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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光与谎言 你与未来)

    晴夏从包包里拿出巧克力。

    「给你,这是你的份。」

    「谢谢……超冰。」

    「嗯,这么热马上就会融化啊,所以我无比严正保冷了。」

    「保冷是很好啦,但这个巧克力,几乎是冰冻吧……」

    连续几天超过三十度,还有气温几乎和体温等高的时候。

    在「好热」成了口头禅,「真热呢」成为招呼语的全日本中,觉得开心的大概只有冰淇淋业者、游泳池和说啤酒很好喝的吉乐老师而已了吧。

    即使如此,她还是像四月时一样带巧克力来屋顶。放在装满保冷剂的保冰袋里。

    虽然知道她很努力不让巧克力融化,但隔着包装也知道巧克力相当冰冷,冻得僵硬无比。

    「哎呀、哎呀,冰巧克力也很好吃喔。总之先吃吃看啦。」

    「这么炎热,我也知道冰凉的东西很好吃,但硬巧克力就有点……」

    嘴巴里发出「喀」的声音,用臼齿啃咬的巧克力口感,和我认识的巧克力不同。感觉可可的味道比平常还淡。

    「今天是坚果巧克力啊。」

    「嗯,你讨厌坚果吗?」

    「没有,我喜欢坚果……但你不是喜欢有橘子皮的巧克力吗?」

    「我讨厌橘子皮的。」

    「欸?但之前……」

    该不会是我曾说过不喜欢柳橙汁,所以她才不带了吧。

    但是,我只是不喜欢罐装柳橙汁,还满喜欢有橘子皮的巧克力耶。

    「吃太多吃腻了吗?」

    「没有啊,之前就不喜欢了,怎么了吗?」

    大口大口满足吃着巧克力的她,身体没有发光。

    似乎……没有说谎。那么,第一次来屋顶那时是谎言啰……?

    那时的我,对晴夏没有特别感情,所以就算她说谎,我也不会发现吧。

    但是她应该也没必要说谎啊。如果讨厌有橘子皮的巧克力,准备其他东西就好,如果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只要不特地来屋顶就好了啊。

    仲夏的屋顶很炎热,虽然用晴夏告诉我的户外运动用遮阳伞遮太阳,还是没办法防止炎热。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流着汗待在屋顶上。

    边吃巧克力,边眺望河川。

    咦?我觉得奇怪,阳光明明闪亮刺眼到无法直视,河面却完全没有反射光芒。

    「圣同学,你怎么了?」

    「唔……」

    不对劲,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但是,我找不出不对劲的真面目。

    晴夏边流汗,边伸手拿起第三块巧克力。

    「我啊,最喜欢坚果的巧克力。然后讨厌有橘子皮的巧克力。还有……」

    她说到这里,不知为何突然闭嘴,脸颊接着变得更红,有点害羞地由下而上看着我。

    我紧张地等着她的话。

    「喜欢你。」

    晴夏的身体发光了。

    比太阳光更刺眼,我紧紧闭上眼睛,即使如此,光线还是射入我的眼睛。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在仲夏的屋顶上,我全身发抖。好冷。好冷。好冷——

    「好冷……」

    全身发抖让我醒过来,离开书桌坐正。

    冷气风直吹着我,温度设定在十九度。

    我都忘了因为房间热得跟三温暖一样,所以我设成强风,调低温度想让室温一口气下降。

    更改冷气的风向和设定温度。

    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睡着前流的汗,我的身体湿成一片。

    颤抖着身体看向窗外。

    巴在纱窗上的蝉,在玻璃那头鸣叫。新闻说连续几天超过三十五度,柏油路上出现摇晃蜃景。

    暑假第四天,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直接体认外头的炎热。

    「四天完成七成啊……」

    放假前出的作业,只剩下三成了。剩下的也是要缴出去参加作文比赛的作文、家政课的书套等,感觉和学习无关的作业。

    我什么都不想思考,所以不是在念书,就是无关日夜地睡觉。

    反过来说,除了这些事情外,我都在想她。

    醒来时、吃饭时、刷牙时、洗澡时,以及睡觉前。

    明明不想要想起,她那时的表情和声音,却画质清晰地在我脑海中不断重播。

    想着要是能长睡不起不知该有多好,我试着挑战一次后,十三个小时就放弃了,第一次知道睡太多会头痛、腰痛。

    而且,她终于连睡觉都出现在我梦中,无法安眠了。

    手机响起,是新闻通知铃声。

    「喵喵,听说今天最高气温是三十七度耶。比体温还高是怎么回事啊。」

    平常都在家里乱逛的喵喵,也为了逃避炎热,整天待在我房里。但是明明在同一个房间,却不愿意回答我。

    最近喵喵比以前还冷淡。

    现在正在我的床上抽面纸玩。

    「喂,待会要收拾的人是我耶。」

    床上一片惨况,是想要制造面纸雪花对抗外头的炎热吗?还是故意找我碴啊?

    「喵喵,适可而止喔。」

    但它还是没停,我把视线拉回手机上。

    确认讯息。明明知道没有新讯息,却因为没有而失落。每次失落,都会对自己的任性厌烦,我开始移动手指。

    打开设定,进入账号。

    一开始不顺手的动作,重复几次后,也习惯了。

    红色按键出现在画面上,最后只要按下,就能「删除账号」。

    只要删除就好了。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因为有没有讯息而一喜一忧。

    接着在第二学期后,只要和四月时一样,静静活着就好。只要这样活到毕业,高中生活就结束了。

    虽然这样想着,手指总在最后无法动弹。

    喵喵弄得到处都是面纸,横躺在床上,背对着我。

    「是当然的啊。」

    我知道喵喵为什么避着我。

    那天——那之后她似乎又说了什么,但我完全没听进去。

    脑袋非常混乱,我好想哭、好想大叫,以及……逃走。

    只不过,逃跑前,我记得我对她这样说:

    「你为什么要说谎!如果你要对我说谎,离我远一点要好上几百倍!」

    自己的声音恍如他人,但这确实是出自我口中。

    她表情相当惊讶。告诉她河川过去曾发生事故、莲乃介死掉的时候,她也很惊讶,但现在惊讶程度完全不同——不,不对,她是在怕我。

    人类的表情比说出口的话更加老实,就算我不懂察言观色,也痛切感受到这一点。

    我逃离她家。

    不管再怎么混乱也没有迷路,真是不可思议。跌倒好多次,雨天当然也有影响,回到家时,我全身湿透了。

    母亲吓到说了什么,但我完全没听进去。

    被推进浴室里,脱掉整身湿透的衣服,淋热水澡时,眼泪流了出来。

    我想,应该是混乱的脑袋稍微平静,能正确掌握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但说起来,平静了却还没有冷静,接着完全不想见到任何人。虽然勉强到学校上课,但在自己座位上时就装睡,午休时就到屋顶去。

    这种状况下,期末考考得相当糟糕,创下我的历史新低。好险期中考成绩不错,让我免于暑修命运。

    我完全不理会担心而靠近我的喵喵,连饭也忘了喂。好险父母帮忙照顾,喵喵才没有出问题,大概因为这样,现在换成它不肯理我了。

    得到报应了。不管是对喵喵……还是对她。

    我测试她好多次,套她的话,看她有没有说谎。

    接着在每次测试后松了一口气,想着我还可以喜欢她。

    我知道这不对。

    因为明明不愿意接纳谎言,只因为「她不会说谎」而成立的关系,相当扭曲。

    已经可以预料迟早会崩坏。

    只不过,如果可以,只有那个谎言我不想看到。

    我最不想知道的谎言,伤人的谎言。

    老实承认她讨厌我,肯定也比这个谎言还要不伤人吧。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喔,直到你不想要为止,我都会在你身边。

    嘴上说着她会和我在一起,她的身体发光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那种谎。

    是在捉弄我吗?还是因为讨厌我呢?

    在意起那天传送的讯息,我打开手机。

    她一句也没拜托我送笔记给她,拒绝了好几次。

    我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让我送去,那是我自作多情吗?其实她很困扰吗?

    但是,一起出门、几乎每天交换照片、两人单独在屋顶上说话……

    我不懂,全部都不懂。

    「喵喵,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朝喵喵伸手。好温暖。虽然摸它也没反应,但它没有逃走。

    吃完晚餐后回房间,不见刚刚还在房里的喵喵,门开了十公分左右的空隙。

    父母尚未回来的家里,只有我房间有开冷气。我想它大概去上厕所,但过一段时间,还是没听见它要求开门的「喵~~」声。

    不安的我,开始在家中寻找。

    「喵喵,你在哪?」

    叫名字也没回应,我有不好的预感。

    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我毫不犹豫打开浴室门,窗户和那天相同,微微打开。

    我慌慌张张抓起手机,但立刻否定浮现的想法。

    「……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啊。」

    喵喵不知道二叶晴夏家,也没有去过。

    我穿上鞋子,跑出家门。

    虽然已入夜,但柏油路释放出白天累积的热气,让我一开始跑,便汗水直流。

    最近都闷在房间里的身体,有点吃不消了。

    「喵喵!」

    边跑着,我的脑海轮流闪过喵喵和二叶晴夏的脸孔。

    跑一阵子后,看见「水野宠物店」的招牌。

    我推开门,铃铛「叮铃」响起。

    「哎呀,是阿圣,欢迎光临。」

    水野阿姨不疾不徐的声音迎接我。

    「今天一个人吗?」、「喵喵有没有来这?」

    我和水野阿姨的声音交叠。

    因为有过上次的经验,不需要对水野阿姨说明,她立刻察觉了。

    「又离家出走了吗?」

    回答前,我的手机先响起。

    「对不起,等等我……」

    是母亲的来电。

    「喂?」

    「圣!你现在在哪?」

    这莫名紧急的声音,让我焦急。

    「商店街……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我才想问耶。大门没有锁,灯也亮着。你的房间连冷气也没关,我还以为遭小偷,还以为你被绑架了耶。」

    「啊……」

    下班回家后,发现大门没有锁,家里却空无一人,母亲当然会惊讶啊。

    「对不起,我没看见喵喵,正在找它,所以才慌慌张张……」

    「你现在在哪?」

    「就说在商店街啊,宠物店。」

    「你为什么跑去那里啊?」

    对话完全对不上,让我烦躁。

    「我不是说了我在找喵喵吗?」

    现在根本不知道喵喵流落何方,我没有时间和母亲慢慢聊。

    「可以了吗?我很急,先挂了喔!」

    「喵~~」

    挂电话前,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我正在寻找的叫声,还以为自己听错,聚精会神后,果然听见「喵~~」。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喵喵在家里喔。它好像肚子饿了,我现在正在喂它。」

    担心一瞬间解除,恐怕只是我慌慌张张而已,喵喵似乎一开始就在家里。

    我因为先入为主的想法,而冲出家门,但就算大门开着,喵喵也没离开家里。

    水野阿姨笑着说:「似乎解决了呢。」

    「……不好意思,惊动您了。」

    「没关系啦,小喵喵平安无事就好。」

    既然都来这了,那就买个伴手礼回家吧。最近都避开这里,喵喵的饼干已经没了。

    就在我看着宠物食品时,水野阿姨问我:「晴夏最近好吗?」

    因为觉得只要来这里,就会听到那个名字,但此时此刻无处可逃。

    「放暑假了,我也不知道她怎样……」

    「这么说来,学生放假了呢。暑假对我来说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但是啊,现在年轻人不是都会用这个联络吗?」

    水野阿姨右手食指做出在左手上面滑啊滑的动作,似乎是在表现智慧型手机。

    「那种人是很多啦……」

    「阿圣不用吗?」

    自己切断唯一一个对象了,我回答:「不用。」

    饼干结账后,正当我准备走出宠物店时,突然想起一个疑问。

    「话说回来,水野阿姨当时为什么没告诉她动物医院在哪啊?」

    「动物医院?」

    「她……二叶同学第一次来这里时,追在我后面跑过来,问我喵喵去哪家医院。」

    水野阿姨看着远方眯起眼睛,过一段时间才拍手说:

    「啊!晴夏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啊,嗯……对、对,我跟她说了几家医院。」

    「但是她跑来找我……」

    「就是啊,因为我说太多家了,晴夏不知如何是好。更别说她早就已经在网路查过相同资讯了啊,但是啊,这不能太大声讲啦……」

    明明不这样做,这边也没有人在偷听,水野阿姨在只有我们两人的店里,压低音量小声说:

    「就算是我们这样的小店,只要做生意,就有各种人际往来啊。所以不能只偏心其中一家,你懂吗?」

    「嗯……」

    「但老实说,也有传出不好传闻的地方。这都会从客人那里听来啊。反过来说,也知道很多值得信赖的医生。喵喵常去的那里,当然是好医生啊,对吧。」

    水野阿姨刻意强调最后的「对吧」,露出感觉不出她年纪的俏皮表情。

    原来如此,有些话站在水野阿姨立场上不方便说,我就没这种顾虑。而水野阿姨知道喵喵的医院在哪,只要让二叶晴夏来找我,自然而然能借我之口说出推荐的医院。

    明白背后意图后,就知道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就算没有说谎,也让我想猜疑她是不是别有二意。

    「那时还说了其他话吗?」

    「其他是指?」

    「所以说,就是让她会来问我的……」

    水野阿姨歪着头摆出「你在说什么?」的动作,是真的什么也没说吗?还是在装傻呢?

    不认为多问几次就能得到答案,我手碰上门,这次真的要走出宠物店了,接着换水野阿姨和我说话:

    「这样说来,前阵子,我第一次见到铃乃介了呢。」

    「什么……时候?」

    「暑假开始前不久吧。」

    水野阿姨明明见过二叶晴夏了,却问我她过得好不好。

    发现自己被试探了,我果然不擅长和这个人相处。

    「铃乃介好可爱喔,你见过吗?」

    「只看过照片。」

    「务必见一次比较好喔。」

    「为什么呢?」

    「因为它很有活力、很可爱啊。」

    「水野阿姨有觉得哪只猫不可爱吗?」

    水野阿姨说着「哎呀」,稍微失笑,虽然每个都是她的表情,但我觉得这最接近她的真性情吧。对总被她玩弄在掌心上的我来说,有种「赢了!」的感觉。

    但水野阿姨立刻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

    「是啊,所有猫咪对我来说都很可爱。当然,来这家店的所有客人也都是喔。」

    「这样……啊。」

    「所以啊,我有点担心,因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啊。」

    铃乃介「非常」有活力,但是水野阿姨说,来店里的客人没有什么精神。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那天晚上,我传出暌违三周的讯息,之后立刻关机。

    我知道这样很卑鄙。但不管她会怎样回答,或是到底会不会回讯,我都害怕立刻知道答案。

    或许我主动联络本身就是个错误,反过来说,如果我不主动联络,可能就会一直维持这样吧。而且,我的心中还没有答案。既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见她,也不知道见到后该说什么。

    如果问我有没有办法原谅谎言,我大概一辈子不可能原谅,喜欢的人的欺骗真的很伤人。

    即使如此,想见二叶晴夏的心情仍旧无法消失。

    隔天,我到学校去。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去屋顶前,我先绕到自己教室。因为我把暑假作业要用的裁缝道具,忘在学校的个人柜里。

    以为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有两个女生,她们似乎正在为开学后文化祭要使用的看板上色。

    「啊……」

    看见我的脸,其中一个人别开眼。那是问二叶晴夏是不是喜欢我的女生。

    我打开自己的柜子,取出裁缝道具后,谁的手机响了。另一个女生伸手拿起放在地板上的手机。

    「是近藤传来的。嗯……什么~~没办法啦!」

    手指边滑过手机画面,明明和对方透过文字联络绝对听不到听音,她却大叫出声。

    「所以就说没办法嘛!」

    「怎么了?」

    两个女生一起挤在小小的画面前看着。

    「说抢到大雄的桌子了,要我们被别班拿走前,快去搬回来。」

    我们班在开学后的文化祭上,要把教室布置成「大雄的房间」做展示,让大家可以自由在里面拍照。虽然事前准备非常辛苦,但这样一来,当天就能尽情享受别班的活动和舞台表演。而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我,自愿在当天负责看管展示品。

    「那种东西要男生去搬就好了啊。近藤是大道具组吧?那有五、六个人吧?」

    「说到这个啊,他们现在似乎人手不够。」

    「为什么?今天是工作日耶。」

    她似乎接连传送讯息,手指相当忙碌。边看着画面,边「呃!」地皱起脸来。

    「嗯……两个人因为社团缺席、一声不响跷班的、有事缺席的,还有一个热到身体不适……现在似乎只有近藤一个人。」

    「中暑了吗?没事吧?男生都在外头工作嘛。」

    「似乎在保健室里休息,听说没什么大碍。」

    「这样就好……这么一来,我们不去帮不行啊。大雄的桌子是木制吗?不锈钢?」

    「嗯……放在没用的储藏室——资料室里的旧木头桌子……他说很重耶。」

    「哎呀、哎呀。」女生们像老太太一样缓慢起身,她们走出教室前,我开口问:「要帮忙吗?」

    两张惊讶的脸孔同时看我。

    最敌视我的女生瞪着我看。

    「藤仓吗?」

    「添麻烦就算了。」

    「……是不会添麻烦啦。」

    「好啦,让他帮忙啦。三个人也很难搬,这种时候,就连猫咪的手也想借来用啊。」

    另一个女生当作我要帮忙已是决定事项,跨步走出去。

    喵喵应该是没办法搬桌子,只有这种时候,我比较能派上用场吧。

    走下楼梯,往离我们教室最远的资料室前进。近藤看到我,露出惊讶表情。

    「藤仓说他可以来帮忙,你很需要人手对吧。」

    近藤听到女生这么说,点点头。

    桌子确实很重。但是和动漫里相同,除了中央一个外,还有大、小共四个抽屉。虽然老旧,感觉稍微修补一下就能用。任意门和时光机都得从头做起,更重要的是我们预算少,有个桌子能用都让我们感激不尽。

    近藤的声音相当兴奋。

    「一年七班似乎也需要桌子,不先下手,可能就会被抢走啊。」

    「有取得老师同意了吗?」

    「当然,然后一年七班还没发现,我在他们发现前先抢下来了。」

    「你还真能干呢。」

    只有一开始搬得顺利,穿过长长走廊来到楼梯口时,大家的手都到极限了。

    即使如此,也不能放着不管,只好气喘吁吁地一阶一阶爬上楼。

    「你有和晴夏见面吗?」

    混杂着喘息,小小声一句话从旁边传来。

    「没有。」

    「有预定要见面吗?」

    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有可能会变成谎言,说没有也可能变成谎言。

    「你看起来不太想让我接近她,不见面比较好吧?」

    我还以为她会回我:「这还用说。」

    但是那个女生,泫然欲泣地眯起眼说:「我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眼见不一定为凭。」

    「欸?」

    「因为人可能会对自己看见的东西做出错误解释。」

    我不知道这女生想要说什么。她该不会是想表达她误会我了吧?

    当我不知如何回答时,她又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决定了,我要相信晴夏的判断。」

    果然不知所云。

    但那女生没再说更多,只是红着一张脸,看着阶梯上方。

    傍晚时日晒依然没有减缓,屋顶很炎热。即使如此,多亏有风,让人总算还能待下去。

    撑开阳伞型的遮阳用具,我抱膝坐在地上。

    暌违已久从屋顶上看到的风景一如既往,河川反射太阳光,闪耀刺眼光芒。

    「如果那时我没发现,又会怎么样呢?」

    「我可能就溺水了吧。」

    声音在背后响起。

    「为……」

    声音卡在喉咙,没办法好好说出话来。

    咧嘴笑着,满脸笑容的晴夏就在那。距离太近了,让我毫无真实感。

    「为什么这么惊讶?是你主动联络的耶。」

    「……我在作梦?」

    又要吃冻得和冰块一样的巧克力了吗?

    「巧克力呢?」

    「巧克力?天气这么热会融化,我没有带来耶……」

    「你喜欢有橘子皮的巧克力吗?」

    「喜欢喔。」

    「该不会实际上比较喜欢有坚果的巧克力吧?」

    「两种都喜欢,但两者相较的话,我比较喜欢有橘子皮的巧克力吧。比起这个,你还好吗?今天的你有点怪,你待在这边多久了?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晴夏不安地在我面前挥挥手。

    我抓住在我眼前来来去去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微微汗湿,告诉我这是现实。

    「不是梦。」

    「嗯。欸,你真的没事吗?」

    虽然脑袋轻飘飘的,但我没中暑也很健康。

    说着巧克力的话题,晴夏的身体也没发光,世界越变越清晰。

    「我没事。对不起,我只是在想一点事情。」

    「那就好……」

    晴夏虽然仍有点无法理解,还是在我身边坐下。

    她的动作太过自然,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知该摆出什么的表情」的烦恼瞬间消失殆尽。

    「你和我联络,我很开心。」

    「……明明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但你又联络我了啊,不是吗?」

    「是这样说没错啦……」

    「只是这样一来,你无法心安?」

    「嗯。」

    就算我受伤了,也不能是我可以伤害她的理由。

    「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那,闭上眼睛。」

    「欸?」

    「快一点。」

    要干嘛啊?

    她又再次催促我快一点,我闭上眼睛。

    心脏扑通乱跳。闭上眼这个行为太不设防,我静不下来。

    是一拳吗?一巴掌吗?还是弹额头?该不会是球棒,应该不可能是铁锤吧,就在我想着这些时,额头上有柔软的什么……笔?

    她在写些什么?

    「——笨蛋?」

    「啊,你睁开眼了。」

    她的右手握着油性笔。

    「什么——?你该不会在我额头上写笨蛋吧?」

    「嗯,我有镜子喔,要看吗?」

    她从裙子口袋中拿出小折叠镜。

    我用手把刘海往上拨,盯着镜子。

    「咦?……没有。」

    「这是已经没有墨水的笔啦。」

    她「嘻嘻」露齿后,笑着说:「成功了!」

    「这样就原谅你了。」

    「……你还,真宽容啊。」

    「因为我觉得要是太在意小事,就太浪费了。」

    「那算小事吗?」

    晴夏毫不犹豫地点头。

    「嗯,我觉得在人生中,那不算什么大事喔。」

    晴夏的音量虽然不大,说出口的话却强而有力。

    遮阳用具不大,两个人一起躲阳光得靠很近,要不然就会被晒到。

    肩膀近到几乎要碰到的距离,让我无法平静。

    「比起这个,还好吗?」

    「什么?」

    「感觉你又比暑假前还瘦了,又感冒了吗?还是说,其实你才真的中暑了?感觉脸色也不太好。」

    「因为都待在家里没晒太阳,食欲可能也有点差吧。」

    明明不想看见谎言,我却会想要找她的谎言,看她哪句话在说谎。

    至少现在的我,只要她说谎,就能发现。

    她的身体没有发光。

    「每天确实都很热啊,我也几乎没出家门。」

    「那你也不能说别人啊,你才是,该不会生病了吧?」

    「没有,只是在写作业。」

    「那,是因为这样吗?感觉你比平常还没精神。」

    ——那是因为没办法和你联络。

    再怎么说,这都不能说出口。

    「你真的没事吗?」

    「你其实相当爱操心吧。」

    「才没这回事。」

    「但是,最初发现我在河里时,你不是来帮我了吗?」

    「那是因为……以前发生过事故,我怕有万一。」

    「嗯,多亏如此,我得救了。」

    「你太夸张了,又不见得会发生事故。」

    「或许是如此,但也可能不是如此啊,对吧?」

    晴夏站起身,走到屋顶边边,身体靠在栅栏上。

    「栅栏可能生锈了,别全压在上面比较好喔。」

    「你果然很爱操心。」

    她背对着我呵呵笑着。

    即使如此,她还是稍微远离栅栏,看着河川。

    「你先前曾经问过『为什么大家都要和谁在一起呢?』对吧?」

    「干嘛突然说这个?」

    「嗯~~因为我一直在找答案。已经忘了吗?」

    「……我记得。」

    怎么可能忘记。

    「是你问我『我为什么想要独自一人呢?』时的事情吧?」

    「对。我啊,放暑假后想了很多。然后知道了,因为和谁在一起,比自己一个人还要开心。」

    「不会太简单吗?」

    「想得太复杂之后,就得到这个简单答案了。」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啦。喜欢的东西比讨厌的东西、善意比恶意自在,不是吗?」

    或许是这样。

    但如果这世界如此单纯,那肯定不会有战争、霸凌,以及谎言了。

    「世界上的人,不全是善人喔?」

    「嗯,但是,也不全是坏人啊。」

    「要是坏人比较多,这个想法就不成立了喔。」

    「至少我认识的人之中,好人比较多,所以没问题。」

    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为所动。

    放暑假后短短的五天里,晴夏已经达观到让我觉得她是不是已经走完一回人生了。

    感觉她领先我好几步,这让我有点不甘心。

    她突然转个方向面对我,拆掉衣领上的缎带,握在右手高举。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被风吹走了呢。」

    红色缎带随风飘荡。

    会不会又被吹走啊?如果被吹走,她会不会又追上去呢?到时,我会再去帮她吗?

    就在我思考这种事情时,她抓着缎带的手指慢慢松开。

    我的视线被在蓝天飞舞的缎带夺走。

    「喀」的声音响起,她的身体突然一晃。

    「晴夏!」

    我冲出去,伸手接住她无力瘫软的身体。

    晴夏倒下后,我立刻找人帮忙。

    事情不可思议地顺利,仿佛大人们早已知道一切,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很冷静。

    保健室老师和她一起搭上救护车,我坐吉乐老师的车到医院去。

    老师在车里,没有责备我跑到禁止进入的屋顶上,只说了「明天之后应该会弄得再也进不去吧」,这份贴心反而让我不安。

    我在医院的顶楼——十四楼的休息室等晴夏结束治疗,老师们因为还有工作,先回学校了。

    休息室的风景很好,周围的建筑物排列在遥远的下方,远处可以看见大海。

    穿着住院服的人和来探病的人谈笑中,我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

    此时,我的心情已经超越不安,恐惧得不得了。

    想要多少思考不同事情,打开昨天关机的手机电源。震动一下后,画面转为明亮。

    我打开昨天送出的讯息。

    「明天下午四点,希望你可以到屋顶来」

    送出这则讯息后,我立刻关机了。

    那一分钟后收到回信。

    「OK!明天在屋顶上,我绝对会去」

    接着收到了铃乃介的照片。

    「虽然是两周前的照片,但拍得很棒」

    那是铃乃介在空箱子里的照片,没办法连尾巴全塞进去,所以尾巴在箱子外。

    「这也很可爱对吧」

    铃乃介的照片不只一张。

    睡觉时的照片、高高跳起的照片、跳舞的照片。大概是在逗弄铃乃介吧,偶尔还会拍到应该是晴夏的手臂。

    她大概打算等恢复传讯后要传给我吧,照片多达几十张。

    晴夏等着我和她联络吗?

    一直等着单方面发火的我的,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来的联络吗?

    滑动画面,几乎所有照片都是铃乃介,只有最后一张不是。那不是家里也不是学校,是从可以一览城市的高处拍摄,远处有大海的风景。

    我知道这幅景色,因为那就是我现在眼前的世界。

    手中的手机震动。

    「可以来病房吗?」

    是晴夏传来的。我回了「嗯」,立刻收到写上病房号码的回讯。

    搭上电梯,前往晴夏所待的楼层。

    那是单人房,里头只有晴夏一个人。

    晴夏手上插着点滴针头,一脸苍白。

    「吓到你了。」

    「嗯,吓我一跳。」

    「这种时候,为了不让病患担心,你应该要说『没有这回事』才对吧?」

    「因为我讨厌说谎。」

    她做出「啊」的嘴型,眯细眼睛。

    病房比我想象的狭小,只有床、电视和桌子,令人意外地单调。

    「和连续剧里出现的房间不同耶。」

    「那应该是政治家或名流住的特别病房吧?」

    「大概吧,设备和我之前探望祖父时进去的大房间差不多。」

    「我也说了大房间就好,但爸爸和妈妈擅自决定了。真的很谢谢他们啦,因为大房间果然还是会很顾虑别人。」

    「要是有打呼很吵的人,就伤脑筋了。」

    「对。还有要是一直找你说话,感觉会很累。」

    「要是我,我五分钟就会逃走。」

    「你应该会弄个防护罩,当作没有听见吧?」

    我不提及重要的事情,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但是,也没有冷静到可以回应她说的玩笑话。

    不仅如此,脑袋一片空白,感觉从我口中发出的声音,像从其他地方发声一样。

    无法忍受这种腹背受敌的紧张感,我主动开口:

    「照片……是在顶楼的休息室拍的吧。」

    「第一次住院的时候拍的。」

    接着,晴夏开始说起她的病。

    她说,总觉得身体不是很舒服,但因为转学的环境变化,她以为自己只是因此感到疲倦而已。但某天,高烧迟迟不退,到家里附近的个人诊所看病后,医生立刻写了介绍信,要她到综合医院去。

    「我之前不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就是那时候,照片是要出院时拍的。」

    我可能有回答吧,也可能只是点头回应而已。

    她说出口的话,就是如此让我恐惧。

    「医生说已经转移到全身了,也征询了第二意见,但还是相同诊断。」

    说不出话来。说起来,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晴夏意外地相当平淡。

    「但治疗结果比医生想象的顺利,现在已经慢慢变好了。今天也得到外出许可,暑假过后又能再去上学了,你不用担心喔。」

    好几个单字在我脑海中转个不停。

    转移?全身转移?外出许可?她都昏倒了耶?

    我不敢再听下去,无比害怕死神挥下镰刀,我没有开口。

    但是,就算我不问,晴夏的身体胜于雄辩。

    因为说明的最后,她的身体发光了。

    我明白了那个谎言的意义。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喔,直到你不想要为止,我都会在你身边。

    眼头转热,喉咙深处开始发疼。

    我紧咬嘴唇,试着深呼吸,但没办法止住泪水。

    倒映在眼中的她开始扭曲,即使如此,仍然无法遮掩那耀眼的光芒。

    晴夏对我说,在我冷静前不用来探病没有关系。

    但我知道,那不是她的真心话。

    如果要来,空手来就好了喔。

    这似乎是真的。

    我没事,你别担心喔。

    这是谎言。

    晴夏教会了我,人类的谎言,有许多种类。

    欺骗对方的谎言。

    保护自己的谎言。

    体贴对方的谎言。

    虽然我明白,但我还是讨厌谎言,我不想要变成骗子。如果可以看不见,我还是不想要看见谎言。

    但是,不是所有的谎言都伤人。

    我认为,不管有再多时间,我都不可能整理好心情。

    所以,我养成每天去医院的习惯,护士们都记得我的脸,和她一起看书、一起玩游戏、一起写作业。虽然我对她说,身体不舒服就不用勉强写作业,但她像在和我竞争般,继续念书。

    「给你,探病礼。」

    「我就说不用了啊,只要你来我就很开心了。」

    这句话虽然没有说谎,但她探看袋中物时相当开心。

    「巧克力和——制服缎带?」

    「因为你又弄飞了。」

    「你跑到河里找了吗?」

    「我才不会做那种冒失事。我只是发现它掉在附近草丛上而已。巧克力是夏天限定版本,超商里看到的。」

    晴夏说着「谢谢」,开心地看着薄荷口味的巧克力。

    「我啊,也有东西要给你看。」

    说完后,晴夏自豪地拿出布制书套,是家政课的作业。运动会时负责服装的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吧,因为是用手缝,在病房里也能做。

    「我还稍微试着刺绣了喔。」

    「欸~~满漂亮的嘛。」

    虽然老实觉得她的成品相当漂亮,但我已经猜到她的行动了。

    她只是没在我面前做,病房里有缝纫用具,也有做到一半的书套,连刺绣线也放在看得到的地方。

    「我没有刺绣就是了。」

    从包包里拿出完成的书套,晴夏睁大眼:

    「欸……你也已经完成了吗?你不是说还没开始做吗……」

    「回家之后因为很闲,所以昨天晚上就迅速做完了。」

    晴夏突然哭出来,泪水一滴一滴落下。

    「不舒服吗?要找医生来吗?」

    「不用。」

    晴夏开始接受治疗后,受身体状况影响,情绪起伏也很激烈。一点点事情都会让她失落,也曾经突然爆发。

    一开始,我也跟着她一起不知所措,但现在,我已经学到,静静待在她身边是最好的方法。

    环抱自己身体,她终于才静静开口:

    「对不起,我明明不想要让你困扰的啊。」

    「没关系,别在意。」

    「但是……」

    「如果不高兴,我就会直说了。」

    别说是看不见未来,这几乎是看不见终点的每一天。就算我看不见谎言,也看得出晴夏的精神不断在消磨。

    晴夏说着「对不起」,把头靠在我胸口。

    「我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想着至少可以帮上你一点忙。因为你说你还没开始做书套,我就想要教你怎么做。」

    「……对不起,我只是提不起劲才没有做而已。只是自己要吃的话,我也会做菜,基本上能做到生活无虞啦。」

    「而且成绩还很好,真没弱点啊。」

    「因为是这样活过来的啊。」

    「感觉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帮上你的忙耶,你明明帮了我这么多次。」

    「才没那回事。」

    「骗人。」

    「我不会骗人。」

    说着「是这样没错啦……」,晴夏还是不愿意接受。

    我到底该怎么表达这份心情呢?

    受到帮忙的人是我啊,因为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

    我轻轻摸她的头。

    「只有你喔,只有你愿意亲近我。」

    「……这是夸奖吗?」

    「我是这么打算。」

    「那么,我就乖乖收下吧,因为我很擅长应付猫咪啊。」

    「你是说我像猫吗?」

    「因为有人建议我,就把你当成猫对付啊。」

    冒出「嗯?」的疑问后,我立刻知道是谁在旁出点子了。

    「水野阿姨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对我说:『你试着把阿圣当成弃猫,和他相处吧』——生气了?」

    「没有……」

    很不可思议,我的心情相当平静。

    不仅如此,还出现了像是温暖,又像是难为情的心情。

    从认识当时,到现在这个瞬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浮现在我脑海中。

    「很多事情都能解释了。」

    晴夏的脸露出笑容。

    晴夏的病情一进一退。

    治疗状况比当初预想的还好,但这不是以治好为目标,只是多争取一点时间而已。

    反复住院、出院,每次住院都会进行放射线与药物治疗。

    因为不是外科手术治疗,所以相对能在家里度过。

    晴夏在家里时的表情,也比在医院时平静。我三不五时就会到她家去。

    「铃乃介,别乱动。」

    布偶猫算是大型品种的猫,看见它坐在越变越瘦的晴夏的腿上,我都会担心它会不会弄坏她。

    「你果然很爱操心。但是不要紧,铃乃介很了解我的。」

    因为药物影响,晴夏的抵抗力也变弱,瘦弱的模样也让我在意得不得了。

    「暑假也快结束了呢,今年什么都没做……」

    「没有办法啊,身体状况不好嘛。」

    「是这样没错啦,但没去海边也没去山上,想看的电影也下档了,也没有去想去的大学的校区参观。明年就要正式准备考试了,我原本想要在今年夏天选好学校的耶。你也有许多想法吧?」

    「我还没有想。因为没特别想做的事,所以想考个学费便宜,稍微有点兴趣的科系就好了。」

    「骗人!……你不会骗人啊。那,你真的还没有决定志愿吗?」

    「是啊。」

    「那,明年夏天的校区参观,要不要一起去?」

    「——欸?」

    「将来要念四年书耶,契合度、还是应该说是灵感?之类的。我想要找个一眼爱上的地方,这样也可以成为准备考试的力量啊。」

    「说的……也是。」

    我不敢直视晴夏。

    这一阵子,晴夏的身体常常发光。每次看见都让我痛苦。

    因为,觉得自己没有未来的晴夏,正在谈论着未来。

    「晚安」

    收到晴夏传来的讯息,我也回了「晚安」。

    今天的互动就在此画下句点。这是晴夏提出后定下的规则,要不然,就会一直拖到早上。

    我躺在床上,滑动画面。就这样回顾到两个月前的对话。

    「明年要准备考试了,今年想要大玩特玩」

    那时,晴夏应该也没想到,这句话会变成无法实现的事情吧。

    但是,现在就算说出同一句话,意义也有所不同。

    「谎言,到底是什么啊……」

    「喵~~」

    喵喵在我床上。大概是我误会它失踪而惊慌失措吧,它最近又开始稍微愿意理我了。但是,喵喵果然还是喵喵,只有在讨饭吃时愿意磨蹭我,现在也只是和我一起躺在床上而已。

    我抱紧喵喵,好温暖。

    就连喵喵,也无法保证会有明天,这我也很清楚。

    但是,就机率来看,晴夏会比我和喵喵更早迎接那天到来。

    到时,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到底能为晴夏做什么呢?

    「……喵喵,陪我一下,只有我一个人会很不安。」

    在它回应前,我就抱着它走到客厅去。

    父亲昨天又去出差,只有母亲在家。

    「今天不出门吗?」

    我开口后,母亲停下往蓬松毛团戳针的动作。

    「『今天』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有天晚上突然出门,说是有朋友找。」

    母亲稍微眯起眼睛望着远方,手又开始动作。

    「这么说来,似乎有这么一回事,那种事也不常有啦。」

    「这样喔……你其实是为了什么出门啊?」

    「——什么?」

    「说朋友找是骗人的吧,到底是什么事?」

    母亲的手再度停下。

    「爸爸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沉默,我做好准备听母亲的说辞。

    在我怀中的喵喵,扭动身体表示着「差不多该放我自由了吧」。

    「呼~~」母亲长长叹一口气后开口:

    「工作啦。虽然你似乎要怀疑我外遇了,但真的是工作。要不然,你要看我的邮件吗?」

    「不要,因为妈妈现在是说真话。」

    「圣从以前就是这样,直觉超敏锐,完全不能说谎啊。」

    「但你为什么说要去见朋友?老实说去工作不就好了吗?」

    「因为你爸不喜欢我一直在工作,但我觉得他应该发现了吧。你爸直觉也很敏锐,很难瞒着他啊。」

    「是这样吗?」

    我音调拉高后,喵喵从我手中逃跑。似乎在表示「我都陪你讲到这边了,应该够了吧」。

    明天给它海苔慰劳它吧。

    「是啊,从以前就不爱接近人,直觉莫名准,和你一模一样。」

    一瞬间冒出「该不会吧」的想法,但立刻觉得应该不可能。

    父亲对我说过谎。万一他和我一样能看见谎言,感觉他应该没办法说谎啊。

    「你说反了,应该要说我像他才对。」

    母亲轻声笑着说:「这么说也对。」

    你可以代替我负责做小道具吗?

    暑假最后一天去晴夏家时,她如此拜托我。一开始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我来做小道具?文化祭的?」

    「对,本来是我负责的,但我又有一段时间不能去学校了。所以希望你可以代替我,你很擅长家政对吧?」

    「没有擅长啊。」

    「没有,才没那回事。你的书套肯定缝得比女生还要漂亮喔,你比女生还贤慧啦,要有自信!」

    被这么夸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但我想要做到晴夏的请求。

    新学期开始后,我到家政教室去。开口说我想帮忙制作小道具后,不知为何,敌视我的那个女生走出来。

    「你要帮忙?」

    「你才是,你不是负责看板吗?」

    「那只是帮忙,我原本就负责小道具。」

    还以为她要挖苦我,没想到声音意外柔软。

    「你应该是负责当天看管吧?」

    「因为有人要我帮她。」

    「这样啊……你会用缝纫机吗?」

    「应该会。」

    「好吧,那你来这边。」

    我被带到摆放缝纫机的区域,接过一块布。

    「你把这块布的边边缝起来。」

    接着接受了技能测试,但考试内容并不困难,只是在折起来的地方缝直线而已。

    女生边确认着缝线,小声问:

    「是晴夏拜托你的吧。」

    「嗯。」

    「真亏你愿意做这种事啊。」

    「会吗?」

    如果我能做,我什么都愿意做。

    当然最想做的就是治好她的病,但我没那种能力。

    她给我的东西太大了,我一直思考自己能为她做什么,但找不出答案来。

    「晴夏……现在怎样?」

    声音在发抖。我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眶蓄满泪水。

    「虽然有和她联络,但她说不想让我看见她现在的样子,所以要我别去……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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