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做才能欣赏到为爱所苦的模样呢?泰格狃这三百年来始终在思考这个问题。不管是制订打倒六花的对策,还是为了利用人类而与他们接触时,脑海中总是不忘这个念头。
因为只有这件事能带给它喜悦,只有这件事是它的生存价值。
泰格狃看了几十、几百名人类的脸,撕裂爱情实在很有趣。看到人类为了家人或心上人不得不染指恶行的表情让它雀跃,操控人类的爱情来替自己办事,最后再将之舍弃的心情更是愉悦至极。
但是这么做的同时,空虚感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某些部分无法获得满足,某些部分又缺少了乐趣,泰格狃开始想看更深陷绝望的人类露出的表情。
最终,它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不是设陷阱让人掉入,再去欣赏对方为爱所苦的表情,而是靠自己亲手培养出能展露最棒表情的人类。
泰格狃开始烦恼,究竟该培养什么样的人,才能看到让自己满足的表情呢?
譬如说这种做法──
最好是一名少女,一名尚未成熟、愚笨却又纯真且心地善良的少女。
那名少女渴望被爱,却又因绝对无法被他人所爱而诅咒起自己充满绝望的人生。本以为获得了爱情,却总是遭到背叛,到头来,少女决定放弃被他人所爱的心愿,但怎么样都无法彻底割舍。
当这样的少女遇上打从心底爱著自己的少年,少女将会爱那名少年多深呢?会有多么想保护那名少年呢?
泰格狃心想,如果到时自己能随心所欲破坏两人的关系,接著折磨他们的话,不正是再完美不过的状况吗?
或者是说,这样做──
最好是一名少年,一名拥有坚强意志与正义之心的少年。他必须具备任何时候都不会失去希望的坚强,以及不惜牺牲自我的觉悟。
先让那名少年爱上某个少女,再将少年逼入绝境。为了拯救心爱的少女,少年不得不牺牲自己和除了少女以外那些他同样爱著的人的性命。
泰格狃无论如何都想亲眼看看,当面临那种抉择,少年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管是在制订对抗六花勇者的计策时,或是思考如何利用持花圣者时,泰格狃的脑海始终牢记著这些念头。
所以,最后泰格狃培育出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芙雷米•史披德洛以及亚德雷•麦亚。
其实,一定有更确实杀死六花的方法,或是不费工夫便能杀光敌人的作战计划,但泰格狃终究没有采取那些手段,甚至丝毫没列入考虑。
因为对泰格狃而言,只有践踏爱情才算是真正的胜利,除此之外的胜利在它眼中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摩菈•切斯特、葛道夫•奥欧拉,泰格狃也试著去利用他们的爱情,却以失败坐收,因为他们最终都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及心上人。泰格狃早已不把这两人的事放在心上,他们毕竟只是整场战争中用来消磨闲暇的娱乐罢了。
芙雷米及亚德雷,只有这两人才是泰格狃的目标,同时也是它生存下去的理由。
看到凶魔现身的瞬间,韩斯立即掉头就跑,不过泰格狃手指轻轻一动,凶魔便一齐朝韩斯扑去。
哑口无言的亚德雷整个人愣在原地,理由除了讶异泰格狃突然现身,还有不知道该站在韩斯还是泰格狃那一边。
「站住啊,韩斯!快回答我,你说谎了吗!?」
韩斯不理会亚德雷的叫喊,继续朝广场外缘奔跑。凶魔跳出来阻挡他的去路时,他往旁边一跃躲进建筑物的死角,似乎打算寻找其他逃跑路径。
「可惜啊,韩斯,我不会让你逃走。」
泰格狃这么说的同时,正打算钻出凶魔包围网的韩斯竟停下了脚步。亚德雷在黑暗中发现散发微弱光芒的细线,这些细线缠绕在树木及建筑物上,范围遍布整座广场,让广场活像被一个半径一百公尺的茧彻底包住。
韩斯见状虽挥剑一砍,但却对富有伸缩性的细线起不了作用。韩斯一而再再而三挥剑劈砍,仍无法逃出这个茧,最后被后方追赶而至的凶魔团团包围。
韩斯奔上遗迹的墙壁想要逃跑,结果上方竟也被细线包住,受到凶魔围攻的韩斯只好回到广场中。
「你也太急性子了吧韩斯,你应该很纳闷为什么谎言会突然被揭穿啊?我现在就特别解释给你听,你要不要听听看呢?」
泰格狃说完,便将一本小书秀给韩斯看。
「你的谎言之所以会被揭穿,全是因为这个圣具的力量喔。这个是含有〈语言〉圣者力量的特殊圣具,名叫『真实之书』。」
流著冷汗的韩斯,静静听著泰格狃讲的话。
「我刚才就是用这个圣具对你下诅咒,中诅咒的人所讲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听者分辨出真假。若说的是真话,听者将会明白内容确为真实;不过若是说了谎,听者也能马上知道那是谎言。
就算听者不晓得这本真实之书的存在,诅咒依然有效。」
「……原来是这样啊。」
亚德雷这么低语,这就是自己刚才为何能明白韩斯在说谎的原因。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圣具的力量还是有限。首先,能使用的次数有限,再来,即使发话者讲的内容并非事实,只要在发话者本人的认知中是事实,听者也将觉得那就是事实,就算实际上是谎言也一样。
不过韩斯,即使你下令恰姆也不会杀了芙雷米这点,看来是如假包换的事实啊。」
韩斯仍然沉默不语,他知道现在不能轻易开口说话。
「你不给点回应的话,对话就持续不下去了耶。没办法,我先帮你把诅咒解除吧,反正过了十分钟也会自动失效……解开了,你可以说话啦韩斯。」
根本看不出泰格狃有对真实之书做什么,恐怕那是一种只须碰触并默想就能发动或解除效果的圣具吧。
「喵……泰格狃,你真的解除了咩?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呀。」
韩斯在这时开口说话,而亚德雷无法从这句话中分辨真假,看来所谓的诅咒真的消失了。韩斯看到亚德雷脸上的表情后,判断自己身上的诅咒的确解除了。
「……真是个乱七八糟的圣具喵。泰格狃,你是从哪弄来那玩意的呀?」
「我买的啊,这可花了我不少钱,害我的金库变得空空如也呢。当然,〈语言〉圣者根本没考虑过这圣具可能会落到凶魔手里,只是很幸运的,这一代的〈语言〉圣者是那种有钱就好谈的人啊。」
这种事对亚德雷而言根本不重要,重点在于他刚才得知的真相──就算韩斯对恰姆下达指令,芙雷米也不会被杀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斯……你无法传达指令给恰姆吗?还是恰姆根本没把芙雷米当成人质?」
韩斯没有回应,亚德雷继续逼问。
「你说能马上杀了我也是谎话吧?要是属实的话,我早就该死了啊,你让我吞下的鬼玩意到底是什么?」
「只是普通的毛毛虫呀,不是从魔也一点用都没有。」
韩斯以放弃的语气回答,脸上看不出半点从容,这是亚德雷头一次见到被逼到绝境的他。
「韩斯,难不成──」
韩斯面露苦笑,彷佛在说「终于穿帮了呀」。
「恰姆根本不晓得你的计划,而是认为你真的想攻击她吗?」
韩斯没有回应,但这跟承认没有两样。亚德雷气到身体不停颤抖,从腰袋中掏出飞针和炸弹,单手提剑就要往韩斯砍去。因为既然事实如此,自己根本没理由让韩斯继续活著。
凶魔也于此时扑向韩斯,但是韩斯并不还手,而是一昧地四处逃窜。泰格狃将手插在胸前,默默看著整个局势的发展。
「真是的,你还真是了不起呀,韩斯•韩普提,竟能看穿我的策略再反过来利用。当你说把芙雷米抓去当人质的时候,我还真的有点吓著了呢。
就算我很想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但你还是成功把我逼到战场上来,光是这点就称得上大功一件呀。」
泰格狃接著瞪向亚德雷。
「亚德雷,你也太丢脸了吧,你刚才不是差点就要上当,让芙雷米身陷危险了吗?」
用不著泰格狃特意提醒,亚德雷也无法原谅。无法原谅的人不是韩斯,而是被他蒙骗害芙雷米性命暴露在危机中的自己。
「韩斯,我真没料到你是如此棘手的强敌,早知道我就该在魔神苏醒前派芙雷米去杀了你。不得不承认,我曾认为你不过就是个杀手而看轻你。
算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泰格狃如此笑道,但凶魔仍一步步逼近韩斯。
「喵!!」
就在此时,韩斯忽然放声大叫。
「恰姆、芙雷米!我就在这里呀,尽管放马过来喵!」
亚德雷这才惊觉,韩斯是打算把六花叫来此地。既然原本的人质作战失败了,韩斯如今应该是打算要在这里杀了泰格狃吧?他这一喊是要让伙伴们聚集到此好包围泰格狃。亚德雷心想,必须想办法让泰格狃逃离才行。
「怎么,你在替我担心是吗?亚德雷,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察觉到亚德雷视线的泰格狃耸肩回答。
芙雷米呆站在原地,自从模仿声音的凶魔死去后,四周变得一片死寂,只听得到远处传来凶魔的叫声和风声。芙雷米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三人已和亚德雷拉开了相当远的距离。
三人于是全速折返走回头路,恰姆则让从魔往四方散去。
「亚德雷先生,请你回答啊!你人在哪里呀!」
娜榭塔妮亚高声呼喊的同时,芙雷米则是竖起耳朵,不想漏听任何亚德雷发出的声音,或是刀剑撞击打斗的声音。
没想到这个时候,凶魔们的声音忽然从遗迹四面八方传来,其中有的是毫无意义的乱吼,有的则是在呼喊芙雷米,更有的唱起歌来。受到这些叫声干扰,使得芙雷米根本听不见亚德雷的声音。
「亚德雷,你在哪里!」
即便芙雷米叫到声嘶力竭,仍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声音传来。
「呜喵!芙雷米、恰姆!再不来的话亚德雷就要死啦!」
韩斯叫喊了好一阵子,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亚德雷这才放心,因为看样子芙雷米和恰姆都离此地很远,不必担心泰格狃会被她们杀掉。
现在先把在场的韩斯杀了,再将其他六花也杀了,最后想办法让芙雷米向凶魔投降,这样芙雷米就能平安无事。
「亚德雷,危险呀。」
泰格狃开口的同时,将近十只左右的凶魔砍向韩斯,另外又有十只挺身挡在亚德雷面前,像是在保护他。
「喵喵!」
韩斯以剑弹开所有凶魔的攻击,还踢中一只凶魔让它失去重心,再趁它往后倒的瞬间,以它的肩膀为踏板开始奔跑,视线从未自亚德雷身上移开。
「亚德雷,你冷静下来,快远离韩斯!」
听到泰格狃这么一喊,亚德雷才察觉到韩斯的目的。闪光弹、烟雾弹、炸弹、聚集凶魔的笛子──这些亚德雷拥有的秘密道具,多数都十分适合用来呼唤伙伴,韩斯现在正打算夺取这些道具。
「亚德雷,别让韩斯靠近你!把那些秘密道具破坏掉!」
泰格狃再度大喊,亚德雷赶紧往后方一跃,并从腰袋中取出秘密道具。
「喵!」
「不只闪光弹,把其他炸弹和笛子都破坏掉!」
泰格狃又下了指令。眼见韩斯不停躲过凶魔的攻击,想冲来抢这些秘密道具,不过亚德雷趁身旁凶魔们拚命替他阻挡的期间,将秘密道具一个个砸到地上,再用剑将它们打碎。
「……给我交出来喵!」
韩斯开始像猫一样趴在地上奔跑,伸手过来想捡秘密道具。但是就在他的手构到的前一刻,亚德雷的剑已将最后一颗闪光弹敲碎。
广场上聚集了五十只凶魔,特质凶具十一号也是其中之一,它为了不引人耳目,悄悄躲在泰格狃身后。
看著秘密道具一一被破坏,十一号心想这下就死棋了。原本恰姆和芙雷米能找到它们的可能性已经很低,现在更彻底变成零。
韩斯刚才肯定大吃一惊吧,因为对他这名身经百战的战士来说,不可能没注意到五十只敌人已经进逼到附近。
其实这正是十一号的能力。它的能力属于一种催眠术,能释放特殊音波使附近的人看不见自身身影,是由隐身能力进化而来的。
一般隐身能力的效果范围大约只有五百公尺左右,而且只能用来隐藏自身,但是十一号的能力却涵盖十几公里,还能将自身以外的其他东西隐藏起来。
然而,这个能力的效果却比一般隐身能力弱上许多。
受到这个能力影响的人,顶多只会无意识地不去注意十一号的所在位置,视线会因为周遭其他事物而偏离。
就只有这点程度,并不是彻底看不见。话虽如此,这仍然称得上一种强力的能力。
芙雷米及恰姆想必正拚了命地寻找泰格狃吧,只是她们一定连想靠近此地都没办法,而是会自然而然朝其他方向寻找。
不过十一号的能力绝非完美,更别提根本没有隐藏身影,只要对象强烈意识到「那个方向一定有什么东西」并注意观察,十一号的能力就会失效,充其量只能算是用来协助躲藏的能力。
话虽如此,既然如今韩斯失去了呼叫同伴的手段,那么它们绝无被六花勇者发现的可能。
韩斯捡起碎掉的闪光弹碎片,亚德雷朝他劈砍过去,他却往后方翻滚躲过了攻击。接著韩斯开始拼凑那些碎片,想重新让闪光弹释放出亮光,结果当然是白费工夫,彻底碎开的闪光弹根本无法修理。
亚德雷再度看向腰袋,确认自己是否将所有能用来呼唤伙伴的道具都破坏了。
「休想!」
眼见凶魔的利爪从背后袭来,亚德雷的飞针也同时掠过了他的身体,韩斯只能放弃修理闪光弹,将手中的碎片扔掉。
「……真没办法,看来是不会有援军来了喵。」
「唉呀,韩斯,你这样就死心了吗?」
亚德雷仍然提著剑尚未松懈下来,泰格狃却连战斗的架势都没摆出来。
「你要不要试著认真呼喊伙伴呀?假如走运的话,说不定有谁会来救你喔。」
韩斯回敬它一个笑容。
「这是我要说的,你这家伙不多叫点凶魔来真的好咩?你难道以为凭这里区区五十只就能困住我呀?」
「我觉得五十只就很够了啊,更何况亚德雷也站在我这边。更重要的是,能引发奇迹的爱情也在帮助我啊。」
「喵哈哈!你这家伙还真有意思呀。」
韩斯说完便直直朝泰格狃砍去,但是却被凶魔们瞬间挡住去路,而亚德雷更是没有插手的余地。
亚德雷从刚才开始就在观察凶魔们战斗的模样,发现泰格狃带来的这五十只凶魔强得可怕,即使每只个体的力量算不了什么,但在团体合作下发挥出的连动性却非比寻常。
其中有将近十只凶魔保护著泰格狃,另外又有十只在远处聚成一团待命,剩下的则是一齐攻击韩斯。
尽管韩斯想从包围网中找出空隙直接砍向泰格狃,但凶魔们摆出的阵形却毫无破绽,让他根本找不出任何能突破的缺口。
就算韩斯想透过各个击破来扰乱阵形,却依然遭到凶魔碍事。虽然他想制造出一对一的状况而不停前后左右移动,但凶魔们始终会互相支援,就算韩斯找到露出空档的凶魔发动攻击,也总会有别只凶魔从旁抵御。
亚德雷本想加入战局帮忙,却又害怕随意出手会造成反效果。
「亚德雷,你先退下吧。」
听到泰格狃这么说,亚德雷于是从远处观察韩斯的战斗,同时开始思考。
韩斯已被逼入绝境,再这样下去没多久就会被打败,但是以韩斯这个男人的程度,他难道真的没有预料到这种状况吗?他会没想到已经察觉危机逼近的泰格狃会去抹杀他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韩斯的眼神中还看不出绝望。
亚德雷因此确信,他一定还藏有什么杀著。
韩斯正在演戏,演一场策略失败、被逼入绝境却仍死命虚张声势的戏码。而且泰格狃似乎真被他的演技所骗。
韩斯的策略其实有两种,一种是威胁亚德雷,让他去打倒泰格狃,不过如今却彻彻底底失败了,因为他根本没料到真实之书的存在。但是,韩斯早已将失败的可能算进策略之内。
最主要的策略是将泰格狃从安全地带逼出来。韩斯知道泰格狃肯定会躲著六花,但就算是泰格狃,只要一发现第七人有可能反过来遭到韩斯利用,肯定不会继续默不吭声。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韩斯的计算之中。
韩斯的怀中藏有恰姆放出来,如今被他打成蝴蝶结状的蚯蚓从魔。
这只负责传令任务的蚯蚓听到了一切,包含韩斯威胁亚德雷的话、泰格狃现身后的对话,以及泰格狃目前的所在地。因此这只拥有智能的蚯蚓传令兵,将有办法独立思考判断,去找恰姆报告所有的来龙去脉。
只要在泰格狃和凶魔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释放这只蚯蚓,它就能从细缝中溜出去回到恰姆身边。
韩斯现在之所以还在和凶魔战斗,是为了测量它们的强度。而刚才作势抢夺亚德雷手中的闪光弹,也是想藉此让泰格狃和亚德雷认为自己已无计可施。
「喵!可恶,这些家伙也太嚣张了呗!」
韩斯跑在茧的外围,接著藏进遗迹的死角。韩斯已经确信凶魔跟不上自己的速度,因此自己定有机会能释放蚯蚓。
正当韩斯假装闪躲凶魔的攻击而躲进建筑物死角,并伸手入怀拿出蚯蚓要释放的时候──
「嗯?亚德雷,你怎么啦?」
韩斯听见泰格狃的声音,同时看见亚德雷朝他直冲过来。
亚德雷心想,韩斯一定还有办法能和伙伴们联系上。但是他既非圣者也没有任何秘密道具,因此他能采取的手段十分有限。
至于他能想出来的办法,除了利用恰姆之外应该没有其他可能。亚德雷思考到这一步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一只曾在雾幻结界中找出他踪迹的蚯蚓从魔。
难道那只从魔躲在附近?还是说,它就在韩斯的怀中?
「别让蚯蚓跑了!」
亚德雷放声大喊的同时,运用光之宝石照亮周遭,沿著石砖的缝隙一路奔跑,最终真的找到了蚯蚓从魔。
亚德雷对蚯蚓从魔射出右手上的剧痛飞针,韩斯用剑将飞针弹开。就在蚯蚓从魔即将越过构成茧的细丝缝隙前,亚德雷丢出了左手的飞针。
在韩斯又想出手阻止的瞬间,泰格狃从后方殴打了他,使得蚯蚓从魔在爬出茧之前就遭到剧痛飞针射穿身体,从口中喷出汁液且痛苦地挣扎著。
「快拦下它!」
亚德雷大喊的同时,泰格狃用手指捻起蚯蚓从魔,并为了使它无法动弹而把身体打结。
韩斯见状对泰格狃的手指掷出剑,但却被亚德雷挡了下来。韩斯接著想跳上前夺回蚯蚓,却又遭到凶魔们出手阻扰。
「……呼,原来你还有藏招呀,真是大意不得呢。」
泰格狃说完便对在远处待命的凶魔下令,要它们过来这里。只见一只蝙蝠凶魔来到泰格狃身旁,将蚯蚓吞入它的口中。
「你去把这蚯蚓丢得远远的,最好丢进海中之类的地方。」
蝙蝠凶魔听命后便从茧上方的缺口飞了出去,遭到凶魔阻扰的韩斯只能眼睁睁望著而无力阻止。
韩斯如今仍和往常一样显得游刃有余,但是笑容的背后却明显多了恐惧。这是亚德雷头一次见到,韩斯真正无计可施时的表情。
泰格狃手指一动,便有将近四十只左右的凶魔一齐袭向韩斯,韩斯先是微微一愣,后来才连忙开始应战。另一方面,亚德雷看到泰格狃的周围聚集了十只左右的凶魔,理解到它们就是保护泰格狃的护卫。其中包含会吐丝的蜘蛛凶魔、看起来相当笨重的河马凶魔、体型小的山羊凶魔、拥有美丽鸟头用双脚站立的凶魔、长有四只胳膊的巨猿凶魔,另外还有几只凶魔。
它们包围泰格狃,警戒著正和其他凶魔战斗的韩斯。
「泰格狃!」
亚德雷跑到泰格狃身旁,但那些凶魔却未对亚德雷做出任何警戒的动作。
亚德雷握著剑站到泰格狃面前,虽然目前他不得不协助泰格狃对抗韩斯,但泰格狃根本不算是他的同伴。
「泰格狃……我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
「等你打败六花之后,会怎么处置芙雷米?」
要是泰格狃死亡芙雷米也会丧命,亚德雷保护泰格狃的理由只有这个,要是泰格狃也想杀害芙雷米,那他还是只能挺身而战。不过这时,泰格狃缓缓伸手轻触胸前。
「〈我没有打算杀害芙雷米,也不会让部下的凶魔对她出手。〉」
亚德雷顿时理解到这句话所言不假,看来泰格狃利用真实之书对它自己下了诅咒。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这是亚德雷担心的最后一件事,毕竟他曾见过泰格狃冷酷无情地舍弃部下,所以才担心芙雷米是否会落得同样下场。
「泰格狃,其实我们策划出一个杀害你的计划,你有发觉吗?」
「不,虽然猜测到你们肯定有所企图,但却没有连内容都掌握啊。」
泰格狃开口回答,而它身上的诅咒似乎已经解除。
「大事不妙,目前计划已经进入实行阶段,只是我强行让行动暂停而已,不知道德兹它们何时会再度实行。我现在就把内容告诉你,你快想点办法应付吧,因为要是你死了……芙雷米她也会死。」
亚德雷对泰格狃相当生气,举凡它将芙雷米当作人质,以及利用芙雷米还伤害了她,这些全都是无可饶恕的罪行。
但是比起找它报这些仇,保护芙雷米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啊,说给我听吧。只是亚德雷,你这样做真的好吗?我可是毁灭你故乡的敌人喔?」
「你在说什么鬼话,那种小事不用管它,别插嘴打断我。」
「其实我已经对某只凶魔下令,要它杀了这附近除了芙雷米以外的六花勇者,应该再过大约一个小时,它就会实行我下达的命令。
若六花真有机会获胜,方法只剩下赶在被它杀光之前,实行你口中的作战计划。」
「……那又怎样?」
「真的没关系吗?要是现在把那个计划泄漏给我知道,六花就玩完啦。不仅会变得毫无胜算,甚至连想活下去都很困难吧。也就是说,你做出的行为将牵扯到六花和整个世界的命运呀。」
「我说过不用管!现在除了把六花杀光之外,没有能保护芙雷米的办法了!」
「我还有话要问你,你这样背叛芙雷米真的好吗?她会很伤心喔。」
温柔的语气让亚德雷不禁动摇,明明早该斩断的迷惘又于此时苛责起他。不知道那么相信他的芙雷米会有多愤怒,又会因为萝萝妮亚及摩菈之死感到多悲伤。光是想到这些,他就痛苦到胸口快要撕裂。
「……不要紧,谁还管那么多啊。」
「此话怎讲?」
「对芙雷米而言,我和六花与她的交情都很浅,毕竟我们碰面后连十天都不到。她虽然短时间内会很难过,但一定很快就忘了,反正她到时肯定会恨死我啊,所以就算最后人类灭亡,芙雷米也不会感到难受。让她回到凶魔的阵营,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幸福。」
「……这样啊。」
这个时候,泰格狃老鼠外型的脸忽然扭曲,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亚德雷,你等等再告诉我作战计划的内容,因为我还有一件事非告诉你不可。」
亚德雷的背部窜上一股恐惧。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是第七人呢?」
「……咦?」
「我为了保护芙雷米,才会让你混进六花之中,而你也确实尽了不少力。你在〈命运〉神殿中成功骗过伙伴,并在没被任何人察觉本意的情况下来到我这里。
除了刚才差点上韩斯的当以外,你都顺利完成了我对你的期待,如果第七人不是你,我想芙雷米早就没命了吧。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我会认为你一定会替我保护芙雷米?」
亚德雷在得知自己是第七人的当下,也有点在意这个理由,但是马上就判定这不是什么问题,因为找出保护芙雷米的方法才是最紧急的事项。
「这……」
「你有从我这里收到指令吗?没有对吧。你是我的同伙吗?是敌人对吧。那么到底为什么,我会认为你会去保护芙雷米呢?很奇怪对吧,真的很奇怪呀。」
泰格狃说完,窥探著亚德雷的脸。亚德雷的背部开始发抖,因为他注意到了,注意到自己在无意识中决定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我问你,当你知道芙雷米就是六花杀手的时候,你有对她产生警戒心吗?」
「……你在说什么?」
「当七个人出现在雾幻结界时,你可曾怀疑过芙雷米一丝半点?而在萝萝妮亚现身后,你脑中可曾浮现芙雷米是第七人的可能性?」
「……你在说什么!」
「你第一次见到芙雷米的地点是哪里?过程呢?见到的瞬间又有什么感想?」
亚德雷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因为他得压抑住从内心深处涌上的恐惧。
「现在和那些事哪有关系!我要说计划的内容了,给我听好!你死了芙雷米也会死不是吗!要是芙雷米他们开始实行作战计划你要怎么办啊!」
「关系可大了呢,亚德雷。我虽然不晓得你们第一次碰面是在哪里,但我却知道你当时在想什么。你打从第一眼见到芙雷米就想保护她,而且一次都没有怀疑过芙雷米。」
「就算……就算是那又怎样啦!」
「我来告诉你为何我会知道吧,因为你被我操控了呀。打从四年前我挑选你当第七人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下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把我的能力告诉你吧,我拥有操控人类爱情的力量。」
空气从亚德雷口中漏出,他已无法压抑恐惧。
「其实你呀,并不是真心爱著芙雷米,只是被我操控才会去爱她喔。」
十一号在泰格狃和亚德雷身旁听了整段对话,不禁对内容感到讶异。现在将这些事通通告诉亚德雷又有什么用?不是应该先听他说计划内容吗?
这个时候,十一号想起距今将近一个月前,自己和三翅凶魔的一段对话。
三翅凶魔并没有获得特质凶具的编号,但是身为泰格狃近臣的它熟知整个策略的全貌,也是少数有权对泰格狃提意见的凶魔。
『我大概近期内就会死了吧。我现在要把遗言托付给你,毕竟等决战之日到来的那一刻,距离泰格狃大人最近的应该只有你了。』
三翅凶魔接著说:
『泰格狃大人擅于制订利用敌人心理的策略,同时也因践踏敌人内心的行为感到喜悦。虽然我说这种话很失礼,但是泰格狃大人偶尔会太过注重玩弄敌人而失去冷静的判断能力,到时候你必须提起勇气向它谏言,让它能冷静下来。』
十一号看了泰格狃的脸,心想如今不就是自己该谏言的时机吗?
没想到,原本还在和亚德雷说话的泰格狃,这时突然转向十一号。
「十一号,你在想什么啊,难道我看起来像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眼见泰格狃抢先一步打断正打算开口的自己,十一号心想这下毋须担心了。泰格狃大人依然冷静,那么刚才那段听起来毫无意义的对话,肯定也有说出口的必要。
「……他们在说什么呀?」
韩斯一边闪躲凶魔的攻击一边自言自语,因为他微微听到亚德雷和泰格狃之间的对话。
韩斯马上想到亚德雷是要把计划泄漏给泰格狃,也明白自己已无法阻止。不过他没想到,泰格狃不仅继续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更将自身的能力告诉亚德雷。
「呜喵……泰格狃大意了呀。」
韩斯露出笑容。如今他所想的策略已被彻底摧毁,也无法指望利用亚德雷来打倒泰格狃。他既无法呼唤恰姆前来此地,就连退路都被堵死,状况充满绝望。
但是只要泰格狃一大意,韩斯就还有胜算,因为只要在亚德雷泄漏作战计划前杀了他即可。
听著他们的对话,可以知道芙雷米等人已经完成打倒泰格狃的准备,而泰格狃也未掌握到作战计划的内容,只要在此封住亚德雷的口不让情报泄漏,等到芙雷米等人一展开行动,就有可能顺利杀死泰格狃。
「喵嘎!」
韩斯砍倒一只包围网上的凶魔,想趁集体行动出现破绽的机会突破防御阵形,然而光凭打倒一只凶魔,根本无法让敌人坚固的防御出现破绽。
尽管如此,韩斯仍然跑了起来。就算身上因此受了几道伤,他还是笔直朝亚德雷冲去。
「挡下韩斯。」
泰格狃冷静地下达指令,一旁的蜘蛛凶魔便从口中吐出细丝,将泰格狃和亚德雷所待的广场一角以线编织成的墙壁隔绝开来。
「喵!」
被线缠住的韩斯因而停止动作,凶魔则从背后不停攻击,逼得背上负伤的他勉强逃离原地。
「该死……这下要怎么办呀。」
韩斯低声埋怨。
亚德雷侧眼看著在一旁和山羊凶魔交谈的泰格狃。韩斯似乎打算冲过来杀他,但是却被细线挡在外侧,不过亚德雷现在根本没空去管,因为泰格狃说的话还在他脑中不停绕著。
拥有操控爱情的力量──亚德雷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的内心拒绝去思考。
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自己在第一次见到芙雷米时,确实因为她沉痛的表情、悲伤的眼神动了心,所以才会爱上芙雷米。而在之后与她并肩作战,互相保护彼此的过程中,他对芙雷米的思念也越来越深。
当黑之徒花的真面目曝光,芙雷米意图自杀的当下,亚德雷可说是尝到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从那个时候起,亚德雷便决意就算牺牲一切也要保护好芙雷米。
所以照理来说,亚德雷并非受到他人的命令才想保护芙雷米,而是出于自我意识所做的行动。
「不是喔,亚德雷,你被我操控了啊,是我让你从第一次见到芙雷米就爱上了她。」
骗谁啊。亚德雷如此心想,因为他确信芙雷米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也是比世界上任何事物都要有价值的存在。
「你肯定认为芙雷米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重要对吧?但这也是我让你那么想的。芙雷米根本不值得拿整个世界交换,这世上除了你,每个人都是这么觉得喔。」
泰格狃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
「要是我没有操控你的话,你肯定也不会把芙雷米放在眼里,甚至会第一个怀疑她吧。
你会觉得她是人类和凶魔生下的诡异少女,认为她既自我中心又任性,明明杀了那么多人,却厚颜无耻地独自苟活于世,真是不可饶恕吧。
但是如今你却爱著这样的她,甚至不惜因为她背叛整个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喔。」
这种鬼话谁相信啊,亚德雷再次心想。这种事绝不可能是真的,因为不管是爱上芙雷米还是背叛世界,全都是他自己的意思啊。
「你不相信的话,我就让你相信吧。」
泰格狃说完便以手指轻轻滑过亚德雷的额头,下一秒,一阵当头棒喝般的冲击袭向他。
亚德雷瞬间回想起来,过去自己决心为复仇舍弃一切,为了帮莱那、雪提拉和那些被带走的村人们报仇雪恨,他决意挺身而战。
昨天中午,当亚德雷听闻故乡的村民全部死去后,他痛苦难耐。昨天傍晚亲眼目睹莱那之死,更让他无法承受而放声痛哭。
直到刚才为止都消失在亚德雷脑海中的这些记忆,此时又一一浮现出来。
「我是……」
原本无法信赖的萝萝妮亚、摩菈、葛道夫、恰姆,以及韩斯──自己直到刚才都想杀了他们,毫无犹豫、毫无迷惘地想杀害他们。
他们每一个都是怪人,一路上惹出许多麻烦事,但是正因为如此,亚德雷才会认定他们都是自己重要的伙伴。
亚德雷接著想起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看著路途中人们过著平稳的生活,和居住在城镇内的人们营造出的和平景象,亚德雷下定决心,绝不让他们遭受自己故乡那种悲惨命运。
亚德雷双脚一软跌坐在地,剑也跟著掉了下来,因为他明白自己刚才要做出多么恐怖的行为。亚德雷如今完全止不住颤抖,他快要无法呼吸,而且死命撑著不去哭喊姊姊的名字。
「看在你一路奋战成功保护芙雷米的份上,我就给你一点奖赏吧──就是给你一次杀了我的机会。」
亚德雷慌慌张张地捡起掉落的剑,并打算将剑转向泰格狃。但是他的双手仍然不停颤抖,使得剑尖在空中来回晃动。
亚德雷已经无法否认自己遭到操控的事实,因为只要一回想自己直到刚才的行动,真相便无庸置疑。即便如此,亚德雷仍不想去相信。
他不想相信想保护心爱之人的这个心情,这比任何事物都来得重要的心情竟是虚情假意。
「怎么啦,亚德雷?你不杀我吗?」
看到泰格狃温柔地张开双臂,亚德雷使劲握紧手中的剑,克制身体不再颤抖,接著想起自己应该完成的使命。
「你真是蠢啊,竟然蠢到让好不容易受你控制的我恢复正常,这种做法跟自杀有什么两样。」
泰格狃的身体距离剑尖不到一公尺,现在只要稍微把剑往前一推就能刺穿它。一旁的凶魔们虽然都紧张万分,但泰格狃仍以手势制止它们。亚德雷出剑对泰格狃刺去──
剑尖在尚未刺到泰格狃的位置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
亚德雷不禁发出哀号。明明已经明白对芙雷米的心意全是泰格狃植入的虚情假意,但自己为什么下不了手杀它?
只要杀了泰格狃,芙雷米也会死──这件事使亚德雷动弹不得。
「自杀?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呢,我早知道你下不了手杀我。」
泰格狃如此说的同时开始发笑,笑声中充满欢喜和愉悦。再来,泰格狃伸手轻触亚德雷的脸。
「我喜欢看人类的脸,欣赏人类为爱所苦的表情。」
泰格狃就这样不停抚摸动弹不得的亚德雷脸庞。
「看你为爱失去理智的表情毫无乐趣,毕竟我想看的是你为爱所苦的表情啊。
我没有解除施加在你身上的能力,只是稍微让操控爱情的力量变弱。就算知道这份爱情都是我植给你的虚情假意,你还是很爱芙雷米吧?很想保护她对吧?」
「泰格狃……你这……」
「你现在的表情真是太完美啦,亚德雷,不枉费我花了那么久的心血啊。」
泰格狃继续说下去,而亚德雷始终无法挥开它那一直抚摸脸颊的手,只能愣愣地杵在原地。
「亚德雷,你清醒了没呀!」
即使隔著一层丝壁,韩斯的叫喊仍然传了进去。虽然不知道泰格狃在打什么算盘,但它既然主动把一切真相都说了出来,那就没有理由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还愣著干什么,快杀了泰格狃呀!」
亚德雷没有回应。
「快想起来呀!你是为了杀泰格狃才奋战到今天呗!你为了杀它死命锻炼,现在才变得这么强呗!你难道要眼睁睁让机会逃掉呀!」
亚德雷仍然毫无动静,只是紧握手中的剑凝视泰格狃。韩斯见状才发现,原来对芙雷米的感情仍旧束缚著亚德雷。
「你忘记你那尸兵朋友了咩!你不是发誓要替他报仇雪恨咩!快杀了泰格狃呀,亚德雷!」
韩斯真想冲上前甩亚德雷几巴掌让他清醒,但是如今不只亚德雷的位置被丝墙隔绝,凶魔们的猛烈攻势也让韩斯没有丝毫空档。
亚德雷要失去冷静的自己冷静下来,就算自己是第七人,就算遭到操控的事实带给他天要塌下来的冲击,但如今自己该做的事不是在此犹豫不决,而是要想办法找出活路。
被泰格狃操控的自己或许没办法痛下杀害芙雷米的决心,但是肯定有其他办法可行。必须找出能杀死泰格狃,同时却不会杀死芙雷米的办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在思考突破僵局的办法对吧?既然如此,就让我告诉你现实好了。」
亚德雷看见泰格狃的胸口浮现光雾,看样子它又对自己下了真实之书的诅咒。
「〈再过不久,黑之徒花的力量将会消灭除了你和芙雷米之外的其他六花纹章。
要阻止这种局面发生的方法有四种──我亲自停下黑之徒花、杀了芙雷米、杀了我、以及破坏我体内刻有神言的宝石,就只有这些可能。
不过,若不杀了我,就无法取出刻有神言的宝石。而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也丝毫没打算要亲手解除黑之徒花。〉」
亚德雷顿时明白这些全是真话。
「〈只要我死芙雷米也会跟著死,我确信你们不可能找出解除陪葬能力的方法,无论是你、德兹或芙雷米都一样,毕竟再怎么说,就连我也不晓得停下陪葬能力的方法。
唯一能办到的只有施展陪葬能力的凶魔,但是它已经被我亲手杀了。〉」
泰格狃继续说下去,不过诅咒已在不知不觉间失效了。
「我确信你只有两条路可走──放弃芙雷米保护整个世界,不然就是保护芙雷米让世界毁灭,没有办法能让你同时保护好世界和芙雷米。」
亚德雷沉默不语,因为正如泰格狃所言,就算他再怎么想破头,也想不出同时保护芙雷米和六花勇者双方的方法。
「你选吧,是要保护芙雷米?还是要保护其余的六花呢?」
如果真的只能选一边,答案可想而知。要是除了芙雷米之外的六花全军覆没,整个世界就跟著完了,怎么看都必须放弃芙雷米。
然而就算明白,亚德雷的身体仍然没有动作。
因为亚德雷依然爱著芙雷米,明明清楚一切都是虚假,但要她死仍然让亚德雷痛苦万分。无法杀了泰格狃的苦痛和失去芙雷米的苦痛,这两方的情绪几乎要压垮亚德雷的胸膛。
不管是让芙雷米死或是让泰格狃活,自己都无法做出选择。
俯瞰亚德雷脸庞的泰格狃,满心欢喜地颤抖著。被迫选择爱情或整个世界的人类表情真是太美妙了,要是错过此时此刻,恐怕日后就再也见不著了。
『泰格狃大人。』
就在这时,十一号不解风情地出了声。感到不悦的泰格狃本想杀了它,却又考虑到那样做不太妙而打消念头。
『请您早点从亚德雷口中问出他们的作战计划,要是芙雷米等人有所行动,您宝贵的生命将面临危险。』
这话倒是真的,可不能让芙雷米等人来破坏这美好的时光,必须先设法使他们安分一点。
于是泰格狃用真实之书对身旁的白鸟凶魔下诅咒。
『我有话要你转达给芙雷米知道。』
泰格狃开始用暗号对白鸟凶魔讲悄悄话。
芙雷米气喘吁吁地在遗迹中奔跑,同时不断呼喊亚德雷,但是不仅没有传来回应,甚至连他们交战的声音都听不到,因为遍布在遗迹各处的凶魔一直大声吼叫,使得她无法从中分辨出亚德雷的声音。
芙雷米不禁开始后悔追韩斯是个错误的选择,这么做等同是把即将到手的胜利放掉。
芙雷米开始埋怨决意深追的亚德雷,因为不管他用什么藉口,芙雷米都明白他真正的用意。亚德雷是为了解救自己追赶韩斯,所以才会落入陷阱。
「芙雷米小姐!」
此时娜榭塔妮亚跑了过来,恰姆也跟在她的身后。三人躲进阴暗处,从魔则警戒著周遭情况。她们为了不让敌人察觉,以微弱的声量对话。
「我们不可能找到亚德雷先生,因为我们恐怕已被诱导至错误的地点。」
该怎么做才好?芙雷米感到心急。亚德雷或许已落入韩斯手中,那么自己只能痛下决断。
「我们回去德兹那里,要实行作战计划了。」
娜榭塔妮亚闻言面露难色。
「可是……太危险了,或许亚德雷先生已经将情报泄漏出去也不一定。」
「要是遇到有可能泄漏情报的危机,他就会下达中止作战的指示。我已经把联络道具交给他,既然现在他还没让它爆炸,那就表示情报还没泄漏出去。亚德雷应该不至于蠢到连让颗甩炮爆炸都办不到。」
「……真的,太危险了。」
这点芙雷米当然清楚,但现在要是逃跑,亚德雷就会被杀。
会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全是自己害的,芙雷米不仅无法忍受有谁因为自己丧命,更不希望看到亚德雷死。
「要逃跑的话再等一下也能逃。娜榭塔妮亚,我们现在只能实行计划了。」
「实行计划?你要做什么啊?」
满脸疑问的恰姆问道。
「我们已经准备了一个能杀死泰格狃的作战计划,只是途中被搅局才会暂停。」
「既然准备好了就快点动手嘛。泰格狃就交给芙雷米你们,恰姆要去杀了韩斯。」
「我们就是打算这么做。放心吧,我一定会杀了泰格狃。」
不过,娜榭塔妮亚仍然没有点头。
「……你的命掌握在泰格狃手中,我认为这点应该不是它在虚张声势。」
「没关系,只要能杀了泰格狃,我这条命随时都可以不要。」
「……可能的话,我和德兹并不想让六花送死,因为我们还需要你们。」
「就算我会死,可是其他人能存活下来,这样应该足够了吧。」
芙雷米说完,打算带著还在迟疑的娜榭塔妮亚回去找德兹时,上空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白鸟外型的凶魔在空中飞。
芙雷米吓了一跳,因为她应该已将飞行凶魔击落到剩下两只才对,但是现在大叫的凶魔却不是那两只中的任何一只。
「〈警告六花!亚德雷已落入泰格狃大人手中!〉」
奇怪的事发生了,芙雷米竟毫无疑问地,瞬间明白这句话千真万确。一旁的恰姆和娜榭塔妮亚看了看彼此,看来两人身上似乎也发生了同样的现象。
「〈不只是芙雷米,如今亚德雷也成了我方人质!他身上中了我们的能力!〉」
芙雷米闻言倒抽一口气。亚德雷果然被抓了,但是一定还有办法能救出他。就在芙雷米如此心想的下一刻,凶魔用一句话让她瞬间跌入恶梦深渊。
「〈听仔细了!只要泰格狃大人一死,芙雷米也会死!而芙雷米一死,亚德雷也会丧命!就算亚德雷获释,他身上的能力也不会解除!〉」
这句话相当难以置信。芙雷米不清楚泰格狃究竟对亚德雷施加了何种能力,但是白鸟凶魔发出的声音中蕴含著不可思议的力量,使芙雷米变得无法怀疑它说出的话。
「怎么搞的啊?」
「是〈语言〉圣者的能力……我猜应该属于封印谎言能力的一种运用。」
娜榭塔妮亚回答恰姆的问题。
芙雷米举起枪,打算把那只凶魔击落,再抓它来问出亚德雷和泰格狃的情报。没想到就在她瞄好目标的瞬间,白鸟凶魔发出一声特别响亮的叫声,之后便停止拍动翅膀,直直掉落到地上。
不一会儿,恰姆的从魔将白鸟凶魔的躯体运了过来,发现它是以自己的爪子刺穿命核,应该是达成目标后自我了断。
「刚才那些话不是说谎吗?例如运用让听者对谎言信以为真的能力……」
「〈语言〉圣者并不具有那样的能力。芙雷米小姐,我想你其实也明白不是吗?刚才那些话全是事实喔。」
如同娜榭塔妮亚所言,虽然不知亚德雷中了泰格狃什么能力,但是芙雷米明白若自己一死,亚德雷就会死,这点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好烦喔,亚德雷竟然也会死?可是没办法了吧,因为不杀了泰格狃不行啊。芙雷米,你没有意见吧?」
「恰姆小姐……」
娜榭塔妮亚依然显得犹豫,芙雷米则是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抖,连忙紧紧抓住自己的双肩。
白鸟凶魔临死前的惨叫声微微传进泰格狃耳中,看来它似乎顺利把话传达给芙雷米了。
传达给芙雷米的内容句句属实,只要芙雷米一死亚德雷定会跟著丧命,理由在于如今他仍处在泰格狃操控爱情能力的控制下,所以心灵绝对无法承受芙雷米的死。他的下场要不是自杀,就是精神崩溃进而丧命。
不过泰格狃并未将一切真相传达给芙雷米知道,芙雷米如今肯定会会错意,认为亚德雷是在被抓之后,才被施加当她一死亚德雷也会丧命的能力。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亚德雷从很早之前就变成这样了。
总而言之,这下芙雷米也知道亚德雷身陷危机,并且明白自身的死会连带害死亚德雷。接下来芙雷米将会采取什么行动?泰格狃对此可是瞭若指掌。
「你在犹豫什么啦,芙雷米?」
恰姆冷冷地对她说。
「这种招数也太烂了吧,都让恰姆怀疑泰格狃是不是笨蛋了。泰格狃只是想拖时间,趁六花还在想办法救你或亚德雷的时候,利用黑之徒花让六花全军覆没啦。
没有时间让你犹豫了,既然你们已经想好计划就快点行动嘛。反正不管怎样,泰格狃都非杀不可啊。」
「……这我知道,我知道啊恰姆。」
芙雷米仍然没有动作。
到目前为止,芙雷米曾多次提醒亚德雷,即使面对有人必须牺牲的局面也不该恐惧,一定要想办法打倒泰格狃。
但是,芙雷米一直认为牺牲的只有自己一人,因此她对亚德雷那样说,是希望亚德雷不要为了保护她而害其他伙伴身陷危机。
绝对不是觉得牺牲的人换成亚德雷也不要紧。
「芙雷米,你想继续等到大家都死掉吗?」
恰姆这么质问。
「作战计划……」
继续进行,芙雷米这句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换成别句话说出口。
「还不能开始。」
「……恰姆真是受够你了。」
恰姆的语气带有愤怒。
「这团红色瘀痕……如果说泰格狃死会让我跟著死,那原因肯定是它。
刚才那只凶魔说,泰格狃死我就会死,而我死亚德雷也会没命,既然那样,只要把这团红色瘀痕治好,即便杀了泰格狃我也不会丧命,亚德雷当然也就没事了。」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
「虽然到刚刚为止我都没去管它,不过或许有什么能解除的方法。我现在就去找萝萝妮亚,叫那孩子再帮我仔细检查一遍,或许能找出什么方法也不……」
「别说了啦。」
恰姆不屑地回答。
「恰姆不指望你们了,泰格狃由恰姆来杀,韩斯也由恰姆来杀,因为你们每一个都是大蠢蛋!」
正当恰姆准备离去时,娜榭塔妮亚出声叫住她。
「恰姆小姐,要是你发现了泰格狃,请你把这个丢到空中,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往那里集合。」
娜榭塔妮亚将事先收进铠甲的闪光弹交到恰姆手上,恰姆则是面带不悦地收了下来,将闪光弹放入腰际的小包。
接著恰姆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遗迹。
「芙雷米小姐,总之我们先去和萝萝妮亚小姐会合,请她帮忙找出治疗这红色瘀痕的方法吧。我想,或许德兹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娜榭塔妮亚这么说道。没想到,此时芙雷米竟默默掏出枪来对准娜榭塔妮亚。
「快给我全部招出来。」
娜榭塔妮亚双眼圆睁,接著举起单手示意自己并无攻击的意图。
「……你是要我招什么呢?」
「你们早就知道事情会变这样,包含我被当成人质还有亚德雷被抓住,全都在你们的预料之中。为了这个目的,你们才会假装听亚德雷的指示。
我怎么想都是这样,不会错的。」
「芙雷米小姐……」
「你和德兹在打什么主意?是想趁六花和泰格狃缠斗时杀了我们?还是想图个两败俱伤?」
芙雷米的枪口对准娜榭塔妮亚的额头,这个距离她绝对躲不开。
结果,娜榭塔妮亚只是静静叹了口气。
「芙雷米小姐,你实在是太愚蠢了。」
的确正如芙雷米所说,娜榭塔妮亚和德兹确实在打某些主意,但是和芙雷米所质问的内容相差甚远。
因为对娜榭塔妮亚和德兹而言,泰格狃是无论如何都要杀掉的对象,若想成功击败它,不得不藉助六花的力量,所以根本不可能会设计陷害他们。
再加上,娜榭塔妮亚他们不能只把目标放在赢过泰格狃,而是必须尽可能让六花存活下来。
理由在于等到目前的战斗结束,卡尔癸克将会开始行动,娜榭塔妮亚他们必须设法使六花勇者拖住卡尔癸克,拖得越久越好。
三天前,当娜榭塔妮亚和德兹还在寻找六花去向的途中,德兹曾这么说。
「假设在有六名恰姆小姐的状况下和卡尔癸克开战,而你要我赌哪一方能获胜,我会毫不犹豫地赌卡尔癸克赢。」
也就是说,就算六名六花勇者都到齐,也不知道能否和卡尔癸克分庭抗礼,若六花他们缺少了亚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