点啊。”

    “啊哈哈,我太兴奋了。”

    “不是太兴奋的原因吧……”

    “讨厌啊。因为快感太强烈所以过于忘我了。”

    “这不是一样吗!”

    大叫的震动传到屁股上,智纪立刻痛的转过身去,夏希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叹息。

    “作为打伤你的道歉,我帮你处理伤口吧。急救箱,在哪?”

    智纪本来是因为体育特长而被推荐入高中的。

    成为一个学年有一个教室的体育特长班的一员,作为期待投手被棒球部接收,但是去年夏天的大赛到县预选前十六就结束了。然后决定以秋季赛为目标继续努力的时候,练习中肩膀开始疼痛,因为远投时一瞬间得不注意,就因为这个原因,智纪再没有机会登上投手土台。

    本来可以完美的超过一百米的远投距离,但是经过几个月的康复期,连三十米都无法达到了。

    但是,最近,智纪感觉肩膀的疼痛已经逐渐痊愈了,而且也有高中时代手肘疼痛的选手,进入大学后作为投手再次取得成功的前例,即使不去问担当医师也知道,说不定自己有机会可以在次全力投球,这就是那个预兆——直到昨天为止,自己都满怀希望的这样想着。

    这个年龄不详叫做夏希的女人,把一个特称之为梦魔的黑色晴天娃娃变成光点的瞬间,智纪肩膀上已经消失的伤痛再次出现了。

    “它会给人看到自己认为最幸福的幻觉。”

    夏希这番关于《梦》的话,在他的胸膛里尖利的刺痛着。

    肩膀治好的错觉,不过是因为梦魔遮断了痛觉而已。这就是梦魔展献给智纪看的《梦》,对以这个人来说,最幸福的幻觉

    一周前和中学时代的朋友一起打的一场业余棒球,明明球速已经恢复到了连自己都吃惊不已的程度,昨天傍晚试着投球时,把岩峰三振出局的那些直球都只是梦,自己只能投出还在小学的弟弟那样蹩脚的球了,不只这样,在做《梦》的时候,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一瞬间的确感到肩膀的疼痛加剧了。

    智纪筋疲力尽的趴在桌子上。

    “多么,不愿意醒来的,梦啊……”

    渐渐的教室里的气氛活跃起来。

    背着铁桶包的牛岛清彦在智纪面前的座位上坐下来。

    他留着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掌抚摸的光头,是棒球部成员。虽然不是体育特招生,不过他的实力,与其他体育特招班的棒球部员相比,丝毫没有逊色。

    进入二年级后,对于在被编入班内第五小组的智纪来说,这个曾经同是棒球部员的同班同学,是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曾经热衷于运动的智纪,在普通的班级成员中几乎没有可以称之为熟人的朋友,所以从进入春天之后,是一个起点为零的开头。牛岛在他还是棒球部员的时候,就曾经把课本借给他。所以在这个班里,是智纪为数不多几个的朋友之一。

    “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啊——。是不是熬夜什么的了?”明明是晨练后的时候,牛岛很奇怪的大声问他,“嗯,不是那样。”智纪低声回答说。事实上刚才在想把屁股那件事情讲给别人听也太丢人了,所以就故意没有说出来。不过,作为牛岛看着智纪的样子可能还是有点担心,所以就很小心的说。

    “夏天的大赛,如果不讨厌的话就去加油吧。我想大家肯定会很高兴的。”

    “啊……如果有空吧。”

    本来就不是能笑出来的心情,不过还是很开心他对自己的关心,智纪尽自己所能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作为对朋友的答复。

    “啊,智纪。终于找到你了。好久不见——”

    看见那个一边挥手一边从走廊里冲过来的女孩子,智纪的眼睛缩成了一个圆点,头也开始痛了。这个家伙不是这所高中的学生,不,根本就不是上高中的年纪了。

    套着小号的夏季半袖衬衫,下面是长度不够的百褶裙,不管怎么看都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年龄不详的麻烦女人,铗夏希。

    “嗯,我找了好半天呢智纪,你都没告诉我你的班级。”

    奇怪而做作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夏希胸前的口袋上别着的校徽是红色,代表着三年级学生的红色。

    “你,是智纪的朋友吗?初次见面,我叫夏希,请多多关照——”

    突然的握住了牛岛打招呼的手。

    满脸的笑容看起来非常可疑——这样想着所以脸上就浮现出了这样的表情吧,夏希把上半身伸到桌子边,威胁似的磨着牙逼近智纪。

    “什么什么?我难道不能来低年级的教师吗?”

    是不应该来学校的错误吧,当然不能这么说,智纪一直沉默着,虽然揭发夏希的真实身份很容易,但是如果在这里引起纷争的话,会连自己都卷进去,被怀疑非法入侵的夏希被警方带走很理所当然的可以接受,但是要避免因为这样无聊的事件而在学校引人注意。

    “……我可没有说这样的话。”

    夏希恶魔一样咧开嘴的笑容让智纪害怕的想逃,不过也只有这样了。

    黑板上的喇叭开始响起了铃声。

    “啊什么,已经结束了。”夏希好像很遗憾似的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剩下的话以后再说。我午休的时候会再过来所以会好好等着我吧?”

    非法入侵者蹦蹦跳跳的走出教室。战战兢兢的看着她走出去的智纪,仿佛要逃过牛岛兴趣勃勃的眼神似的,抱着头趴在桌子上。

    “不是说了让你留在教室的嘛!”

    房间的门被踢破了,夏希愤怒的声音在梅雨季的天空中回响着。

    靠在院墙上拿着便当的智纪已经决定尽可能地忽视她的存在,所以没有回答。但是,是谁告诉这家伙我在哪里的呢。设想一下,牛岛已经叮嘱过了,所以不可能是他。

    “这么宽的天台上明明只有两个人。这是打算彻底无视我是吧。”

    夏希双手插在腰上昂着头大步走过来。智纪以屁股为中心转过身体,忍着剧烈的疼痛,抱着便当把被朝向夏希。

    “啊呦?这个便当是你妈妈做给你的吗?”

    智纪猛地抬起头,看见夏希倒立的脸遮住了天空。

    “我要吃煎鸡蛋!”

    啪,的一声,便当盒里一块切好的煎蛋就像变戏法一样消失了,看一眼身后三步以外的夏希,嘴正蠕动着,眼巴巴的等着智纪生气,当然没必要回应她这种期待。

    “满足了吧?吃完煎蛋就回去吧。回你的故乡去。”

    “喂,那是不可能的,主人。我和你的关系。”

    “加害者和被害者?”

    “是朋友和朋友哦。”

    “谁和你这样的人是朋友啊。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哦?这个煎蛋很好吃哦。再给我一个吧。”

    “……”

    对方毫不害羞的伸出了手,智纪没有办法只能把最后一片煎蛋放在她的手上。夏希一口吞下去表情表情变得非常满足。

    “果然非常好吃。你妈妈真是做菜的高手啊。”

    “我知道的,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这样对举着筷子的夏希说完,本来一直心情很好的夏希脸上慢慢阴沉下来。本来只知道傻笑的她,一旦露出严肃表情就很有压迫力。智纪沉默了,没有说下一句,好像要结束沉默一样,夏希想上去起了手掌。

    “没有这样说话的吧?怎么说我也是曾经救了你一次的恩人啊,虽然不用把额头贴在地上不停的说感谢的话,为了道歉而请我去野边山温泉。不过用相应的态度好好和别人交流也是作为一个人类应该遵守的规则吧。”

    说到这里,气氛渐渐有点恶劣。微微笑着把腰弯过来。

    “而且,喜欢漂亮的姐姐吧,小智?”

    “如果说喜欢的话,还是比较喜欢比较色的姐姐。”

    “真的吗?不过你好像对夏希姐姐非常抵触哦……”

    恩恩,这么说着,夏希噼里啪啦的挠着头。成熟的她穿着不合身的制服,仅仅这一点就有无可匹敌的魅力。

    “……昨天的事很感激你。不过这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穿进去的呢,别告诉我是从什么地方头的哦。”

    “怎么会呢——。你知道杂货商店吗?”

    “嗯。特地去那种不可靠的店买来的吗。”

    “抢来的哦。”

    “果然还是抢来的吧!你这个骗子!”

    “这个嘛,我哪有那么多钱买东西啊。”

    “那不说这个了,你又是因为什么理由来学校的。突然间跑到教室里来,好好说清楚,不然会很麻烦的。”

    “啊呦,我没告诉你吗。这条街上有我一个重要的目标哦。”

    完全没听过,智纪摇摇头,

    “也就是说为了追赶某个梦儿来到这的么。”

    夏希走过来在智纪的旁边坐下,开始讲她的故事。

    “关于梦魔的特性昨天已经说过了吧?‘那些家伙从来不会放过人类的精神变得脆弱而不安的状态。不论什么时候都谋划着从心的缝隙里入侵进去。’也就是说,相对于成熟的大人来说未成年的孩子们对梦魔的抵抗性更低一些。精神上远未成熟,因为各种各样的外部原因,心情相当不稳定,非常脆弱的孩子们很容易被梦魔定为目标。因为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可以侵入的缝隙也很多。对各种事情非常敏感的人是梦魔最喜欢的。因为那些家伙最喜欢的就是人类的感情,所以他们不断追逐着鲜活的感情。”

    “那么,即使不来高中,去更低的学校也可以吧。”

    “我穿着非常可爱的外套潜入幼儿园?啊,原来你有这种兴趣啊。就是传说中的喜欢逼迫女人扮演非常耻辱的角色的,有异常性欲的重度变态!嗯,我了解了。虽然第一次遇见你就看透了,是有这种兴趣的特别孩子呢。患有现代病症的孩子呢!不过呢,都是因为这个丰满的身材,我是不可能潜入幼儿园或者说小学的!”

    “那个,谁说要去幼儿园了!”

    “嗯?奇怪啊。我跟着你的话就是这么听到的啊。”

    啊,是这样吗。

    这个人,脑袋里一根重要的线断掉了。

    “即使不做潜入学校这么危险的事情,还可放学期间等在校门口什么的,不是有很多可以搜索梦魔的方法吗。”

    “现在怎么可能有那种办法呢。即使我拥有这么美丽的脸和向日葵一般的笑容,也会被当作可疑分子通报的啊,而且,只看怎么分辨出梦魔啊。”

    “埃,那么,为什么是我……”

    夏希直起腰,坐过来把脸靠近他。

    “被梦魔的《梦》迷住的人几乎不能自己察觉到。但是,偶尔的,会突然感觉到。梦魔失去了制造《梦》的能力,会暴露出一点它的样子。虽然有很多时机,不过对于你来说,每当通过那个击打练习场的时候,好像梦魔的力量就会被抵消呢。可能是因为压力消失了或者什么吧,挥舞球棒的时候就可以清楚的从背上看到梦魔的样子。”

    埃,智纪理解了。所以那个时候夏希一直盯着正在打球的他看。

    “看着就心里很痒痒吧?好像要出来又不出来,就是那样,好像要出来又不出来。去了很多次洗手间但是还是出不来的时候心情很烦闷吧?和那个差不多的。所以就想一下子说出来。”

    “用棒子打?”

    “不是普通的金属棒哦。”

    嗖的,从夏季衣服的背后拔出了金属棒给他看。还有昨天的那个队服。到底哪空间藏下这么大的东西呢。从外表看上去明明是连竖笛都藏不进去的紧身衣服。

    “这个金属棒拥有消灭《梦》的力量。‘梦魔锥’用特殊的金属精炼而成,作为消灭梦魔用的个人武器。能够高效率的毁灭梦魔的身体,使它从这个世界消失,这个能力是必不可少的。”怎么样,厉害吧?笑着说,“拿着这个就可以用眼睛看到梦魔的身影,虽然不太清楚。如果完全沉没进入的精神力就发现不了,不过像你在击打运动场时那样的话就会很顺利了。所以如果在街上看到这样的人,就会去救他。”

    “埃?”

    “给,这个给你。”

    智纪接过来,虽然是号称是对付梦魔的专用武器,但无论怎么看都只不过是普通的金属棒。在镏金的底部用铅笔字歪歪扭扭的写着“二号”。试着握住手柄也并没有觉得任何特殊的地方。不太重也不太轻,顶端部分有许多细碎的伤痕,基本上还闪耀着银色光泽完好无损。

    抬起头戴着一副认真的表情想要提问,眼前出现了一只左右挥舞的手掌。

    “没关系没关系。我还有一个。恩求,”夏希,好像夏天万里无云的天空一般爽朗的笑了,“你真的打得不错哦。”

    为这个未出现过的美丽笑容所震撼,呆呆看着她的智纪,现在才再次把视线转回手中银色的金属棒上。

    “如果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的话,就没办法拿回教室了。”

    “啊,这个的话”

    从裙子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黑乎乎的金属圆形盒子。

    “装进这个盒子里的话,就只有棒球部员看到了哦,啊,不剪头发也可以吧。”

    智纪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那个银色的金属盒子。如果这幅样子被牛岛和认识棒球部员看到的话。心情和胃觉得沉甸甸的。

    “嗯?看到了梦魔之类的东西了吗?”

    不是,夏希闭上眼摇摇头,夏希微微睁开眼睛小声说,

    “有角的,梦魔。另外,可以称之为线索的东西,现在,为零。”

    然后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好像接受挑战一般抿住了嘴角。

    “算了,时间还很充分,耐着性子慢慢做吧。”

    这个时候,从台阶传来了脚步声。和夏希一起转过头去看,一个熟识的留着齐肩黑发的女生,出现在眼前。是须藤真弓。她站在那好像要确定眼前两个人是谁似的。一秒后,看清楚是自己认识的人就轻轻的挥手打招呼。智纪反射性的回应着她,吃惊的察觉到身边的夏希甩着手腕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啊,认识的人么?”

    “是他告诉我你在哪的哦。真是的,打算逃走吗。”

    智纪务实带着一脸不满开始不断抱怨的夏希,看着这个同班的前辈。他丝毫没有告诉真弓他要来天台的事情。“我在的地方不要告诉任何人哦。”要求牛岛保密的时候被她听到了吧。虽然很希望她能把“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一句也完整的听进去。

    “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啊。说话也很客气,不过看着不像和你同年的样子。”

    觉得你比我大这个事实才更让我觉得头晕,虽然没有说出来。

    “实际上,比我大一岁。”

    “是留级了吗?看起来道不像的样子。”

    “不是不是,去年去美国留学了,所以回来之后打算重新读一次二年级。”

    “是嘛。厉害厉害。真是厉害啊。这样的女孩才是国家以后的希望吧。”

    对这个说话没有意见,不过希望你不要再用这种藐视的眼神。

    “好了。适当的捉弄智纪也很好玩,我明天天会再去哦。”

    夏希站起来,啪啪的粗暴的拍着裙子。

    “再见——。还会再见的,到时候还请多多关照——”

    然后高高的挥着手,没有和真弓打招呼就直接从天台上消失了。

    “……还是不要再来比较好。”再次开始吃便当的智纪,嘴里小声嘟囔着。

    智纪吃完便当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德桥拓郎出现了。

    听说初中时代加入了排球部。相当高的身材,身穿制服的干净风格看起来非常不错。在墙角坐着的真弓看到他出声说“这边哦”

    “对不起,我迟到了。”在旁边坐下的德桥用很抱歉的声音说。“刚才有个低年级的在这里。”

    “没关系的,说不定这才是今天迟到的正解吧。”

    “啊,是说叶冈吗?”

    真弓,点了点头。因为双方都不希望两个人的关系被太多人知道,所以才会特意选在天台见面的。今天偶然听到智纪也要来天台上就想要不要终止见面,不过还是避免在班里和德桥说话。校舍的楼有两幢,天台也就有两个,想着不知道选哪边会安全无事,一踏上天台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不过很幸运没有被看到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

    “好像没注意到我啊,不会把我和真弓放在一起想的吧,那家伙。”

    “只是稍微有点担心,不过那个孩子,不像是会把这种事情到处乱说的孩子。”

    “好像很了解他似的口气。”

    “和他说过几句话,介意吗?”

    德桥转过头来,看着她,“有一点”

    真弓笑了,拥有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是非常幸福的。

    “过去和智纪是同一所初中的。那个人,初中时代也算出名的人呢,是棒球部的主力。所以也算认识吧。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和他说过话。完全没想到高中会进入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班级,多少有一点吃惊。然后忍不住和他搭话说,我和你是同一所初中出来的哦。”

    “之后呢?”这样问道。“之后?就这样了啊。”回答说。

    “就因为这样所以知道他口风很严么?”

    “知道了啊。即使看到也不是要怎样。”

    “不知道那双眼睛中的我是什么样子呢。”

    德桥苦笑着仰头看着天空。直直仰起的脖子上是突出的喉结。真弓试着用手指碰了一下,“呀。”德桥发出非常奇怪的一声。

    “你在做什么啊。”

    看着满脸通红的德桥,真弓咯咯的笑了。

    “我弟弟还没有这个,就得很不可思议,是自然长出来的东西吗?”

    “……怎么说呢,嗯,是那样的。”莫棱两可的点点头,一边说“和女人的胸部是一样的。”

    真弓轻轻的笑着。然后好像抱着自己胸部一样向前合拢双臂。

    “我的还很小,不过,好厉害啊。对面的那个人。看起来比我小的是身材非常好的人有很多呢,夏天穿着薄衣服出去散步的话,觉得有点丢人。”

    在美国留学时,不愿想起来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真弓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当然,因为日本和美国的文化差异,也有很多各种各样的麻烦。

    但是,回到故乡后,深深地觉得非常开心的经历已经把这些烦恼吹的烟消云散了。因为将来打算做翻译或者笔译相关的行业,所以这一年多在美国的经历也是很有意义的。这么说起来,这个经历,不,只不过是一个出发点。如果要实现梦想,就必须更加努力。

    “说起那个铗同学,总觉得她不太向日本人呢。身材不是高中生的样子。”

    “铗同学?”

    “说是……三年级的前辈,可能和我一样大吧,据说是智纪的朋友,刚才两个人很亲密的在说这话来着。”

    不但外表很华丽,又是气质很阳光的开朗女孩,就这么大麽大样的闯进别人教室的学生,真弓还不认识第二个,

    早晨和智纪也开心的大闹,这两个人不知是怎么样的关系。

    至少,还是应该选一套更加合身的校服吧,真弓想。

    “叶冈啊……”

    “意外吗?”

    “怎么说呢,虽然是同班,但是也没说过这种问题。”

    “男生也会谈论这些吗。”

    “会啊。直到二年级以前都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初中的时候好像说过吧。”

    “总之智纪不会乱说的放心吧。”

    “明白了,那就这样了,然后,上次约好一起看电影的事……”

    课外活动已经结束了,同学们各自开始行动。

    智纪怎么都无法忘记夏希令人厌恶的笑容,他命令自己赶紧回家吃点零食什么的,但是还是落在了后面。就这样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魔手就已经碰到了他的脖子。

    智纪本来打算比谁都快从教室出来的,“喂,打搅一下可以吗?”真弓叫住他说。“不好意思,放学以后打算直接回家去的。”

    看着智纪脸上明显的焦急表情,真弓考虑是不是要过后再说,一边踌躇的时候一边抬起头像上面看看去。

    智纪用手指玩弄着背包的袋子,什么啊,很不可思议的样子问她。然后,她下定决心一般。

    “啊,对了,和夏希——前辈说话来着。很烦人也很麻烦吧。”

    “埃,啊,是说铗啊。嗯,也没有啦。是很有意思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挺想和他在这一年里做同学的。”

    “……是这么好的印象吗?那,,即使有些粗鲁也不介意。然后,不要被那家伙的话骗了。这段时间,肯定是变忧郁——或者怎么样了吧?”

    真弓把手盖在嘴边,控制着笑声,气息吹着他耳边的头发。

    “智纪,好像不太说家人的事情呢。”

    智纪直接躲开她。象这样的姐姐最讨厌了。

    “——天台的事,能不能帮我保密?”下定决心说出了心里的事。“午休时,看到了吧?我和……”

    真弓的视线在教室里游移着,智纪转着头追逐着她的视线想确定落点的时候,她的视线焦点又回到了智纪身上。

    不知不觉已经回答说。“啊……嗯,会,保密的。”

    真好,真弓把双手在胸前合起来。看到她开心的样子,多少觉得有点负罪感。看着真弓浮现出终于放下心来的笑容,犹豫着要不要重新再说一次。

    “……那么再见了,我,还有急事。”

    “嗯,那明天见啦。”

    智纪打开门走到走廊上。转过身打算关上门的时候,感觉到了很多女孩子的视线。她们突然转向旁边,突然,看到了别的同学,德桥拓郎,真是很偶然——两个人都是这样的感觉,视线只交汇了一瞬,然后什么都没发生一下各自移开了视线,智纪直接转过身,走出了走廊。

    和德桥拓郎几乎没有交谈过。

    外貌出众,性格温和,不论男生还是女生中都很喜欢的班里的名人和落魄的体育特招生。

    首先,没有接触点。只不过,介意的是目光相聚的时候。

    须藤真弓,即使在教室里也高傲。当然,因为在美国留学而产生的年龄差距是最大的理由,实际上还有一个,还因为真弓被班级孤立的事情。

    和德桥拓郎有关系的故事。

    新学年刚开始的时候,真弓在某些地方和这个班级有一点小小的不和睦。但是四月末的时候,就好像从砂石路走到了平缓的路面上似的,作为“大一岁的前辈”这样的身份基本融入了班级里。智纪很早的时候就和她说过话,所以和真弓的关系就很平滑的顺利过渡到了平稳阶段。

    体育祭奠结束后,经过期中考试,就迎来了文化祭典。

    那个祭典期间,发生了一点事情,因为共同承担学校庆典的工作,本来互相没有说过话的男女学生突然间发展出什么亲密关系,也是时常有的事情。那次的祭典上,刚好真弓和德桥分到了一组,在一个咖啡店准备策划节目的时候,那一天,被班里很多同学看到了真弓和德桥比以往更加亲密交谈的样子。智纪那时一直在做摆放东西之类的工作觉得非常无聊,听女生说起这件事,也看到了两人当时的样子,问题在于,很热情的和真弓说话的是德桥。

    好像恋人一般亲密交谈的样子,被班里影响力强大的女孩子记恨,出现了想要排挤真弓的趋势,现在,须藤真弓,还没有见识到班里女孩子的厉害。

    认为很没必要的智纪,平时和真弓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注意,不过偶然注意到呆在墙角的几个女孩子一边偷窥者真弓一边小声地说着什么,突然就生气了,没有能够立刻解决的特别办法。如果不假思索的挥拳打人,大声的冲上去骂人,会给真弓添麻烦的,而且事情闹大的话也会惊动老师。这样就会让真弓更加孤立。

    不相连自己也变成她的负担。

    就抱着这样杂乱的想法,智纪过着表面上很平静的日子。

    也不能直接去问,智纪没有自信自己和她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直接问她的程度。文化祭典这个契机已经结束了,优先考虑三年级升学考试的庆典安排,在体育庆典和文化庆典结束之后一学期的内容就基本快要完成了。每天完全没有变化的日子,几乎没有交谈过的两个男生之间的距离,怎么才能缩短呢。

    完全没有个人兴趣的人,如果不是真弓的事情也没有特别的兴趣,积极的想变得更加亲密。

    “……前辈,怎么的想的呢。”

    嘴里这样小声说着的时候已经到了目的地,保健室。

    “埃,来办手续的。”

    智纪说着,站在中年养护教育的桌子前,把手放在球棒盒子上。从椅子上站起来,特地拿过来给他的。

    “好了,请吧。”

    “非常感谢。”

    智纪拿到球棒的时候,看了两秒钟,然后放在肩膀上。

    “叶冈君,还是很想打棒球吗?”

    笑眯眯的这么问他,智纪很困扰的笑了。

    “倒也不是这样。”

    “是嘛,不过还年轻呢,现做的事情也不止一件吧。我想就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可以了。不过,叶冈君对我怀着很大的期待来着吧。一年级的时候看过你的比赛,二年级可能会去甲子园的吧,会这么想吧。”

    哈哈……智纪只能干笑两声作为回答。

    养护教育的阿姨就这样开始了煽风点火的话。在这种时候居然啊没有病人过来。智纪就这样一直在房间里呆着,开始吃绿茶和煎饼。

    三十分钟后才终于被解放了。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再过来哦,可以找我谈谈。”

    “是……谢谢您了。”

    智纪深深的鞠了一躬之后转身向鞋柜走去。

    到校们为止的林荫路是一条缓缓的斜坡,走在路上的时候听到了击打练习场传来的大喊。

    ——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曾经去过一次甲子园。

    这个私立学校是县立出名的几所名校之一,所以棒球教师也很多,为远道而来的学生修建了宿舍楼,然后就聚集了相当多优秀的棒球选手。不过能取得那样的好成绩,还是不断刻苦练习的结果。战胜了夏季甲子园预选赛中最强大的对手,这里面可能也有运气的因素吧。不过比这些个重要的是,每天不间断的,大家耗费了无数心血的训练成果。

    智纪很自然的停下脚步看着棒球部的练习。

    场内,一个认识的部员正在接球,是同班的牛岛,短跑起跑时爆发一般的手腕节奏,能打出与智纪在时相比更加厉害的场内滚地球,虽然他不是公式战中首发上场名单中的选手,不过还有做在长椅上从一开始一直加油的资格,追逐着棒球的眼神,在旁人看来分外的炙热。

    在练习中竭尽全力的并不只有他。

    运动场到处都呼喊的声音,大叫的声音,战意十足。

    可能是春天加入棒球部的,一些不认识的一年级部员,额头上淌着汗水在运动场上来回的奔跑着。

    在看着这个样子的时候,突然,皮肤上的感觉变化了,世界好相反过来一般,宛如看不到尽头的噩梦一般,指尖震动着。

    那个,站在投手土台上的俯视众生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昂扬感,突然,燃烧一般的激情扩展到了全身,好像击球手打到球上的振奋,充满精神和斗志的坚硬拳头。在投手土台上度过游戏结束的瞬间时,宛如把身体粉碎成碎片一般喜悦的漩涡。比任何时候都疲倦时,遭遇到强力击球手的紧张感,眼光和眼光,隔着十八、四四米的距离交错,散发着只有当事人才明白的激烈火花,从小腹底部蒸腾上来的热气,被沸腾的血液灼烧着,皮肤的表面升腾起隐形的蒸汽……

    已经不能忍耐了。

    智纪好像被击中一般打算退回林荫路上。

    “这不是叶冈么?”

    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洗的发白的队服留着寸头的棒球部员。

    “在做什么站在这。”

    “……上村”

    原来的队员,同年级的投手。

    “你,你好。好久不见。”

    智纪紧张的举起手,和遇到了解自己小时候丢人往事的人同样的心情,脸上布满苦涩的笑。

    “啊”

    上村看到智纪肩膀上的球棒盒子突然叫了出来。

    “喂,叶冈,难道说。”

    上村大惊小怪的说着拍了拍智纪的背。

    智纪堵上耳朵。

    “要回棒球部么!”

    上村是三号投手,直到二号投手的智纪离开棒球部为止。

    去年夏天智纪的肩膀受伤以来,上村就坐到了准主力的位子上,在秋季大赛中,继主力三年级的笠田前辈之后,做了两局的投手。

    察觉到智纪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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