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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回过神来,我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奔跑着。
一边跑还一边将记忆写在笔记本上。
但是我却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跑,于是便放缓脚步,看向正在记的笔记。
然后,刚才的记忆在脑中复苏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大叫着,再次全速跑起来,穿过了中央广场。
我硬翻过铁栅,然后在板油路上狂奔,不久前方出现了宿舍。我一溜烟奔进宿舍,目标是松田君的房间。对我来说,在这种时候能想到、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我一边在宿舍走廊上跑,一边翻笔记寻找松田君的房间,这时我想到了一件事。
“没事的时候禁止访问松田君的房间”。
不过,现在可是前所未有的紧急时刻,所以我努力不去理睬这条注意。继续翻笔记,我终于想起了松田君的房间在哪儿,于是便去了那儿。
咚咚咚咚咚咚!
我站在门前,用力敲打房门,然后使劲喊道:
“松、松田君!大大大大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但是,我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开门。
“松、松田君!我说松田君!”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敲门。我惊慌失措地继续敲门。我半疯狂地不停敲门。敲门、敲门、不停敲门——然后门终于开了。
“……真是的,这是谁啊?”
但是,打开的却是隔壁房间的门。
——诶?
而且奇怪的是,那里没人。
尽管门开了,而且听到了人声——但那里却没有人在。
“喂,怎么了?你很吵耶。”
本该是空无一人的走廊却传出了声音——而且还是个小孩的声音。
我再次环顾周围。还是不见有人。
“……姐姐,你看哪呢?我在这啊。”
“你、你在哪?”
我向空无一人的走廊叫道。
“你、你藏哪去了!”
于是,声音再度传来。
“啊哈哈,我没有藏起来哦。我就站在你眼前。只是姐姐你没有发现而已。”
——眼前?
总之我先做了个深呼吸,让剧烈的心跳平静下来,然后我试着集中注意。
于是——我终于发现了。
“哦,你总算发现我了?”
在我面前,站着一个有如座敷童子般的小男孩。
“……啊,别介意。我天生就没存在感。基本上大家都不注意我。但我已经习惯了你不用担心。”
少年以变声期前那种带有透明感的声音说道,他的脸毫无特征,简直到了惊人的地步。比如说,在不看照片的情况下突然叫你画一个小孩的脸,你画出来的大概就是他的脸。十分常见,且毫无特征——而这反成了特征,他的脸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那么,你是怎么啦?”
“……诶?什么怎么啦?”
“喂喂,你这样深更半夜地乱敲人家房门,不可能没事吧。现在这种时候就连那些夜猫子都睡了!”
他手上拿着一个装着大量夹馅面包的纸袋,大概是因为处于成长期食欲正旺吧。纸袋上印着“Hansel&Gretel”的标志,这似乎是店名。他将从中取出的夹馅面包放入口中——
“呼嘿、呼呼了?”
“……诶?你在说什么啊?”
于是少年将正在咀嚼的面包咕噜一声咽下肚,强有力地说道:“那么,怎么啦?要不要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忙?”
少年说着,估价似地来回看着我的身体——特别是胸部和大腿。
“呃,在此之前我有个根本性的问题……为什么这里会有小孩?是你的哥哥姐姐在这所学园——”
“我是希望之峰学园第七十七届生,神代优兔。请多关照。”
“……哈?”
“别看我这样也是高中生哦。”
——什么!
“当然,下面的毛也都长齐了。”
——什么啊,算了!
“……别光在那儿吃惊啊,这边都做了自我介绍,姐姐你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呜、嗯。呃……”
这时我将手上的笔记本封皮在少年眼前展开。
“啊哈,真是奇怪的介绍方式,”从笔记本对面传来了少年的感想。“嗯,音无凉子啊……嗯,不错的名字,我要是姐姐的话早就迫不及待要向人介绍了。”
说着,他天真地笑了,果然怎么看都是小学生。
“那么。”
但是,他却突然换上一副大人般的表情。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眼睛因好奇而发光——或者该说是闪耀。
那样的光辉,比好奇要来得更加贪婪、更加精明、更加疯狂。
“你那么慌张,看来是出了相当麻烦的事情吧?”
他以与其年幼外貌不符的火热视线盯着我,同时把手伸进纸袋,从中抽签般地挑出了一个夹馅面包。
“太好了,中了!是南瓜蜜瓜包!”
同时他带着一脸天真的笑容,高兴地大口吃起来。
“那么怎么样?是什么麻烦事?”
“那个……也算不上是麻烦事啦……。我只是找这间屋里的松田君有点小事……”
“呼啊呼啊呼哦呼呜诶。”
“那个,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神代君咕噜一声咽下面包,道:“松田夜助不在。”
“……不在?”
“嗯,不在。”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我不由得发出尖叫,声音响彻整条走廊。
“怎、怎么办啊!怎么办,怎么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在这我可怎么办啊!”
“就算你这么说,他不在就是不在嘛。”
不理会惊慌失措的我,神代君冷静地嚼着面包。
“因为,那家伙的神经质即便在所有同期生中也是出了名的。你那么使劲敲门,他不可能听不见。就连在隔壁房间休息的我都被你吵出来了。”
“但是不在这的话……那他会在哪呢?”
“大概又是在研究所里彻夜工作吧?那家伙经常这样。”
“我知道了,是研究所吧!”
我转身就跑。
“啊,等等。”
神代君叫住了我。
“难不成你真的要去?你忘了吗?东区的铁栅上装着报警器,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诶?进不去吗?”
也就是说,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依靠松田君咯?
“怎么会……骗人的吧……”我使劲抱住头。“糟了……怎么办。这可算是我这辈子史无前例的最大危机啊……”
“所以说你拜托我不就好了,”神代君若无其事地对我说道。“如果是像姐姐你这样没用又好看的女人有烦恼的话,无论什么尽管来找我好了。那么,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来听听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那当然是——
“……诶?”
那当然是——
“呃……是什么了?”
似乎在我抱头烦恼的时候,我忘记了自己烦恼的原因。
“呃,你等一下……”
因此,我赶忙翻开笔记查看。
“啊哈哈,你用不着瞒我了。因为,要不是出了大乱,你也不会那样敲门。姐姐你那时简直就像看到了尸体的金田一少年一样!”
尸体——就在神代君说出这个词的同时,我也在笔记上看到了这样的话。
于是,我感到呼吸困难,简直要昏厥过去,因此我屏住呼吸。
“喂,怎么了……姐姐你的脸好苍白啊,和鬼有的一拼了!”
看到尸体的记忆让我吃惊得无法呼吸——为了平复下来,我拼命告诫自己。
——这些和我无关。
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
“和我无关……和我无关……和我无关……”
这句话对我来说就是咒语。
每当我念起它时世界就会迅速关闭——它就是这样一句咒语。
“是的,和我无关……和我无关……”
这样反复嘟哝着,我总算恢复了平静,这一回我当真想要忘记,正当我要阖上笔记本时——无意中,我看到了后面的记忆。
“尸体的脚边落着音无凉子的记忆笔记——”
与此同时,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忘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那落在污浊的水洼中的笔记——
就算我再怎么主张事情和我无关,但如果现场有写我名的笔记本,那就行不通了。我一定是被硬拉上环绕着临时演员的舞台,一边被晾在没有脸的观众面前一边受着酷刑!
糟糕。总觉得心跳得好厉害!
“怎怎怎怎怎么办……怎怎怎怎么办……”
崩溃。我的世界开始从脚下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崩溃。在它完全崩溃之前,我必须设法保住那本笔记!
这样焦躁的危机感驱使我一溜烟跑掉。
“喂,姐姐!等等!”背后传来呼喊我的声音。“如果遇到了麻烦找我商量——”
“那拜托你等松田君回来后你告诉他我正在找他。拜拜!”
我叫道,没有回头,就这样一口气跑过了走廊。
然后我跑出宿舍,一口气穿过南区的板油路,就势翻过铁栅栏,全速奔跑在被黑暗支配的中央广场上。我不停奔跑,甚至没有发觉自己一直憋着气,然后我终于又来到了喷泉处。
但是我虽然回来了——
“……诶?”
展现在我眼前的景象——却有些不对劲。
即使再怎么凝神细看——果然还是不对劲。
我立即翻开笔记进行确认。比任何人都更加不信任自己头脑的我,在觉得不对劲时首先会怀疑自己的记忆——
“在中央广场的喷泉附近发现了老人的尸体——”
我确信那份记忆。
果然,不对劲的,应该是眼前的景象。
尸体没了——原因就在于此。
出现了尸体的不自然,以及尸体消失的不自然。
这两种不自然叠加在一起——便形成了惊人的不自然。
——实际上他并没有死?
——或者说,是尸体会走路?
不明所以的我不由得环顾四周。
于是——在附近的树木下发现了一样东西。
是笔记本。写着“音无凉子的记忆笔记”的笔记本。
——诶?为什么我的笔记会在这儿?
我感到疑惑,于是跑到笔记本前,这时——
“嗒—嗒啦嗒—噹!”
我浑身一颤,回头看去——不知何时在我身后出现了一名少女。
“呼呼呼,终于到了这个EVENT SCENE!”
双手抱胸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的——是个大约和我一般大的女孩。
她浓妆艳抹,头上顶着蓬松的大波浪金发,如同从时尚杂志里跳出来的一样。穿得邋里邋遢的制服前胸夸张地大大敞开,裙子短到让人觉得她脑子有病,从中伸出的两条腿欣长而白皙。
她咋一看不过是个普通的可爱少女——但那双眼睛却与普通相差十万八千里,带着异样的神色。洋溢着浓浓黑暗的双眸如同无底沼泽般深邃,黑暗得似乎能将周围的昏暗一并吸入——那双眼睛就是这么异常。
当我看到那双眼睛时,脑中便开始发出强烈的危险信号。快逃,全身的细胞和神经都在发出这样的警告。但与此同时,我又绝望地认为一切抵抗都是徒劳的——结果,我一动都没有动。
“……哎呀哎呀?你为什么不理我?或者说你一开始就被设定成了无口的角色?”
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那却是绝对的强者在俯视愚蠢的弱者时所露出的邪恶笑容。
“啊,我明白了!”
她突然叫起来,然后一下子伸出食指戳向我的眉心。
“那么,你刚才是这么想的吧。你看着我双手抱胸就想:‘如此说来,我最近都没有这样双手抱胸呢。因为我这丰满的胸部实在碍事根本没法做出那样的动作嘛’。我说你这样不是很失礼吗!女人炫耀自己的巨乳真的很难看耶!话说回来,世人对巨乳的崇拜只不过是从那些不良游戏、动画和娱乐节目中生出的无聊幻想而已,这你难道不知道吗?啊,真恶心!太恶心了!喂,如今还崇拜那种东西的就只有那些迷恋于在乡下受捧到城里便无人理睬但却依然想被捧所以没办法就一口气脱掉衣服的脑袋空空的女人的同样脑袋空空只有下半身很雄伟的童贞男们而已!(译者:各位看懂我要说什么了吗= =好吧,其实连我自己都有点搞糊涂了,简单来说就是“如今还崇拜那种东西的就只有那些迷恋轻佻的乡下姑娘的童贞男们了”)话说远了,不过童贞实在很糟糕不是吗?除了字型上和董卓很相似外,简直糟糕透顶不是吗?不过,就是那个董卓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吕布的手下败将而已,然而比起童贞来,董卓还是要好几兆倍。……诶,我刚才在说什么来着了?啊,对了对了……嗯,是曹操吧?那么,我们稍微从黑山军叛乱的地方回溯一下——”
“喂,等等……好痛!”
我想要制止她一上来就明显超出字数的台词,然而却被她用食指戳中眉心,因此失败。
“啊,这回我想起来了!我说的是巨乳崇拜!喂,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不过那种对巨乳的崇拜你还是该赶快舍弃哦。用意大利的风格来说,就是戴沃奇奥(译者:在原文中,所谓“意大利风格的说法”其实只不过是将最后一句话写成了片假名而已)!不然的话,时间长了会很辛苦的哟。你知道吗?因为只有巨大的部分会下垂哦。或者说你是那个?在与重力战斗时也能获胜?你持有无视重力的技能?啊呀呀,我真是吓了一跳呢。你是由Magneto大人(注:X-MEN中的登场人物。磁界之王Master of Magnetism,能操纵磁力,实力强大)挑选出来的吗?话说,你们已经接触过——”
“所以说,你等等……噗嘎!”
虽然我一再阻止她,可这回因为她把手指突然伸进我嘴里因而失败。
“SHUT DOWN……哎呀,错了。闭嘴要怎么说了?算了。总之你闭嘴。别插嘴。我最喜欢讲话了。无口酱就该有无口酱的样子,老实地闭上嘴吧。这回轮到我了……”
“呼咕……哈呼嘿呼……”
“啊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从我口中流出的唾液顺着她的手指,拉着黏涎落到地上。但是她却对此满不在乎。
“说起来,无口酱,你叫什么名字啊?”
“噗嘎呼嘿……噗嘎……”
“喂喂,”她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别噗嘎噗嘎地,快说你叫什么名。遵从三秒钟规则,你要是在三秒钟内不说的话我就拔掉你的舌头。”
她刚一说完,就用手指抓住了我的舌头。她的手劲很大,我的舌头被牢牢钳住,一点也动弹不得。
“好——啦!一……”
她开始数了——诶,这不是开玩笑吧?
我全身的毛孔一气张开,喷出了大量冷汗。
——话说回来,被抓着舌头的话就没法说话了啊!
“二……”
这时我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笔记本,于是慌忙将其举到她眼前。
“哼。音无凉子吗……不过很遗憾!”
她如同地狱中的恶鬼般张大嘴巴——笑了。
“我是叫你说出自己的名字。没让你把名字拿给我看哦!”
“……嘿嘎?”
“那么,既然三秒钟已过,你的舌头我就收————下咯!”
“哈……哈嘎啊啊啊啊噗咕————!”
我使出全身力气拼命抵抗。但是,她的指甲却残酷地掐进我的舌头里。口中扩散开如同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着唾液一起流出,这味道迅速夺去了我的战意。她盯着我,眼中充满了能够吸入任何希望的黑暗绝望——于是我意识到抵抗只是徒劳。
我浑身脱力,笔记本也从手上滑落下来。
垂头丧气的我,这时已放弃了一切。
就连对她的暴行也都看开了。
“…………呜噗”
然后——我听到了笑声。
“呜噗……啊哈……啊哈哈哈!”
她的脸颊泛红,带着恍惚的表情,发出疯狂、猎奇、压倒性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那冷酷而野蛮的爆笑告一段落时——她终于将手指从我口中抽出。
“咳咳、咳!”
这时我狂咳不止,从嘴角处流下了混合着血和唾液的黏涎。
“啊哈,有趣。超有趣!话说,我才不想要你的舌头呢!又不是哪里的野蛮部落!”
“……咳、咳、咳咳!”
“喂,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那个,若说答案的话,就是我想看到你绝望的表情。因为,这对我来说正是最好的自我介绍。”
我弯腰咳嗽,她把自己那被唾液弄脏的手在我背上擦干净——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话说回来,我还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呢?”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祥的预感。接下来会出现不得了的东西。
不能和她扯上关系——我下意识地对她表现出抗拒。但是她没有停。她就这样夸耀般地——高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天空城罗否幽太!”
“天空城……罗否幽——”
“什么啊!那是玩笑,是玩笑啦!”
玩笑——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啊,你是在想‘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对吧?”
而且还被她漂亮地一语道中了。
“但是,玩笑其实很伟大哟?你看,伊藤博文不是也说过‘正因为有了玩笑和幽默人类才不至于疯狂’吗?嗯嗯,骗你的。博文酱根本就没说过那种话。”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好,不过她这回终于——
终于——
“我的名字是江岛盾子。设定是《超高校级女生》,有时是超人气读者模特。有时是超人气XXX……这里还需保密。对不起咯!”
她这样介绍道,同时背对街灯,宛如在舞台上被聚光灯照亮的女演员。
——江岛盾子。
我明知道不能和她扯上关系——但身体却擅自动了起来。
猛然回过神时,我已经在拾起的笔记本上记下了她的名字。
“……喂喂,干什么呢?”
江岛立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过来。
“啊、那个……这是……”
判断不出该不该说,我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真是的!我一说要保密,你就又打算进入无口模式了!”
她像小女孩一样鼓起腮帮,做出不满的表情。真亏她能这样令人眼花缭乱地接二连三变换表情,我不由得感到佩服。
“我说啊,无口的角色现在已经不流行了吧?而且,既然人类有交谈这一优秀的沟通工具,那么不有效地加以利用,岂不是罇真佐子了,不对……应该是岂不可惜吗?(注:罇真佐子的日文写法是もたいまさこ,“可惜”则是もったいない,两者有那么一点相像,所以盾子一时就说走嘴了)”
“什、什么交谈啊,从刚才起你说的话就让人完全无法理解啊——”
“不要管我叫‘你’。我不是自我介绍过了吗?”
她以责备的口气断然说道。
“那个……从刚才起江岛小姐说的话就让人完全无法理解啊——”
“不要加‘小姐’。我讨厌这种见外的称呼!”
“但是,就算你说见外,我们实际上也才刚认识几分钟啊……”
“‘不如说完全就是陌生人’,你是想这么说吧?啊哈哈,不是那样的!因为我们是笔友哦!”
“……笔友?”
“对啊,你看你不是读了我的信吗?你不是读了信才到这儿来的吗?”
——信?什么信?
我马上翻开笔记本确认——当即便回想起来。
在回想起来的同时,我发出惊叫。
“诶?那么,就是你咯!?”
“是的,我就是以你的记忆为人质的、美丽的诱拐犯本尊的说的说!”
她大模大样、极其自然地夹带着奇怪的语尾说道。
“但、但是、为什么——”
“我说你啊!别光问我自己也动动脑子!”
“嗯、那个……果然是我和松田君的——”
“和那没关!”
人家难得认真思考了一次,却被她气势汹汹地顶了回来。
“嘛,无论如何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说着,江岛伸手拿起树下的笔记本,不顾封面被污浊的液体浸湿,将其揣入怀中。
“呜呼呼,很遗憾这本笔记还要放在我这里。因为在这个EVENT SCENE中就只能进展到这里啦啦,啊啦啦啦啊啦啦啦。”
这时江岛突然睁大眼睛。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她让脑袋不停旋转,同时狂叫着:
“没了没了没了没了没了没了没了没了!”
看到她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我惊慌不已,同时战战兢兢地问道:
“没、没了……什么没了?”
“没了、没了!不奇怪吗?为什么会没了呢!为什么会没了呢!”
但是,她像坏掉的八音盒般围着树木打转,并大喊大叫,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问你,到底是什么没了!”
于是我用更加强硬的语气问——
“嗯?啊……”
她终于把脸转向我——然而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表情。接着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以极端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用银铃般轻的语调说道。
“是尸体啊,尸体。本该在这里的尸体没了。”
“哈?”
“啊,那个也忘了吗?真是的,就算健忘也该有个限度吧。你应该也见过那具尸体吧?”
这时,我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诶,你怎么知道我健忘?我有说过吗?”
“那、那你就别管了,总之这里毫无疑问曾有过尸体!”
江岛叫道,对我的问题置若罔闻。
“求求你,请相信我!就在刚才尸体还在这儿的!身为凶手的我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错啦!”
“……哈?”
我不由得僵住了。
“那个啊,我是从后面一口气将他吊起来的!就是用这双细细的手腕吊起来的哟!于是,他就失禁了!真是的,老头子平时就该常备着尿布之类的东西嘛。这样来得多的时候也能安心嘛!”
“哈?”
我变得异常混乱,但江岛却没理我,只是比比划划地慢慢说道:
“嘿,我就直说了吧,他的屎尿粘到了我衣服上一点。所以我就去厕所洗了,然后就在这个当儿,没了……尸体忽然不见了。那具尸体忽然不见了。不过这都是害怕区区小便的我不好。所以为了惩罚自己,我就将粘了尿水的笔记本装进了我现在的衣服里!”
“哈?”
“话说回来,难得我想显摆显摆才把人吊起来的……到底是谁干的好事啊……”
“哈?”
“喂,你干啥啊,从刚才起就一直那样?你是在COS领先时代的节能角色吗?”
“哈?”
“这可不可。”
不行了。
不成句的、无意义的思考在脑中来回打转——因此我感到一阵倾轧般的剧烈头痛。
真是莫名其妙。
说起来杀人那种事能那么简单地说出口吗?
“啊,你看我那么简单地供认了罪行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而且,又被说中了。
“事情就是那样决定的!当然是为了把你卷进来哟!”
“……诶?”
一股含糊不清且毫无道理的不安扩散至我全身。
“把、把我卷进来……?等、等等!为、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卷进来!”
“哈?”
“我在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卷进来!”
“哈?”
“所、所以说——”
“别那么生气嘛!我只是在COS节能角色而已!”
“不是那样的,我——”
“那我反过来问你吧,比如说你吃杯面时在倒入热水后要等三分钟,是吧?那种时候,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要等三分钟呢?’你会怎么回答?你看,答不上来吧?”
我的思考混乱至极。
“你、你在说什么啊?怎么突然变了——”
“话题没有变!这完全是一回事!”江岛以强硬的口吻打断了我。“因为事情是那样定的所以我才那样做!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啊,不过我不是自夸,其实我这个人因为性子急,从来都等不到三分钟就动手了。人们虽然会说我这是绝对固面主义者,但其中是有这样很深~的理由的。喏,你明白了吧?”
我的认知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支离破碎,完全毁坏的脑髓中只剩下大量问号。
完全无法理解。
这是唯一且绝对的回答。
虽然我从一开始便知道想要完全理解他人就和要参加超人奥运会一样,是不会有结果的行为——但是即便如此这也太异常了。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该和她扯上关系。看吧。不过应该还不迟。在继续和她纠缠下去之前——
是的,快跑吧!
最终我得出这一简单的答案,于是便立刻转身,用力踢地,一口气向后跑去。
紧接着,我与江岛撞了个满怀。
“为什么!?”
我坐了个大屁蹲儿。屁股痛得让我全身发麻,这时我抬头一看——不觉间江岛已经拦住了我的去路。
虽然我无法完全把握她的行动,但她就好像是在我转身前便做出了行动一样,一瞬间便绕到了我的身后。
“瞬、瞬间移动?”
“不如将之称为缩地法。这样比较有轻小说的感觉,我喜欢。”
不只是屁股,我感到哪都很痛。
大概我是无法从她手中逃掉了。即便自己再怎么强调这些与我无关——她也不会答应。
“喂,难不成你是误会了?”
于是江岛弯下腰,注视着浑身脱力的我。
不能看她的眼睛——虽然在脑中又响起了这样的警报,但我还是无法移开视线。
“我说过了,你的想法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有江岛盾子的想法。所以想要从江岛盾子手中逃掉的想法本身就是荒谬。因为世界上的一切全都归江岛盾子所有,所有人都是借住在江岛盾子的世界里过活的。也就是说,不止‘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就连‘你本身也是我的东西’……这就是全世界全人类与江岛盾子的关系。”
——这是什么啊。
这异常且极端邪恶的自我中心主义简直令人作呕。
如果她不是开玩笑的话——那我似乎就只有恨自己时运不佳了,竟然遇上她。
“嘛,算了。比起这个,咱们言归正传。是的,咱们继续来说尸体的事。”
她为了转换心情而直起腰来,同时向我问道:
“话说,你知道希望之峰学园评议委员会吗?”
“……希望之峰学园评议委员会?”
总之我先在笔记本上找找看。但却没有找到那种词。似乎是真的毫无线索。不过,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的名字——
“你似乎一刹就明白了……啊,抱歉。我说错了。重来。你似乎一下就明白了!”
江岛如演出中的主持人般,夸张地摊开双手:
“BINBINGO~!是的,本该在这里的尸体正是希望之峰学园评议委员会的成员。比这里的老师或校长还要伟大,也就是实质上握有希望之峰学园实权的老家伙们。呜呼呼,这样一说是不是很令人兴奋呢?”
她一个人兴奋地继续道。
“但是没必要担心。因为,那家伙在这里被杀也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没错,一切从最初便已决定好。所以,他们再怎么想要隐瞒《那件事件》也是白费!”
“……那件事件?”
我不由得反问。那一瞬间的反应只能用“不由得”来形容——在说出口的刹那连我自己都不懂为什么要反问。
“哎呀哎呀哎呀,果然开始介意了吗?这样就介意了吗?这样几次带着引号来说《那件事件》就让你不得不介意了吗?”
于是江岛做出双手叉腰、挺胸抬头的姿势,高声宣布道:
“希望之峰学园史上规模最大性质最恶劣的事件!这就是我所说的《那件事件》的真相!”
在听到这话的瞬间——
我感到一种奇怪的炙热侵蚀了我的头骨内侧。这是什么啊。灼烧般的炙热麻痹了我的意识。
同时,我仿佛被谁操纵一般将那个词记在了笔记本上——希望之峰学园史上规模最大性质最恶劣的事件。
“嗯,别人说过的话你都会好好记录呢,真了不起。”
见此,江岛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啊,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打工者的。因为记录下所交付的工作正是打工第一天大部分店长所要求的。但是,如果有哪个店长敢那样要求我的话,那他一定会下地狱。是真正意义上的下地狱哟。首先从家人开始攻击,然后再让他的朋友和周围的熟人也充分体会到绝望,最后使他陷入被人恳求去自杀的境地……话说你是谁呀?”
“诶?”
我惊讶地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只见她的目光正凝视着更远的地方。
横扫一切般的视线正看向我的身后。
一瞬间,我回头看去。
然而,那里却只有在夜色中显得黑漆漆的树木。
“喂,我问你你到底是谁啊?”
尽管如此江岛却依旧向着黑暗发出不快的声音。
然后——我感到视野一角有什么动了一下。
接着,从密集的树木的缝隙间有什么东西扶摇而现。
“……诶?”
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中浮现出一副白色面具——那是一张人脸,惨白得好似用颜料画出来的。
“啊啊,被发现了。”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一道人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那是个如同直立起来的蛇一般细长的男人。非常细瘦的身体完全包裹在漆黑的校服中,而垂至肩头的黑色长发又在其上平添了一层黑暗。从那缝隙间露出的惨白的脸上,镶嵌着一对让人联想到爬虫类动物的细小的眼睛。
“斑井一式……这就是我的名字。”
男人的嘴角看上去几乎完全没有动。
“是吗。无所谓啦……名字好逊哦!‘江岛盾子’可要比你帅一百倍!”
我斜眼偷看了一下隔着我的肩膀大喊的江岛——尽管是这种状况,她却仍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
“败给你了,虽然我对自己的名字原本很有自信……顺带一提,败给你的事似乎还有一件。”
“诶,那是什么?”
“哎呀,可能的话我是想单独和你慢慢聊的……嘛,这不就没辙了吗。既然这样,那就没辙了。”
斑井一边嘟囔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似乎是张照片。他那爬虫类动物般的眼睛上上下下转个不停,来回打量着那张照片和我们。
“……原来如此,那边的才是江岛盾子吗。”
“那么,你找江岛盾子有什么事?”
她间不容发地反问道。
“哎呀,我只是稍微听到些传闻。”
“是说江岛盾子是个超级大美人吗?”
“嘛,也有提到那点……”
斑井顿了顿——然后语气一转。
“似乎,江岛盾子与《那件事件》有关呢。”
“所以你就想来从我这打听?哈哈,那可不行!”
即便如此,江岛依旧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强硬的态度没有丝毫动摇。
“我没有什么可告诉你这种杂鱼的。你也该知道自己的斤两。”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嘛,但也别这么简单就说出来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难不成你想说应该竭尽全力打听出来?你是怀旧的老头吗?那种老套的展开只要在V CINEMA上看到就够了!”
“……说到老套的展开,我可不是会对女人手下留情的类型。你最好不要对那方面有所期待。”
斑井那威压的视线将我们射穿。
江岛和斑井互相瞪视,从两人中间我似乎能听到轰隆隆的地动山摇般的效果音——话说回来,这和我有关吗?这是名叫斑井一式的男人和名叫江岛盾子的女人之间的问题——所以这和我完全无关,我根本没必要这样吓得浑身发抖,不是吗?
“那么,你们俩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吗?那么——”
“等、等等!”
我不由得喊道,江岛和斑井同时看向我。
“啊、那个……你说‘你们俩’不是很奇怪吗?因为斑井先生要找的只有……”
“想自个跑掉可不行。既然你跟江岛盾子在一起,那么你就有可能与事件有关。”
斑井说道,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嘛,要恨的话可别恨我,你该恨自己怎么会和江岛盾子扯上关系。而且,从刚才开始你就抱怨个不停,可我这边也很麻烦啊?原本以为是一个人结果却变成了两个,劳动量徒增了一倍。不过就算这样我都忍了,所以你也给我忍着点吧。”
“这、这算……什么啊……”
乱七八糟的理论——不,这简直不成其为理论。
彻头彻尾的自我中心主义。
不过,话虽如此——却还比不上她。
“哼。原来如此,我知道你干劲十足,不过呢……这边这个女的可要比你更加杀气腾腾哟!”
江岛一边这么说,一边笑着抚摸我的头。
——话说,这边这个女的是哪个女的啊?
“好啦,别发呆了,之后就请多多关照咯!”
——哈?什么多多关照?
“啊,真像。你那是在模仿脑袋秀逗的海狗的表情吧。……那么好啦,请你赶快跟他战斗吧。这是你的使命啊。”
——叫、叫我去……战斗?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
我一边挥开她放在我头上的手,一边高声叫道。
“没事的。你什么都能做到……没错,要你杀人你就杀得了……”
“喂喂,别说那么危险的话啦……杀人什么的被杀什么的,这不是正常的高中生会说的话。”
对此,斑井皱着脸露出了苦笑。
“啊啦啦,你讨厌撕杀吗?”江岛以嘲笑的语气问道。“什么嘛,比想象中还要缺乏觉悟。稍微有点失望呢。”
“……那是当然,若是真的杀死对方就难办了。我可是有一大堆话要问你们呢。至少也要嘴巴能动才行,不然就糟了。”
于是斑井将那爬虫类动物般的眼睛迷得更细——强调般地重又说道。
“嘛,不过……只有嘴巴而已。”
然后他那细长的身体如同烛火般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他慢慢地向我们走近。
“哼,你是真的要干啊。”
“那当然了。自从那起事件以来,我可是一直在等待这次的机会呢。”
斑井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握住了胸前的拳头。与那蛇一般的身体不符,紧握的拳头如蝾螺般坚硬。若是被那样的拳头打中,一定会像漫画中那样脸被打瘪吧!
“怎怎怎么办……怎怎怎么办才好……啊!”
我泪眼汪汪地转过头去。
“果然,似乎只有和他干了。”
江岛用僵硬而低沉的声音这样嘟哝着——然后,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朗声对我说道:
“你快去吧!”
“等、等等啊————————!”
“啊哈哈,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江岛像个坏小子那样搂住我的肩膀。
“当然我也会帮你。为了让你能够充分发挥出自己的《能力》!”
——哈?能力?我的能力?
“哎呀哎呀,困惑时就去翻翻笔记吧?”
“啊,嗯……”
受到江岛的催促,我将视线落在笔记本上——就在这时。
吧锵!
嘎嘎、吧唧!
咚咭、嘎吱、咚嘶吧吧吧吧!
那种只有在动画中才会出现的效果音响彻四周。
于是我反射性地抬头一看——
“……诶?”
本该和我站在一起的江岛,不知何时已在前方数米处,与斑井展开了激烈的格斗战。
咚唰、吱吧吧、咚咚咚咚!
斑井如甩鞭子般,挥动着细长的手脚进行攻击。而有着少女风味的江岛却在与其战斗时能够一步不退——话说,这幕格斗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等等!怎么像猪一样呼地……不对,是突然就打起来了呢!”
江岛一边做出华丽的踢腿动作,好像在练新式体操一样,一边喊道。
“快点,你快点记笔记吧!”
与此同时,她的踢腿漂亮地解决了对方,斑井发出短促的呻吟,坐倒在草坪上。然而,他很快又让自己那细长的身体如陀螺般旋转起来,以回旋的力道,犹如跳地板舞一样反踢了江岛一脚。
“哦!”江岛跳起来躲开,斑井借着这个机会便一口气站了起来,然后间不容发地打出了右直拳。不过距离明显过远,多亏他那长得出奇的手臂化解了这段距离。然而江岛却以手背接住了他这一拳,并将之挥开,然后反过来一口气深入敌阵,以右脚脚尖刺中了他的腹部。
“咕噗……!”
从斑井口中传出一声呜咽——然后二人终于停止了动作。
“哦,解决了。月牙踢。自从在杂志上看过之后我就一直想试试。”
江岛没有追击蹲在地上的斑井,而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话说回来——到底是怎样的经过导致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校园格斗战呢?
是我忘了,还是真的没有脉络可寻——
“所以说啊,你干嘛傻站在那里。”
江岛看我呆立不动,有些焦躁地说道。
“赶快记笔记啊。我是为了什么才挺身而出的——”
这时,她的脸被打飞了。
从背后袭来了如鞭子一般的高段踢,将江岛那纤细的身体一下子扫倒。
“啊!”
我不由得喊了起来,视线移向了她落地的地方——
“……呼,好险好险。”
她单膝而立,然后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要说损伤,大概就只有左手腕红了一些。她似乎是用那只手挡下了斑井的飞踢。但是,我觉得以她那样纤细的手腕就算被冲击折断也很正常——而且,这么想的似乎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斑井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岛,脸上明显带有焦躁之色。
“呜呼,我的强大你怕了吧?畏缩了吧?没错,我就是身经三百战、所向披靡的最终兵器少女!哔当!”
“闭嘴。”
斑井恶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再次向她发动攻击。
然后激烈的攻防战再度展开。右手、右脚、左手、左脚,他们两人使用着自己的整个身体,你来我往,展开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搏击。我盯盯地注视着那副景象,同时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哦啦啊啊啊啊啊!”
仅仅为了回敬刚才那一脚,江岛使出了夸张的高段踢,见此斑井嘴角弯曲,露出了微笑。他在避开江岛的高段踢的同时,沉下身子,让整个身体一口气弹出去,使出了低空擒抱的招数。他那长长的手臂波浪般地伸出,正欲搂住江岛的细腰——就在这时。
江岛瞄准斑井的下颌,使出一记膝踢。
“……咕!”
因为扭转了擒抱的轨道,斑井以细微的差距躲开了膝踢。但是,失去平衡的他不由得向草地伸出右手。于是,江岛瞄准他那破绽百出的右边身体,一边发出“噢呀!”的愚蠢声音,一边使出了回旋踢。
斑井慌忙以左手抵挡——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脚狠狠地击中了斑井的右侧太阳穴,伴随着清脆的声音,他那细长的身体弯曲了,滑行般地飞过草坪。
“轻松获胜,轻松获胜!蝴蝶桑巴ZIGZAG桑巴!(此句出自《足球小将》的OP《燃えてヒーロー》)”
江岛放声大笑。
“虽然口气不小但动作却漏洞百出。嘛,你必须得从头学一次才行呢,就从爬开始吧!”
江岛一边格格笑着,一边从制服下取出手镜开始整理起凌乱的头发。令人惊奇的是,虽然经历了那样激烈的攻防战,但她的呼吸却一点也没有乱。
我向她跑过去,高兴地叫道:
“太、太好了!总之太好了!刚才我一时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呢!”
听了我的话,江岛的表情忽然一变。
“哈?”
她露出了无比轻蔑的眼神。
“……你啊,不是误会了吧?难不成你以为刚才那一脚就把问题都解决了?啊,那可真是绝世天劫(Armageddon)等级的误会。”
“诶……?”
这时,在我视野的一角有什么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是斑井。
“什、什么?”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那种程度的一脚怎么可能把人踢飞那么远。他就跟我之前一样,是自己飞出去的。当然,这是为了减轻损伤。嘛,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我手下留情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我听到一种犹如金属摩擦般令人不快的声音。那是斑井咬牙的声音,他那些露出来的牙齿简直要崩出火花了。
“啊、他那是生气了……?那个人生气了哦……?”
我看着前方的斑井,同时尖着嗓子对后面的江岛喊道。
“没事。你不可能被那种程度的家伙做掉……大概吧。”
“你至少也把话说得肯定点啊!”
我正要回头,这时——
“不可以移开视线。”
江岛以尖锐的声音制止了我。
“不可以从猎物身上移开视线。这是常识。”
“猎、猎物……”
不如说我才是猎物呢。斑井一边咬着牙一边慢慢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我被他所释放出的犹如毒蛇般的杀气攫住,只能像只惊恐的兔子般瑟瑟发抖。
在这种情况下,果然无论怎么想都只能依靠江——
“啊?”
这时斑井突然睁大了眼睛。
“什、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我对这句话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于是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
“………………”
嗯,那个是怎么说的了?
于是我翻开笔记,然后终于想了起来。
啊,对了对了——
“……是缩地法。”
我回头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不知何时,江岛盾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你好像被舍弃了……”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回头看去——斑井也在不知不觉中站到了我的面前,他以粘稠的视线俯视着我。
“不过你不必恨谁。之后我就会收拾那家伙。现在只是顺序变了……仅此而已。”
听到他这番如同宣判死刑般的话后,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最根本的错误。说起来我竟然会想要依靠江岛盾子,这真是太傻了。不过现在也不是抱怨的时候。总之必须赶快想办法!
正当我没把握地低头看着笔记本时——斑井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喂,你还有闲工夫看笔记本啊。”
“啊、这个……那个……”
我无法抬头。虽然我根本读不进去那上面的内容,但我还是硬翻着笔记本。这样下去根本找不出像样的办法打开局面,而且光是说些拖延时间的借口就已经让我筋疲力尽了。
“请、请等一下……你的目的是要调查希望之峰学园史上规模最大性质最恶劣的事件吧?那、那样的话你问我也没用哦。因为我对那件事件完全不——”
“你为什么会知道?”
斑井那冰冷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
“怎、怎么……了?”
“刚才我只说了《那件事件》。可你怎么会知道这就是指希望之峰学园史上规模最大性质最恶劣的事件呢?”
我僵硬地抬起头来——发现斑井眼中的锐利正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加深。
为了逃脱他的视线,我立刻低下头去看笔记。
“嗯、那个……这个嘛……我正好听到了……你、你不觉得一定是这样的吗,不是吗……”
“说起来《希望之峰学园史上规模最大性质最恶劣的事件》这个名称本身,在这座学园里应该就没几个人知道。要说还能心平气和地谈论它……果然你们很奇怪。我似乎捡到宝了呢。”
不用看就能知道。斑井一定正残酷地眯起他那双爬虫类动物般的眼睛笑着。我的后脊梁生出一阵恶寒,酥酥发麻,冰凉的手脚全都不听使唤,我就这样僵在了那里。
——完了。
虽然不太确定,但这可能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会死。然后,在这种时刻浮现在我空空的脑袋中的——
——果然是松田君。
我最爱的他。
然而,回忆并没有像走马灯一样划过脑海。因为我能想到的,只有对他的感情。所以我在心中反复嘟哝着他的名字,想要回想起那个——
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
——诶?
那个,从来。
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松田君……
——诶……呀……?
怪了。好像没法顺利进行了……
“想……不起来了……?”
我突然感到浑身一阵骚然。无法回忆起松田君的事实,使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孤独。
——这就是失去了松田君的丧失感吗?
那是我至今未曾体验过的地狱般的感觉,有如大部分身体被邪恶怪兽吞噬殆尽般残酷。
“怎么了,脸都青了?”
“……诶?”
当我抬头看到斑井时,我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人所给与我的恐惧,现在正支配着我的全部感情。
因此——我想不起自己对松田君的感情了。
“你看上去,就好像马上会被袭击似的。”
对于这种令人绝望的玩笑,就只有说的人发出了格格的笑声。
——松田君松田君。
尽管恐惧吞噬是了我,但我依旧在心中反复嘟哝着他的名字。可是,我的感情却没有任何反应。即便如此我还是拼命地反复嘟哝。以祈祷般的心情不断嘟哝。
——想看松田君的脸。想听松田君的声音。想闻松田君的味道。想触碰松田君。想见松田君。想见松田君。想见松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