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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在无月之夜有时会出现的苦恼兔子 Lunar Phase5 别离之时与赦罪之时?)

    ◇01

    在凉爽天气逐渐增加的十月,朔、白、春、铃与新月前往出云,当然月夜见家族的其他家臣也都一起去了。

    神在月(注:日本的旧历十月,但这是出云地区的独特称呼,和【神无月】指的是同一个月。)。每逢十月,神众组织的头头们都会在位于出云的巨大神在社齐聚一堂举办例行聚会。

    神在社是由用来举行多项活动的建筑物和看似华丽旅馆的宿舍构成的。

    搞社交、交涉、联谊,这些活动就是每天的例行公事,月夜见家族的家臣们也分头参与各种活动。

    打起精神的佐波良也干劲十足地参加活动,他豪爽的性格在其他组织的老大间似乎也满受欢迎的。

    夕阳西下后,铃和白就跑到朔的房间去玩。别说是白和春,就连铃都会在有空时,莫名其妙地往朔的房间跑,还会各自随心所欲地在那里杀时间,有机会的话还会在他的床上睡觉。

    「啊——真是的,累死人了。」

    铃开始猛发牢骚。

    干掉六坂后,铃的父亲梓见猫八就接受了朔的义弟杯,成为月夜见家族的家臣。而且猫八还对朔表示「不论是打杂还是什么都好,请您好好使唤铃来锻炼她吧」。

    铃就照他的意思被安排在朔身边,顶著「杂工」的头衔,开始负责照顾朔的日常生活。

    「辛苦了。」

    朔对打扫完毕的铃打了个招呼,然后她就走到朔的身边。

    「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更体贴点啊!」

    铃把双手往前伸,同时抬头仰望朔。

    被她的双手夹住的大胸部就映入了朔的眼帘。

    「说、说得也是,铃很努力哦。」

    朔一脸慌张地回答,让铃脸上露出了微笑。

    然后就在朔的脖子上舔了一下。

    「呀〜!」

    朔不由得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铃的舌头触感有点粗糙。

    「铃,你做过头了。」

    白为了把朔从铃那边拉开,于是用力把他往自己这边拉;而铃则为了再次戏弄朔而去磨蹭他的身体,然后「呵呵」笑著躺到白的旁边。

    朔扔下在游手好闲的那两个人不管,出发前往大浴场。虽说房间里附设的浴室是很不错,但果然还是大浴场比较棒。宽广的浴池实在颇有疗愈效果。

    途中他还和一位高龄的熊神擦身而过,那是北方的某个神众组织的老大。

    「哎呀呀,这不是月夜见吗?前代与本部长的事实在很遗憾,真令人哀伤。」

    「这实在令人惶恐。」

    一郎之死对外公开时,是宣称他在战斗中阵亡而不是遭到肃清;而且不光是对外,对月夜见家族内部也是这样宣称。

    因为由本部长指挥战事的情况相当多,所以对于他战死这件事并没有任何人怀疑。

    知道一郎是因为背叛而遭到肃清的,只有朔、春和铃而已,连白都不知道真相。

    「您杀了那条身为仇敌的不死之蛇对吧?干得实在漂亮。」

    「是。托您的福,我总算成功报仇了。」

    「真不愧是掌管生与死的月神嫡系子孙啊。」

    「非常感谢您。」

    朔恭敬地向对方鞠躬。

    六坂役最后并未复活。

    朔靠著从梓见组得来的情报,成功杀掉了他;而该组靠著这项功劳将功折罪,让月夜见家族不再追究他们袭击朔这件事。

    朔才刚和老熊神分开,春就跑过来了。她不但在朔的身边猛甩尾巴,还会绕著他团团转。

    「朔、朔!朔你接下来要去洗澡吗?要去洗澡吗?」

    「这个嘛……」

    自从杀掉六坂以后,春就突然变得很像小狗了。只要一看到朔,她就会摇著尾巴冲过来;即便是在神社里突然相遇后,她也会靠过来目不转睛地盯著他。

    恐怕要是在她面前掷飞盘的话,连她高高兴兴的心情都能感受到吧。

    春一边在朔的身边团团转,一边窥探著周围。

    「白和铃怎么啦?」

    「她们在房间里哦。」

    「朔,那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喽?」

    朔一回答「是」,春的尾巴立刻摇得更激烈,而且她还把脸凑到朔的耳边。

    「这里好像也有混浴池哦!我们一起去那里洗澡吧,一起去洗澡吧?」

    春的脸上浮了恶作剧式的微笑。因为心跳加速,所以朔总是很头大。

    「今、今天还是算了吧?」

    「这样吗?明天就是关键时刻了吧。如果到时候你很累,那我就伤脑筋了。」

    春到底想在浴室里做会让人有多累的事情啊?

    她这种十足黏人的态度令朔很高兴,同时也很令他头大。

    春歪著头思考了好一阵子——

    她说「那我帮你洗背啦!」然后双眼目光炯炯,还勾著朔的手臂企图和他一起走向浴场。

    春那虽然小不拉叽、但却十分柔软的胸部碰到了朔的上臂;这让他想起了刚刚铃那对高耸的胸部。虽说大小有差,但不论哪边都是柔软的好东西。

    朔以宛如钢铁般的意志拒绝了想这样和春一起前往浴场的心情。

    「我、我是很感激你啦,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样啊?」

    春露出了打心底觉得遗憾的表情,不但尾巴看起来有气无力,连耳朵也下垂了。

    这下朔就有种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但却感到自己做了坏事的心情。

    「嗯。就是这样啦,抱歉了。」

    明天就要由天照会会长担任仲介者,和素盏鸣组组长进行和平交涉了。不论对朔还是对月夜见家族来说,这都堪称是神在月的主要活动。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后春就离开了。

    ◇02

    隔天。

    朔眼下正在出云的神在社中规格最高的建筑物中、规格也最高的房间里。

    素盏鸣组组长牛头力就坐在他对面,而坐在朔左边相当于上座席位的则是天照会会长大日照子。

    最先开口的是大日。

    「已经够了吧。不论是月夜见还是素盏鸣,就算再争下去也没什么好处了。」

    据称大日的年龄已经超过八百岁,可说是神人界整体的长老。她可是老当益壮,其实力似乎不但没有衰退反而还有提升,也有传言说她堪称当代最强。

    朔一边盯著牛头的脸,一边说道:

    「这就看条件有多好了。」

    「你就说说看吧。」

    大日的语气听起来就像个温柔的老婆婆,不但态度温和,而且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威压,根本看不出她哪里符合「当代最强」这四个字。

    「素盏鸣组得从松野、月宫两市撤退。」

    「蛤?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身高将近两公尺的牛头把身体往前倾,而且他的脸还逼近到鼻子的呼吸都快要喷到朔脸上的程度;如果对方是春或白的话应该会让朔心跳加速,但换成个大叔就没啥感觉了。

    「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那么和解就免谈。」

    「我们这边可是有超过两百人被干掉了啊!」

    牛头的声音大到足以响彻周围。

    「但我们这边可是老大被干掉了啊!」

    因为比大声朔根本赢不了,所以他边死盯著牛头的眼睛边明确地说道:

    「而且我们这边已经让步了。既然我们的总长已经被干掉,那么不把你也干掉可不划算啊。我这是给大日会长面子,才表示只要肯割让地盘就愿意和解哦。」

    「你、你这家伙,就那么想彼此对杀吗!」

    牛头的脸涨得通红,而且死盯著朔。

    如果双方不能在赢与输之间取得恰到好处的平衡,和解根本无从谈起。既然总长都已经被杀了,那么不把对方的最高层——也就是牛头干掉,月夜见家族是不会收手的。

    大日叹了口气。

    「住手吧。」

    大日此话一出,牛头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去。

    「不论是素盏鸣还是月夜见,你们都太冲动了。牛头,先出手杀害月夜见家族总长的可是你们那边哦。我认为你们的确有必要让步。」

    然后大日转头往朔那边看过去。

    「月夜见的,你的心情我了解;但如果要做到干掉牛头这个地步的话,月夜见家族也会全灭啊。既然你已经杀了六坂,那么就此收手也不错吧。」

    在大日的主导下,和平交涉就这样持续进行。

    商谈的结果,六坂组的家名和还活著的组员,将由六坂组的二当家直接继承。

    相对的,六坂组在松野市的巨大地盘中,会有将近七成被割让给月夜见家族。

    要说这个结果正如月夜见家族的意也不为过吧。

    进一步的正式和解仪式将在隔天举行。

    ◇03

    在和解仪式结束后,朔就在夕阳西下前去洗澡了。他不是在大浴场,而是在自己房间附设的露天浴室洗澡。

    和大浴场相比虽然狭窄了点,但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那也够宽广了。

    参加和解仪式让朔感到很疲倦。以大日和牛头为对手谈和解,在精神上果然十分累人。

    在大浴场和其他组织的老大们打招呼,已经让他觉得有够麻烦了。

    不论是大日还是和自己对立的牛头,朔都不讨厌,他反而觉得这两位都是值得尊敬之神;不过老实说,这阵子他都不想再看到这两个人了。

    而素盏鸣组支付的慰问金和支付给天照会的仲裁礼金大多已经没了,所以这次真正的赢家其实是天照会。他的脑海里连这种事都浮现了。

    朔心想,春不会从两年前就已经在做这种事了吧,实在了不起啊。

    或许自己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当总长吧。他连这种事都在想。

    朔泡在浴缸里发呆,这时睡意逐渐涌上来了。

    事件终于告一段落,这样可以实质上结束老爸的葬礼,对他的吊唁也可以告终了。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朔,辛苦了。」

    「啊〜白也辛苦了。」

    突然有人向朔搭话,他也理所当然地回答;这时他才觉得怪怪的。

    「咦?」

    他一抬头,就看到全裸的白正要走进浴室里。

    她用毛巾遮住了重要部位,但根本无法完全遮住;诸如硕大的乳房啦、大腿啦等等各种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

    「等、等一下!」

    朔连忙把脸别开,但白却十分沉著地进入了浴缸,朔惊慌失措地转身背对著她。

    「你干嘛、干嘛进来啊?」

    对朔这句理所当然的疑问白并没有回答,而是「呼〜」地吐了口气;接著她沉默了一阵子后,只问了一句话:

    「你讨厌吗?」

    朔并不讨厌。然而这会让他惊慌、困惑,并且手足无措。

    「我并不讨厌啦。」

    「嗯〜」

    之后浴室里再度陷入沉默。因为很热,所以朔开始发呆,但他不知道是因为热水很热,还是因为全裸的白就在身边才会觉得变热。

    白对那样的朔低声说道:

    「坦诚相见。」

    「嗯?」

    「彼此感情好到毫无隐瞒,只说真心话。」

    白在跟他说明「坦诚相见」是什么意思。

    朔当然绝对不是不懂「坦诚相见」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不懂白为什么会有必须在这里升级到「裸裎相见」的想法。

    「朔。」

    「干嘛?」

    「哥哥的事。」

    朔的心脏立刻狠狠顿了一下。

    「他和六坂勾结对吧?」

    「你怎么知道?」

    「哥哥的遗物里有本日记,详细的来龙去脉都写在里面。」

    「这、这样啊。」

    「你宣称他是战死的对吧。」

    白的声音里逐渐夹杂了哭声。

    「白,一郎哥是我杀的啊。」

    对白来说,朔是仇人。就算她不原谅他也是无可奈何,他甚至想过如果白要杀自己那也没办法。

    朔背对著白闭上了眼睛。

    这时白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那对柔软的双峰也随之贴在背上。

    「朔,谢谢你。」

    白紧紧抱住朔,还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她那厚实的耳朵也磨蹭著朔的脸颊。

    「谢谢你维护了哥哥的名誉。」

    「白,抱歉。」

    朔一边忍住不流泪,一边抚摸著白的头。

    他没有发现一郎的叛意,还把一郎逼到只能杀了他的地步,朔认为这都是自己的责任。

    白紧紧抱住朔,一边流泪一边缓缓诉说。

    一郎为什么会背叛?

    「哥哥没有兔耳。」

    这点朔也很清楚。一郎因为没有兔耳,所以向来不被视为稻羽家族的继承人。

    「不但爸爸和妈妈都对哥哥很冷淡,连稻羽家族的老将们也是这样。」

    正因如此,为了让身边的人认同自己,一郎向来都很努力。不论是满还是一郎他们的父亲都说过,一郎堪称是个十分努力的人。

    「当周围的人终于开始认同哥哥时,我就出生了。」

    白自从出生以来,神力都是高到破表,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有兔耳。

    这下稻羽家族就能高枕无忧了,因为有个优秀的继承人出生啦!不论是稻羽的双亲、还是稻羽家族的老将们都很高兴。

    一郎到十五岁为止的努力,就这样突然在一瞬间宛如泡沫般消失了。那么一郎对白是怎么想的呢?

    「是我把哥哥逼得走投无路的。」

    白呜咽著说道。她的声音似乎是在哀叹自己的罪孽,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著。

    朔温柔地抚摸著这样的白的脑袋。

    「没这回事。」

    这句话其实算不上什么安慰,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这样说。

    白其实没什么错,逼迫一郎的是周围那些人。对于和白几乎同时出生的朔,一郎肯定也是用很复杂的心情在看著他长大吧。

    不论是白也好朔也好,当他们出生时,其未来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哥哥很温柔。」

    一郎不光是对白,对朔也很温柔。

    朔与白只是出生而已。对于这种与生倶来的差别,朔与白根本没有什么错。

    一郎恐怕是靠这种想法来拚命压抑自己黑化的内心吧。

    虽然以稻羽家长男的身分出生,却因为没有兔耳而产生心结;不管多努力都无法超越妹妹的不讲理。

    对什么都不用做就被立为稻羽家族继承人的白的嫉妒。

    即便有月神血统,也绝对不会被视为月夜见家族继承人的不讲理。

    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公认为月夜见家族下一任总长的朔的憎恨。

    这些全部都隐藏在一郎的笑容之下。

    「父亲一去世,六坂就来跟哥哥接触了。」

    就算要刻意让稻羽家族总长的宝座虚悬,也要等白长大,六坂就是从这种情形中看出了什么吧。

    六坂到底从中看出了什么,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

    一郎一直在诅咒自己这种不管多努力都绝对不会有回报的境遇。朔他们知道的,只有六坂正是看准了这点来钻空子而已。

    「哥哥没把房间上锁,也没把日记锁起来,而且随手就把它放在桌上了。」

    白的手在发抖。她用彷佛是被堵住但又硬挤出来的声音说道:

    「……哥哥他……希望……有人能、阻止自己。」

    说到这里时,白就用宛如小孩的声音痛哭起来。

    朔想起了一郎临死前的表情。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安详。或许一郎是觉得能在不杀害白的情况下让事情落幕令他松了口气吧。

    接著朔不由得转身面向白,而且就在全裸的白面前哭得一蹋糊涂。

    不论是父亲去世时还是杀掉一郎时都没流出的眼泪,此时就从朔的眼睛里夺眶而出。

    眼泪一开始流,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朔和白都哭得像个小孩,连哭声都像是婴儿;同时他们还温柔地紧紧抱著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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