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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Time to Play 下 第六章「五月十五日·她掐住我的脖子」)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虽然既不疼痛也不难受,但我即将死去。

    「不救不行!」

    如此大喊的人不是我,而是掐住我脖子的似鸟。虽然这句话很短,但我听起来却是既缓慢又漫长。

    然而,我却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被她掐住脖子后,时间应该只过了五秒。接着,再过两秒后,我应该会变得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

    走马灯不是一种大脑内的自卫手段吗?可以协助我从过去的经验中寻找获救的线索不是吗?

    我明明能够清楚看见与似鸟说过的所有话,却完全没有头绪。

    话说回来,似鸟为什么要杀我呢?

    我不懂。

    我不知道理由是什么。

    ❉❉❉

    五月十五日,星期四。

    时间过得很快,配音行程与新学期开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以上。

    我搭上往常那班特快车,坐在老位置上,也就是自由座车厢最后一排的左侧靠窗座位。

    虽然家乡的天空非常晴朗,但天气预报说东京会下大雨。我在背包侧袋里放了一把折叠伞。

    列车准时发车。

    只要坐同一时刻的列车超过一个月,就会清楚了解到白天变长了。今天站在月台上时,我也觉得太阳的位置变得相当高。

    配音总共会进行十三次,所以到明天的第七次刚好是一半。

    第一次时,我应该有在录音室看到似鸟,但是我已经不记得了。

    第二次时,我在这班列车上首度与似鸟交谈。

    第三次到第六次,我们连续四周一起搭车前往东京,我回答了许多问题。

    包括从我自幼喜欢妄想,一直到打算写小说的经过。

    投稿到电击文库前的挣扎。

    关于小说的写作方法。

    关于版税与税金的事。

    那么,她今天会问些什么呢?

    我能说的,应该几乎都说过了不是吗?

    当我一边那样想,一边呆呆等候时,我看到了摇曳的黑发。

    「嗨,老师,过得好吗?」

    「我很好喔,谢谢。你呢?」

    「我也过得很好,谢谢。」

    我们首先进行了似乎连国一学生都能翻成英文的对话。

    「这个给你,请享用。」

    朝我递出超商购物袋的似鸟,今天穿的不是裙子,而是牛仔裤,搭配军装风格的绿色夹克,以及浅蓝色毛衣。

    似鸟将包包放在座位后方,并将夹克放在包包上面。接着,她一如往常地仔细将长发拢成一束,让发丝从右肩垂至胸前后才坐下。

    我收下超商购物袋。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我一边发出沙沙声,一边取出海苔盐口味的洋芋片与瓶装茶。

    「仔细想想,我每天都在学校里看着你的背影,所以我知道你很有精神。如果你无精打彩的话,我应该就能再稍微清楚地看见黑板了。」

    「就是说啊。」

    每天上课时,似鸟都坐在我后面。不管在教室里,还是校内其他地方,我们都绝对不会交谈。

    虽然我偶尔会在走廊上与似鸟擦身而过,即使我有发现她,也不会开口搭话。

    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这种关系非常奇怪。当我感慨地那样想时,身边的似鸟说了相同的话。

    「真是奇妙啊……在学校里我们坐在一前一后,距离很近。在录音室,会隔着一道很厚的隔音玻璃。现在的我们则是side by side……」

    她似乎也很感慨。

    至于她为何不正常地使用「并肩而坐」这句国语,则是个谜。

    列车持续行驶着。

    当我喀哩喀哩地吃着洋芋片时,今天的车掌很早就来验票了。

    今天的车掌由之前见过数次的女性担任。这个人大概对每周四都坐在这个位子的我们有印象。

    车掌小姐默默验完票后便离开了。

    「你们俩总是坐在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

    车掌并没有问这类问题。我心想,要是车掌那样问的话该怎么办,但车掌不会问这种涉及乘客隐私的问题。

    「那么,接下来……」

    接着,如同往常那样,似鸟的发问时间要开始了——

    原以为是如此,但饥饿的我还在吃洋芋片,所以似鸟聊起了无伤大雅的天气话题。

    她说根据气象预报,东京的天气很差,明天前往录音室时,要特别注意不要跌倒。

    「那个……不能翘掉吗?」

    我边问边把洋芋片的袋子卷起来。

    「又不是去上学!」

    似鸟娇嗔地笑着说。

    双方当然都是在开玩笑。配音既不是玩乐,也不是在学校上课,而是工作。只要没有特殊理由,就不能翘班(也有人会问,那翘课就可以吗)。

    以前,当声优因身体不适缺席时,其他人还是会当成那个人在场一样,照样演出。虽然我认为这幅奇妙的景象很有趣,但还是会觉得,这样不太好演吧。

    隔周,之前请假的那位声优会配合已经录好的带子,独自演出。

    我一边觉得真是辛苦啊,一边被其出色的演技感动。

    「那么,这本记事本今天会派上用场喔。」

    似鸟手里拿的是,上周也出现过的记事本。

    我记得上周最后说的是关于收入与税金的事。似鸟中途完全没有打开过记事本。

    「那么,你有很多问题要问吗?」

    我问道。

    「没错。关于一个主题,或者我该说,各种问题。不过,如果老师你想要多做说明也请别客气。另外,假使问题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基于职务上立场而无法回答时,请不用客气地清楚说出『这个问题不能问』。」

    「我明白了。」

    「那么——」

    似鸟这次真的确实地打开了记事本。

    不过,她还是非常谨慎地不让我看到上面的字,一边用手指在纸张上比来比去。

    「那个……」

    她的问题多到需要烦恼吗?

    我开始担心,要是第一个问题立刻就被我驳回的话,该怎么办。这样不会打坏似鸟的心情吗?还是刚好相反,她会因惭愧而变得畏缩吗?

    似鸟指到的问题究竟会是——

    「就这个吧——出版书籍时,会跟出版社签订契约吗?如果要签的话,会怎么签呢?」

    「呼。」

    「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哎呀,我在想说,要是第一个问题就无法回答的话,该怎么办。」

    「啊哈哈。那么,这个问题是OK的啰。」

    「没问题。」

    「那么,答案是?」

    「Yes。」

    契约——就我的情况来说,会签订「出版契约」。

    有一种出版契约会采用左侧装订的四张A4纸写成。当然,这是电击文库采用的格式,我不知道其他公司或编辑部会采用何种格式的契约。

    我先把契约的草稿拿给她看,然后继续说:

    「这里会写上各种事项……我也是绞尽脑汁勉强看完的。虽然详细内容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上周说过的「首刷的五十本会用在业务推广上,所以不计算该部分的版税」这件事确实记载在契约中。

    有趣的是,契约上也会写「作者买书时,可享受定价八折的优惠」这种事。由于作品出版时,我会拿到十本,而且每增印一次,我就会再拿到一本,所以我还没用这个制度买过书。

    「接着,要在真正的出版契约上填写住址、姓名。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写上本名,盖上印章后,契约就完成了。公司的名称与印章当然事先就盖好了。」

    由于包含同名系列作在内,所以我只签过一次契约。

    《VICE VERSA》出版前,我就在编辑部盖过章了。契约一式两份,一份由我保管。

    「原来如此……出版社在这方面果然做得很确实啊。」

    似鸟钦佩地说,所以我觉得应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嗯。另外——也有人没有签约。」

    「什么?」

    「虽然我在作品出版前就确实签约了——」

    这是去年尾牙时某位前辈作家告诉我的事。

    我们当时刚好聊到这个话题,我一说到我在作品出版前就签约了,那个人就很干脆地这样说:

    「啊,我在去年的此时也签了出道作品的契约。」

    「咦?」

    我会如此惊讶的原因在于,这个人已经在电击文库旗下写了好几年。

    出道作已经发售超过十年以上,而且那部作品已经改编成动画。

    「咦?这么说来,那么……那位作家,这十年来是怎么做的?」

    似鸟问得非常有道理。

    「我也当场问了他相同的问题。」

    「然后呢?」

    「他回答说:『嗯,一直都是透过口头约定。』」

    「…………」

    难怪似鸟会愣住。

    老实说,我当时也愣住了,想必是整个人都吓傻了吧。

    虽然只要钱有确实汇进来,的确就没有问题,但认为绝对必须签约的我,还是对出版业的这种奇妙景象感到目瞪口呆。

    这件事还有后续。

    听到我们的谈话后,位在附近的另一位前辈作家同意地说:

    「啊,这么说来,我最近也签约了。在这之前,我完全不晓得有出版契约这种东西。」

    接着,又有另外一位前辈作家反驳他:

    「不,请等一下。我在出道前就签约啰?」

    「我也是……」

    也就是说,可以分成「确实在出道前就签约的人」与「一直没有签约的人」。当我开始思考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时——我立刻就知道了答案。

    在电击小说大赏中得奖的人,会确实地签约。

    没有签约就发行作品的人,则是那些没有得奖,以提拔方式出道的人。

    话虽如此,如同我已经签约那样,现在大家都会签约——

    「我觉得是这样……」

    我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不晓得是否能让她当作参考。

    「那么,下个问题是——」

    似鸟翻开记事本。

    「作家的『保密义务』包含哪些范围呢?声优不能泄漏关于演出作品、剧本等许多机密,在这方面,我想作家应该也一样吧?」

    「嗯。」

    幸好又是个能够回答的问题。

    说不定似鸟挑选的是容易回答的问题。

    保密义务——

    严格来说,似乎是指「法律上的义务」,所以我不清楚在作家界是否有这种法律。

    我会把这个名词当成「在正式发表前,不能将工作中得知的消息泄漏给非相关人士」的意思来使用。

    「最好懂的例子就是预定发售日。举例来说,即使电击文库已经决定要在某月出版我的书,但在正式发表前,还是不能说出去。电击文库的电子报会最早公开消息,大致上是在发售月的两个月前。有时也会有例外,像是在活动上公布。」

    「那么,在那之前,在自己的部落格或推特上也——」

    「当然不行。」

    「还有其他的吗?」

    「像是活动与签名会的情报之类的……啊,还有更重要的。」

    「是什么?」

    「动画化或跨媒体制作这类消息。尤其是动画化消息的宣布,由于大多会在活动上盛大地宣布,所以在那之前,无论如何都要保密才行。」

    我自己非常谨慎地处理《VICE VERSA》的动画化消息。这是因为,这项大型企划所涉及的公司数量与金钱远比文库本的发售来得多。如果我没有休学的话,我想我会很害怕消息万一走漏,甚至也不会告诉母亲。

    「原来如此……这方面与声优相同啊。」

    虽然似鸟那样说,但我觉得声优会远比作者来得辛苦。

    声优在得知有甄选资讯时,就会知道该作品的动画化消息。得知消息的时间点相当早,而且作品通常不只一个。当然,消息绝对不能走漏,所以声优们会非常谨慎,以避免消息泄漏出去。

    先不提这个,我继续说:

    「如果自己得知别人的情报,也同样不能说出去。去年尾牙,我在和前辈作家们聊天时得知了一些事……据说,交情很好的作家们,会在很早的阶段就知道某人的作品即将动画化。」

    「原来如此……毕竟是同行嘛。」

    「不管是别人的消息,还是自己的消息,都必须用同样的态度来管理。自己的消息当然不用说,关于其他作家最新一集的剧情,也绝对不能泄漏。」

    这也是听来的事情——

    据说,在以前,作家或插画家只要前往编辑部,就能在正式发售前拿到电击文库的新书。

    每月十日发售的书,会在前一个月的月底印好送到编辑部。编辑部会在此时将十本寄给作者。虽然会视假日的日期而定,大致上会在二十九日到三十日之间寄出。

    因此,从月初到十日这段期间内,只要前往编辑部,就能看到整排新书,开会前若提早到达的话,也可以拿来看。

    在以前,只要提出要求,就能把那些书带回家(由于不算版税,所以对该作者很不好意思)。现在已经不能拿了。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剧情万一泄漏出去所采取的措施。

    「个人资讯也跟作品资讯一样,需要保密。」

    我补充说。

    「在尾牙上见到的作家中,有一个完全隐瞒真实身分的人,和一个虽然有公开简单的个人档案,却完全不公开照片的人。」

    「喔,跟老师很像。」

    「跟我很像。因此,我必须把他人的资讯当成自己的,彻底地留意才行。不过,由于我不太有公开情报的机会,所以这部分我倒是很轻松。」

    「毕竟老师没有在经营部落格、脸书、推特之类的嘛。」

    我点头。

    在这种连自己的身分都要隐瞒的情况下,我不能做那种事。不,也许有的人能够机灵地应对。不过,我办不到。我绝对会在某处发生失误。

    想到这里,我向似鸟问了一件我很在意的事。

    「话说回来……似鸟,你有在写部落格之类的吗?」

    「啊,嗯……这个嘛……」

    似鸟不像平常的她,说话吞吞吐吐的。

    「我有想过……应该要开个部落格比较好。尤其是这一次我首度接到了有名字的角色。」

    「不过,你还没开?」

    「嗯,总觉得……有点害怕。与其说是害怕写部落格,倒不如说……我害怕看到那些恶意中伤的留言。」

    「啊,原来如此。」

    我非常了解那种感觉。

    网路上同时充斥着善意与恶意的言论。

    而且,恶意的内容往往比较容易让人留下印象。

    「老师会在意网路上的感想或评价之类的吗?——其实这也是我想要问的问题。」

    「可以说会,也可以说不会。」

    「怎么说?」

    几乎没有作家不会在意别人的感想。

    要是有的话,那个人肯定相当坚强。

    只要作品一发行,包含我在内的大部分作家都会很在意读者的感想与评价。而且是非常在意(当然也会在意销售状况)。

    以前,说到感想,几乎全都得靠读者来信。作品发行后,读者会写信给作者,让作者得知感想。

    拜网路所赐,现在我们能够远比以前更快地知道感想。

    从匿名的留言板、个人部落格,到推特、脸书等代表性的社群网站——我认为,只有在网路社会中,才能在书籍发售当天就得知读者的感想。

    不过,这种现象有利也有弊。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似鸟。编辑部会先过滤读者来信。带有毁谤中伤内容的信件会严重打击作者的信心,所以不会寄给作者。

    网路上的情况不同。

    只要作者肯找,就会找到把作品说得一无是处的意见。

    「老师你有在网路上看过关于自己作品的感想吗?」

    答案是Yes。我简短地回答「有」。

    「在至今所发行的作品中……有人说过你的作品的坏话吗?」

    「当然,应该有吧。」

    「啊?」似鸟歪着头嘀咕一声。

    「『应该有吧』指的是……什么意思?」

    我回答:

    「因为我决定忘了那些事。」

    这件事是谁教我的呢——

    老实说,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方法吗?还是责编或其他编辑教我的?或者是在某处见到的其他作家给的建议?抑或是,在书中学到的呢?

    不过,我在看网路上的感想时,必定会这样做。

    这个方法叫做:

    『只看好的评价,忘掉差的评价。』

    「具体上……要如何实践这个方法呢?」

    似鸟边问边把脸凑过来。

    我则边回答边别过头。

    「并没有那么难。首先——」

    先暂且把在网路上找到的感想看到最后。

    在网路上,善意的确是存在的。

    不,我觉得善意远比恶意来得多。我是这么认为的。

    只要搜寻,就能找到:

    『很有趣。』

    『看得很高兴。』

    『想要看续集。』

    『这个角色很棒。』

    等等,这类老实赞美说「很好看」的感想。

    我会坦率地接受这些夸奖。

    我会边看边表达感谢之意,并把这些夸奖化为自己的动力。

    而且,我也会确实记住那个网站。

    如果网路上写的是:

    『这是啥?好无聊。』

    『把钱还来。』

    『垃圾小说。』

    这类批评——

    要是我看了那种感想的话——

    「你怎么做?」

    「马上回去。」

    「回去?回哪里?」

    「刚才那个称赞我的网站。」

    「啊!」

    在网路上取得感想时,我最后一定会看夸奖作品的感想。

    借此来完全盖掉那些贬低、毁谤作品的感想。确实有人肯称赞自己的小说,我会带着这种想法,结束这趟感想收集之旅。

    就算有人认为我很卑鄙,我也不打算舍弃这个方法。

    「原来如此……」

    「我曾在某本书上看过这句话:『即使有人贬低自己的作品,作家也绝对不能道歉。』」

    「哦。」

    「相对地要若无其事地说:『似乎不合你的胃口,真是遗憾啊。』当初看到这些话时,我无法确实体会,直到我现在成为作家后……才充分地理解那种想法。」

    「也就是说——」

    似鸟一脸正经地把眼镜对着我说:

    「由于自己做出了『美味的料理』,所以不用去理会觉得不合胃口的人?」

    我深深点头。

    「没错。因为除了那样做以外,别无他法。我在写自己的作品时,会觉得很有趣。我本来就不会将没意思的作品寄给责编。而且,我也会听从责编指示,把作品修改得更有趣。」

    「嗯嗯。」

    「作品就是这样诞生的……所以,不管被怎样评论也没办法。如果大家都夸奖说『很好吃』的话,我当然会很高兴,但是我很清楚,事情不会是那样。我强烈地认为,不能因为受到负面评价影响就忽略了支持者的想法。因此,我不会去理会负面评价。」

    当然,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出自于善意的严厉评价」。

    像是「这里如果能改成这样,就会更好」、「这里写得不好,最好要修改」等。我自己也好几次觉得「啊,这个人说得确实没错」。

    即使如此——

    作家还是不能被局外人的意见牵着鼻子走。

    不管别人怎么说(除了责编以外),我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写作。

    如果卖得很好,就是自己与责编的胜利,然后努力地创作下一个作品。

    如果卖得不好,代表我们输了。我会努力,使下一个作品得以畅销。

    「耳闻目睹书的感想时——我总是会想起伊索寓言中的『卖驴父子的故事』。」

    我第一次读到那个故事是在几岁呢?

    虽然我想不起来是何时,但我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故事的内容。

    「那是……什么样的故事啊?我觉得好像有在某个地方听过。」

    似鸟问道。

    「嗯。有一天,有对父子出门卖驴子——」

    路上有人对他们说,骑在驴子上不是比较轻松吗?于是父亲让儿子坐在驴子上。

    接着遇到的另一人说,不能让孩子那么轻松,应该让父亲坐才对。于是,父亲叫孩子下来,自己骑上去。

    然后又遇到另一个人,他说应该能坐两个人吧,于是父子两人都骑上去。

    然后又遇到了另一个人,对方说两人骑一头驴子,驴子真可怜。

    「啊!我想起来了!——接着,他们两人为了让驴子轻松些,于是扛着驴子走,但驴子却开始乱动,最后掉进河里。故事结局是这样对吧!」

    「对对对。」

    「原来是伊索寓言啊……之前都不知道。这故事是在说,『如果没有主见,就会被他人耍得团团转,有时还会倒大霉喔』,对吧?」

    「没错。而且,作家的处境正如这个故事……没有任何一部小说能够满足所有人,所以只要有人称赞,作家就会坚持其方法——这是我个人认定的教训。」

    这句话也是我之前在某处看过的。

    作家在写作时,除了电脑、笔、资料之外,必须具备更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自信」。

    认为自己写得出来的自信。

    认为自己能够写出有趣小说的自信。

    因此,我会借助支持者的力量。

    换句话说,我不需要非支持者的力量。

    「俗话说,人只要被称赞就会进步。作家肯定也是如此。」

    「不是『作家也是人』吗?」

    「啊……对,就是那个。」

    「我曾想过,自己是个何等幸福的作家啊。」

    我突然说出她没问的事。

    这么说完,我以为她会很惊讶。

    「那是……为什么?」

    但似鸟却反问。我回答:

    「这是因为,当我想写作时,我就能开始写,在写作途中,我可以写得出小说,我没有绝对必须成为作家的气势,不过光是确定能够出道,就让我很高兴,光是再版一次,就让我很高兴,作品开始畅销后,责编叫我写续集时,我也很高兴;动画化也让我很高兴。」

    「……看到老师的表情,我非常明白,这是毫无虚假,真实的感受对吧。」

    「那个,嗯。」

    我这个人不会演戏。

    「请告诉我——老师你觉得自己很特别吗?」

    与过去不同,这个问题很尖锐。

    我摇头说:

    「不,我觉得我是个拥有罕见经验的人。」

    「那么,你觉得怎样的人才算是特别?」

    「我不知道。」

    「…………」

    「那种人,应该不存在吧?啊,如果你说的是对某人来说『很特别』的人,这我倒是知道,像是恋人、家人之类的。所以,也就是说——」

    似鸟对我露出强烈的表情。表情很认真,但与配音时的表情又有点不同。接着,她像是要打断我的话似地问:

    「依照当事人的想法而定?」

    「大概就是那样……吧。」

    我胆怯地回答。

    我望着窗外的流动景色,喝着茶——

    总觉得离题了,一开始问的是什么问题来着?

    我如此思考着。

    我一边关上宝特瓶的盖子一边转头看向右侧,发现似鸟仍带着非常认真的神情在想事情。

    我担心自己是否说错话了,无论如何,说过的话是无法收回的。即使她再问相同的问题,我也只能那样回答。

    似鸟将脸转向我。

    虽然表情变得柔和,但镜片背后的视线还是很锐利。

    「对作家来说,也就是对出道至今的老师来说,有遇过什么难题吗?」

    「难题……」

    听完问题后,我喃喃自语地思索,这个问题必须分开来考虑。

    「我想『作家会面临的难题』与『我本身当上作家后所面临过的难题』大概是不同的。」

    「那么,请依照老师你的判断,先回答其中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答『我所面临过的难题』——」

    「嗯。」

    这个问题的话,我能够很有信心地断言。

    我毫无顾忌地简短回答:

    「没有。」

    「什么?」

    「我没有遇过什么难题喔。」

    「那个……真的吗?」

    「嗯。因为,我刚才也说过了,我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幸福的作家。就算要我说出遇过的难题,我也想不出来。」

    「…………」

    似鸟呆呆地不发一语。

    『这个轻浮的家伙,认真发问的我真是倒霉啊。任何人多少都会遇过一两个难题吧。面对难题会让一个人成长。没遇过难题的你,是不会成长的。』

    但愿她不会有这类想法。

    话虽如此,没有就是没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中学时,直到暂且能够写出文章前的辛苦过程,就是我至今遇过的最大难题。此事我已经说过了,而且那是在我成为作家之前的事。我同样也说过,我没有遭遇过作家最害怕的『完全不采用』的情况……如同刚才说的那样,我强制性规定自己不要去理会网路上的恶评……出过的书全都很畅销……这次还要改编成动画……」

    在琐碎的事情中,也许能找到很难应付的事。

    举例来说,像是「在前往饭店的路上被恶劣的醉汉纠缠」、「去年有段时间过于专注写小说,导致年纪轻轻就出现腰痛症状」之类的。

    就算不是作家,还是会被醉汉纠缠。如果有专门骚扰作家的特殊醉汉,那就另当别论(那种故事似乎也很有趣)。

    为了改善腰痛,我调整了坐姿,并偶尔做运动。在母亲的建议下,我也有做针灸治疗。于是,腰痛暂且痊愈了。

    我心想,果然还是没有啊。

    「那、那么……你觉得作家会面临什么样的难题?」

    似鸟缩小了问题范围。这个问题倒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作家会面临的最大难题——

    那就是,只要写不出来,或是不想写作的话,作家生命就会结束。

    只要失业,就会变得没有收入,无法继续维持生活。无论何时失业都不奇怪,这就是作家。

    作家是无可取代的。就算有少数的例外,那个作家的作品还是只有那个作家才写得出来。

    这也是我曾经在某篇散文中看到的,而且我已经很能够体会那种感受。

    「是吗……无论何时失业都不奇怪……这部分,声优大概也一样吧。声优们会感到害怕,那是因为『可以取代自己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似鸟感慨地说。

    我曾听说,立志当声优的人非常多,不管是要从中出道,还是要在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都相当辛苦。

    与能够存活下来的作家相比,何者比较辛苦呢?

    我不知道,似鸟当然也不知道,大概没有人知道。

    「老师会回到高中就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吧?」

    我点头。

    这当然跟周遭的反对也有关,但最终还是要取决于我的意愿。我曾想过「干脆不要升学了」,但现在我觉得没有放弃升学,真是太好了。

    尽管《VICE VERSA》现在很畅销,我也能写续集,但我不知道何时会变得不畅销。此外,我也不知道我何时会变得无法写作。

    如果变成那样,「我在十几岁时写过小说,作品还被改编成动画。」这种经历对将来应该没什么用吧。

    相较之下,高中毕业、大学毕业的学历,以及在学校内学到的东西,应该会有用得多吧。

    两者看起来相同,其实不同。「学历」与「身为学生的人生历练」是不一样的。如果只能选一个,我会选择后者,但我两者都想要。

    「高中毕业后,我想念大学。同时也会继续写作……最后,我会选择就业,我想找其他工作。」

    「那么,假设在这几年之中,你的作品更加畅销,并写了很多作品。举例来说,如果你赚到了好几亿日圆,相当于一般上班族工作一辈子的收入……你会放弃写作吗?」

    「假设……事情变成那样……我想我不会放弃写作。我反而会因为不需担心生计,能够写自己喜欢的小说,所以我会觉得很开心喔,就跟现在一样。」

    「这样啊。」

    是我的错觉吗?简短回应的似鸟看来好像松了一口气。我无法了解别人在想什么。

    「我觉得,如果我光靠持续写作就能过一辈子的话,那会是多么理想的人生啊——将来的事情谁都不晓得。我认为我必须事先认真地思考,当我写不出来,或是不想写的时候的情况。因此,我现在要做自己能力所及之事。我想,那就是写作与学业。」

    「说得也是啊——我也会那样做。」

    似鸟最后如此说道。

    总觉得气氛变得很感伤。

    一般来说,十七岁少年与十六岁少女应该不会聊这种事吧?

    不是应该聊些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话题,开朗地谈论梦想吗?而不是在那边烦恼,如果失去现在这份工作的话该怎么办?要如何为人生做好万全准备?之类的话题。

    无论是好是坏,我都觉得我们很不平凡。

    当然也不特别。

    「那个,关于『我要询问作家的下个问题』,我要稍微变更问题的方向!」

    似鸟用开朗的语气说,大概是为了消除感伤气氛吧。

    当我想说她会问什么样的问题时,她却问了一个实在很普通的问题。

    「老师,你现在住哪里?」

    这个问题与作家毫无关联。

    要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

    「在学校西边,可以看到一栋新的白色大厦对吧?」

    「咦?难道就是那里?」

    似鸟眨了眨眼睛,我则点头说:「嗯。」

    「离学校很近耶……」

    「所以我才会选择住在那里……」

    距离我们就读的高中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盖了一栋相当大的大厦。屋龄只有三年,还相当新。

    我和母亲从去年十二月开始住在那里,之前则是住在那座图书馆旁边。

    决定搬家的最大理由是,这里距离学校很近。从学校后门走路只要五分钟,我就能回到家。

    「原来如此,往返时间越短——」

    「能够用于写作的时间就越多。母亲的通勤时间也稍微缩短了。」

    「这个嘛,不论伯母,还是老师,都能很果断地做决定。」

    「虽然图书馆变远了,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现在能够用自己的钱买书了,也能够上网查资料。」

    「房子难道是……买的?」

    似鸟瞪大眼镜底下的双眼问道。

    「怎么可能,是租的。」

    再怎么说,我也没有赚那么多钱。

    话虽如此,房租相当贵。租房子时,房仲业者告诉我,我家大概是这附近最贵的。

    虽然母亲对于房租很贵面有难色,却一直反对我出房租。不过,我始终坚持这是「必要的」。

    「理由……那个……有四个——不对,是三个。」

    我差点不禁说出真心话,随即改口。

    似鸟好像并不介意那样的错误,而是问我:

    「假设最重要的第一个理由是,距离学校非常近……那另一个理由就是,房租算在经费内?」

    我点头。

    我们租的是4LDK(注:四个房间+客饭厅兼厨房)的大厦。四个房间包含了我和母亲的房间,以及用来摆放书柜的藏书室。剩下的那个房间是,为了以防万一而设置的备用藏书室,由于不知何时会用到,现在被当成储藏室使用。

    其中,我将我的房间与两间藏书室列为「工作室」计算。以面积来说,约为四成,所以房租与水电瓦斯费的四成能够算在经费内。

    虽然支付的金额很高,节税效果也相对地很大。

    再说,我只有高中毕业前的两年多会住在这。令人高兴的是,我的存款是足够的。

    「那么,之后呢?」

    「我想到东京念大学。」

    我回答。

    「喔!决定志愿校了吗?」

    似鸟开心地问。

    「目前只决定了『有文组科系的东京都内大学』。另外,地点最好位在距离编辑部一小时车程内的地方。」

    「原来如此!你要边写作边念书对吧。只要工作没有特别忙,我也考虑要升学喔!我也会选择东京附近的学校。」

    「明年就是考生了……但愿彼此都能考上。」

    「就是说啊。不过,从现在开始努力吧!」

    啊,这种对话真的很像一般高中生会说的,我感到相当高兴。

    似鸟问道:

    「关于两年后的事,如果老师搬到东京的话,那伯母呢?」

    我回答说,如果那样的话,母亲说她会搬到医院附近的公寓,只要一个人够用的空间就行了。

    「原来如此——那么,三个理由中的最后一个呢?」

    猜中两个理由的似鸟问我最后一个理由。

    「因为我想让母亲住在比较好的房子。住在以前那栋公寓时,会听到邻居发出的噪音。而且,母亲当初是为了我才搬到图书馆旁边的,所以我希望能够趁现在报恩。爱要及时嘛。」

    「啊!说得也是……真是抱歉……」

    听完我的回答后,似鸟皱起了眉头。她露出对自己感到失望的表情,像是在说:「我应该要注意到的!」她明明不必那样做。

    「再、再加上,我也想住住看富丽堂皇的好房子!四个!理由有四个!」

    「啊哈哈!谢谢。」

    由于我的顾虑很明显,而且她又向我道谢,所以我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那、那个……我想追求景致,刻意选了最高楼层!你看嘛,写作过程中,要让眼睛休息时,如果可以看到窗外的山,该有多棒啊!」

    「从学校也能看到相当美的景色,在那栋大厦顶楼,应该能看到更棒的景色吧。」

    稍微恢复精神的似鸟说。太好了,这样就能继续聊下去。

    「嗯,晴天时,景色真的很棒喔。我家离学校很近,随时都可以来喔。」

    「咦——!可以吗?」

    似鸟相当惊讶,我对此略显讶异地回答:

    「可以喔,这又没啥好隐瞒的。」

    话虽如此,这是我这辈子首次邀请同学来家里。租了好房子真有用。我可不是要说,母亲之前租的公寓很破旧喔。

    「真、真的可以吗?因、因为我想瞧瞧职业作家的工作场所,真、真、真、真的可以去吗?行、行吗?」

    看到似鸟一脸开心的模样,我心中感到疑惑。

    这件事有厉害到需要那么慌张地屡次确认吗?

    我的房间又不是位于东京湾沿岸的知名游乐园。

    虽然那的确是一间又新又漂亮,景色也很棒的房间——

    明明似鸟她家看起来才是有钱人。

    我放弃去思考不知道的事,打算事先告诉她注意事项。

    「不过,要上夜班的母亲在睡觉时不行……最适当的时间应该是,母亲去上日班不在家的时候吧?」

    「不——不在家的时候啊!没、没、没错!我、我知道了!」

    似鸟做出前所未见的可疑举动。

    「……?」

    我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心不在焉地思考,由于母亲的班表经常会突然变更,所以我必须事先确认才行。

    「雨——」

    此时,玻璃窗外出现一条雨丝,然后迅速地持续增加。

    「是雨吗……」

    雨势瞬间变大,列车持续在大雨中行驶。

    虽然距离日落还有一些时间,大概是因为覆盖天空的云层很厚,所以窗外很昏暗。窗外有时会发出轰隆声,雨水冲刷着窗户。

    如同气象预报那样。雨势此时就下得那么大,那东京的情况会是如何呢?

    由于从饭田桥站到饭店需要走一段路,脚也许会弄得湿答答的。话虽如此,距离不远,不需要叫计程车。

    虽然我认为,从这班列车的终点站搭计程车比较轻松,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只要搭电车到得了地方,就不搭计程车。

    我自己确实有在赚钱,扣掉平常的生活费后,还会剩下不少钱。即使在偶尔前往的东京都内搭计程车,钱也不会一下子就花光。

    不过,我虽然不会说「奢侈是敌人!」这种话,但该省的还是要省。只有身体很不舒服时,我才会选择搭计程车。

    列车已停靠过好几站,车厢内已经不那么拥挤。到目前为止,我搭车去过东京好几次,这次的乘客应该是最少的吧?

    距离终点站还有一个半小时以上。

    我心想,她接下来会问什么呢。那名提问者目前人正在盥洗室。

    我呆呆地等候,这段时间变得很闲。

    于是我起身,从背包中拿出自己列印出来的《VICE VERSA》原稿。

    若出版成书的话,这会成为第十一集。「side真」的第六章目前预定在九月发行。

    虽然已经写好,但只要有空,我就会重看一遍,一边检查文章一边想之后的剧情。

    随着集数增加,《VICE VERSA》的剧情有了很大的变化。

    在「side真」当中,许多国家成了以平定雷普塔西翁为目标的辛的附属国或同盟国。第七集的移动之国为了报答辛的救命之恩,提供了物资与武器补给给辛。

    在「side辛」当中,原本单恋真的唯,也开始在意起虽然严肃,但也有温柔一面的辛,内心举棋不定。

    在第九集中,普鲁托与辛再次交战。不过,背叛了普鲁托的国家派遣杀手到战场上,企图暗杀两人。在真与蜜可的活跃下,暗杀行动没有得逞。

    普鲁托选择与辛结盟,一同作战。在战事更加扩大的第十一集中,两国并肩作战。

    而且,在这集故事中,蜜可死了。

    我很早就决定了蜜可的死。

    说起来,在我想到的剧情中,何蒙库鲁兹几乎都会死。

    这些何蒙库鲁兹们,有的被主人随意派上战场而战死,有的则是因为担任叛变的帮凶而遭到主人处决。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剧情很黑暗,不过我原本就是基于这种想法才创造出命运乖舛的人造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相对地,我会想要尽量避免让其他主要角色死去。

    在构想中看到蜜可死去后,责编如此说道:

    「蜜可、达斯卡都是俊美又受欢迎的何蒙库鲁兹,不要让他们死会比较好吧?」

    我的想法刚好相反。我认为,正因为他们既俊美又受欢迎,他们的死才能呈现出冲击性的悲伤剧情,炒热故事气氛。

    蜜可等人的支持者如果听到这番话,大概会暴怒吧。

    「你算哪根葱啊?」

    甚至可能会这样说。

    不过,在我的小说中——我就是神。

    我创造了世界、角色,以及他们的命运。声优会为角色注入生命,但作家有时会杀了他们。

    要是有人那样问,我想试着这样回答:

    「我就是神,有何贵干?」

    _不过目前还没有那种机会。

    我拿着描述蜜可死去那幕的原稿进行检查。

    故事的最后,好几国的大军在辽阔草原上展开大决战。最后由辛、真,以及普鲁托所在的阵营取得胜利。

    回到大本营后,普鲁托对着失去许多部下与两名家臣的辛说:

    「我这边也失去了蜜可喔。」

    听完后,辛只说了一句:

    「这样啊。」

    「…………」

    真不发一语地呆立不动(由于不是冬天,所以他没有围那条围巾)。

    普鲁托完全没有提到蜜可临终的模样。

    开会讨论此故事时,责编说:

    「这样好吗?」

    他比看到构想时还要惊讶。

    重要角色的死亡不是应该更确实地描写吗?在某种含意上,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接着,我说出了脑中的想法。

    我当然有想过壮烈的漂亮死法,像是为了帮主人挡箭,结果站着死去的武藏坊弁庆一样。

    不过,我把那种死法让给了其他何蒙库鲁兹。

    在之后的剧情中,达斯卡就是那样死的。当主人被追到狭窄的通道中时,他用腹部帮主人挡下了敌人射过来的长枪,并横躺在地阻挡敌人前进。即使在死前最后一刻,他还是英勇地奋战。

    蜜可的死刚好相反。

    只要读过战争作品,就会知道真实战场上的死亡,既无情又干脆。

    一转过头,战友的头就消失了。在行军时,人不知不觉就不见了。飞行中,军机穿越云层后,便少了一架。原本以为伙伴没有受到外伤,隔天早上却冰冷地躺在床上。

    感觉就像是「掉了很多零钱,试着捡起来后,发现有一、两个,不知道几日圆的硬币不见了」,我想试着描写的,就是这种人命会轻易消逝的战场。

    「啊,如果是那样的话……」

    责编很不情愿地同意了这部分的设定,接着又说:

    「不过,即使现在整段重写也没关系喔。嗯,完全没关系。」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能不能重写啊?」

    不过,只要没有发生特别情况,我是不会更改的。

    那个「特别情况」是指什么——

    我完全不知道。

    似鸟回来后,我便结束原稿检查工作。

    我将原稿放进印着ASCII MEDIA WORKS名称的大型褐色稿袋内,把稿袋收进背包。我在似鸟坐下前,将背包放回架子上。

    依旧仔细地整理好头发后才坐下的似鸟说:

    「刚才那个是……原稿?」

    「没错,预定要在九月发行的第十一集。」

    「呜哇!好想看!」

    似鸟抬头看着架子。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行。」

    「这是指……只要老师不在就可以吗?喂,老师,盥洗室前掉了一千亿日圆喔。」

    我当然知道她在开玩笑。

    「原来如此。送到派出所很花时间对吧?如果你收下其中的一百亿日圆——请我吃牛肉盖饭。」

    「真拿你没办法——哎呀,我可不会随便偷看老师携带的东西喔。不过,在作品发售前,要是原稿被偷走的话,事情会很严重吧……」

    似鸟如此说完,喝了茶。

    我心想,她说得没错。

    万一那个背包被偷走或抢走的话,事态就严重了。

    虽然笔记型电脑中也有存放资料,姑且有设置密码。但是,原稿可没有那种保护措施。

    要是某个怀有恶意的人拿到《VICE VERSA》的续集原稿,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我试着写了续集,请大家读读我的二次创作。」

    那个人大概会在网路上发表这类文章吧?

    如此一来,我那份真正的原稿会变得如何呢?

    如果原封不动地发行文库本的话——

    「专业作家抄袭网路上的二次创作!」

    读者大概会这样想吧。

    要是那样的话,我应该会出示档案的日期,告上法庭吧?要先填写报案单比较好吗?要如何报案?向什么机关报案?

    「老师?」

    如果要打官司的话,ASCII MEDIA WORKS应该会有所动作吧?公司会帮我出似乎很昂贵的辩护律师费吗?

    我会穿着西装前往法院吧?我有点想要那把法官一边说「肃静!」一边拿来敲桌子用的木槌。不过,由于日本的法官其实不使用木槌,所以不知道哪里有卖。

    或者,编辑部不肯打(被视为)很麻烦的官司,态度突然改变,对我说出「打官司太麻烦了,给我重写!这是个能让作品变得更有趣的机会!」这种话吧?

    「老师?」

    不过,从以前写到现在的剧情没有那么容易更改吧?经过大幅修改后,不是会迷失作品走向吗?如果系列作因此搞砸,我至今的努力会变得如何呢?

    「喂,老师?」

    不,既然那样,我干脆爽快地变更路线,将「side辛」没完没了地写成波涛汹涌的喜剧,默默地持续写出五本让读者大为震惊的剧情,然后再一下子回到「side真」,接二连三地写出正经剧情——

    「喂!」

    咚!我的右肩感受到轻轻的撞击。

    「嗯?」

    我一转向右边,便看到坐在该处的似鸟正在用左手摩擦右手。接着她喃喃说:

    「肩膀……好硬……」

    「KATAKATA?」(注:日文中的「肩」与「硬」的发立白皆为「KATA」)

    「我是说老师的肩膀好硬!我叫你好几次了喔!」

    啊,是这样啊。我的心思大概又因为妄想而跑到远方了吧。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就是作家啊……」

    我变得有些混乱。

    「还没恢复正常吗?」

    「不,我没事,嗯。」

    「那就好!果然和女生的肩膀不一样耶!」

    「咦?嗯,就是说啊——不是那样。」

    我不知道女生的肩膀有多柔软,于是我中途改口。

    接着我说:

    「那个,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讲到『要是原稿被偷走』的部分——这部分不用再说了,我要问下个问题!」

    似鸟边说边恢复笑容。

    「老师认为,『对作家来说很重视的行为』包含哪些呢?我觉得如果问『最重视的行为』会很难回答。只要老师觉得重要,什么行为都可以说。」

    幸好她没有问我觉得什么事最重要,不然我就得苦思许久。

    不过,如果是「重要的事」,我倒是能够顺利地想出几个。

    「首先——」

    「首先?」

    「应该是要勤做笔记吧。把想到的事立刻记录下来。」

    作家这个工作就是,将想到的事汇整好,写成文章。不管任何点子,全都始于灵光一闪。

    「什么时候会产生灵感呢?」

    「嗯,我的回答是……『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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