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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幕后 取名的那天)

    *****

    监狱里关著一名孩子。他留著一头不曾修剪过的杂乱长发,倚靠在墙壁上,并以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大腿。由于他将脸贴在膝盖上,因此令人无法看清楚他的长相。

    监狱前站著两名男子,一位是身穿军服的外国人,另一位是个医生。

    「就是这家伙吧,并发奇怪症状的无变化分类者。」

    「没错,在接获发现赫奇萨的通报后,他在这半年来一直逃过警方的搜查网。聪明到当真令人害怕。另外他在逃亡期间,与数名搜捕队成员爆发冲突,那个……杀死了其中一名成员。如你所见,他是个未曾接受过教育的七岁孩童。」

    军人听完说明后,挑起眉角。

    「平常状态的他,IQ少说有一百六十以上。而且内脏器官似乎十分发达,逃亡期间能以树根与杂草果腹。根据我们的研究,当他变成另外一人时,肌力发达到与成年男子不相上下,而且脾气会变得很具攻击性。」

    「简直就跟大法师这部电影没两样耶。」

    军人露出微笑,走进牢房里。孩童见状后,眼神畏惧地望向该名军人。

    「赫奇萨编号233,我已经简单看过你的来历了。」

    军人蹲下来,装出十分友善的笑容。

    「你的母亲在十八岁时结婚,生下你之后,仅仅一年半就跟丈夫离婚。听说自你懂事以来,就孤零零住在公寓里吧。」

    名为233的孩童,难过地低下头去。军人在233的耳边轻声说:

    「你是……没有人要的孩子吧?」

    听见这句话,233瞪大双眼。军人像在呢喃般,继续把话说下去。

    「你一天的食物,就是从大门扔进来的便当。这段期间,你未曾去过学校,也不曾离开过那个房间……当你被发现是赫奇萨时,你的母亲彷佛理所当然地跑去报案。」

    233的呼吸变得很急促,用颤抖的双手抱住头。此时,外侧的医师抓住铁栏杆开口警告。

    「不可以继续刺激他!变成另一个人格的他当真非常危险!」

    军人忽然揪住233的衣领,一脸激动地大喊出声。

    「听说你妈妈打电话来报案时,语气十分开心喔!如何!?你听完这些有何感想!?」

    「桂啊啊啊啊!」

    233的表情忽然骤变,如同化成一头猛兽扑向军人。

    军人把233推开,直接在牢里展开肉搏战。

    ——现场传来刺耳的重击声——少年的低吼与呻吟声,持续一段时间后……

    233完全失去意识,就这么横躺在地板,身上的病人服染有血迹,其娇小的身躯不断痉孪。接著军人抓住他的后领,一把将他提起来。

    「双重人格……不对,根本是不同人。他的身体构造会随著个性产生变化。」

    军人转身看向医生,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我们联合国军,会按照当初谈好的价格收购这名赫奇萨。」

    《接著,我们就被联合国军买下了。》

    辽阔的室内有一片人工丛林,至于能够俯瞰整座森林的观测室——宛如与墙壁合而为一——沿著墙壁兴建而成。此时,屋里传来观测员的声音。

    『去吧!想办法超越极限!如果不想死就杀掉对方!只要你们无法成为邻近者,就没有任何价值!』

    三名孩子在丛林里展开厮杀。

    他们身上只穿著一件训练服,武器则仅有一把短刀。

    一名孩子两眼无神地倒在泥泞里……心脏上插著一把短刀。旁边有两位看似是小学生的孩子,其中一人就是233。

    233与另一名孩子进行搏斗,多次摔倒在泥泞上。

    233被压倒在地,随即有一把短刀朝著他的脸部刺来。他徒手抓住刀刃,鲜血就这么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替、换~~!」

    233的表情出现变化,尽管另一名孩子跨坐在自己身上,他仍以单手掐住对方的脖子。

    233以左手挡住短刀,至于沾满泥巴的右手则爆满青筋,他打算就这么捏断对方的颈部。

    跨坐在233身上的孩子,脸色随著时间越来越苍白,眼角甚至开始泛泪——

    「2……33,拜托,别……杀我——」

    传来一阵骨头断裂的声响后,233将该名孩子推倒在泥泞中。

    当他撑起上半身时,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233再也忍受不住,开始呕吐。此时,附近传来实验结束的蜂鸣器声。

    『实验结束,检体编号233,已确认变质成邻近者。』

    233听见后,吃惊地看向左手。

    他的左手背上,出现另一个赫奇萨刻印。

    233咬紧下唇……眼中开始涌出泪水,从脸颊滑落下来。

    『编号233变更为N-991,归类为赝品道具。』

    正名为N-991的233今年才十一岁的他,成功变为邻近者。

    《之后我才明白,联合国军是为了制造邻近者,才把我买去当成素材。在那里进行的实验十分异常,直至那天之前,我已经杀死六十四名与自己有相同遭遇的赫奇萨。而且……杀死的最后一人,是我两年来的室友。》

    下著滂沱大雨的演习场上,穿著军服的赫奇萨孩子们在此接受行军训练。

    当初一共有三十名以上的孩童,如今只剩下十几人。他身后有好几位赫奇萨趴倒在泥泞中。

    991向前跑著。每当他抬起脚,潮湿的路面便溅起泥巴。直到其他赫奇萨倒下之前……身体被泥巴染成褐色的991一路跑在最前头。

    《我非得成为第一名不可。》

    在废弃工厂的某个角落,三位赫奇萨站在一张木制长桌前,他们正在比赛组装步枪。位于右边的991,以俐落的身手依序组好步枪。反观另外两人则显得很焦虑,不服输地继续组装步枪。

    当991最快组好步枪后,教官便开口宣布。

    「比赛结束,N-991是最高品质。554,你被归类为半吊子(demi)。」

    语毕,两位部下便走过来,架住其中一名赫奇萨。该名赫奇萨放声吶喊。

    「我不要!我不是半吊子(demi)啊啊啊————」

    《若是无法展现出自己的性能,将会面临更可怕的待遇,所以我挤掉其他人……就这么一路挤掉许多人,对于避免名次下降一事产生了异常的执著。》

    大锅里炖煮著看似稀饭的食物,这是将各种谷物熬煮成稠状制作而成。穿著军服的赫奇萨们,手里拿著壶状的容器在配膳桌前排队。到时,配膳员就会把粥状食物扔进该容器里。

    在轮到991时,配膳员会在粥里多加一块乾面包。其他人见状后,纷纷羡慕地发出吞咽声。

    《成绩优异者能多领一项餐点,比方说饼乾、小块肉乾等较为重口味的食物。》

    十二名孩子在停机库前排成一列,有十二台战骑装就停放在他们的面前。

    教官对著这群少年、少女们大声宣布。

    「从即日起,你们将接受特别课程!这是兼具选拔测试的重要训练!你们这群赫奇萨,可要用心拿出成果啊!」

    这些孩子是达成优异成绩而聚集在此的赫奇萨们——991也是其中一人。

    《联合国军打算随著第贰富士完工时,派遣赫奇萨间谍混入其中。由于此作战可能需要使用邻人,因此身为邻近者的我也在选拔名单里……就这样,我在熟悉军事技巧与接受过实战训练后,便潜入第贰富士。》

    二六七年————有一名学生就读冰室义塾。

    相貌中性,留著刺蜻头发型的该名少年提著书包,身上的衬衫整理得十分体面。此人正是N-991。一名孩童朝他走了过来。

    「妈妈说这个送你。」

    走在步道上的991转过头去,发现那名小孩手中拿著一片巧克力。

    「嗯,谢谢。」

    991露出柔和的笑容,收下那片巧克力————

    他返回房间后,将包装纸内的条码写在笔记纸上。

    接著他把抄写下来的号码,放在飘浮于一旁的光学书面下进行比对,号码便上传至光学书面,号码旁则记载著人名与组织名。接著,他的脑中出现一股声音。

    ——你知道是哪里吗?

    「嗯,是英国吧。这么一来,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三个机构也潜入这里。」

    991与另一个自己对话,然后陷入沉思。

    991进入第贰富士的两个星期后,有注意到几件事情,并且委托情报部帮忙调查。现在的他一边旋转椅子,一边思考事情。

    「分别是中央情报局(CIA)、中国国家安全部(MSS)以及秘密情报部(SIS)。难道第贰富士对于外来组织的警戒很低吗……还是故意让大家混进来呢?」

    ——故意的?

    「有时与其将情报封锁得密不透风,不如适度流出消息还比较有利。」

    991受命潜入调查冰室义塾,以及世上第一个赫奇萨诱饵部队【机兵部】。他也一如联合国的计画,成功加入机兵部。

    ——不过!那女人看起来很蠢耶!由那种人担任指挥官当真没问题吗?

    991听见这句话才想起来,今天首次向他打招呼的女性,名字叫做神无木绿。

    「『请多指教,双条水久那同学』……像这样让人直呼自己的名字,感觉还挺害臊的耶。」

    ——对我们来说,这只是个代号罢了。

    《至此,我们以双条水久那(宿傩)这个假名,顺利潜入机兵部。》

    经过两个月左右——假名为水久那的991被绿找去。

    沾有红酱的剥壳虾子冒著热气。添加在上面的青葱,更是为料理增添色彩。这盘料理名叫乾烧虾仁,除此之外还有以鸡皮熬成的中华鸡汤,以及一碗热呼呼的白饭。坐在对侧座位上的绿,笑咪咪地看著水久那。

    「那个~神无木同学,我方便请教一个问题吗?」

    上周才加入机兵部的七扇大和,穿著围裙站在一旁,然后他将装有酱菜的碗钵放在桌上,顺便开口提问,但是他的表情却僵硬到眼角不断痉孪。

    「被半强迫转入机兵部的我,为什么在帮你们制作晚餐啊?而且还没有事前预约,甚至食材费还是我自掏腰包……未免也太没常识了吧——」

    「讨厌!大和同学,你做的这道菜真好吃呢!?」

    嘴边沾著红酱的绿,兴奋到双眼闪闪发光。大和听见后,气得吼了一句「听我说话啦!」。

    绿吓得发出惊呼,泪眼汪汪地说:

    「因为人家把这个月的钱都花光了嘛!所以大和同学,拜托你来包养我!我愿意忍受三餐都吃中华料理的生活!即使偶尔只吃鸡蛋拌饭,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喂,你别趴在我身上!为何我要包养你!?另外你这个只会出张嘴吃东西的人,哪有资格抱怨三餐要吃啥啊!重点是上周才发放这个月的薪水……明明你才没说几句话,是要我吐槽到何种地步!另外麻烦你更正一下对我的认知,我可是和式、西式与中式料理样样精通的男人!」

    当两人在一旁斗嘴时……水久那凝神注视著眼前的料理。

    「来!水久那同学你也快开动吧。我保证这些料理,美味到令你的舌头都为之融化喔!」

    水久那终于拿起筷子。

    他在绿的催促之下,夹起一块虾仁放进嘴里,然后慢慢咀嚼。

    ——太美味啦~~!这是什么!?真是美味极了~~!简直好吃到爆!

    另一个自己•宿傩开始在脑中大呼小叫,不过水久那也抱有一样的感想。

    「真的太好吃了……我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美味的东西。」

    由于此体验太令人震撼……水久那反射性说出心底话。大和听见后,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你、你也太夸大了吧。这点程度的料理,对我来说根本——」

    大和开口说话的同时,脸上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接著他向水久那伸出自己的手。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做七扇大和,也不知是命运捉弄人还是怎样,我将会跟你在同一个社团里做牛做马。总之……希望能和你好好相处。」

    水久那放下筷子,准备回握住对方的手时……忽然感到一阵犹豫。他回想起死在自己手中的赫奇萨。就是那堆积如山的尸骸,造就自己成为邻近者。

    ——这里不是军队。

    宿傩在脑中如此提醒著,水久那也明白这个道理。在第贰富士里,大家不会因为实验而被迫互相残杀。纵使缔结了友谊……也不必杀掉对方。

    「我叫做双条……双条水久那。」

    语毕,水久那便与大和握手。绿见状后,「呵呵呵」地笑出声来。

    「原来你们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呢~嗯!这样的你们当真是十分迷人喔。」

    绿开心地用手撑住自己的脸颊,接著又用筷子夹起一块乾烧虾仁。

    「在第贰富士里可以做自己……所以你们不必这么拘束喔。」

    《这是我第一次品尝别人亲手做出的料理……因为绿小姐那爱照顾人的个性,我们在这天与大和,以及机兵部的其他人进行接触了。》

    经过约莫一年的训练期间,机兵部正式投入与马里斯的实战中——

    驾驶疾风的水久那,气得当场咬紧牙根。

    ——这群家伙在干么啊?明明训练时表现得很好啊。

    宿傩不耐烦地在脑中如此说著。

    「这就是缺乏实战的决定性差异……大家都心浮气躁,白白花费更多力气。」

    看著机兵部初次上阵的凄惨表现,水久那不由得眯起双眼。

    明明社员们的实力,可是就连大人都自叹不如,而且各部队都有依照众人的适合度来编排,以及分配好所有人的职务,不过大家上前线就乱成一团。

    除了在后方待命——实力欠佳的——社员们以外,所有人都陷入不知所措的状态。水久那认为再这样下去,最糟的情况很可能会有人丧命。宿傩在脑中提问说:

    ——喂喂喂!那个阿呆女在搞啥啊!

    水久那依照指示打开通讯,里面随即传来绿的声音。

    『紫贵紫贵紫贵~!我该怎么办才好!吶!这情况应该很不妙吧!?』

    『既然不妙就安分点!听著,绿!既然你很懂得虚张声势,就尽可能将这点表现出来!别把自身的动摇传染给其他人!另外你待在原地别乱动!绝对不准离开那里喔!?』

    『紫贵!既然如此,我要去帮助其他人!』

    『你先听人说话啦!就叫你别乱跑啊!假如你胆敢离开那里,我就先宰了——!』

    水久那听到一半便切断通讯,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此时,他忽然接到通讯联络。

    「私人通讯?」

    水久那皱起眉头,开启通讯后,大和的脸出现在萤幕上。

    『啊~情况很不妙,那群家伙已经激动到不肯听从学生会的指示了。再这样下去,第一线的西侧会先失守,然后第二线的中央部队也会跟著溃败,现在该怎么办?』

    水久那震惊到忘记呼吸,因为他也抱持一样的见解,所以更加警戒大和。

    ——他果然是……

    根据水久那从联合国打听来的情报,得知大和乃是七扇宗家的长子,也是曾被誉为神童的战骑装驾驶员。基于这个原因,水久那认为大和是故意隐藏自身实力。

    大和无视水久那的猜忌,继续说:

    『阳叶与会长的指示目前并没有任何疏失,问题是接受指挥的那群人太过慌张,无法如实执行命令……需要有人给他们一记当头棒喝。』

    大和眼神锐利地看著水久那。

    『你行吗?双叶,虽然这么做会违反命令,但我认为你是最佳人选。』

    「你、你在说什么啊?大和,相信你很清楚我的驾驶水准吧?我到现在还是很害怕喔。」

    『啊~这种时候你就不必再假装了。』

    大和挥了挥自己的手。水久那见状后,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僵硬。

    『就算你骗得了其他人,也满不过我的眼睛……实机驾驶时,每一个动作都既细腻又流畅的家伙,得分是不会落在平均值以下的,而且是绝无可能。』

    水久那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只是大和仍以相同的语调继续解释。

    『安啦,我也同样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就别互相深究……我在这里有个提案——』

    那天,双条水久那忽然单独行动。

    他赶赴前线,将被孤立的社员们统合成临时小队,并且碰巧让位在前线的所有中队向后退。被迫陷入混战的马里斯们则是紧追在后。

    另一方面,刚好前去补给的大和与绿,顺利与两个中队会合。

    原先四处追击赫奇萨的幼体群,最终却演变成遭到人类方的夹击。

    机兵部的首战,在没有传出任何伤亡的情况下,以逆转胜的方式落幕————

    此时的停机库内,充满欢笑声与喝采声。穿著防护服的水久那,站在远处观察著这幅光景。被汗水染湿的浏海贴在额头上,此刻的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宿傩闹别扭地开口说道:

    ——瞧他们得意忘形的模样。要是没有我们的话,早就有人成为敌方的盘中飧了。

    「就是说啊。」

    水久那心不在焉地回答……因为他对眼前的光景感到难以理解。

    对于水久那而言,他人只是竞争对手。人数越多,越容易危及自己的优势。不过这群人却共享心中的喜悦,而且彼此似乎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重点是看在水久那的眼里……他们之间充满温情。

    「你是呆瓜吗?」

    「好痛!」

    水久那的头忽然被人敲了一下。他扭头看去,发现是大和站在背后。

    「身为MVP的你在耍啥孤僻啊……就凭你这个混帐也想搞这套,根本还早一百年咧!」

    语毕,水久那被大和踹了一下屁股,摇摇晃晃地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停机库内的笑声戛然而止,机兵部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水久那,接著——

    「水久那同学~!」

    「噗呼!」

    水久那被泪眼汪汪的绿抱进怀里,整张脸就这么埋进丰满的巨乳之间。其他社员也纷纷聚集过来。经过一段时间,水久那才把哭成泪人儿的绿推开来。

    接著,有两位女学生站在他的面前。

    「双条同学!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救了我!」

    「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死定了呢!」

    水久那的大脑呈现一片空白。『谢谢』……眼前两人哭著向自己说出的这句话,不断回荡在脑海中。一股甜美到难以言喻的感受,直达他的内心深处。

    另外还有葵、月下、日向、茜以及数不尽的社员们,都争相跑来向他道谢。眼前的笑容、言语与气氛……化成前所未见的柔情,将水久那包覆于其中。

    《我们在这天,首次明白『不必把对方挤下去』的人际关系……与他人合力完成的结果,与自己至今经历过的一切截然不同。我们不必去伤害其他人。最终不光只有自己开心,其他人也会因此而高兴。直到此刻,我们才首次明白世上也存在著这种喜悦……之后,我们被提拔为第二小队的队长。在绿小姐的独断之下,大和成为第三小队的队长。》

    接下来过了半年,武藏驾驶的明星与机兵部连战连胜。

    【神无木大队】从此受到各国军方的瞩目——

    茜与紫贵站在讲台上,面对坐在课桌椅上的机兵部各队长们。

    这场会议的主旨,就是让颚跟葵一样,以独立小队的身分应用于战术里。

    茜解释完之后,颚便起身说了一句「这是个好主意」。

    「这么一来,我就能随时赶到你的身边了。」

    颚以手指摸了摸绿的亚麻色秀发。

    满脸羞红的绿,不知所措地说著「咦!?咦!?」。大和两眼发直地瞪过来,葵则是随即从座位上起身,不过最先做出反应的人是水久那,他直接从旁抓住颚的手。

    「睦见同学,小茜还没有解释完,你先回到座位上吧。」

    尽管水久那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但手掌却使出惊人的握力,五指就这么掐入颚的手腕里。

    「男人的嫉妒真丑陋,如果你不甘心的话,就邀请她一起去约会……别像个跟踪狂一样,老是躲在后面偷看。」

    水久那的人格随即切换成宿傩。

    「喂……需要我帮你把头上的长毛全拔光,让你变得清爽点吗?」

    大和为了劝架,喊著「暂停暂停」,同时将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

    「哇喔!大和A梦!没想到你今天这么积极呢!」

    绿露出一脸灿笑。水久那和颚见状后,表情都变得十分僵硬。在大和开口缓颊之前,脸上已被两人赏了一记肘击。

    大和推开两人的手肘,露出一张清爽的笑容……只是鼻血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痛死我啦!」

    大和当场扑倒另外两人。在座的女孩子们见状后,连忙起身劝架。

    于是三个大男生,就在教室里展开大乱斗。月下与紫贵装作没看见,走到绿的身边。

    「你还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呢~」

    月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出自己的感想。反观绿,却是心急如焚地看著打成一团的三人。

    「咦,大家不去阻止他们吗!?不赶紧劝架没关系吗!?」

    「你还真是受欢迎呢。」

    紫贵轻笑出声。到最后,这场胜负以三败倶伤的结果和局收场。

    《后来,我的目光经常追著绿小姐的背影……虽然我喜欢大和,但却无法接受睦见。只是撇开这些情感,每次我一看到他们跟绿小姐聊天,内心就会感到很烦躁。经过许久之后,我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嫉妒。》

    水久那潜入冰室义塾至第三年时……这样的生活却突然宣告结束——

    这天,水久那在露天咖啡厅里吃早餐。他坐在吧台前,露出微笑享用著手中的咖啡,同时在心中与宿傩讨论今天的行程。

    ——今天是所有小队的联合实战训练!这次可要把那个凶巴巴的火球女修理一顿!

    ——那样只会让她当真开扁。比起这个,我答应过小林同学和谷川同学,指导关于机动辅助的诀窍。听说他们将会被调去协助第五小队。

    水久那的心中十分充实,如今更是明白受人依赖的喜悦,得到能分享心中不安的同伴们,而且也有仰慕自己的部下,以及需要自己的人们。

    ——总觉得自己幸福到有点害怕。

    ——嘿嘿,就是说啊。

    水久那在这段期间,依然有向联合国进行报告。具体内容是神无木大队的现况,还有特定社员们的战斗资料,除此之外就是学园的行事历,以及机兵部的预定行程等等。这两年来,他没有接到任何危害机兵部的命令,不过有些事仍令他十分挂心。

    ——感觉上会挑起事端的存在……就是那个法国人转学生。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具有狄丝特布伦的邻近者适性。

    狄丝特布伦原本是由冰室财阀保管的邻人。

    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找到适合的驾驶员,因此存放在仓库里长达一年以上。直到最近,才终于发现拥有其驾驶员适性的邻近者。

    现阶段,学园的首要工作就是处理明星的归还程序,以及把狄丝特布伦投入实战中。

    ——嗯?旁边的大叔把帽子遗忘在座位上了。

    水久那扭头看向右边,注意到有一顶绅士帽放在椅子上。内心有股不祥预感的他,将帽子翻过来,发现帽子的夹层里有一张邮件收据————

    水久那放学后,前往邮局收下一个陌生的网拍包裹。

    返家后,水久那在房间里拆开包裹,从中拿出一件夹克。他翻找夹克的口袋,从里面找到一个随身碟,于是他按下随身碟的开关。

    一个写有〔TOP SECRET〕的英文光学文件出现在半空中。

    水久那看完里面的英文内容……随即从椅子上跳起来,连忙重新再看一遍。

    他的瞳孔开始收缩,忽然感到一阵口乾舌燥。

    「与三名间谍……执行狄丝特布伦接收计画?」

    水久那与宿傩皆错愕不已,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换句话说,这个任务是表面假装成意外,但实际上是由我们去让邻人暴走吗?而且……还得杀死会对上的神无木绿!这根本是准备毁了机兵部吧!?

    水久那将文件内容重复看了好几遍,只是最终仍得出与宿傩一样的结论。

    ——为何要我们动手杀死那个阿呆女!明明那丫头跟机兵部所有成员都是无辜的!难道目标不能只锁定在邻人身上吗!?

    语毕,水久那震惊地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

    「是IA……就跟对待我们当时一样,联合国想确认失去理性的规格外十名数字会引发何种结果,毕竟机兵部里有大和、睦见以及一之濑小姐。」

    ——所以,这是无变化分类者的实验?

    脑中不再传来任何声音……水久那用力揪住自己的头发,开始抱头苦恼。

    下个瞬间,水久那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以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们从这天起一直在做困兽之斗,不断想办法将联合国研究机构的注意力,从机兵部转移至其他地方……不过现实是残酷的。我们的努力成了一场空,三名赫奇萨间谍进入学园,冰室义塾的末日就此进入倒数阶段。》

    邻人一号机•狄丝特布伦首战前夜——

    水久那走在漆黑的地下通道里,表情彷佛已做好一死的觉悟。

    ——居然在下次出击时就要执行任务!现在该怎么办!?搭档!那群刺客也负责监视!若是一个不小心,我们会没命的!

    「现在已经没空抱怨这些了。」

    目前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就是向冰室雷鸟坦白一切……想要拯救机兵部与绿,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水久那为了避免被人看见,绕远路来到战骑装的备用停机库。明明应当空无一人的停机库,此刻却灯火通明。他感到心跳加速,立刻躲进入口的死角处。

    原来是绿跟大和在这里,他们正拿著抹布擦拭练习机的脚部。水久那情不自禁地躲在一旁窥视。两人一如往常那样……绿闲聊著一些没重点的内容,大和随口回应,但是——

    「!」

    水久那注意到一件事情————就是绿露出宛如向日葵般的灿烂笑容。

    当大和将视线移开后……绿的目光向下移去,脸颊染上一片绯红。

    水久那第一次看见绿露出如此娇羞的表情——他失魂落魄地将背部靠在墙壁上。

    ——难道绿小姐的心上人是……大和?

    水久那的瞳孔随之收缩,内心彷佛被泼了一桶冷水,原先做好的觉悟逐渐消散。他重新思考自己准备采取的行动,却发现双腿发软到不听使唤。

    一脸失意的水久那,沿著原路走回去。这天,没有任何人来拜访雷鸟的办公室。

    《事情的开端是嫉妒。当做好的觉悟忽然喊停时,原先不愿正视的现实,有如一股浊流涌上心头。比方说当大家得知我是间谍时,会露出何种眼神,以及自己的处境。重点是只要联合国得知我决定背叛,肯定会把我处分掉……

    我没有勇气跨出决定性的一步。至今未曾凭自主意识做出选择,内心懦弱的我——最终害死了自己最喜欢的绿小姐。》

    邻人一号机•狄丝特布伦初次上阵,同时也是执行狄丝特布伦接收作战当天——

    面对逐渐逼近的三台疾风,蓝色疾风上前应战。

    『停下来,991,你的行动已经违反命令了。』

    『只要神无木绿(遭遇)一死,即可让规格外十名数字失去理性,IA30就是想观察这个结果……为何你要这么做?』

    蓝色疾风•水久那机里传出水久那的吶喊声。

    『绿小姐——!!』

    前方两公里处的战斗区域——马里斯逐渐群聚的高原上——一枚飞弹从天而降。

    这枚飞弹是狄丝特布伦暴走后发射的。

    数十吨重的机体,被爆炸余波震得大幅摇晃。爆破掀起的强风袭卷而来,水久那机仍逆向朝著绿机冲去。

    在狄丝特布伦首战之中,水久那到头来还是依照作战计画展开行动。他没有勇气违抗命令,只能遵从联合国的指示让狄丝特布伦暴走。

    神无木大队受到重创,许多社员倒在地上毫无反应……分成好几群的马里斯没有理会狄丝特布伦,反而转身冲向机兵部。

    神无木绿为了保护机兵部,只身前去担任诱饵——水久那见状,当场失去理性。

    水久那机以右手旋转拐棍,左手拿著苏维特毕进行扫射。另外三台疾风,则与水久那保持一段距离展开攻防。

    『你已明确违反行动,如果我向上呈报,你就会被处分掉喔。』

    两台疾风架住水久那机的肩膀,另一台疾风滑行至它的正面。

    『宿傩!』

    『喔!』

    水久那机原地跳起,对来袭的机体赏了一记飞弹踢。

    原先架住它肩膀的两台机体,因为这波冲击而失去平衡。

    水久那机的膝盖内侧喷出火焰,趁机利用推进力挣脱敌人,终于重获自由。

    他为了拯救绿,驾驶机体朝向前方数公里处的马里斯群——粗估多达五十只的敌阵——直冲而去……但是三台疾风再次挡住他的去路。

    『解释你行动的理由,N-991。』

    遍体鳞伤的水久那机,把拐棍对准三台疾风。

    『那还用说……当然是我不想眼睁睁地看著那个人死去啊!』

    水久那语带哭音放声怒吼。反观三台疾风,准备使出全力应战。

    下个瞬间,三台疾风的脚底遭到扫射,他们被迫向后退开。一台黑色疾风降落在水久那机的旁边。这台机体正是颚驾驶的疾风【雷公】。

    『你先走,这些碍事者交给我来应付。』

    雷公挡在水久那机的前面。此时,一台敌机绕过雷公的身边高速冲来。不过雷公却一掌抓住该敌机的脸部,现场激起一阵火花。

    『让我们来算算……成为叛徒的代价吧。』

    包含水久那在内,现场四人皆发出惊呼。

    『我还想说怎会有奇怪的机体反应,果然是你们这群联合国的走狗。』

    雷公把脸部被抓住的机体拉到身边,一口气用枪剑刺穿其身躯,然后朝著驾驶舱内开枪射击。该敌机应声化成废铁,瘫倒在地。

    『去吧!双条!』

    另外两台敌机看见雷公来袭,立刻使用苏维特毕进行扫射。

    『难道你……早就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既然如此,为何你要帮我!?』

    『就只是我忽然想多管闲事!像你这种明知是白费力气,仍决定抬腿跳舞的小丑!莫名给我一种亲切感!』

    雷公以两把枪剑射爆其中一台敌机的苏维特毕。失去武器的敌机心生怯意,水久那发现机不可失——

    『抱歉!』

    他驾驶机体向前冲去。当另外两台机体准备上前追赶时,雷公挺身挡住他们的去路。

    『对于我跟那小子来说,目击者是麻烦的存在。』

    雷公的四颗眼部摄影机,发出妖异的光芒。

    『你们不必吊我胃口,也无需向我求饶,只要在痛苦中死去即可。』

    面对剩下的两台敌机,恶魔之六伸出魔掌————

    身上沾满敌人鲜血的水久那机,高速奔驰在荒野上。

    『滚开————!』

    ——水久那机以拐棍打爆一只士兵种的头——不过自身的左臂也被砍断,飞到半空中——接著一只城堡种的头部,出现三处遭到重击的痕迹。

    尽管爆炸所产生的强风不断吹来,水久那机仍勇往直前。面对趴在胸甲上的士兵种,他以短刀当场刺穿,然后继续赶路。

    高速滑行的水久那机,将仅剩的一只右手……伸向绿机。

    『绿小姐!这边!你赶快变更行进路线!』

    剩下一公里……即便距离还很远,水久那机仍持续将手向前伸去。

    蓝色疾风冲入敌阵,穿梭于大量的马里斯之间——驾驶舱内的水久那已哭得泪流满面,额头上还流下鲜血,但他仍拚死追赶绿机。

    『水久那同学……谢谢你总是一直支持著我。』

    通讯器里传来绿的声音,而她所驾驶的机体后方,有大量的马里斯穷追不舍。

    「是我……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未能鼓起勇气!」

    水久那满脸是泪——不过他的半张脸却布满怒意,由宿傩的人格所控制。

    「你这个笨女人!没有人期望你这么做!总之你不要死!我不准你死!」

    水久那与宿傩落下泪水,他们都不愿见到绿失去性命而痛哭难过。

    『今后……你要代替我去支持大家喔。』

    说完这句话,绿机被城堡种当场压烂。而她对水久那与宿傩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语调中夹杂著一丝丝哭腔。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至此,我便下落不明,最终被冰室义塾开除学籍。在绿小姐死后,我才明白自己在这所学园度过的三年时光,对于一无所有的我来说就是一切……到最后,我还是无法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本名为N-991的水久那,搭乘海中电梯前往水深一百二十公尺处的基地。

    与他同行的人,正是邻人十八号机运用主任•巴顿少校。

    这位白人中年男子没有将目光移过来,径自开口说:

    「一般来说,联合国管理的邻近者都会被消除自我意识后,才登录为邻人的驾驶员。你之所以能保有自我,都是多亏【二心二技】研究小组的强烈主张,以及你潜入冰室义塾完成任务的功绩。」

    991简短地回了一句「是」。巴顿听见后,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你登录的十六号机【玄武】,可是皇家护卫隐藏许久,未曾对外公开过的邻人,因此该机体负责的作战总是特别困难。基于这个理由,你不准忘记以下这件事。」

    电梯内传来「叮」的一声后,电梯门便左右敞开。此时映入991眼帘的光景,是水神邻人的头部。巴顿以警告的语气继续说:

    「你只不过是那台机体的一颗齿轮。既然身为配件,只须履行自己的义务就好。」

    巴顿以具有敌意的目光瞪著991,991默默地反瞪回去。

    「即便是任务,你也与那些被放逐的赫奇萨交往多年……我个人认为,那段时间足够让赫奇萨误以为自己是人类。倘若你仍有一丁点这样的想法,就给我立刻离开这里,这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忠告。」

    语毕,巴顿面向背后的玄武。

    「你们赫奇萨终究只能活在被圈禁的水族箱内……既然身为热带鱼,就像条热带鱼为人类优游即可。」

    「这是当然的,少校。」

    991回答后,忽然觉得那台机体就跟自己一样。

    直到接获命令前,只能栖息在深海中。它的容身之处,唯有深不见光的海底。

    ——你……跟我一模一样。

    N-991驾驶玄武,朝著昔日的母校前进。

    有一台浑身是伤的红色疾风站在该处。它失去双臂,脸上的涂装已经剥落,双肩不断冒出火花,背后有一台拥有少女外型,陷入沉睡的巨型机器人。

    红色疾风为了保护该巨型机器人,阻挡在N-991的面前。

    坐在玄武驾驶舱里的991,对著这位陌生的驾驶员喊话说:

    「你再如何挣扎也没用……劝你还是赶快放弃吧。」

    以上是991的肺腑之言,他是为了让伤害降至最低,才会潜入冰室义塾。

    此次目标只需破坏艾菲娜(巨型机器人)。

    这么一来,联合国应该暂时不会危害冰室义塾。害死神无木绿的男子——N-991不想再从昔日同伴的手中夺去更多事物。

    「像你这种散发出无比觉悟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面对你这种我不想痛下杀手的敌人……只要让我破坏掉那台机体就好,所以——」

    这名敌人具有足以与规格外十名数字匹敌的操纵技术,而且明知敌我战力相差悬殊,仍拚死抵抗。只要学园里还存在著这样的佼佼者……肯定能够保护大家。

    可以代替自己保护其他学生————但是……

    『天底下哪有双亲会拋弃自己的女儿!』

    男子没有退缩,只要机体还能动……他就会与玄武周旋到底。

    这幅光景对水久那来说,当真是无比冲击。他不禁把眼前的男子,与昔日的自己拿来比较。

    ——为什么?

    明明双方的战力有如天壤之别,男子根本毫无胜算,若是战败就会赔上性命……

    『这台机体是那家伙最珍惜的女儿!现在是交由我来照顾!』

    男子奋战不懈的身影,彻底打乱水久那的心思。

    ——明明我是那么喜欢她……但我却无法为她付出到如此地步。

    当年的自己准备前往雷鸟的办公室,只是最后却在途中停下脚步。

    男子明知自己很可能会赔上性命,依然誓死奋战到底。

    『你是要我沦为对女性见死不救的人渣吗!?是要我变成拋弃女儿的杂碎吗!?我是军人!即使被截断四肢,只剩下一颗脑袋!我也不可能舍弃自己所珍惜的人!直到死去为止,每个人都有必须履行的使命!以及非得坚持下去的信念!』

    991一想到自己违背命令的话,将会只剩下无可动摇的死亡等待在前方,就感到双腿发软。

    自己在最紧要的关头,准备跨出最重要的一步时,却未能坚持下去……但是——

    假如他当时拥有与眼前男子一样的勇气……神无木绿应该能得救吧?

    『如果我办不到……也就无颜面对那家伙啊啊啊啊啊!』

    疾风冲向玄武进行自爆,但是那点程度的爆炸,根本无法在玄武的装甲上造成一丝伤痕。991从火焰中救出疾风的残骸,首度与这名男子相见。

    「果然是你在驾驶……绯红α。」

    奋战到遍体鳞伤,也想保护爱机的少年————他的头发与眼睛,比周围的火焰更加鲜红炽热。

    少年改乘爱机后……991根本无法抗衡。

    十七公尺的淑女,其攻势比暴风更加猛烈。

    但是它挥出的每一拳,都比不上少年所说的那番话,更令991感受到椎心之痛。

    『就算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你依然能够决定自己的人生!』

    在明白敌人,理解赫奇萨,知晓邻近者后——

    男子挥出宛如正在熊熊燃烧的炽热一拳,同时说出这番话。

    『你的泪水,就是因为想得到幸福而流下的吧!你的叹息,就是因为难以放弃才发出的吧!所以你别再坚持那种欺骗自我的生活方式了!』

    为何他会知道这些?明明彼此未曾见过对方,而且还是准备杀死自己的敌人,他却明白对方的想法……以及内心。

    991至今都活在谎言中。他欺骗学园里的每一个人,就连自己所爱之人也朦骗,进而被自己害死。他若是不撒谎,就无法活下去。不过……他欺瞒最久的对象,却是自己的心。

    『不要就连生存方式都受人摆布!你的人生!是属于你自己一个人的!』

    991的未来早已固定,他身为此机体的配件,将会一路被消磨至死。

    对于一个害死神无木绿的间谍来说,岂有资格步上其他人生。

    明明自己早已看透这些,不过991……仍开心到好想放声吶喊。

    『努力活下去!双条水久那!』——991的内心就此摆脱束缚。

    N-991终于得到自己的名字,得到照亮内心的希望之光。

    也是他出生至今从未被允许拥有,能够改变未来,充满可能性的梦想之火——

    *****

    坐在无花果驾驶舱内的鲜红亡灵(Crimson Phantom),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他那黑色短发剪成了刺蜻头发型,鲜血从额头上缓缓流下。

    这位日系少年散发出一股中性美,身材十分苗条,有著一张温和的脸庞……不过此刻他的眼神,却变得凶狠无比。

    「你们这群下三滥,别给我太嚣张喔!」

    少年低头俯视著驾驶舱萤幕内的光头男(二一)机。面对少年的骤变,光头男(二一)机发出模糊的惊呼声。

    冰室义塾内曾有十位被称为【规格外十名数字】的怪物赫奇萨,是一群拥有规格外才能的少年少女。

    其中,有一位排名第二的男学生。

    他擅长白刃战、射击战、潜入战、团体战……可说是无所不能。

    完全能以『水』来形容他。亲眼见识过他战斗表现的人,不由得联想到『波浪』。

    这样的他变化无常——因此被冠上【波之二】这个称号。

    《你想欣赏那位小弟弟的影片吗?而且是目前保存下来的全部?》

    《我想彻底模仿他的语调跟个性。相信他所说出的话语,会比任何人都更能为现在的大家带来帮助。》

    四散各地的孩子们,此刻都身陷前所未有的险境。

    因此少年为了履行与神无木绿做下的最后约定,替自己戴上面具。

    少年的眼神变得柔和……而且身高也稍微变矮。

    「在此重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们是双条水久那(宿傩)。」

    一年前,冰室义塾被推入绝望的深渊中。规格外十名数字各分东西,甚至还失去艾伦=巴札特。

    但在如此绝境里,最后的规格外十名数字挺身而出。

    他欺瞒他人、模仿他人、假扮成他人活下去。正因为是这样的他,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办到————抱持著上述想法的少年决定伪装自己,戴上面具。

    来自勇者的希望之光,就在少年的心中。

    这位少年就是前联合国军的间谍,也是邻人十六号机【玄武】的邻近者。

    拥有两颗心以及两种技巧的他,名字叫做双条水久那————为了把昔日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希望散布出去……此刻,波之二挺身冲向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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