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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章 圣者与神言)

    在森林中奔跑的亚德雷突然想到一件事。

    为什么我会将芙雷米看得如此重要呢?

    魔神苏醒后的第十八天,日落西山的傍晚时分。

    亚德雷正奔驰在位于魔哭领中央偏北的森林中,后方跟着韩斯、葛道夫、萝萝妮亚和芙雷米,他们正朝一处名为昏厥山地的地方迈进。德兹和娜榭塔妮亚说那个地方有攸关此战胜负的重要线索。

    泰格狃在极度隐蔽的状况下建造,用于祭祀〈命运〉之神的神殿就座落于昏厥山地中,泰格狃也在那里制造了一个名为「黑之徒花」,用来抹杀六花的杀手鐧。

    如今亚德雷一行人的目的便是确认这项情报是真是假,还有如果发现所谓黑之徒花真的存在,就得赶紧找出对方的真面目。

    打倒阻碍他们的特质凶具九号是约莫三十分钟前的事,现在摩菈、恰姆、德兹和娜榭塔妮亚正在森林深处等待亚德雷等人会合。

    森林之中随处可见尸兵的尸体散乱一地,其中或许包含了亚德雷故乡的村民们。然而现在亚德雷没有时间去悼念他们,甚至连感到哀伤的时间都没有。

    「……亚德雷,你走偏了。」

    后方传来芙雷米的声音,但是亚德雷却不为所动持续奔跑。

    「亚德雷。」

    第二次呼唤才让亚德雷回神过来。

    「你有在听吗?我说你走偏了。」

    亚德雷比照起脑海中的地图与地形,才发现朝会合地点的路的确偏了,亚德雷于是改变方向继续奔跑。

    「你是怎么了?样子怪怪的。」

    听到芙雷米这么说,亚德雷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其实正如她所说,他现在相当缺乏冷静。因为就在不久前,亚德雷故乡的人们全部死了。

    再加上亚德雷的朋友,莱那也死了。在故乡的村民们被带走的恶梦之日,救了亚德雷一命的正是他。当亚德雷还小的时候,莱那对懦弱的亚德雷而言是个憧憬的对象,而他即使沦为尸兵后仍然拼命存活下来,并且为了将情报遗留给六花勇者奋战至今。

    而这个朋友刚才在亚德雷怀中去世了,明明要是再早一步的话,或许他就能得救了。

    「芙雷米小姐,请你先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因为刚才遇到令他相当难过的事。」

    萝萝妮亚说了。

    「比起这个,你们得说明、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啊。」

    「喵,等到和摩菈她们会合之后再说喵。」

    韩斯回答了葛道夫的问题,可是让亚德雷戚到苦恼不堪的原因不只有朋友莱那之死,而是他死前留下的最后一项情报。

    莱那最后说出的是泰格狃所造的圣具——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黑之徒花是呈现人类姿态的圣具,一名留着一头白发、额上长角、眼神无比冰冷的少女。』

    亚德雷脑海中只有一个人符合这段描述。

    不能确定莱那的情报一定正确,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莱那口中的人物就是芙雷米。或许还有其他眼神冰冷,额上长角的少女存在也不一定。

    但是亚德雷无法想像莱那会说谎,再从现在的状况来看,黑之徒花除了芙雷米以外别无他想。

    要是芙雷米真的是黑之徒花,不杀掉芙雷米就无法拯救世界的话,亚德雷只能那么做,因为他是六花勇者,肩上扛着拯救世界这个重责大任的六花勇者。

    可是这让亚德雷简直就像身体被四分五裂一般痛苦,不得不置芙雷米于死地这个决定让他不禁想放弃拯救世界的使命。

    要是自己是黑之徒花,为了拯救世界亚德雷会毫不犹豫地自我了断,而要是换做其他伙伴是黑之徒花虽然一样会使亚德雷苦恼,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

    但是芙雷米不一样。对亚德雷来说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打从一开始两人相遇以来便是如此。

    亚德雷仔细想想,过去自己和芙雷米之间的一些回忆实在是糟透了,虽然她曾经救过他一命,却也好几次持枪相向。

    不只对她投以善意的话都被冷淡地打发,有时出言关心她还会收到一句「烦死了」的冷言冷语,甚至有几次直接对亚德雷说「我讨厌你」。

    虽然不是出自韩斯之口,可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除了朋友的萝萝妮亚以外,在修行和旅途中也不是没遇过其他女性。即使如此,芙雷米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仍然不是任何人能比的。

    亚德雷在内心暗自祈祷,希望芙雷米不是黑之徒花。同时却也有股这个心愿恐怕无法实现的预感。

    「看来已经开始了喵。」

    韩斯突然开口,从一行人方才穿越森林后便不时传来凶魔的嘶喊声,似乎是与摩菈她们会合的地点发生了战斗。

    原本通往神殿的路上被特质凶具九号和尸兵们堵住,既然现在它已死,在它身边的凶魔才转为去阻挡其他的六花和德兹吧。

    泰格狃率领的主力部队应该也正朝这里进军,虽然亚德雷预测它们最快也要到半夜才会到达,不过事情总会有变数,要是自己一行人再继续拖拖拉拉下去,不难想像最后被凶魔大军包围然后被一举歼灭的下场。

    得加紧脚程才行,无论前方有什么挡着他们都不能停下脚步。

    「看来今天一整个晚上都得和它们缠斗。」

    芙雷米说完便掏出枪将一只进入视线内的凶魔头部打穿,韩斯与葛道夫也各自拔出武器帮助摩菈她们退敌。

    一瞬间解决掉十五只左右的凶魔后,八人加一只再度开始狂奔,现在他们没有时间去替彼此平安无事这点戚到高兴。

    「你们真慢啊,是去做什么啦?」

    摩菈在奔跑的同时如此问了,因为当初众人说好打倒凶具九号后就立刻会合。

    「反正一定又是这只笨牛扯他们后腿对吧,你过来让恰姆好好修理一顿。」

    听到恰姆这么说,萝萝妮亚不禁微微发出哀号。

    此时连芙雷米、葛道夫、德兹和娜榭塔妮亚都投以怀疑的目光,亚德雷心想这下不解释不行了。

    这正是亚德雷苦恼的地方,究竟该不该对其他伙伴们说出从莱那口中听来的情报呢?

    亚德雷当然不想隐瞒情报,那会使众人开始互相猜忌,进而造成不必要的混乱局面。可是如果将情报全盘托出,也无法排除芙雷米当场被其他人杀害的可能性。

    当亚德雷还在犹豫时,韩斯冷不防地说:

    「咪嘻嘻嘻;真是吓了我一跳啊,其实刚才亚德雷突然搂住芙雷米啦喵。」

    「什么?」

    摩菈发出惊讶的叫声。

    「接着还将她带到附近的树丛内喔,虽然我和萝萝妮亚都出言制止他,他就是不肯听,最后甚至脱起衣服来了。害我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差点阖不起来喵。」

    「喂!别瞎说没有的事啦!」

    摩菈已经一副目瞪口呆,芙雷米则是以焦躁不耐的视线瞪向韩斯。

    「咦?脱衣服要做什么啊?亚德雷你受伤了吗?」

    只有听不懂这段话的恰姆歪头表示不解。

    「能请您好好说出事实吗?」

    听到德兹这句话,韩斯先是耸了耸肩,接着用眼角余光瞄向亚德雷。眼神中仿佛示意「交给你讲啦」。

    亚德雷知道韩斯在想什么,他的意思是最好先隐瞒情报暂时放芙雷米一马,这正合亚德雷的意。

    因为除了芙雷米是否真是黑之徒花这点之外,还有一点相当重要,那就是芙雷米本人究竟知道这些情报到何种程度。她连自己就是黑之徒花这件事都不知道吗?还是其实知道却特意对其他人隐瞒呢?

    倘若芙雷米是特意隐瞒,代表她就是六花的敌人。

    可是如果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代表芙雷米只是遭泰格狃利用,让她在不清楚自己真实身分的情况下与六花同行。只要清楚这个真相,芙雷米肯定也会为了阻止黑之徒花尽心尽力才对。

    总面百之,亚德雷决定现在先隐瞒一部分的情报,然后再看看芙雷米对其他情报的反应。

    「………嗯,我来解释吧。」

    亚德雷一边持续奔跑,一边对伙伴们解释刚才森林之中发生的事情,同时也不忘观察芙雷米脸上的表情变化。

    亚德雷先是简单说明尸兵之中还有活口,最先察觉到这件事的人是萝萝妮亚。而那名幸存者其实是亚德雷的朋友,他知道关于黑之徒花的情报等经过。最后才将他从莱那口中听到的有关黑之徒花的功能告诉众人。

    然而他有件事没提,就是莱那最后告诉他黑之徒花是种呈现人类姿态的圣具,外观是一名白发且额上长角的少女这个情报。

    「莱那……那名尸兵他原本还有话要说,但是他那时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萝萝妮亚也拼命尝试治好他,可是………」

    亚德雷说完后摇了摇头,其他正在奔跑的伙伴们也陷入沉默。

    「亚德雷,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不是要你别伤心………拜托你务必忍耐。」

    摩菈出言安慰亚德雷。

    「我对那名勇敢的青年表示尊敬。」

    伙伴们纷纷停下脚步,其中娜榭塔妮亚手置胸前说出这句话,葛道夫跟着模仿她,德兹则是改用后腿站立、前脚微微举起以表哀悼之意。恰姆则是露出一副不知如何反应的表情低下头。

    至于芙雷米则一副若有所思地看着亚德雷。

    「芙雷米,你怎么了?」

    「……对不起,它们没有教过我当遇到有人死去的状况时,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啊,那就别在意啦。」

    亚德雷回话的同时也在观察芙雷米的表情,无法判断出她究竟是在担心亚德雷,还是在担心别的事情?

    韩斯也用眼角余光观察芙雷米,不知道他是否有发现什么。

    「现在重要的是徒花的真面目,要是无法活用这难得的情报,相信莱那死也不会瞑目。」

    听到亚德雷这么说,伙伴们再度往前奔驰。

    「夺取〈命运〉之力吗………真的存在那种圣具吗?我实在无法相信。」

    看到摩菈脸色铁青,亚德雷不禁问:

    「为什么你这么认为?」

    「里由有两个,一是我从未听过能从圣具中夺去力量的方法,因为能操控神之力的只有让神附身的本人而已,即使能透过圣具借用神的力量,直接从圣者身上夺取这种事……」

    「泰格狃的确可能办得到吧。」

    德兹打断了摩菈的说明。

    它的语气绝非猜测,而是相信泰格狃真的会那样做的语气。

    「为什么你知道,甚至如此确信?」

    亚德雷提出疑问,因为德兹明显比过去在万天神殿学习圣者之术的摩菈懂的还要多。

    「一切都是多亏了哈犹哈——我现在只能这样说。」

    亚德雷不禁纳闷,德兹的确透过哈犹哈之力能获得以往的知识,但是它们所追求的应该是关于魔神的真面目,为什么会连圣者之力都了解得如此详细?

    再说,持花圣者应该对万天神殿的神殿长传授了所有知识才对,就算能观察过去的记忆,也不可能比摩菈知道的还多,因为这就表示持花圣者并未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传授给万天神殿。倘若真是如此,理由究竟为何?

    但是比起这些,现在重要的是黑之徒花,以及芙雷米的事。

    「亚德雷先生、萝萝妮亚小姐以及韩斯先生,你们从尸兵口中听到的情报只有这些吗?」

    德兹再度询问。

    「没错,只有这些。」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黑之徒花究竟是透过何种媒介制成的圣具………是宝石、神言之书?还是某种结界、纹章、还是花呢………?」

    「莱那死前来不及说完的一定就是这件事吧。」

    「我现在十分后悔,当初应该相信萝萝妮亚小姐的话才对。全都是我的失策,毕竟我当时也在现场。」

    「失策的不只是你,因为我当时也不太相信萝萝妮亚说的话。」

    德兹看来并未对亚德雷起疑,代表他隐蔽情报这件事情没有被看穿。

    「那些情报是真的吗?」

    对于芙雷米提出的疑问,韩斯回答:

    「至少不会是泰格狃的计谋,毕竟我们当时能找到那名尸兵只能算是偶然中的偶然喵,要是计谋的话,它应该会将情报摆在我们更容易接触到的地方才对喵。」

    萝萝妮亚也补充:

    「而、而且、那个、那个人看起来不是那种会帮泰格狃的人。」

    「这样啊。」

    芙雷米冷漠地回应。

    「但是也有可能,那名尸兵打从一开始获得的情报就是错误的。泰格狃为了隐瞒自己真正的想法不惜欺骗了我还有其他凶魔,那名尸兵或许也受骗上当了。」

    「的确如此喵。」

    韩斯表示同意,亚德雷也考虑过芙雷米所说的情形。

    「你们没能问出那名尸兵究竟如何得知这些情报的对吧?」

    「在问之前他就死了呀,要是能早一点找到他的话,或许就能问出来了喵。」

    「………真是太可惜了。」

    此时芙雷米再度陷入沉思。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真的对于没能问出更多情报而觉得可惜,芙雷米虽然老是扳着一张脸,不表示她完全不将情绪外露。

    「光凭这些情报也无法有什么作为,果然我们还是得走一趟〈命运〉神殿。」

    德兹如此说道。

    「这是当然,加快脚步吧。」

    芙雷米跟着附和,也没做出什么不自然的举动。只知道她也和众人一样焦急,希望搜集到更多有关黑之徒花的情报。

    「你在发什么呆啊,阿姨?」

    恰姆冷不防的一句话,让正在用千里眼之力观测周遭的摩菈愣住了。

    「阿姨不是会用寻找圣具的法术码?快用那个找出黑之徒花啊。」

    「你、你说得对,我都忘了。」

    「振作一点行不行啊,真是的。」

    摩菈连忙咏唱起神言,她的眼睛开始微微发出光芒。然后摩菈便用那双眼仔细观察了伙伴和四周。

    「黑之徒花如果不待在六花的身旁就无法发挥效力对吧。那如此一来,是不是代表第七人拿着它呢?」

    娜榭塔妮亚说完后,恰姆接着说:

    「恰姆认为第七人的任务应该是制造机会,好让黑之徒花接近我们,只要有那个黑之徒花,就算第七人什么也不做,恰姆和大家就会因为纹章消失而全灭……」

    「是除了我之外的人。」

    芙雷米出言补充,此时亚德雷注意到恰姆脸色铁青。

    「恰姆,你还好吧?」

    「………恰姆开始害怕了。如果敌人直接攻过来恰姆根本不会输,可是不只之前在肚子里被偷放宝石,现在又出现能消灭纹章的圣具………怎么都是一些凭恰姆的力量无法解决的事啦!」

    「你冷静点,恰姆。」

    「恰姆没事,没事喔。」

    恰姆用力拍了拍双颊,她明显相当害怕。

    「怎么样,阿姨,还没找到黑之徒花吗?」

    「现在能看到的圣具只有八个六花纹章。无论是这个地方、周围还是我们刚才经过的路上,都没有任何痕迹啊。」

    「也就是说现在黑之徒花不在这里?表示还不用担心吗?」

    恰姆疑惑地歪头,亚德雷则接在她之后说:

    「我记得你那个法术无法找出没被使用过的圣具对吧?」

    「没错。能够找到的只有现在正在使用,以及过去在这个地方使用过的圣具。」

    「会不会是看到黑之徒花的真面目被揭穿,才慌慌张张停止使用了啊?」

    恰姆又说。

    「泰格狃应该知道我方有能够发现圣具的法术,恐怕早就想好应对方法了。」

    德兹补充,毕竟黑之徒花是泰格狃的杀手鐧,想必不是能靠一种法术就轻易找出来的。思考的亚德雷此时提出疑问:

    「摩菈,有什么能隐蔽痕迹的方法吗?」

    「不能说没有,因为过去有许许多多犯罪者都尝试过,其中肯定有几个成功的案例。话虽如此,如果不先弄清楚黑之徒花究竟是以何为媒介制成的圣具……」

    摩菈叹了口气。

    亚德雷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他为了寻找葛道夫的下落,从摩菈身上借用了这个找寻圣具的法术,那时他曾用此术看过芙雷米,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究竟代表芙雷米并非黑之徒花,或是单纯因为黑之徒花没有发动呢?甚至是发动了却无法察觉呢?现今无法判明这一点。

    「总而言之摩菈女士,请您接下来不要中断这个寻找圣具的法术。虽然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但我认为至少能起到抑制黑之徒花的效用才是。」

    「嗯,这和千里眼之力一起用并非难事,包在我身上。」

    摩菈一边奔驰的同时点头答应。

    「萝萝妮亚。」

    芙雷米以冷淡中带有一丝温柔的语气对她说:

    「你立大功了,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我们也无法得知这些情报。」

    「哪、哪里,多谢你的夸奖,我很高兴!」

    萝萝妮亚以不纯熟的笑容回应。

    亚德雷看到这一幕开始思考,假如芙雷米知道自己就是黑之徒花还能说出这种话吗?她理应会因最重要的关键情报尚未被揭穿而做出安心的反应,但是到目前为止芙雷米与平时没有两样。

    果然芙雷米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至少在亚德雷眼中看来是这样。

    此时,摩菈说了:

    「后方有大约三十只左右的凶魔追着我们,附近山边也埋伏着一些凶魔。」

    亚德雷不禁咋舌,本以为好一会儿没看到敌人追上来,但看来它们总算准备好阵势要迎击六花了。

    「不用想太多喵,把它们通通杀光就对啦。」

    韩斯嘴上一边说一边转身往身后的凶魔袭去,混战即将开始。

    接下来大约两小时,路途中等着他们的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激战。凶魔们无不拼了命想阻止六花继续前进,当打退一波想继续赶路,下一波马上又冲了过来。亚德雷一行人只好一边消磨敌人数量一边往前迈进。

    负责在最前线杀敌的是葛道夫和萝萝妮亚。看到面无表情一一抹杀凶魔的葛道夫以及叫骂着各式各样粗话打斗的萝萝妮亚,即使身为伙伴都不禁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危险啊,芙雷米!」

    位于阵型后方的亚德雷发现有只蛇型凶魔朝正在狙击敌人的芙雷米身后扑去。他先是从旁一剑砍下头部,再用麻痹针让即使断成两截仍持续攻击的蛇型凶魔动弹不得。

    「谢了。」

    「背后就交给我吧。」

    亚德雷说完后便在芙雷米身后摆起警戒架势防范周围,对两人虎视眈眈的凶魔数量相当多,亚德雷不断用飞针与长剑牵制它们。

    战斗的同时亚德雷仍然在思考。要一边注意周遭,一边挥剑杀敌的同时持续思考这种事,对一般的战士来说或许是件难事,但是亚德雷从前就是如此训练过来的。再加上这几天遭遇的战斗都让亚德雷不得不这样做,因此他早就习惯得差不多了。

    果然他还是很难想像,芙雷米其实知道自己是黑之徒花这个可能性。

    芙雷米不仅在雾幻结界救过亚德雷一命,也协助他揭发娜榭塔妮亚的假面具。

    而在六花一行人踏入魔哭领后,芙雷米也做出许多贡献。举凡六花要逃离泰格狃的魔掌时她自愿殿后、在斩指森林内也于最前线进行侦察、还有狙击凶具九号的都是芙雷米,她没有做出像摩菈、葛道夫和萝萝妮亚那样让其他人困扰的举动。

    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她不知道自己是黑之徒花的证据,因为不能排除在雾幻结界那时的行动只是想揪出另一名第七人,在魔哭领奋勇杀敌的模样也是为了不被众人怀疑而装出来的可能性。

    最诡异的是她在进入雾幻结界之前与亚德雷相遇的时候。

    芙雷米当时说,她不会和其他的六花会合,因为只要一相见就会被杀。最后是亚德雷强硬将她带来的。

    假如芙雷米是黑之徒花并打算杀害其他伙伴的话,那时的举动可说相当不合理。毕竟只要不接近六花勇者,黑之徒花便无法发挥效用。要是当时亚德雷没有插手的话,芙雷米到底打算怎么做?

    将这几点列入考虑的话,果然只能判定芙雷米不知道她自己的真面目。

    「亚德雷,我看你似乎在想事情,可是现在可以请你专心战斗吗?」

    「不用替我操心啦,我一边想事情也能战斗,因为我可是地表最强啊。」

    「真有你的。可是还是老样子,太过自大。」

    芙雷米叹了口气。

    「你自己掌握好分寸吧。要是一个不留神而受伤,我会很困扰。」

    「各位,前方的地形相当险峻,赶快点亮照明。」

    摩菈对其余伙伴出声提醒。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原本靠着一丝夕阳余光赶路这个做法似乎到了极限。亚德雷于是碰了腰袋中的光之宝石,并咏唱以前学过的神言。为了避免被发现,他将光线尽量调弱。

    然而对凶魔们来说黑暗根本不成问题,只见一名疑似指挥官的凶魔一声令下,位于前方的凶魔便一口气扑了过来。

    「杀出重围吧!」

    葛道夫只身冲入凶魔群中,靠着他那身铠甲与强健的肉体,一面抵挡凶魔攻击一面奋勇杀敌。

    战斗的同时亚德雷继续思考。芙雷米并不知道关于自己的真相,这让亚德雷感到更加难受。

    要是芙雷米彻彻底底是名敌人,亚德雷认为自己能对她下杀手。即使这段日子与芙雷米的互动让他产生些许共鸣,也能将这些当成一场梦忘掉。

    但如果芙雷米是与他们一同奋战的伙伴,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的话——

    「可恶………」

    下不了手。亚德雷无法杀了这样的芙雷米。即使此举等同背叛了整个世界,甚至会让他因此丧命,以及会妨碍他完成赌上整个人生的复仇行动,亚德雷的答案还是一样。

    究竟为什么?亚德雷扪心自问。

    从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开始,亚德雷就相当在意芙雷米。当时芙雷米抱着小狗的画面深深虏获了他的心,因为在亚德雷眼中看来,芙雷米远比她怀中那只小狗痛苦百倍。

    亚德雷的恋曲并非来自心动,而是心痛。

    之后在雾幻结界之内,亚德雷得知了她的过去。包括曾彻底效忠于泰格狃与母亲的事、被派去暗杀可能成为六花勇者的后补之事,以及一输给恰姆就被它们抛弃甚至差点遭杀害的事。

    芙雷米将她复仇的理由告诉了当时被迫从伙伴身边逃离的亚德雷,她说她憎恨泰格狃与母亲的理由不是它们抛弃或是想杀害她,而是由于它们利用了她的爱情,并以虚假的爱情欺骗她至今。

    『我无法原谅的不是它们想杀我,而是假装爱着我啊。』

    亚德雷忘不了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

    芙雷米靠着憎恨活到现在。失去栖身之所的孤独包覆着她,使她眼中浮现的全是绝望。

    亚德雷相当了解那种痛苦,因为他和芙雷米是同类,同是一名人生除了复仇以外没有其他意义的孤独复仇者。

    但是亚德雷认为,芙雷米心中绝非只有绝望与憎恨。

    那双抱着小狗的手,也是救了当时痛苦不堪的亚德雷的手,让亚德雷清楚看见芙雷米真正的模样。

    亚德雷确信,她原本一定是名心地善良的少女。

    亚德雷想看看那样的芙雷米,想替她找回那个现在被绝望及憎恨压垮而看不到的真实面貌,那个连芙雷米自己都认为早已不复存在的真实面貌。

    亚德雷清楚自己想这样做的原因是爱慕之情,同时也是他的梦想。让芙雷米幸福地活下去,这就是亚德雷现在的梦想。

    然而,只要确定芙雷米就是黑之徒花,除了杀死她以外没有任何能阻止黑之徒花的话,这个梦想就会瞬间破碎。

    「发现〈命运〉神殿了!」

    此时从阵列中央传来摩菈的声音,她正在使用千里眼之力,一种当她身处山中才能发挥效用的能力。

    「神殿就在这座山的半山腰处。各位再撑一下!就差一点了!」

    众人点了点头,并加快爬坡的脚步。

    「凶魔的样子如何?」

    「我正在找………神殿之内没看到它们,看来所有凶魔都出来迎击了。代表只要将附近一带地凶魔解决后,就再也没有凶魔会来妨碍我们。」

    亚德雷看向空中。夜色尚浅,距离泰格狃率领的主力部队来到此地似乎还有一点时间,足够他们调查神殿内部了。

    「葛道夫和恰姆,你们顾好摩菈。其他人负责歼灭凶魔喵。」

    听到韩斯提出的意见,原本聚在一起的众人同时往四方散开。

    「摩菈你没必要参与战斗,专心调查神殿内部以及留意是否有圣具发动就好喵。」

    摩菈点点头,继续集中精神使用千里眼之力和寻找圣具的法术上。

    当亚德雷对残存的凶魔一一投以毒针迎击时,韩斯从后方追了上来。

    亚德雷心想,看来他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正合我意,因为自己也有话要对韩斯说。毕竟当时他也听到了莱那最后的遗言,是时候和他好好讨论,做出接下来该怎么处置芙雷米的决定。

    「你怎么看?」

    韩斯以接近听不到的细微声音发问,因为要是太过大声,或许会被正在使用千里眼的摩菈听到也不一定。

    「我看不出芙雷米有任何不对劲,而从到目前为止的举动判断,我认为她不晓得自己就是黑之徒花这件事。」

    亚德雷用确信的口吻回答,没想到韩斯回以亚德雷的却是冰冷的视线。亚德雷第一次看到平时总是一副吊儿啷当的他露出这种表情。

    「这是头一次喵。」

    「………什么头一次?」

    「头一次对你戚到失望喵。」

    这句话让亚德雷受到颇大的打击。这不是亚德雷第一次被韩斯嘲笑或是挖苦,但现在这句话与先前的那些明显不一样。

    「从我们开始朝神殿前进那时开始,芙雷米明显在烦恼某些事情,而且还特意隐瞒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你的眼睛烂到连这点程度的事都看不出来咩?」

    「某些事指的是什么?」

    「天知道喵。」

    韩斯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你算是个能干的家伙………结果仍然只是个小鬼呀。」

    韩斯如此说道。身为一名暗杀者的他,过去曾与各式各样的目标及委托人接触。相较之下,亚德雷至今将近一半的人生是在艾特洛居住的山里度过,双方在经验以及看人眼光之间的差距可说一目了然。

    即使如此,亚德雷仍然确信自己与韩斯不一样,和芙雷米的心灵有共鸣之处。因此不管韩斯怎么说,亚德雷都决定不再怀疑芙雷米。

    「我确定她真的在烦恼,但是还没有找到她就是敌人的证据,看来目前还是先放过芙雷米比较好喵。」

    亚德雷也有同样的意见,〈命运〉神殿中究竟有何玄机?弄清楚这点后再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迟。

    要是继续说下去会遭到其他伙伴怀疑,正当如此心想的亚德雷打算离开韩斯身旁时,韩斯冷淡地说了:

    「有句丑话先说在前头喵。我等等才会和萝萝妮亚说,毕竟她现在根本听不进去喵。」

    亚德雷看向队伍前方萝萝妮亚大声叫骂的模样,要和这种状态下的她交谈的确相当困难。

    「只要一确定芙雷米是黑之徒花,我马上会杀了她喵。」

    亚德雷强忍动摇神色,提出反论:

    「芙雷米又不知道自己就是………」

    「她的确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就是黑之徒花,即使那样我还是会杀了她喵。」

    韩斯抢在亚德雷之前说了。

    「到时可别碍事呀,亚德雷。」

    韩斯似乎示意已经无话可说而转身离去。亚德雷看着他背影的同时,再度巩固了自己心中的决定。

    要是芙雷米知道自己是黑之徒花并对伙伴们撒谎就杀了她,关于这点他和韩斯的意见是一致的。

    要是芙雷米不知道这件事而只是遭到利用的话,亚德雷就会站在芙雷米那边,并找出一个既不让她死,也不让其他伙伴杀掉她的方法。

    这个做法伴随着一定程度的危险,甚至有可能会让六花全灭,亚德雷已经下定决心不会改变这个决定。剐才韩斯那些冷酷的话语反倒让亚德雷更加确信这一点。

    一定有方法能保护芙雷米,只要能到达〈命运〉神殿,说不定就能找出封印黑之徒花,或是阻止它吸收六花纹章力量的方法。如此一来就用不着对芙雷米下手了。

    还有其他办法。莱那不也说了吗?黑之徒花只要不待在六花身边就无法发挥效果。也就是说,只要让芙雷米远离其他六花就行了。

    虽然放她自己单独行动有点担心,可是芙雷米是很强悍的,她一定能够生存下去。

    即使这样做会使一行人损失一名贵重的战力,不过也能趁机派她担任诱饵或假动作的任务,因此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甚至之后也可能找出其他能保护他的方法。

    让芙雷米幸福是我的梦想,我无法忍受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失去了她的笑容。

    「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

    亚德雷不禁自言自语起来。身为地表最强的男人,没道理连让一名少女幸福这种小事都办不到。

    由于离神殿只剩几百公尺仍没看到凶魔前来阻扰,担任先锋的萝萝妮亚就这样照着摩菈的指示笔直前进。这时,摩菈利用回音之力对亚德雷说:

    「亚德雷,不太对呀。」

    他专心听摩菈继续说下去。

    「凶魔们的行动和先前完全不同,竟然有凶魔开始离开我们跑去躲起来了。」

    亚德雷认为这很奇怪,到目前为止凶魔无一不从正面直接朝六花发动攻击,目的看似要阻止一行人接近神殿。没想到竟然会有凶魔开始逃跑,亚德雷有点讶异。

    「你怎么看?下个指示呢?」

    「………怎么看都像是陷阱啊,似乎是打算等我们进入神殿后再出手妨碍调查。一举歼灭它们吧,进入神殿等这件事办完也不迟。

    请你先找出凶魔藏在何处,再对大家传达我这个决定吧。」

    摩菈再度利用回音之力传达指示,只见伙伴们开始一个个散开,开始消灭那些躲起来的凶魔。

    亚德雷也与一只凶魔陷入激战。它不像先前的凶魔那般只懂横冲直撞,受到亚德雷的攻击负伤时居然懂得不断往后方退去,亚德雷感觉到背后很明显有人在指挥它们。

    当他投出麻醉针让敌人停止动作时身后传来一声枪响,飞来一发子弹打碎了凶魔的头。

    「怎么啦?我可不需要你帮忙喔。」

    亚德雷转过头去如此说道,原来是芙雷米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后。亚德雷心想,她难道是有什么事找他吗?

    「尸兵那件事已经没问题了吗?」

    「是啊,现在没时间让我去想那些,何况为了死去的莱那,我得继续往前迈进才行啊。」

    「是吗,那就好。」

    然而下一秒,芙雷米再度单刀直入地问:

    「你从刚才开始在想什么?」

    摩菈此时对亚德雷传达他附近躲着凶魔的消息,在两人前往那里的途中,亚德雷尽量保持平静的态度回答:

    「想东想西啊,例如黑之徒花究竟用什么制成,现在又位于何处?第七人又是谁?还有到达神殿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办?大概就这些吧。」

    「就是因为看起来不像只有这些,我才会问你。」

    芙雷米一边说,一边用子弹抵御一只凶魔的攻击。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在想该怎样做才能让你幸福。」

    「你这人也真闲。」

    芙雷米以冰冷的声调说。

    「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啊,打从一开始遇到你的时候就没停过喔。」

    「那我劝你还是多想想别的事吧。我的幸福根本连想都不必想,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是什么啊?」

    「就是完成复仇再静静地死去,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听见这些话的亚德雷陷入沉默。两人同时不忘依照摩莶的指示寻找敌人。

    「就是因为答案绝对不只有你说的那样,我才会想到现在啊。」

    「我的幸福是什么不是你能管的事。」

    芙雷米冷漠地表示拒绝。

    「现在没有空让你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集中在战斗上吧。」

    一点都不是无关紧要,这可是关系到你的事情。亚德雷如此心想。

    「抱歉,我不打算停止,而且也无法停止。因为我发现,我已经不时会去思考关于你的幸福了。」

    「像个傻瓜一样。」

    「我脑袋中在想什么也用不着你来管。」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两人随后不发一语,彼此之间飘散着尴尬的气氛。周遭能听到只剩萝萝妮亚的叫骂声、摩菈下的指挥声,以及凶魔们吼着疑似暗号的叫声而已。

    「不是只有死亡才算得上幸福吧。你不也说过想和你养的狗再见一面吗?」

    「那已经不重要了,就算见到面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到最后我还是会死,根本不能一直养它。」

    「即使这样你还是想见,我没说错吧?」

    「没用的,魔哭领太宽广了。不管我再怎么喊,再怎么吹狗笛也传不到那孩子的耳中,更不可能找得到它。」

    说这么多结果还不是想见吗?亚德雷心想。

    「或许这只是件小事,只要能让你感到幸福,我就会全力去办。是你让我陷入这种心情的喔。」

    「是吗,那就随你高兴。」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再次见到你养的狗。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绝对不会食言。」

    芙雷米听了这番话后摇摇头,仿佛在表示「无聊透顶」。

    「话说回来,你那只狗叫什么名字啊?」

    「我直到最近才知道,原来人类会替狗取名字。」

    「到时再见到你的狗记得帮它取个名字喔,这样做比较好。」

    此时不知为何,芙雷米的心情变得相当糟。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你,讨厌到想从后面给你一枪。」

    和这家伙之间真的没什么好的回忆啊。就算这样,自己心中对芙雷米的想法并未有所改变,这让亚德雷相当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你们在聊些什么,但是有两只凶魔朝你们那边去啦。恰姆没能拦下它们,正往你们所在的位置逃走。」

    听到摩菈的声音传来,亚德雷和芙雷米开始警戒起周围动静。从刚才开始的确不断听到凶魔的叫声,似乎是用暗号对其他凶魔下达指令。

    相当接近了。亚德雷如此判断。

    没想到就在下一秒,草丛中飞奔出了两只凶魔,一只是中型的狮子凶魔,另一只则是小型的白蜥蜴凶魔。

    同一时间亚德雷投出麻痹针,芙雷米则是开枪,结果都打偏了。

    两只凶魔想就这样穿过两人身旁逃走,亚德雷见状继续发动攻击想拦下狮子凶魔,同时也对芙雷米说:

    「白色那只就交给你了!」

    亚德雷认为芙雷米能拦下白蜥蜴凶魔,没想到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当芙雷米想要装填下一发弹药时,弹药竟从她手中滑落。白蜥蜴凶魔就趁着这个空档溜过她身旁。

    这是亚德雷第一次看到芙雷米装填弹药失败。平时她手指的动作毫无停顿,往往快到亚德雷无法清楚看完整个流程。

    只见芙雷米的视线死死盯着白蜥蜴凶魔不放,也没做出任何想追上前的反应,似乎是因某种原因吓到了。

    没时间去想这些了,亚德雷赶紧朝白蜥蜴凶魔后方追去。

    白蜥蜴凶魔不断喊叫着。从它的声音判断应该是只会说人话的凶魔,然而亚德雷却无法听懂它现在叫声中的内容。

    此时,亚德雷看见原本在远方打斗的德兹朝这里跑了过来。

    「不用来帮我!」

    亚德雷大叫。

    他继续追着白蜥蜴凶魔穿过树丛与岩石区,来到一处位于半山腰的空地。

    空地内有十只以上的凶魔倒地不起,从伤痕判断应为萝萝妮亚所击倒的。但是却不见刚才还追着的白蜥蜴凶魔踪影。

    然而一眨眼,地上有些理当早已死去的凶魔竟弹起身来,并一齐朝亚德雷袭去。

    「!」

    起身袭来的凶魔有三只,不是能马上解决的数量。当亚德雷好不容易一边翻身闪躲攻击,一边用剑与炸弹解决掉它们,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小心!」

    一道雷击伴随着德兹的声音电焦了亚德雷脚边一只凶魔,本来他以为已经化为死尸的凶魔弓身抽蓄了几下后才气绝身亡。

    亚德雷讶异心想,原来是两段式陷阱吗?先让数只凶魔在此地装死,再把六花其中一人引诱到这里。接着出其不意发动第一次突袭后,最后在六花以为解决问题松懈下来的瞬间给予致命一击。

    看来背后有一只脑袋相当灵光的凶魔在指挥。

    「您没事吧?」

    面对德兹的关心,亚德雷点了点头。

    「解决白蜥蜴凶魔了吗?」

    「它没有逃到我这边来。」

    这下糟了。亚德雷猜测,那只凶魔应该就是在背后指挥的家伙,不该放有能力想出如此高水准陷阱的家伙存活太久。

    「………亚德雷、德兹,凶魔似乎全数被消灭了。」

    此时传来摩菈的回音之力。

    「真的吗?白蜥蜴凶魔也死了?」

    「………我确认过,已经没有活着的凶魔了,放心吧。」

    亚德雷于是开始照摩菈的指示前去会合,但怎么也无法完全抹除心中的不对劲。芙雷米竟弄掉弹药,以及那只白蜥蜴凶魔。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德兹为何急着前来救他?

    算了,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如此心想的亚德雷选择不再去想这些问题。

    几经波折之后,亚德雷一行人总算到达了〈命运〉神殿面前。

    虽然刚才消灭凶魔时就能看到神殿在不远之处,等到真的快到达时依然令一行人感到紧张,神殿的大部分都埋在岩层之内无法目视,可是定睛一看便能发现有个疑似是屋顶的部分。

    其实还有一道门埋在土堆中,门却被锁上了。

    死板的外观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神殿,简直像是一座要塞甚至监狱。

    「这点面积的话似乎能马上调查完。」

    听到亚德雷这样说,摩菈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建筑物里面看来是没什么,只有一间类似人类居住的房间,以及另一间疑似凶魔在使用的诡异大房间。重要的恐怕是地底之下。」

    「地下有什么?」

    「………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个迷宫。等等,我现在正在探查内部的路。」

    听到摩菈的描述,亚德雷认为这栋建筑物绝非什么神殿。无论是地下室、迷宫还是厚重的墙壁,都不是一座神殿该有的部分。

    突然之间,摩菈大大倒吸一口气。连处于昏暗环境中都能清楚得知她脸色大变,让亚德雷心想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这、这是………」

    「怎么回事,摩菈?」

    亚德雷问道。摩菈迟疑了一会儿后,朝向德兹和娜榭塔妮亚的方向说:

    「抱歉,接下来这个地方不能让你们一起进去。」

    「唉呀?」

    一旁的娜榭塔妮亚发出惊讶的声音。

    「此话怎讲?都到这一步还得吃闭门羹,那就没有带我们来的意义了。」

    「但是我不能让你们这两名六花的敌人接近那个啊。」

    「摩菈,你发现什么了?」

    亚德雷虽然这样问,摩菈却以一副连说都不敢说的模样摇了摇头。

    「要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我们的知识或许能派上用场。恕我直言,摩菈女士,我们无法接受您这个提议。」

    此时恰姆对德兹的话提出反对意见:

    「恰姆觉得既然都到这里来了,德兹它们不就没用了吗?干脆把它们杀掉啦。」

    此话一出让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却有一只手轻轻制止了恰姆拿着狗尾草的那只手,是芙雷米。

    「德兹它们还有用处,至少现在是如此。」

    此时芙雷米另一只手上制造出炸弹,将它投向土中的门,在一、两次爆炸声中,锁着门的锁便被炸碎落到地面。

    「虽然不能松懈对德兹它们的监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面目。」

    「您愿意替我们说话吗?太感谢您了。」

    芙雷米以冷淡的声音回答德兹:

    「这么做不是为了你。」

    正当德兹与芙雷米打算踏入门内,摩菈却挡在门前阻止了它们。

    「芙雷米所言极是,但在这里面的………」

    「你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劲喔,到底在里头看到了什么?」

    摩菈支支吾吾地说:

    「位于迷宫中的巨大房间内………有一名圣者,虽然怎么看都像具尸体,我相信她还活着。」

    「那有什么问题吗?」

    摩菈继续以更加迟疑的语气说下去:

    「毕竟我是用千里眼看到的,没有百分之百把握。只是我多心的话,希望各位别取笑我,我认为那名圣者………就是持花圣者。」

    六花勇者们无不惊讶到目瞪口呆,其中亚德雷发现到德兹和娜榭塔妮亚不只无动于衷,甚至露出一副「果然在这里啊」的表情。

    葛道夫与亚德雷合力撞开门后,所有人一同踏入〈命运〉神殿之中。外头只留下恰姆的几只从魔警戒动向。

    虽然在外面的时候看不出来,可是神殿内部光线相当充足,镶在天花板内的玻璃灯中有许多发着光的宝石,和亚德雷所持有的一样,是光之宝石。

    尽管那应该是种相当珍贵的宝石,没想到此处居然直接拿来代替油灯,就连彼埃纳的竞技场与法院之中都没有奢侈到这种程度。

    神殿内部的构造与外观一样,在让人感觉不出神殿风格这一点上毫不逊色。不只门口大厅地板上铺着绒毯,四周墙上也挂着许多画像,简直就像贵族居住的豪宅。

    摩菈简短地对其他人说明了上层神殿与下层迷宫的构造,而疑似持花圣者的关键人物就位于迷宫的最深处。

    「真的是持花圣者没错吧?」

    亚德雷一行人不管大厅还有厨房等地方,直直朝通往地下迷宫的道路迈进。

    对亚德雷来说,持花圣者与其说是一名过去的人物,不如说给他一种童话故事内的登场角色的感觉,即使刚才听到她就在此地,或是说可能还活着,亚德雷也一点真实戚都没有。

    大概千年前,当世界即将在魔神与凶魔的侵略下毁灭时,持花圣者毫无预警地出现,驱使着当时无人知晓的圣者之力与谁都无法抗衡的魔神打得难分难解。

    在将魔神封印至落泪乡后,持花圣者留下了六花纹章与用来选拔勇者的神殿,并且向世人传达成为圣者的方法。亚德雷一行人现在能与凶魔抗衡的原因,说是全拜持花圣者遗留下的这些遗产所赐也不为过。

    最后,持花圣者与出现当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管世人再怎么找,也没发现任何关于下落的线索。

    根本不是人类能办到的举动,不过也有人认为持花圣者根本不是人类而是神。

    「她还活着这一点恐怕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命运〉圣者之力绝非我们能想像。当然更不能断言她无法解决人类寿命有限这个大问题。」

    摩菈如此说道。

    「在持花圣者消失之后,至今仍未出现下一名〈命运〉圣者。原本众人认为是〈命运〉之力较为特殊的原因………没想到真相竟如此单纯吗?」

    然而现在,持花圣者活不活着已经不重要了。问题在于她为何会在此地,泰格狃究竟在此地做了什么,以及德兹它们又打算在此地做什么?

    正如摩菈所担心的,亚德雷也认为让德兹它们接近持花圣者相当危险,因为一点都猜不透它们的下一步为何。

    但是想更加了解关于黑之徒花的事,德兹的知识也许能派上用场。

    「就是这里吧?」

    当一行人推开位于神殿中央房间的铁门后,出现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一旁还很亲切地设置了扶手。在这段通往地下的路上也能看到装着光之宝石的玻璃灯,虽然数量稀少导致四周显得昏暗,对探索并不构成影响。

    为了以防万一,迷宫入口处也让恰姆留了几只从魔守着。接着亚德雷一伙人开始奔驰在铺有石地板,四周砌有红砖墙的迷宫内,听从摩菈的指示不断上下阶梯。

    「不太妙,构造太过复杂了。摩菈女士,您晓得路该怎么走吗?」

    「没问题,我已经找到通往深处房间的最短路径了。」

    「泰格狃也造了一座真麻烦的东西啊,要是我们没有摩菈女士的话可就麻烦了。」

    如同德兹所言,这座地下迷宫可说大到不像话,照平常的探索方式来找少说也得花上一整天。六花之中有能使用千里眼之力的摩菈在,只能算是幸运。

    「德兹,你本来就知道持花圣者在这里对吧?」

    摩菈一边跑着一边对它提出质疑。

    「我先前知道的只有持花圣者还活着,以及她落入泰格狃手中这两件事而已。」

    德兹毫无隐瞒地回答。

    「先前我并不知道确定的地点在哪,只是觉得这里最有可能。我也不知道泰格狃在这里做了什么好事,虽然大致上也猜得到。」

    「为什么你知道持花圣者还活着?难道也是因为哈犹哈的关系吗?」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德兹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你为何没说出这件事?」

    「我没有义务对各位说出所有知道的情报。」

    「我知道了,你们的目的在于利用我们六花来到持花圣者身旁没错吧?你们究竟想对持花圣者动什么手脚!」

    「对我与娜榭塔妮亚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揭穿泰格狃的阴谋并且保护六花勇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目的。」

    亚德雷听着它与摩菈交谈的同时认为德兹在说谎,它们两个让人无法相信的家伙怎么可能没在背后打如意算盘。打从一开始,它和娜榭塔妮亚的目的就是利用六花接近持花圣者。

    嘴上说要协助六花,或许不过是为了达到此目的的借口罢了。

    似乎是看穿了亚德雷心中的念头,娜榭塔妮亚说:

    「想找出第七人与阻止黑之徒花这两个目的绝无虚假,没必要操心喔。」

    亚德雷一行人就这样照着最短路径一口气冲刺,大约十几分钟便突破了地下迷宫。眼前竖立着一道厚重铁门,让众人即使不特意开口问摩菈,也知道这里便是最深处。

    门看似没有锁上,然而在踏入房内之前韩斯开口:

    「葛道夫还有恰姆,你们要好好监视德兹它们的举动喵,一有不对劲就马上告诉我们喵。」

    于是三人加一只留在门外,剩下五人则无声无息地进入房间内。

    「………就是那个吗?」

    内部是面积少说超过一万平方公尺的巨大正方型空间。天花板及四周墙壁都是由白色石块构成,而且毫无任何装饰,就是如此空荡荡的一间房间。

    映入五人眼帘的是房间正中央,一名坐在椅子上的人物。

    该怎么说好呢?一切都太过于诡异,让亚德雷不知该把视线往哪摆才好。

    椅子上坐着的那名人物明显成为一具干瘪瘪的木乃伊,变成深褐色的肌肤几乎只能算是骨骸上贴层薄皮的身体,还有深深凹陷的眼窝。

    可是奇怪的是,木乃伊身上穿得相当华丽。身着一袭带着大量白蕾丝边,简直就像亚德雷印象中前去欣赏神前比武大会的贵妇人会穿的礼服,而且还是与这个古老的房间毫不合适的全新礼服。

    头发早已掉光的头上戴着一顶以假花编成的精致王冠,一眼就能分辨出它来头不小。

    「咪嘻嘻,真会打扮啊,和我听说的完全不同。」

    一般在关于持花圣者的传闻中,她身上的衣着相当朴素。据说她全身只套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袍而且连鞋子都不穿,脸上则总是戴着特殊的面具。

    所以无法想像穿得如此华丽的木乃伊会是持花圣者。

    亚德雷再走近一点后,发现木乃伊竟被锁链绑住。不只礼服下微微露出的手腕脚踝,几乎全身都缠绕着锁链。锁链大约有人的大姆指那么粗,从外表看来腐锈得相当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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