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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三章)

    然后我突然醒来了。

    在意识恢复过来的瞬间,有什么神清气爽的感觉正溢满在全身——

    “啊啊,太好了!”

    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恐怕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一直在被噩梦困扰着。不过现在它已经结束了。我已经从长长的持续不断的噩梦中解放了——才不是!

    看起来,这里似乎还是在噩梦之中啊。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会在这样的房间里?

    “哪里……这是……?”

    至少不是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就算我再怎么健忘,我还是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一直在这种瘆人的房间里居住着的。

    “不会……被关起来了吧……?”

    被关起来了——这样的自言自语在冰冷的灰色水泥间反射着,像是听到了这些一样那个家伙哐啷哐啷地踏着脚步声走了过来。是名为孤独的怪物。

    ——得去寻找出口!

    正慌忙挺起身体的时候——终于注意到自己正被放在床上安睡。是古典风格的可爱的有着公主风顶盖的粉色的床。虽然带顶盖的床是所有女孩子共通的梦想——但是这是个放在了裸露着水泥的房间里的粉色顶盖床!

    这种最差劲的组合,反而只会让这间房屋变得更加瘆人了而已。而且,这个房间似乎除此以外的家居要素一个都没有。只有混凝土和粉色的顶盖床完美地组成了这个房间——家具不用提,连窗户啊门啊,在这个房间里都完全不存在。

    现状的确认作业被简单地告知结束后,那个怪物马上又开始工作了。那玩意将瘆人的黑色焦油一般的恐惧与不安流入了我的体内,似乎还企图夺去我身体的自由。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上下颤抖的嘴唇中漏出了呻吟。渐渐地房间的轮廓都模糊地扭曲了。呜呜,是眼泪。但是不能哭。不能哭啊。可是,和拼命地忍耐着的我意思无关,大量积聚的眼泪最终还是逐一零落下来后,早上好主人。

    “诶?”

    突然回过神来时——墙边站着一个像是穿着女仆装的女孩子的物体。

    “早上好,主人!”

    从声音听来,果然是个女孩子的样子——不能断言的原因是,身着女仆装的她的脸。不,与其说是脸的原因,应该说是她带着的那个奇怪面具的原因。由于那个面具的关系,没办法去判别她的脸。

    那是个,令人很不舒服的瘆人的熊的面具。

    右半边是白色的可爱的熊。

    左半边是黑色的邪恶的熊。

    带着那样的面具的身着女仆装的女孩子,正元气满满地朝我发出声音。

    “早上好。主人!我拿来睡醒后的红茶了!”

    “嗯,那个……我觉得我不是主人……”

    她像是没听到我的意见一般只管径直走来,把手上拿着的银色的托盘轻快地递了过来。托盘的上面放置着有花纹的陶瓷茶杯。从那里升起来的热气已经消失了。

    “谢、谢谢……”

    由于刚起床的喉咙激烈地渴求着水份,警戒心完全减弱了的我拿起了茶杯,一口气就这样喝干了红茶。

    好温!好难喝!而且味道好淡!

    完全没达到红茶最主要的三个标准。这根本是掺了红茶的温水。

    没法完全隐藏住微妙表情的我将茶杯放在托盘上之后,熊女仆小姐“那么我失礼了”一边这么说着,转过身,就这样打算离去了。

    “等等!你说失礼了是打算去哪?”

    我慌忙地喊住她。

    “嗯?您说了什么吗?”

    一边回问着的熊女仆小姐一边敲了敲眼前的墙壁——然后差不多有一张榻榻米厚的墙壁像忍者的房间一样咕噜地回转着打开了。

    “诶,隐藏门……?”

    “诶嘿!是和身为这个建筑设计师的主人满溢的游玩心很相称的设计!”

    “那、那样的游玩心已经够了快放我出去啊!”

    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我,这样突然地怒吼出来时——

    “嗯?”

    这样说着,熊的面具大大地倾斜了。

    “这有什么……想出去的话那么出去不就好了吗。”

    “哈?”这次是我的头歪了一下。“想出去就出去……那是什么啊,那种粗率的监禁……”

    “居然说是监禁!”

    惊讶的声音在混凝土内回响着。

    “监、监禁……怎么会……突然说出监禁什么的……”

    是为什么呢,熊之女仆小姐的摇动着肩笑了起来。

    “顺便说下,我不是在笑话你哦。”

    “啊,不是啊……”

    “反而是有些懊悔。”这样说着,她的肩膀颤动的更厉害了,“因为您是一位很有趣的人所以反而很懊悔。我完全没有插科打诨的天赋。这样下去的话,有朝一日能把黑白熊托付给我的这个我的梦想恐怕永远都无法实现了。打击—……”

    熊的女仆小姐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

    “虽、虽然有些不太明白……总之,先从这里出去吧。呐?”

    正急忙地从隐藏门探出身体时——偶然将视线投回了房屋之中,在顶盖床的旁边发现了似乎是我的东西的帆布背包。

    “……啊,抱歉。稍微等下!”

    慌慌忙忙地跑过去总之我先试着背起了那个帆布背包,感觉比想象中的还要合适——正当我确信这应该没错就是我的东西时,“好了,快点出去吧!”

    于是,我呈现着被熊女仆小姐从后推着背的姿态退出了房间。

    等待着走出房间的我的是——一副非常奇妙的光景。

    那里是像大堂一样宽广的空间,而且,是一个和刚才的房间一样的被裸露着水泥的天花板呀墙壁呀地板包围的空间。加上,因为天花板低的过分,尽管很宽广却充满了闭塞感。悬吊在那个低低的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的光被周围的水泥反射着,形成了一副更加令人胆寒的光景。

    在那样的空间里——大概有50台左右的学习机等间距地并排放置着。

    那些机器的前面全部坐着人,虽然有男有女,不过全员身着同样的学生制服。而且,在那样的他们头上戴着的——果然还是熊的面具。

    右半边是白色的可爱的熊。

    左半边是黑色的邪恶的熊。

    “呐……那个熊很流行吗……?”

    向着旁边的带着同样面具的身着女仆服装的她问道。

    “那个不是熊,是黑白熊哦”

    ——黑白熊?

    名字怎样都好先放在一边——带着那样瘆人而奇妙的面具的学生制服姿态的男女,入座于宏大的空间中密密麻麻的排成一排的学习机前的样子——真是无法仅仅用奇妙的光景这个词表现出来。

    而且,在那些可以被称作黑白熊脑袋的他们所入座的学习机上面,都砰的摆放着一个显示屏,他们看起来正一齐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由于从我的位置上能看见的只有显示屏的背面,无法得知在那里播放着的是怎样的影象——不过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副着了魔的样子。身体不动一分寸,一直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显示屏的他们,就像人体模型一样没有任何生气,我简直有种自己误入了毫无生者的墓场般的感觉。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们是突变体。被大家迫害着,然后在这里被关了起来——”

    “正遭受着这样的待遇?”

    “想遭受这样的待遇!”

    “不如说是希望被这样?”

    “因为你看……像突变体这样的优秀的能力者,一般来说不是总在遭受迫害吗。反过来说如果没有受到迫害的话只能说明拥有的只有这种程度的才能而已吧。所以我们不如说想要受到迫害呢。”

    由于她所说的话我完全没法理解——总之先试试改变问题吧。

    “……话说回来啊,这里是哪里?”

    “这个问题等了很久了!”

    像这样,实际发出声音,像夸耀一般回答着的是黑白熊女仆小姐。

    “当然是秘密结社!”

    “哈?秘、秘密结社……?”

    由于这个词汇实在是太过幼稚并且远远超出预想之外,我反而开始怀疑起来了。说不定那是什么暗喻吧——这样想着。但是,不管再怎么思考也什么想法都浮现不出来,果然就是那个最直接的意思吧。

    ——秘密结社!这是要有多无聊啊!

    “突变体再加上秘密结社……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诶嘿嘿,帅气的乱七八糟的吧!是的,我们就是突变体预备学科的!然后这里就是秘密结社预备学科的!”

    “……预备学科?”

    这是个好久没听到的具有现实意味的词汇了。正因如此,觉得在这方面似乎有些线索的我,用着从帆布背包中取出的<音无凉子的记忆笔记>,马上开始搜寻和<预备学科>相关的记忆。

    然后找到了。我想起来了。

    是的,预备学科是——

    我不太清楚。

    笔记上写着的只有这是一个我不太清楚的存在.

    没有办法,只能试试直接发问了。

    “……那个,预备学科的人们总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吗?”

    “并没有总是。那么堂堂正正的不是一点都没有秘密结社的感觉了吗。秘密结社就像秘密结社一样,秘密地进行行动就好了呢!”

    和不太了解的预备学科相称的——不太明白的理论。

    “但是,建造出了这样冠冕堂皇的设施……这不是一点都没有秘密的感觉吗?”

    “请不要突然找这种奇怪的碴儿!”

    黑白熊女仆小姐突然这样粗暴地喊道。

    “这是哪来的找碴的家伙啊!这里是在西地区地下这样子,然后那样子制造出来的秘密结社!”

    “……诶?西地区?”

    “是很适合秘密结社的地方吧。因为教职员们基本不怎么出入有着预备学科的西地区呢。而且还是在只有不怎么举行大型活动的部活聚集的社团活动中心里的,比这更加废弃的神秘现象研究会之类的活动室的地下……更加难发现了吧!”

    西地区的,

    废弃的社团活动中心里的,

    更加废弃的神秘现象研究会的,

    那里的地下。

    ——那就是,这个场所?

    我重新环顾四周。明明周围能感受到的仅有闭塞感,却如同大堂一般宽广,而且大堂的两侧的墙壁上还并行着几扇门,看来在最里面也存在着小房间。而且,在大堂对面的我的对角线上,可以看见一条通道的入口。从那里延伸而去的是相当长的道路,最里面简直完全看不见。

    “……这样庞大的设施在那种场所的地下?”

    “无法相信吗?”黑白熊女仆含笑回答道。“能将每个人都无法相信的事情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不正就是绝望吗。”

    “绝望……”

    只是把这个词说出来胸口内部就似乎在心神不定着——是个不知怎的令人感到讨厌的词汇。

    我像是要把这个词汇挥开似的,“总,总之啊!”这样, 头脑中又浮现出了新的问题。

    “你们是秘密结社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也知道这里就是秘密结社了……不过说到头,为什么你们要建立秘密结社呢……?”

    于是,黑白熊女仆小姐想都没想地就轻松答道。

    “是为了游行哦。”

    我慌慌张张地翻起笔记,“那个,游行是……对希望之峰学园体制抱有不满的预备学科的学生们组织的示威活动……吧?”

    “不是示威。那个是革命。”

    这样,她肯定而强有力地断言道。

    “……诶?”

    “唔噗噗。开始激动起来了吧!那是会将这个希望之峰学园,以及这个世界改变的革命哦。心脏激动的砰砰乱跳起来了吧!”

    ——说是革命?

    ——这个人在说什么?

    “所以,为了成就这个革命,首先必须要好好地破坏掉这个学园胡说八道的幻想呢。不让他们体会到这个学院所提倡的希望到底是有多么的自私,并且多么的让周围感到痛苦是不行的呢。所以说果然,需要把作为这个学园象征的《超高校级的希望》击溃到体无完肤——”

    “啊,稍等!”

    我慌忙阻止了开始激动起来了的黑白熊女仆小姐。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怎样都不能放过的词汇。

    “超高校级的希望……是什么?”

    于是黑白熊女仆小姐,“哦哦”地,发出了感叹声,“简直是句像是在试探我的话语呢。好吧,就让我无懈可击地回答给你看看吧!”

    说回来——为什么她喋喋不休地在说着这么重要的事情啊。因为,身为秘密结社却不保守秘密可以吗?

    但是,比起这样提出多余的问题而导致得不到回答——现在还是好好地闭嘴听她讲的话比较好。

    “嗯—,超高校级的希望是,凌驾于所有的才能之上的绝对的才能,是究极的天才,不如说是人类进化型的最终形态!是,这就是超高校级的希望。锵锵锵,完美的说明呢!”

    “啊,对不起……好像完全不明白……”

    “诶?真的吗?”

    黑白熊女仆小姐像受到了惊吓一样向后仰了一下。

    “嗯,嗯……那么的话呢……”

    然后,她一边抱着双手,一边暂时念叨着后——

    “准备完毕了!”

    似乎准备完毕了的样子!

    “说到头,超高校级的希望之中《希望》的意思,就和平常常说的《希望》意义稍有些不同。它指的是<可以称作人类的希望的优秀才能>,所以才被称作<希望>。也就是说,《超高校级的希望》是,拥有着那种程度的优秀才能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非常厉害的天才的意思?”

    “而且,还是全方位的天才!”

    “那不是完美的超人吗……不觉得,有点狡猾吗?”

    “嘛,就是句大话罢了呢。”

    黑白熊女仆小姐突然变成了唾弃般的语气。

    “反正,那种设定肯定只能存在于幻想中吧。明明如此,被称作《超高校级的希望》什么的,被当做希望之峰学园的象征什么的,受到这些根本就不该存在的可恶vip待遇……啊啊,确实很狡猾!“

    “……你没在生气吧?”

    “这不是肯定在生气吗!”

    她全身都涨满了怒气。

    “希望之峰学园将全力倾注于《超高校级的希望》的研究和育成之上,并且不是还似乎在这上面投入了相当多的经费吗。而且学院还在学生中隐瞒了这件事啊!是极秘计划还是什么的我不知道,这绝对是在开玩笑吧。说明白了,根本就是在耍我们吧!说到底,那个研究费也全是从我们预备学科中搜刮而来的钱。这个学园从我们这里夺走了大量的金钱和希望,把它们全部都充作了《超高校级的希望》的研究费啊。为了那种无聊的幻想把我们当做踏脚石……这就是这个学园所称之为的希望吗?是想说为了优秀的才能我们这些人怎样都好吗?没有才能的话连抱有希望的价值都没有吗?到底是怎样啊?喂,到底是怎样啊!”

    “稍、稍微冷静——”

    不下来呢。

    “少开玩笑了!这算什么希望啊!”

    她已经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只有被才能选中的人才伟大啊?只有拥有才能才伟大啊?少开玩笑了!那种东西只是选民思想吧!(注:这里的“选民思想”中的“选民”大概是指被上帝选中了的人的意思)因为是为了天上的人,所以地上的人之流杀干净了也没关系吧?是这样吗?就是这样吧,喂!”

    我已经,没办法阻止这个叫骂了。

    “可恶!那种希望什么的都见鬼去吧!让这学园里所有的希望都见鬼去然后祭祀给阎王吧!可恶,可恶,可恶恶恶恶!”

    她的话语里充满的只有见鬼和憎恶。这已经,不只是针对着《超高校级的希望》这个存在,更包括希望之峰学园自身,以及他们所揭示的《希望》这一概念了——之类的正在把这些事情记入笔记时,我的手忽然停住了。

    ——哎呀?

    如梦初醒一般。

    说起来——我从笔记当中发现了应该被称作根本性的记忆。

    说起来我似乎不是正在希望之峰学园休学中吗。这意思即是,说起来超高校级的希望啊,游行啊,预备学科啊,希望之峰学园什么的——

    ——哎呀,这不是没关系么。

    ——不是和音无凉子完全的无关么。

    “什么啊……没关系啊……”

    我抿着嘴唇用着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于是,这个词汇像干枯的草木吸收水分一样,浸透了我之中。

    “……您、您怎么了吗?”

    一边上下耸着肩膀喘息着黑白熊女仆小姐一边窥视着我的脸。看来她似乎也终于平静下来了。说到底她还不是——

    “不。什么都没有。”

    是的。这个状况里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毫无关系。

    所以——我决定赶快逃离这个和我无关的地方了。

    “……呐,说起来厕所在哪?突然稍微想去一下了”

    “诶?是大的还是小的?”

    “……这里有在去之前先要报告的制度吗?”

    “不,因为单间只有一个所以如果其他人也去用了的话就是大惨事了!die hard!die之大冒险!die.in.cries!(注:此处die hard是美国的一部动作电影,die之大冒险是勇者斗恶龙的漫画的副标题,die.in.cries是1991年结成的一个摇滚乐队)”

    “嘛,行了!总之我去一下厕所啦!”

    总之我逃也般的跑掉了。应该说,实际上就是打算逃走才跑掉的。反正,再继续留在和我什么关系也没有的场所也没有任何意义!

    “啊,在通道的最里面。不带地图没关系吗?”

    在跑掉的我的背后,黑白熊女仆小姐的声音传来了。

    ——通道的最里面?

    听见那句话的我的身体,被大堂里看见的道路吸引了过去。

    我一边穿过那些就座于学习机之前的黑白熊脑袋们,一边横穿过大堂。可是,这个期间内他们却也一眼都不看我。只是目不转睛地死死地盯着显示屏。

    ——所以说,为什么这些人一副如此着了魔的样子?

    虽然知道这和我无关,但是被燃起的好奇心足以让我的冷静变迟钝了——由于这个原因我还是回了头。

    “咦……?”

    可是却是一片黑暗。无论是哪个显示屏都是一片黑暗的什么都没放映着。

    “因为……马上……就又要开始了……”

    在我眼前坐着的黑白熊脑袋,用着毫无锐气的声音说道。

    “方才第一部才刚刚结束………现在马上就要开始第二部……”

    然后,就在这时。

    像是要把那些结结巴巴的话语遮蔽一般——显示屏一齐放出了光芒。

    “the.希望之峰学园放送——

    年轻人啊,就应该去赢取自己的希望!

    就应该证明自己有着比谁都优秀的才能!

    就应该为了《自己的希望》能够比谁都敢于杀戮!

    互相杀戮的期末试验开始!(第二部)”

    现在,就像是小地方的设计局都不会采用的,一点美感都没有的花里胡哨的字幕,一齐满满地放映在画面上

    ——这是什么?

    一瞬间那样的疑问冲上了头脑,不过那也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马上画面就被切换了,下一个映出的画面是——

    赤红之色。

    简直像赤红的玻璃纸把显示屏整体覆盖至尽一样,完完全全的赤红之色。

    仔细看看——会发现有什么在那个红色中蠢蠢欲动。

    似乎是人类的样子。

    在地板及墙壁都被赤红色染尽的红色的房间中,全身被赤色染的长相或是体格都辨不清的人类,像是刚从地里爬出来的毛毛虫一样在地板上爬行蠢动着。

    摄像机是从俯瞰的位置捕捉这个画面的。开始,虽然我以为那是个像前卫的舞蹈之类难以理解的视频艺术什么的——立刻,我就知道了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马上,摇摇晃晃地取着喝醉了般的步子的人物走近了画面。他所身着的制服虽然已经基本被血污沾满了——即使如此,仍然能认出那就是希望之峰学园的制服。

    他一边缓慢地拖拉着手上的铁管椅,一边站在了在地板上爬行的人的上面,然后把铁管椅拿正,就这样大大地挥了下去。

    然后瞄准男人的头顶一口气挥了下去——呃、哈?

    在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法理解的,只是呆然地继续眺望着显示器的我面前——

    铁管椅被不停地向下挥动着。

    对着爬行着的男人执拗的不停向下挥动着。

    然后摄影角度唐突地切换了,变成了挥下铁管椅的男人面孔的特写。他似乎正在用尽他的所有的面部肌肉频繁地叫着什么。

    “啊,有声音……出来了呢……”

    坐在前面的黑白熊脑袋们一齐把音量调高之后——在显示器另一边的男人发出的叫声也变大了。那简直像是能让人觉得大声高叫的他才是被害人一般悲痛的惨叫。

    “……不、不想、死!”

    那个叫声后面,有什么别的声音鸣响了。

    咯嚓。咕溜——

    如同将软骨和酸乳酪一起在口中咀嚼着的不快的声音,在男人挥下铁管椅的时候鸣响起来。

    “我,我并!”哔嚓咯嚓。“……没有错!”咕哩咕溜。“是,没有办法!”哔嚓咕溜。“所、所以!”咯嚓咕哩。“没有,错!”哔嚓——

    这样持续着,然后铁管椅终于压扁坏掉了。

    可是爬着的男人比起这个已经早已坏掉了。他的头的原形都没能残留下来,就像是一个掉下来的番茄般砸的稀烂,混杂着血液和脑浆的东西撒落着散开在周围。

    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恐怖。因为我怎样都无法做到把显示器的对面的那个脑袋被砸坏脑浆流出来的尸体,和人类联系起来。

    所以——我只是保持着头脑一片空白地紧盯着显示器。

    “……已、已、已经、够了、吧”

    显示器中的男人一边抖索颤抖着一边念叨着。

    “已、已经杀了两人了……我是、第一、的吧——”

    遮住那个男人的话语的是——厚厚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别的男人,用手上的栓子发出意外的一击打入了那张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边用两手压着脸,一边发出像负伤的野兽一样嚎叫的他,就那样继续急速向前突进,倒在地上像打着滚一样从房间里飞冲出去。

    “等……等一、等一下!”

    遭到突然袭击的男人用着忘我一般的脚步追向他时——画面再次切替了。

    下一个映出的场景是走廊。

    颜面被染得一片血红的男人歪歪倒倒地在走廊上跑着。他被玻璃碎片刺入的双眼中一边挥撒着赤红的鲜血,

    “救、救、救救我我我我我我我!”

    一边,用着含糊的声音喊叫着。

    大大张开的嘴巴虽然看上去简直像是在笑一样,当然事实不是这样。只是由于脸颊上绽开的巨大的裂口而使得嘴巴闭不上而已。

    在那样的他行进的方向前面——一个颤抖的少女站在那里。

    在灰暗的走廊上孤零零地站着的少女的手上,正紧握着一把厚厚的中国菜刀。虽然她浑身充满一种让见到她的人都能觉得非常恐惧地异样感——然而对于那个奔跑的男人而言他看不见那副姿态。他一边发出悲痛的叫声,一边就这样向着少女冲了过去。

    于是,正在等待着的她颤抖着举起手上的菜刀——伺机朝他的头挥了下去。

    ——咯嚓。

    头盖骨被中国菜刀砍入的冲击,让他被玻璃碎片刺中的眼球从双眼框内飞了出来。即使如此那个男人还是继续跑了两步——然后终于倒了下来。

    少女全身都摇摇晃晃地激烈颤抖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副场景。

    “因、因为为为我……也不想想想死死……这不是没办法吗……”

    颤抖的声音像是连音量都没法调节一般,变成了大声的自言自语。

    这时,在这样的她的后方——看见了一个单手拿着铁管蹑手蹑脚地走近她的其他的高中生的身姿。

    然后,我终于移开了视线。

    恶趣味的电影——就算这么说趣味也恶过头了。这也是预备学科的人们制作的电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是不舒服啊。然后伴着那个极端不舒服的感觉——现实感的迫力满溢而出。

    在那里被杀的他们的《死》是,和经常有的联想到的《冰冷的》印象般的空想的《死》不一样。死去的他们撒下的血液,散发着和活着时候的温度完全不同的热量,似乎能将摄像机的镜头蒙上雾气的湿气和闷热也随之产生出来。那是犹如伴随着烧伤般的热量的死亡。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做出这样的——

    “真是无聊啊……”

    不意间,眼前的黑白熊脑袋正一边凝视着显示屏一边低语道。

    “……这就是希望吗?这种东西就算是希望吗?”

    他像是打从心底觉得无聊般地狱道。像是对于任何事情都绝望了一般低语道。

    “到最后谁都只是在考虑着自己的事情……所以自相残杀……连这种事情都能让他们做了还要称其为希望吗……还要去保护他们吗……明明我们都被舍弃了……真是无聊至极啊……”

    他像是正在对着自己的语言神经焦躁着一般。神经焦躁感随着说话的增多愈加严重,不知何时他已经开始耸着肩喘息了。

    “……呐,你们一直在看着这种东西吗?”

    “不是一直哦。只不过是看了五千八百八十次左右而已……”

    只是五千八百八十次——这、哈?

    黏糊糊的汗液在我背后留下。不管怎么说都是制作出来的电影,一直重复看着这种东西脑子绝对会变得很奇怪的。实际上,就算是只看了一遍的我,也到了不由思考着莫非这个是现实么的程度。

    ——果然不应该参与进去。

    ——现在得赶快从这里逃出去!

    这样想着,将视线抬起来的时候目光对上了。

    大堂的另一边站着的黑白熊女仆小姐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边在胸前小小地摇着手。简直就像是在催促我逃走一样。

    被脊骨上像是慢慢爬上来的恶寒侵袭了的我,像是要逃离那个视线和,分配在脑髓上的那个画面一般,飞奔进了大堂里面的道路。

    昏暗的道路中回响着我的脚步声。那个道路四周也被水泥围绕着。

    水泥,水泥,水泥,水泥。

    被水泥围绕着的那个道路,只有着能够勉强擦着一个大人的身体的宽度,充满着压倒性的闭塞感。作为唯一亮光的脚下埋着的间接照明,也将我的影子阴森森地扭曲着,推动着那个空间里的异样感。

    在那样的道路中奔跑着的时候,不知何时我连为什么要在这里奔跑的理由都忘了,取而代之的,新的不安攥住了我。

    就这样只是向着无尽的道路持续奔跑着,我的人生说不定就会结束——被那样的不安驱动着的我,只是为了从这个道路逃走而一心继续跑下去。

    突然,我停下了脚步。

    正面挺立着的一堵水泥墙堵住了出路。看来似乎终于到尽头了。右边和左边都是裸露出来的水泥墙。

    只是,正面的水泥墙上——附着一扇小小的铁制的门。

    ——莫非是出口之类?

    心中充满了这样的期待,我向门伸出了手。连锁之类的都没有,门被轻松地打开了。我怀着满心的期待向门的里面窥探着。

    那里给我了一种既视感。

    又是水泥——是一个被全部水泥质的墙壁啊地板啊天花板啊围成的小房间。但是,在那个水泥房间的里面,是更加异样的光景。

    那是两扇并排着的铁格子。

    ——牢房?

    慢慢地向前进的我,首先站在了右边的铁格子面前。铁格子对面的深黯像充满了黑色的雾气一般。冰凉寒冷的不详的空气,从那片深黯中弥漫出来。

    战战兢兢地偷偷看向铁格子的另一边——正在这时。

    “……谁?”

    突然,黑暗中传来的声音让我心脏猛地一跳。

    “呀!”

    “有谁……站在那里吧?”

    是一个嘶哑的老人的声音。似乎正极端警戒着什么的声音。

    “那、那边的……是、是、是哪位……?”

    我一边发着抖一边反问道——从铁格子深处的黑暗里人的轮廓浮现了出来。有谁正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一般垂着头。

    “那、那个……不舒服吗?”

    但是,那个人全无反应。

    咦——正在歪了歪脑袋的时候。

    “……那边已经不行了吧。”

    这。不是从我正在窥视的牢房中传出来的,而是在隔壁的牢房中扬起的声音。

    “从昨天开始就什么反应都没有了……已经不行了吧?”

    ——不行是指什么?

    我重新将视线转回了正面的牢房。在终于眼睛习惯之后,黑暗中垂着头的人物的脸慢慢地鲜明起来。

    是一张失去了生气的脸。

    无力张开的口中红黑色的舌头垂落下了令人惊异的长度。

    实在是一眼就能明白了——他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亡了。

    “咿咿咿!”

    发出悲鸣的我,一边翻倒在地一边拼命向后退。

    眼前的尸体,有着让人无法觉得是假的程度般压倒性的现实感。我完完全全地被这个状况吓到了。能让人感觉到疼痛的寒气在全身奔走着。

    “是死……了吧?”

    死了——更加强烈的寒气夺走了我的呼吸。慌忙吸入空气时激烈的呜咽涌了上来。

    于是,在那里的老人的声音变的似乎在惊讶一般。

    “为什么你这么慌张?你……不是那些人的同伙吗……?”

    “那、那些人是……?”

    一边颤抖一边翻着<音无凉子的记忆笔记>时——马上想起了刚才才见到的预备学科的人们的事。

    “不、不是!请不要把我和那些带着奇怪面具的人混为一谈啊!”

    “那么……你没有带着吗?”

    真是个奇怪的问题,我这么想着。

    “这、这种事情……光看不就明白了吗……”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站起来的我,步子就像是刚出生的小鹿一样踉踉跄跄的。就用着这样的步伐走到老人声音传来的隔壁的牢房前时——在那里也看见了一个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的男人的身影。

    “【看不见啊】”

    “……诶?”

    然后老人将脸抬起来了。

    那双明明应该存在于满布着皱纹的脸上的眼睛——只有黑暗在沉积。

    那并不是阴影。像是用缝纫机精心缝制出的曲线一般的黑色丝线,和着渗出的血以及可怕的筋络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片漆黑的块状物填满了那个男人的眼睑。

    “……呜!”

    激烈的呕吐感一起涌上了喉头,我慌慌张张地捂住了嘴角。

    “看到这个这么惊讶……果然不是吗……”

    然后老人说话的语气氛围突然改变了——恳愿一般地说到。

    “那、那么能不能救救我?带我从这里逃走吧!作为谢礼给你多少钱都可以。所、所以……拜托了!”

    拼命的恳求着的他的脸因为被缝至溃烂的眼角而几乎不能摆出任何表情。因此,不知怎地变成了与他的脸部很不协调的恳求。

    “你、你被……做了些什么?”

    代替我口中的呜咽所道出的话语是,这样的最根本的疑问。

    “那、那些家伙们……把我们关在不同的牢房中……跟我们说只有先说出来的人不会被杀……这、这么说了……”

    “只有先说出来的人……不会被杀?”

    “虽、虽然最初互相鼓励着努力不说……但是越努力忍耐心情就变得越加无法忍受的……恐怖了……开始考虑如果先被背叛了会怎样……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想死……所以……所以……”

    然后,老人用更加消沉的声音说道。

    “所以……我先说出来了”

    偶然的,视线移向了另一片铁格子。应该存在于那里面的尸体的死相涌上了脑海。为什么只有这样的记忆不能马上就忘掉啊。

    “哪,我们不做个交易吗?”

    “诶?”

    又回到了恳求一般的声音的老人,突然说出了这种事情。

    “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什么都说……你也是为了听这个而来到这里的吧?所以,作为交换让我从这里逃出去吧……怎么样?”

    “……我、我知道了”

    半反射性地这样回答了。不过,回答的瞬间已经后悔了。

    ——果然,不参与进去不是更好吗。

    而且就算说是让他逃出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想着,后悔和后悔相叠加的我更加的——

    可是双眼溃烂的老人的话,早已开始了。

    “预备学科的人们想从我这里得知的是……关于那个人物的所在地。那个人物是……一个被给予了kamukura izuru名字的人……”

    总之我——决定先听听老人的话。

    反正现在不管怎么想都没什么意义,听完他的话之后再去考虑吧。

    “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我不清楚,那些人知道我们正在藏匿kamukura的事情。然后打算从我们这里问出他的所在地……用暴力。”

    用暴力——这个残酷的话语让我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那些家伙们的目的是……【将这个学院击溃】。那些人甚至用到了kamukura izuru这个存在……想要彻底颠覆这个希望之峰学园。”

    “击、击溃!”

    我不由得叫了出来。

    “那、那种事情……很让人困扰啊……”

    因为如果希望之峰学园被击溃的话,就会无法见到松田君了。

    “那么……努力做点什么去寻找能阻止预备学科的方法吧……”

    “努、努力做些什么……”

    “如果就这样把kamukura交给预备学科的人们的话……希望之峰学园一定会就此终结的。”

    “就、就算你这么说……”

    “是旧校舍……kamukura izuru就在那里。”

    “稍、稍微等下啊……”

    我慌慌张张地,将完全合不上的会话最后发出的词汇,记在了<音无凉子的记忆笔记>上。旧校舍——嗯。

    就在这时。

    ——咦?

    突然一种眩晕感侵袭而来,我不由得足边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

    “在之前旧校舍处还是配置了很大一部分的警备员的。表面上的理由是即将被拆除的旧校舍很危险……实际上并非如此。Kamukura izuru正隐藏在那里。”

    朦朦胧胧地听着他的话的时候——又来了。

    是刚才那阵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的眩晕。那是简直能把视界扭曲般的强烈的眩晕感,摇摇晃晃的我不由得紧紧抓住了眼前的铁格子。

    “我能说出来的只有这些了……”

    明明应该在眼前的老人的声音——却听起来像是正从不知在哪的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了……也是时候该让我解放了吧……”

    只是像是要遮住那不清晰的声音一般,激烈到痛的拍打着的心脏的鼓动让我的耳朵里面尖锐地响了起来。

    “喂,你在哪里?哪,拜托尽快了……刚才开始起眼睛周围就又热又痒地完全无法忍受……好想去看医生啊……喂,你在听吗?”

    听不见了。

    愈加高涨的鼓动,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声音,让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明明应该什么都听不见的——

    然而,只有那个瘆人的笑声清晰地传来。

    “……唔噗噗”

    同时,背后出现了人的气息。

    这简直像是从我身后向脖子吹着温湿的气一样讨厌的气息。

    “……唔噗噗噗噗”

    察觉到了什么的我的身体开始哆哆嗦嗦地颤抖。简直像被束缚住了一样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像是在嘲笑着那样的我一般——笑声的气势愈发高扬了。

    “唔噗噗噗噗噗噗噗”

    “有、有什么好笑的……!”

    像是连带着因为胆怯叫出声来的老人都在嘲笑一般——声音的气势愈来愈大了。

    “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唔噗噗噗。”

    老人狼狈般地发出怒吼。那双眼睛已经什么都捕捉不到的他,向着周围胡乱地扬起嘶哑的怒声。

    “住、住嘴!住嘴!住嘴!”

    于是——笑声停止了。

    “唔噗噗,这不是一副很棒的表情吗。”

    那样的声音向着老人放声到。

    “不过啊,如果我说<果然你看你还是逃不了哦>的话……你会摆出一副更加绝望的表情吧?”

    “什、什什什!”

    “唔噗噗噗!”

    看到老人的脸痉挛着瞬间发白——像是觉得那个反应滑稽到无法忍受一般,笑声又响起来了。

    “唔噗噗噗噗噗。唔噗噗噗噗噗。唔噗噗噗噗噗。唔噗噗噗噗噗。唔噗噗噗噗噗。唔噗噗噗噗噗。唔噗噗噗噗噗。唔噗噗噗噗噗。唔噗噗噗噗噗。”

    那个笑声一边在周围的水泥间反射着一边在房间中无拘无束地交错着——像是脱出亡骸的灵魂般在光站着就很费劲了的我的周围咕噜咕噜地回转着。

    全身上下被夺去了活力的我完全动弹不得。不用说是确认声音的主人,连将耳朵塞上都无法办到。

    然后我的意识被收束了,从周围开始声音啊光线啊颜色啊被一齐夺走了。

    眼前的光景像是探入水面的画笔一般软绵绵地的歪曲了,铁格子和那边的老人的脸也,轮廓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这是什么?

    世界一边在眼前歪曲着,我一边喃喃道。

    ——这算什么?

    不久世界就粘稠地融化了,在各种各样其他的颜色固定住之后——又一次软绵绵的一边混合着,一边变成了其他的世界。

    一切光景像是在流水中映出的影像一般,一边摇摇摆摆地曳动着一边从我眼前通过。

    在我后面大大打开的门扉——

    以及像雪崩一般涌入的黑白熊脑袋们——

    铁格子的那边响起的悲鸣——

    在我脚边渐渐扩大的赤红一片的水洼——

    拼命地逃出去的我——

    然后是黑暗。

    **

    下一次睁开眼睛时——身处于洁白明亮的房间之中。

    我不知怎的有一种重生了般的感觉。

    在似乎变成了重生出来的新的音无凉子的爽朗感觉中醒来的我,一边伸展着身体一边慢慢地从床上起来。

    不经意瞟了一眼窗外,窗帘的罅隙间漏进的爽朗的阳光,将洁白的室内照耀的明朗起来——从这个阳光上来看似乎是早上的阳光。

    看来,不知何时睡着了,不过健忘的我总是会把自己睡觉时的事情忘掉——

    “……啊”

    那个瞬间,眼睛深处感觉到了光——脑内某些映像浮现了出来。

    地下设施。

    预备学科。

    黑白熊。

    突然的闪回——那对于我来说是未知的体验。

    这个,莫非是——我的记忆?

    紧接着,脑髓里有刺痒的感觉在奔走。

    似乎好像要想起什么来却什么都想不出来——一边直觉似地理解了那种感觉,一边对于抱有着那种感觉的自己困惑了。

    ——这是什么?我怎么了?

    一边被困惑与不安惊吓着的我一边慌张地环顾周围。于是发现了放在床边的帆布背包。急忙跑过去的我在帆布背包里搜寻着——果然找到了。是<音无凉子的记忆笔记>。

    总之,先得想起这个房间到底是哪里。马上翻动起笔记,开始尝试回想起自己所在的房间的事情。

    嗯,这里是——神经科学研究所。

    “什么啊……太好了……”

    刚想起来的瞬间,不由得发出了安心般的叹气。

    ——啊,那么松田君在?

    马上,又一次环视着这间房间。但是,在这个房间里却没有他的身影。

    “松田君……”

    然后将视线落回笔记的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说起来,暂时没有接受到松田君的治疗啊。

    看起来,我的脑袋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再不接受松田君的治疗的话——正在我被这个焦躁感颤抖着身体的,这个时候。

    咔硌。

    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这似乎是从我所坐着的床下传来的——然后,突然脑子里又有刺痒感在奔走。脑子中有谁的声音再生了。

    ——那个,为什么待在床底下?

    ——是为了抑制烦躁情绪的精神统一。

    突然回想起了那种对话,于是这次很有气势地窥向床的底下。

    “松田君?”

    于是,视线对上了。

    和潜入床下的人物的视线对上了。

    不过——那是一个不认识的女性。

    “……诶?谁?”

    在我不由得这样询问道时——仰躺在床下的她平静地回答道。

    “……能从那里让开吗?你妨碍我出去了。”

    “啊……是……”

    我困惑地直起身体,她迅速地从床底下爬出来了。她在站起来的时候终于短短地吐了一口气,用双手将附着在身上的尘土拍掉。突然,我的目光停在留意住了那样的她的双手。那上面有着和肌肤非常相称几乎像是吸附在上面一样的黑革手套。但是,不知是对于我的视线感到厌烦还是什么——她像是要隐藏双手一般将两手背在了身体后面。

    “……看起来,就像传言一样呢。”

    “诶?”

    她什么招呼都没打,突然向着我直接说道。

    “传、传言是……?“

    “有记忆障碍吧?我听说你正在治疗中了哦?”

    然后脑子中又被刺痒感侵袭了——我不由得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她似乎感到很奇怪般看着这种样子的我。

    “你,你是……我认识的人吗……?”

    一边忍受着头脑中的刺痒感,我一边转向她询问道——

    “……我是第七十八期的雾切响子。”

    回答的是一个我不记得的名字。马上打开<音无凉子的记忆笔记>,寻找着这个名字——不过那个名字哪里都找不到。

    ——那么,即是我们并不认识?

    “掩盖记忆障害这件事也是为了避免你自身混乱……是这样的判断吧?总的来说,这个也是松田夜助的判断吗?”

    对于她擅自开始的话语,我只是不知所措着。

    “诶?你、你在说什么……?”

    “这样,这个也记不得呢……”

    “说起来,你知道松田君的事情吗?”

    于是她陷入了沉默。因为就这样别开视线的她的反应明显很奇怪——我不由得继续诘问到。

    “呐,你是知道的吧?如果知道的话就告诉我!松田君在哪里?”

    我拼命地追问着她。因为对于我而言重要的只有这件事而已。我想知道的,不能不知道的,只有松田君的事情。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

    “……诶?”

    松田君——离我越来越远了。

    为了掩饰失望感的我无力地垂下头后——她一边发呆般的视线投向窗外,然后呢喃般地说到。

    “我也在寻找松田夜助哦。因为有必须向他确认的事情……”

    “……要向松田君确认的事情?”

    这样问道的时候,她将视线转向了我。那是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的让人感觉不舒服的视线。

    “顺便,也向你确认一下吧。”

    “……诶?”

    “刚才,你看向床下的时候,有说出松田夜助的名字吧?”

    “哈?什、什么……?”

    对于突然开始的寻问我惊慌失措了起来,她便像牵制着我一般说到。

    “诚实地回答会比较好。撒谎只会让谈话复杂化。”

    “也、也没有撒谎的必要吧——”

    “那么你可以诚实地回答吧?”

    对着这句挑衅一样的话语,我有些生气地回答道。

    “嗯,我知道哦。松田君说过他有在烦躁的时候,为了精神统一而睡在床下的习惯。然后,这又怎么了?”

    “嗯~,精神统一呢……”

    雾切浮现出了刻薄的笑容。感觉松田君似乎被她当成了笨蛋一样,不由得想喊出来的时候——

    “嘛,这肯定是谎话吧。”

    “……哈?”

    “松田夜助是为了明确的目的而潜入床下的哦。就和刚才的我一样呢……”

    这样一边说着,雾切小姐一边向着坐在床上的我慢慢走过来。然后她在我的眼前终于停住脚步——接着用俯视的角度对我说道。

    “……能让开吗?”

    “诶……啊,嗯”

    陷入混乱的我下了床——她抓住上面已经空无一人的床单,然后直接一口气把它掀了起来。

    床单轻飘飘地浮上了空中。

    “……能看见吧?”

    雾切小姐指向了床之下。

    我站在了她的身边,弯下腰向床底探视着。

    床下的地板上有一部分不自然地卷缩了起来。卷缩上面有一块50厘米见方的地板,而且就以深处还是漆黑这方面来说——看来在那里面还有某种程度的空间存在。

    “似乎不是隐藏房间之类的大玩意呢……充其量也就是仓库吧”

    “……仓库?”

    “为了隐藏尸体”

    “……哈?”

    在困惑的我面前,雾切小姐用着沉着的口气淡淡地继续道。

    “这下面隐藏着尸体。而且还是两具……就是行踪不明的希望之峰学园评议委员会的两人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

    脸上一片通红的我不由得这样叫道的时候——她连看都不看一眼那样的我只是若无其事地说到。

    “开玩笑”

    “玩……玩笑……?”

    “尸体腐烂的温度标准大概是摄氏5度左右。如果,在这种地方有尸体的话,早就腐烂了。呐,你知道尸体腐烂之后会怎样吗?在体内被分解的硫磺含有蛋白处硫化水素发生化学反应产出的腐败气体的臭味非常强烈,只是洗个澡,洗个衣服这种程度是不会被洗掉的。而且不只是臭味。腐败气体会使尸体体内的内压增高,让那具肉体的样子完全改变……乒乓球一般肿起的眼球会飞出眼窝之外,舌头啊嘴唇啊也会膨胀,手脚之类的末端部分也会简直像球一般膨胀起来。而且皮肤也将瘆人地变黑,那副脸也会变得残酷到和生前完全不一样呢……那种东西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的”

    只是听着就有什么酸酸的东西在我胃中翻滚着,我自然地捂住了嘴巴。

    “我,我知道啦……总之就是玩笑啰……”

    “并不全部都是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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