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欢迎访问九七看书网小说网
背景色:字体:[]

第一卷 三章 敌人)

    1

    几天后的星期六,早上六点半,笼罩在一片白茫晨雾中的市街逐渐苏醒的时刻。

    方助抵达了新都区的饭店前,确认现在时间。

    「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好好起床啊……」

    这时,他隔著玻璃自动门看见鸣的身影。娇小的身影与高级饭店的大厅实在不太符合。不知是否因为潇洒的饭店人员及黑色计程车很罕见,她一脸好奇地转头往后方东瞄西看。

    「喂,鸣——」

    啊。

    话突然卡在喉咙上不来,因为他看到立花叶织一脸正经地走在鸣右后方三步的距离。

    「啊,方助,早啊。」

    鸣发现方助后,便一如往常露出稚拙的笑容。

    「早安。」

    叶织也若无其事地道早。

    「早喔……,虽说十点才开场,但上面要我们早点入场。」

    「嗯、嗯,走吧。」

    今天是第十四届刀剑展览会当天。

    会场距离分部不到数街区,不过若从饭店过去,还是搭公车比较快。鸣照常抱著她的刀袋稍微快步往前走,方助及叶织则跟在后方。

    「怎么,你也要来吗?」

    「不,我只是送鸣大人到公车站。有点事要去城铁分部办。」

    看样子她私底下也正在做某些事。尽管听说她暂时归歌夏管……却没人对方助解释她到底在做什么。

    话说回来,方助其实有点不会应付叶织。就算突然被用摔角招式攻击,自己也没必要一直记仇。然而,这个女孩似乎一牵扯到鸣的事就会瞬间变了一个人。由于鸣本人实在是木讷到不能再木讷,让方助有种身处地雷区的心情。

    「方助先生。」

    「这次又怎么啦?」

    咳——叶织轻轻咳了一声。每当想提出或转换话题时,她都习惯这么做。

    「前几天的事我很抱歉……请问你愿意跟我和好吗?」

    唔唔?

    听叶织突然一本正经这么说,让原本做好坏打算的方助扑了个空。定睛一看,叶织停下了脚步,一副不好意思的沮丧模样。

    「我仔细一想,你不瞭解我们对剑的态度也是莫可奈何。而就算我突然看见你在逼问鸣大人,也不该什么都不问就做出动粗这种无礼之举,还请务必你原谅我。」

    叶织说完后低头道歉。看她做到这个分上,方助根本没力气挖苦她,只能尴尬地搔了搔头。

    「不不不,你把头抬起来吧……!毕竟我也差不多啊。我的确做出失礼的事,也没有学习好钢之血族的事,所以我也有错。」

    「有你这句话,真让我如释重负……那么……你愿意吗?」

    叶织抬起头来,露出有如鲜花绽放的笑容并伸出右手,似乎是象徵和解的握手。方助也没多想,出手回握——

    啪嚓!

    「痛!」

    「哎呀抱歉,我其实拥有特别容易带电的体质喔。」

    「你、你这家伙……」

    原来之前被眼镜蛇缠身固定时全身麻痹的理由在此吗。叶织脸上装得若无其事,不过要是再看仔细点,可以发现她这抹微笑散发著小孩子恶作剧成功的气氛。

    「……咦?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相隔十步的前方传来鸣细若蚊蚋的声音。

    她似乎现在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停往前走。叶织见状露出提升大概两个等级有的开朗笑容,活像只忠狗般往呜跑去。

    「啊!鸣大人对不起。来来,公车站就在前面了,请您多留意脚边……」

    慢了一拍后方助才轻轻耸肩,往两人的背影追去:

    脑袋中思考的,是之前鸣亲口告诉他的事。

    ——其实呀,要继承善鬼的人本来不是我喔。

    鸣这么说。

    据鸣解释,她本来属于分家派系,而非第二十代当家的亲生女儿。

    本来应该由宗家的人担任继承人,不过出于某种理由,那个人被定为不适任,事情才会牵扯到分家的呜身上。关于这部分的详细情形,鸣并没有多说。

    既然如此,上一代当家怎么了?

    方助实在无法不问这个问题。那位自己十年前所见的英雄如今怎么样了?

    结果鸣垂下头来,语带迟疑地低声回答:

    爸爸他……在我七岁那年,过世了。

    方助完全不晓得第二十代季风家当家的下落。

    所以其实对鸣这个答案,方助隐约做了心理准备。

    尽管方助很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觉得去质问对当家以「爸爸」相称,崇拜著他的鸣是种相当残忍的行为。

    无论他晚年过得如何,既然已经找到继承善鬼国纲及封刃拔刀术的后继者,肯定也没有遗憾了吧——方助希望如此。

    所以说,如今只是一个懂憬著英雄背影的小鬼在揣测他最后的末路,如此罢了。

    公车声传来。

    「那么我就此别过。鸣大人,叶织一定时时刻刻惦记著鸣大人您——」

    「已、已经没事了……不过谢谢你。等到活动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啊啊……!这实在太令我惶恐……!」

    这两个家伙搞什么啊——方助回过神来。

    他直接走过相握著手的两人身旁搭上公车。最后只有叶织没走上车,恭恭敬敬送鸣与方助离开,简直可比忠犬八公。

    「那么,我就送到这里。尽管绝非我本愿,还是请你保护好鸣大人。」

    「喔……话说你那边究竟在做什么?我家老姊也有关对吧?」

    叶织听了后,「呸」地吐出舌头。

    「秘密喔。」

    方助束手无策,只能看著叶织潇洒离去。

    「……那才是那家伙的本性吗?」

    虽然说起话来很有礼貌,但态度却毫不客气。要是刚见面那时,方助根本无法想像。鸣望著叶织的背影,感慨地喃喃自语:

    「叶织真的好帅呢。」

    「不不,那大概是极端的特例吧……」

    方助边说,边在脑中重新整理今天的行程与自己的工作。

    「剑鱼」进行猎刀的目的应该就是这场展览会。

    方助也很在意海因茨的事,不过他并未被知会追击部队的动向。其实以他区区一名刃走,本来就不可能知道什么详情,打从第一天遇见菲尔顿之后,他一直就置身事外。

    总而言之,自己如今只需完成「任务」——保护鸣以及警戒会场周遭。

    「话说回来,所以你被派来做什么?」

    方助忍不住一问,鸣听了后却困惑地摇摇头。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说到了就会有人告诉我……」

    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而从结论来说,方助的确猜中了。

    X

    到了会场后,方助将鸣托付给职员后,暂时与她分头。他想先看一圈周遭环境。

    从今天起为期三天的刀展并非纯粹是展览会,比较像是小型祭典的氛围。

    会场选在城铁会议中心,大胆包下了内外场全部。主轴当然还是室内,众多古今中外的名刀如今都摆在压克力柜中,密密麻麻陈列于展览会场内。

    开场前的早晨,广场上几乎没什么人,不过却已弥漫著一股浮躁的气氛。

    用来吸引参观者的摊贩正在准备中。这些店排列在正门前的街道,象徵了这场展览会是城市举行的一场祭典。因此既有人纯粹想来感受祭典乐趣,也有人是受暖暖春日影响而来走马看花。

    展览会从以前起就是这么做,方助也觉得这样最好。尽管有些认为这种场合应该办得更隆重的声音,不过方助并不讨厌搞得热热闹闹。

    「嗯?那啥……?」

    仔细一看,会场前的广场似乎架了特别舞台。

    就是一般常见,用来在活动时唱歌或表演秀的舞台。

    记得年幼时参观的第十三届并没有那种玩意。方助有点在意是什么新活动,不过反正等等就会知道了吧。

    当巡逻大致结束以后,方助回会场找鸣。原来里头的小会议室已成了准备室。

    一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个瓦楞纸箱镇座在角落。

    要是有那个心,这个纸箱足以让一名个头娇小的人躲进去。其实体积大并没有什么,但如果这个纸箱正在颤抖,事情就不同了。

    有时候不得不说,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方助大步走过去,也不出声喊——

    便掀开了纸箱。

    「方助……」

    立即阖上。

    最先进入眼帘的是皮肤色,另外微弱的哭泣声也不会听错。方助的确……大概看到了将身体像只犰狳一样缩成一团的鸣。

    「怎、怎、怎模办……」

    「鸣哇!你别出来别出来!你那衣服是怎么搞的?」

    鸣一副简直就像从地底深渊爬出来的表情,感觉身心受创不浅。由于她的模样实在太有吸引力,让方助赶紧要她回到纸箱内。

    「……呜、呃、呜呜……」

    鸣身上几乎只穿著内衣。

    其实这是指露出程度。只要仔细一看,看得出她一身色彩柔和,轻飘飘的服装的确经过设计。可是——

    「这、这会不会、有点、露太多了啊……」

    这件与其说可爱,不如更著重性感设计的衣服让方助看得眼睛发疼。到底是哪个家伙,又是何居心让鸣穿上这种玩意?

    「……这……这是一开始遇到的宣传部的人……叫我……」

    那个讲话像机关枪的大叔吗。

    看来在方助巡逻的期间,事情似乎有了剧烈进展。根据鸣一一解释下来——

    本次的刀剑展览会其中一个主轴,便是在会场前的广场架设舞台。

    就是方助刚才巡逻时看到的那个。做为一种新的尝试,将于舞台上对参观者——在不触及机密的范围内——介绍并解释遍布于全世界的刀剑,以及SEAS这个组织的活动内容与宗旨。而其中一环,在介绍剑士时将进行武术表演。

    鸣因此雀屏中选。

    当然,钢之血族一事不能公诸于世。不过即使如此,鸣既是顶尖高手,又是外貌出众的美少女,拿来当成招牌的确具备十足冲击性。

    「……所以哩?那身衣服又是……?」

    「他、他说这样穿比较能招客……」

    看来鸣是在被半哄半骗下,无法回绝才穿上这身衣服。

    「怎怎怎怎怎么办!怎么办啦!我我我根本不不不知道能不能在别人面前表演武术啊!」

    「好我知道,我知道了求你先冷静!总之先穿我的上衣啦!」

    「啊哇哇哇……怎怎怎么么办办办办……」

    瞧她紧张成这样,已经不是闹著玩的。就算再怎么看得起季风家的剑技,做到这地步实在太过火了。要鸣这种胆小鬼突然穿这种危险衣服站到众人面前根本是乱来。

    当方助决定去找那名负责宣传部门的大叔时——

    「——咦?你在忙吗?」

    心脏差点没从喉咙蹦出来。

    因为直到这股声音传来前,根本没感觉到丝毫气息。

    鸣这时「咿!」的一声闭上嘴,看来连她都没有察觉。小会议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眨眼间站著一名男子。

    「嗨。」

    是名比方助还矮,感觉起来平易近人的青年。

    不过一看就知道他不太健康,体格瘦得甚至该用憔悴形容,头发也浅得接近灰色。如今脸上虽露出一副好好先生的开朗笑容,却也蕴合一种只要稍微离开视线就可能随风而逝的飘渺感。

    接著更吸引方助注意力的是青年单手拿著的木制拐杖,以及左膝以下的义肢。

    鸣死死盯著他看,说出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哥……哥哥!」

    方助无言以对。

    仔细一瞧,青年偏中性的面容的确有点像某人——

    「嗯,你有在努力呢,鸣。然后……这边这位是初次见面吧?」

    与呜有几分神似的青年面向方助,「嘻嘻」一笑。

    「我重新自我介绍吧。初次见面,我叫季风响,是鸣的哥哥。」

    鸣曾说过,有名宗家的孩子被认定为不适任。

    眼前的青年正是宗家,第二十代当家的嫡子,血缘上算是鸣的表哥。

    「……嗯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三人坐到长桌旁,鸣也刚解释完状况。

    响带来城铁名产点心「铁砂包」当慰问品。这种包有大量豆沙与黑芝麻内馅的包子外观是参考铁砂冶炼出来的玉钢,但实在令人不予置评。

    话虽如此,味道确实不错。瞧鸣如今专注咬著包子,似乎是想透过吃来舒缓紧张的情绪。

    响微笑看著妹妹,喝完手中绿茶后,开口说:

    「去做吧。」

    所谓「一槌定音」就是如此吧。

    鸣瞬间有了反应。

    「好…!」

    ——这么回答。

    「等、等等!你要让她去做吗?」

    「放心,封刃拔刀术不是那种被人看到就会被偷学的简单伎俩。更别提要是由她来使,看在常人眼中根本只像魔法吧。」

    将铁砂包含在嘴中细细品尝的响用一种只是拜托鸣去跑个腿的轻松口吻,面带温和笑容静静说道。

    「你可以吧,鸣?」

    「……!可、可以!我会努力去做!」

    响的话中蕴含著某种令人不容置喙的压力。

    明明语气不算高压,听在鸣耳中却彷佛拥有绝对命令权。在一旁看著鸣这副模样,方助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麻烦你来一下。」

    「嗯,怎么啦?哎呀?哎呀呀?哎~呀~?」

    也不等响同意,方助一把拉起他的手往室外走去。

    一边是单脚咚咚跳的响,一边是大步大步往外走的方助。鸣根本来不及阻止眨眼间离开的两人,只能「哈啾」小声打起喷嚏。

    「你真的要让她去做?」

    尽管受到如此逼问,响仍是一脸老神在在,回望方助的视线中多少带有观察之意。

    「哦?你反对吗?」

    「这你一看就知道吧!要那家伙站上那种舞台根本乱来!岂不是成了拿来吸引人潮的熊猫吗!」

    方助也不是笨蛋,当然清楚这次武术表演背后的用意何在。

    先不论武术表演这步棋是好是坏,至少鸣是位不像剑士的可爱少女。一旦那样的少女穿著清凉服装登上舞台,自然能够吸引众人的注意。讲白一点,鸣的工夫高不高超根本不重要。

    响一脸兴味盎然地盯著方助瞧。

    「你不相信鸣吗?」

    怎么可能。

    不过正因为如此,方助才更无法接受。

    「没这回事。我只是认为,根本没必要强迫那家伙去做那种事……!」

    「有必要喔。不只技巧挂保证,连长相都能当招牌的话,岂有不用之理。既然那孩子如今背负著家名,这点程度的小事根本连难题都称不上。」

    不管是名声的重担,还是剑士的义务等等因素,方助都不瞭解。

    方助很清楚自己只是闲杂人等,一旦被搬出「事情就是这样」来压,也只能照单全收。但既然已经和鸣本人接触过,有些地方说什么都无法接受。

    「或许你说得对啦,可是我听了实在如坐针毡耶。的确,鸣没有现任当家的样,可是连待遇都没那个样会不会太奇怪了?我想问一下……」

    连方助都觉得这问题非常惹人厌。

    但他实在不得不问。

    「那么多人来找鸣的碴,是因为那家伙是分家之子吗?」

    SEAS将「血质」看得比什么都重。

    毕竟实际上身为最高战力的钢之血族就是如此,重视血统的风潮自然深深影响整个组织。继承了优良血统的人手持优良的剑,成为更优良的剑士——每个人都理所当然这么认为。一旦去到那边,鸣就成了异类。

    然而,响仍无动于衷,悠哉地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是,只是外界看待钢之血族的视线就是那样,而鸣身上能找的碴又多,才容易浮上台面。当中最大的破绽,就是非直系血亲这点。」

    「——怎么可能?不对吧?实力弱小的家伙的确常被找碴没错,可是剑士之间,实力高低就是一切啊,怎么会因为什么直不直系就……」

    「血统这东西很沉重的喔。而且说到底,剑士也是一群人,当中自然会有待得久的老顽固,有迫切等待别人失足以爬上高位的人,也有专门打出头鸟的家伙。对那些家伙而言,鸣既是眼中钉,更是个再好不过的标靶——在这个时代真正纯粹又高尚的剑士,究竟能有几人?」

    最后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也有种自问自答的感觉。

    方助没有能回答响这句自言自语的答案。因为他其实不太理解血统的事——对分家也只有「不过就是这样而已」的想法。理由或许是自己这个人和什么血统之类的根本沾不上边。

    「我懂你为什么担心,不过鸣该认真时就会认真喔。那孩子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天才。

    一个距离方助十分遥远的词。不过在亲眼看过实际例子后,方助意外能接受这个词。

    「那孩子就连体质都异于常人。我想你也知道,她的感官特别敏锐吧。」

    「……是啊,根本不是人能办到的。」

    方助回想起过去鸣光靠跟踪的脚步声就得知人数甚至距离,以及在黑暗中瞬间辨识出人脸的事。

    「这是种特异体质。拥有季风血统的人五感先天就比他人敏锐,当中又属鸣最为显著。就算割掉一边耳朵,她依然有办法听到百公尺外米粒掉落的声音——不过她最厉害的,是能够自由控制感官的集中力。季风家之所以让鸣继承刀,可不是吃错药或妥协喔。」

    这时响拾起一只脚。膝盖以下的义肢非常简单,只是根直径五~六公分的木棒。

    「那是……因为事故还是什么造成的吗?」

    「算是吧。不过就算我四肢健全,会当上第二十一代当家的仍然是鸣喔。——欸,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响简直就像动起第三只脚般操控左手的拐杖,离开墙壁边。或许是长年下来已成习惯,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迟钝,甚至比一股人还轻盈。不过一旦要挥舞刀剑,这样果然还是稍嫌不足。

    「现在的鸣仍然处于『收在鞘内』的状态喔。」

    「啊……?」

    用来譬喻物品的话还多少能懂,不过用来形容人就有点难以想像了。

    「收在鞘内的刀绝对伤不了任何人,而要是能不拔出来当然再好不过。话虽如此,对于一把刀而言,永远躲在鞘内真的对吗?」

    尽管响本来就是个捉摸不透的人,可是现在这句话听得方助最莫名其妙。

    当方助实在猜不出话中意涵时,响往准备室的方向看去。

    「不管怎样,多加留意吧,不是一定要看得到才算敌人。你看,说人人就到啦。」

    方助反射性看过去,发现鸣正躲在准备室的门后看著这里。

    「……咦、咦?哥哥呢……?」

    方助闻言后转头看墙边,却已不见响的人影。

    明明刚刚还在面前,也没有丝毫移动的气息。方助往走廊的另一头看去,对著阴暗的转角处投以「到底是怎样啦……」的抱怨。

    「喔,他好像走了耶……你哥哥很可怕吗?」

    「没有,他平常很温柔,可是在当师父的时候就很严格……呜呜,不好好做不行……」

    华丽服装配上日本刀,呈现出何谓不协调的少女极度紧张地深呼吸。依然放不下心的方助担忧地看著鸣:

    「冷静下来了没?」

    「嗯……嗯,勉、勉强。小事情小事情……」

    明明横看竖看都知道根本还没冷静下来,鸣还在说那种话。或许她是不想让方助担心,可是她那生来与说谎无缘的性格,想要装模作样骗过人实在不可能。

    「不管怎样,别逞强就好。如果真的撑不下去,我一定会帮你去说,毕竟照顾当家大人的精神卫生也是我的份内工作。」

    不过鸣听了——

    「——不要紧,我会做。如果我这种人的剑也能帮上谁的忙……我会尽量做、做好。」

    毫不犹豫地如此回答。

    「……我懂了。抱歉说了这些好像在试探你的话。既然你这么说,我会好好看著的。」

    「别这么说,谢谢你替我担心。」

    「抬头挺胸吧,你的剑绝对不是没价值。」

    听到方助这么一说,呜露出有点疑惑,又有点伤脑筋的笑容。

    「是吗?我果然还是搞不懂耶……」

    响直接了当地说自己的妹妹是天才。方助在脑中思索他那句话的含意。

    他认为,所谓的天才,就本质而言应该等同整个精神层面。

    若想精通技艺,一定得透过努力。其中绝大多数的过程都伴随痛苦,但也因为如此,自认自己努力过的人将更有自信。武术的修行不单只是钻研技艺,为了领悟流派的精髓,也必须修练心灵。至少自认没有天分的方助是这么想的。

    然而,有一部分的天才在学习、熟稔技艺的过程中,根本不晓得何为「努力」。

    对鸣而言,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或许鸣根本不觉得那些已融进身体各处的秘传技艺是她「学来的」。过程中没有喜悦也没有痛苦,就像是在行走或动动手这些寻常举动中,「技艺」已在其中。

    她的剑很纯真,但纯真同时也代表天真。

    鸣根本不知自己的斤两有多重,也不知她的力量能成就多少、多大的事。

    X

    众人开始于会场内的小讲堂进行简单的排练。

    寒冷与羞耻使得鸣弓起背来,边发抖边拼命背台词。

    「各、各各、各各各各……各各……」

    「您在学青蛙叫吗?」

    「各、各位……你们……们好……」

    「不不不不行不行太小声了市民们听不到!请再勇敢一点!用剑士的威严呼喊各位观众才行吶!」

    「远、远、远方的人竖耳听仔细!若在附近就凑上来看仔细!」

    「再来再来!再大声点!喊开来!」

    「大人小孩大哥大姊都来——!」

    已经在自暴自弃了。

    当方助不安地靠在墙边看著,口袋内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啊~喂喂喂,方助吗?是我是我,你可爱的姊姊唷~』

    装什么可爱啊?方助暗自心想,不过还是回答她:

    「是喔,听你这么有精神我可安心了呢。所以哩?请问这位姊姊,你丢下可爱的弟弟跑去哪鬼混摸鱼啦?」

    『嗯嗯,我和叶织会合以后去了趟分部啊。你那边如何了?』

    「没什么如不如何,和平得很啊。现在只担心那家伙的心脏撑不撑得住。」

    『这样喔~那不是很好吗,你就专心做好你的任务啊。』

    「我知道。啊你呢?办完事以后直接去工作?」

    『嗯。啊,不对,今天放假。』

    「放假?」

    『工房关起来了啊。本来我有蛮多想试的东西,不过没办法呀。』

    经歌夏这么一提,方助才发现电话另一头的确没什么杂音,只有她本人的话声以及似乎在翻找东西的声响。

    现在一想起来,刚才似乎在会场内看到几名见过的工匠。大概是上层希望工匠们能藉此机会观赏名刀,从中学习吧。

    「……还有这种事喔。」

    『或许吧。总之那边没事最好。方助,你加油啊~等你完成任务,我再好好抱抱你喔,嘻嘻~』

    「烦耶,别老把我当小孩啦。」

    「哔」的一声挂断手机。

    低头看了液晶萤幕上的时间后,方助又担忧地看向舞台。

    歌夏正在SEAS城铁分部大楼内的资料保管库,从头翻阅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资料夹。

    她并未获得许可,因此如今人少反倒帮了大忙。

    「那边说了什么?」

    「没什么问题,真希望能够那样没事到结束啊。」

    叶织人也坐在桌上型PC前,寻找里头的数位资料。

    这个保管库内主要存放著现场活动组,也就是剑士的活动记录。歌夏平时就认为这些档案全该数位化,不过似乎还没彻底施行。

    她的目标是要查这两三个月以来针对武器走私集团的活动记录。包含方助先前过上那名妖刀使男子和传话人背后的关连,以及海因茨·佛格尔与追击部队间交锋的记录。

    这时,外头传来阵阵啪嚏啪嚏啪嚏啪嚏的螺旋桨声。

    瞥了窗外一眼后,歌夏皱起眉头。

    「……实在有够吵耶。外面是怎样,怎么会有直升机在飞?」

    「大概是采访用直升机吧。毕竟刀展是个大活动,直升机正往会场飞去。」

    原来如此,直升机侧面机身的确印有地方电视台的标志。

    「那是室内展览会,空拍有什么用啊,难道要把外面人潮转播到每户人家的客厅吗?」

    「可能是呢。毕竟今天天气不错,对主办方而言是个好机会。听说他们好像要做新尝试,在外头搭设了舞台。」

    叶织如此回答。不过她万万想不到,要站上那个舞台的人就是鸣。

    歌夏只随便「哦~」了一声,就继续翻找资料夹,脑中同时回想起与魔剑对砍的剑士。

    身为工匠的歌夏透过记录知道几天前发生在竹林内的那场战斗,因为她帮剑士使用过的刀进行血磨时,能看到刻在绯钢中的战斗记忆。不只从刀刃清楚传达出双方间力量的差距,还有某位剑士舍命施展的那一击,都让歌夏不寒而栗。

    八名剑士中三人死亡,其余重伤,其中一人全身瘫痪。

    不知菲尔顿是实力好还是单纯运气好,所受伤势较轻,勉强还能行动和说话。而根据他的说法——

    那名男子不是人。

    他的血肉正逐渐与魔剑同化——

    X

    武术表演只能交给鸣去赌一把了。关于这部分虽然有点勉强,方助仍选择接受。说是这么说,该思考的事还有很多,于是他边等待舞台开始,边重新整理思绪。

    例如说,关于那名就碰过那么一次面的男人,海因茨·佛格尔。

    与走私集团「剑鱼」有往来,实际抢夺并使用魔剑的犯人。

    剑鱼之所以会选中城铁,不外乎这个坐拥众多高价名刀的国家,碰巧要在这座城市内举办刀剑展览会——才会为了获取暴利来夺取名刀。而既然海因茨寄身于剑鱼,表面上大概也只能充当集团的走狗。

    以上应该是大致的理由,但也只是应该。

    方助实在想不透。

    在北欧抢了魔剑后千里迢迢来到日本,真的只为了干这一票?

    的确,名刀能带来庞大利益。而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即使抢来了有名刀剑,只要透过一些机灵的家伙流通至适合的黑市,就能大捞一笔,还不留下痕迹。

    不过真要说起来,那家伙究竟为何抢夺魔剑?若是不弄懂这个最初的动机,能推翻刚才那些解释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假如他真的只想要钱,只需直接拿那把魔剑去黑市卖就行,他却没有这么做。

    而且他又为什么会选在下手前特意与鸣接触呢?

    若当时他在废弃工厂真的没有其他同伴埋伏,只是冲著善鬼而来,做法未免太过简陋。就算魔剑让他拥有强大力量,单枪匹马杀来也太奇怪了吧。那样与其说是冲著刀来,更不如说只是先露个脸而已吧?

    根据到目前为止的要素判断,他所有的行动都不太合逻辑。至少看在方助眼中,那名魔剑使有著一种与逻辑完全不同次元,令人难以置信的执著心。

    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让各位久等啦!本日的重头戏,将由剑士大人为我们带来武术表演!」

    可能因为在想事情,使得方助没有注意到舞台上的节目已进行了好一大段。

    方助待在人群外侧远远望著舞台。台上拿著麦克风的大姊姊卖力主持节目,节奏掌握得让台下的观众都看得入迷。

    抬头一看,不只天上飞著地方电视台的直升机,地上也随处可见举著相机的人。要不是有任务在身,方助应该也会看台上的节目看得入迷吧。不过像这样站在客观角度来看,这场展览会似乎挺受瞩目。

    「这次将为我们表演的剑士竟~竟竟竟然只是位年仅十五岁的女孩!但各位千万别小看她!她的庐山真面目竟是十五年来为剑而生,精通祖先代代传承下来的拔刀术高手!惊天动地的居合斩!请各位睁大眼睛瞧仔细唷!有请季风鸣小姐!」

    这时的场面应该要精神十足地登场才对。

    可是鸣的登场却一点魄力也没有,而是像地鼠从地洞探出头一样畏畏缩缩。

    会场响起热烈的拍手声,同时一些低俗的呼声,与近似惨叫的女性尖叫声此起彼落,全因为她身上的服装。鸣把从刀袋中拿出的善鬼国纲一如往常搂在胸前,呆呆愣在热闹会场的中心点。

    抖抖抖抖抖抖……

    「……那个~季风小姐?哈啰?」

    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

    结果不是地鼠,而成了初生小鹿的鸣在听到大姊姊的呼喊后才终于回神。深呼吸一口气,战战兢兢握住过去从未拿过的麦克风,大喊:

    「各……各……过位、打家『叽——』!」

    吃螺丝了。而且麦克风也发出剧烈噪音。

    鸣比谁都要吃惊,差点没站著昏过去。虽然在大姊姊的安抚下勉强撑了下来,笨拙到不行的模样却令方助看得坐立难安。

    「振作点啊~」

    「欸那个妹妹真的是剑士?」

    「……有搞头呀!」

    「随便啦,够养眼就行。」

    「不错喔!继续啊!」

    「卡哇伊!」

    观众的反应半是困惑,半是看热闹,不过至少年轻男性的视线全被鸣吸引住了。

    「……惨、惨兮兮耶……」

    方助看得胃发疼,不禁有种想马上扔毛巾弃权的冲动。

    「——那、那么!马上请她带来期待已久的拔刀术表演!这次我们准备了三个标靶!虽然我们已做了十足的安全防范,不过还是请各位和舞台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离喔~」

    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不只是台上的大姊姊,想必在场所有人都这么想。

    等间隔排列出来的是自古以来常见的稻草捆。

    这是种以旧榻榻米表面之类的稻草捆住竹竿的练习道具。也有那种以竹芯为骨架,再添加稻草当肉体的人形靶,专门用来试刀。

    「好、好好、好的………」

    这时鸣大概是想起自己的任务,慢吞吞地朝稻草捆摆出架势。

    然后就那样不动了。

    原来鸣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别说表演拔刀术了。现场笼罩著一阵极度沉重的沉默,看著台上化为石像的鸣,台下响起一阵交头接耳声。

    方助如坐针毡,台上的大姊姊也是冷汗直流。

    这个时候,鸣再次大大一口深呼吸。

    集中精神,闭上眼融入黑暗,有如搓纸条般越搓越细的专注力遮蔽了周遭的声音。接著,在口中小声喃喃自语:

    「——封刃拔刀术·太刀风十一『幽剃』之型……」

    声色沉静,像是种自我暗示。

    眨眼间,她的动作突然改变。

    只见她瞬间抿上嘴,以看不出丝毫迷惘,简直如同事前决定好的条件反射动作往前踏去。缓慢动脚缩短距离,柔软运用腰部及四肢关节的鸣,就像漂在水面的叶片般轻盈转身——

    咻喀喀——

    现场响起清脆的声音,而观众们几乎都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眼睛稍微好一点的人或许勉强能看出「发生了事情」,对剑术稍有理解的人则能明白「鸣做了某件事」,可是却没人看得出「那是一种拔刀术」。除了混在人群中的季风响,以及方助之外。

    一切经过在不知不觉间结束,鸣已无声无息收刀回背上的鞘,沉浸在余韵当中。

    现场寂静无声。

    「……啊、啊?」

    鸣突然间露出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看到台下观众愣住,不禁慌了手脚。

    标靶依然毫无动静。从旁人眼中看来,鸣就只是轻盈地转动身体通过稻草捆之间罢了。

    「那、那个~季风小姐,你这是……?」

    「这、这这这、这是……」

    鸣慢吞吞地顺著来路走回原位,根本无法想像她刚才做出那种动作。途中,她伸手咚、咚、咚地推了标靶。

    下一秒,发生了宛如变魔术的景象。

    三个稻草捆的上半部通通「唰唰」地往旁滑开,掉到地面上。

    稻草这种材料即便用直砍很容易砍断,想横劈或撕碎却十分困难。柔软且坚韧的纤维呈直向排列,想横向劈开的话必须透过精准的控制,使刀刃的角度与稻草成垂直。越接近横劈难度也跟著越高,因此一般都采用斜角度的袈裟斩来劈。

    然而,台上三个稻草捆的切口没有参差不齐,几乎都呈水平,彷佛一开始切面就长成那样。

    如此剑闪绝技,快得连余光都看不见。

    话虽如此,「太厉害」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呃……以上是、季风小姐带来的拔刀术……表演?」

    过度发达的科学到后来将和魔法没两样——不知是谁说过这句话。

    相同道理,极致的剑技在常人眼中不也等同看不到,甚至感觉不到的领域吗。

    一般人别说依样画葫芦,根本连理解都有困难。也因此,现场逐渐弥漫起一阵尴尬的气氛。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人的拍手声。

    是方助。他不顾旁人的眼光,从人群的最后方不停用力拍手。

    接著又传来另一人的拍手声,这次是响。

    然后又过了几秒,受到两人拍手声的影响:开始有其他人跟著稀稀落落鼓起掌来。

    鸣看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抱著刀轻轻一鞠躬。

    「——欸,那架直升机是哪家电视台的?」

    突然间,方助听到不远处传来这声讶异的疑问。

    似乎是新闻节目的工作人员,他们边抬头仰望天空边讨论著事情。方助自然而然朝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结果只看到一架普通的转播直升机。

    天上还有其他几架滞空的直升机。不说还不会注意到,的确只有那架直升机离得特别远。方助继续偷听工作人员的对话,才知道那架直升机是在某个瞬间突然离开会场上空。

    要让这种庞然大物飞在天上,必须得依程序向行政机关进行申请。因此,业界相关人员几乎都能掌握哪家电视台派了几架直升机出动,有没人知道的直升机出现这种事怎么想都奇怪。

    其实还有一架出动,只是情报没有确实传开吧——一群人作出如此结论,继续回岗位上工作。

    只有方助一人自觉心中涌现莫名不安,依然抬头看著那架直升机。

    因为它正往城铁分部的方向移动。根据歌夏所说,今天分部没什么人在,工房也关著,大概连只小猫都看不到吧。

    ——不是一定要看得到才算敌人。

    「!」

    方助的直觉发出警报,鸣则是感觉到他的气息有变,也没跟著台上大姊姊的主持向观众打招呼,反而是往方助视线的方向看去——

    瞪大了双眼。

    鸣的反应形同答案。

    「呜哇!」

    「喂、喂你干嘛啦!」

    「白痴喔!小心点啦!」

    身体在头脑思考前已先动起来,跳进人群往前冲的方助不管身后一片谩骂,一口气跳上了舞台。

    「呀!你你你是哪位想干什么?排练时有这部分吗?」

    「抱歉!我没时间说明了!」

    方助完全不理慌了手脚的大姊姊及台下愣住的观众,掴住鸣的双肩。

    「你看到了?是那家伙吗!」

    「嗯、嗯、是……!」

    不会错,是那个蓝眼浑蛋。

    然而,这时换方助不知所措了。对他来说,鸣的安全才是最优先,所以他不能丢下鸣,可是带著她冲去危险的现场又是个问题。

    当方助因脑中的担忧让脚停下来的瞬间,鸣竟主动用强得吓人的力道拉起他的手。

    「走、走吧!快点!我觉得那个人又要做什么不好的事了……!」

    被鸣拉著手追在她后头的方助,不一会就超过她跑在前头。

    其余被留下来的人只能愣在原地——尽管有些人觉得这大概也是表演的一环,但现场仍充斥著一种被狐狸摆了一道的气氛。

    方助心想,谁管那么多啊,反正拔刀术已经表演了,那就没我们的事啦。

    「老姊人还在那里啊……!」

    方助边跑边掏出手机打给歌夏,祈求她快接的同时把手机拿到耳边,结果马上就通了。

    『嗯?怎么啦方助,你这家伙已经想念我的声音了吗?』

    目前还平安吗。稍微松了口气之后,方助急忙打断她的话。

    「没空说这个了啦!你那有没有看到一架直升机?」

    『直升机?啊你说那架在空拍的吗,刚才看它往你那边……嗯?怎么这么近?拍我这又能』

    一瞬间的沉默后。

    电话另一头的歌夏大喊:

    『——不妙!』

    资料被丢出去的声音,歌夏喊叫与叶织回答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最后是「喀啦」一声手机被丢出去掉到地上的声音。

    应该更早就该发觉不对劲了。会场的警备森严,等同分部那边疏于防备。那家伙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分部。

    话虽如此,时机未免太刚好了。

    展览会场前的广场开始鼓噪起来,站在人潮中心点的季风响也开始思考。

    他伸手摸著下巴,以客观的立场喃喃自语道:

    「……好啦,这下事情真变成我最不想猜中的局面了呢。」

    2

    「还以为刀剑专家云云只是空口白话……没想到连这种玩意都准备了啊。」

    一架混进转播机群的直升机中,海因茨·佛格尔半是傻眼,半是佩服地喃喃自语。瞥了一眼途中没说过半句多余的话的驾驶员后,他披上黑色厚外套,从箱中取出Number·Eleven。

    共鸣的剑身微微震动著。

    透过绯钢与这把魔剑连系著的海因茨并非用言语,而是以感觉来理解——历经长久岁月仍残留于剑身上的「某种」血痕是何来头,以及解放这把魔剑真正力量所需要的是什么。

    话说回来,这次的指示下得真够显眼。

    本来他大可砍死警卫前往目的地,不过站在赞助商的立场,更希望看到这种引起轰动的做法吧。

    升空前并没碰上什么阻碍,而在这之后就算这架直升机的真面目曝光,也不关自己的事,毕竟与接下来要干的事一比只是鸡毛蒜皮。现在问题只剩该如何在目标地点降落,不过当然,不需要除了「一直线」这条最短路径以外的选项。

    只需紧握一把魔剑,其它的装备目前都不需要。

    「——该走了。」

    踏著简直只是去散步的步伐出到机外,魔剑使就这样往下坠落。

    冲到大马路上,在险些被辗过的极近距离拦下计程车后,方助也没仔细说明就要司机以最快速度飙车。

    「喂!小鬼你这样太危险了吧!」

    「别管了求你快开车到SEAS城铁分部旁的工房!——所以我说!魔剑使正往分部去啊!还问怎么去?直升机啊!总之请将能调度的刃走和剑士通通叫回来!哎唷!我怎么可能说谎啦!」

    方助把手机压在耳边,拚命说服展览会场的警备主任。

    司机起初虽然慌了手脚,一旦察觉情况似乎不太对劲,仍发挥他的专业猛踩油门加速。

    贴在车窗上仰望天空的鸣,露出一脸见到不可思议景象的表情。

    「掉、掉掉、掉下来!他掉掉掉下来了耶!」

    「啥!」

    方助连忙把头离开电话,跟著鸣的视线定睛一瞧。

    勉强看见一个黑点离开那架直升机,头下脚上直直坠落。

    开什么玩笑,那家伙想死不成——当方助更瞪大眼想看仔细时,计程车突然紧急煞车停了下来。

    「……欸!怎么搞的干嘛停车啦?」

    「塞、塞车啊我哪有办法!」

    与高速公路邻接的环状道路正在塞车,看来接下来的路开车还比较慢。

    「之后再把皮包本体还我就好!里面有连络方式!谢啦!」

    「啊?……喂、喂小鬼!」

    没时间慢慢付钱的方助乾脆把整个钱包扔给司机。

    「要跑啰!」

    「嗯、嗯……!」

    两人开始穿梭于车缝,以及震耳欲聋的喇叭声之间。

    烈风侵袭黑衣男子全身。

    海因茨只用简略目测决定降落目的地,毕竟光凭肉身加上一把大剑的重量,很有可能一阵风刮来就被吹到远处。不过他依然冷静,当真要实行这种怎么想都蠢得可以,单枪匹马冲进去的袭击。无论是预测降落地点或气流,他都透过剑的感觉加以理解了。

    魔剑与心脏剧烈鼓动。

    魔剑的剑尖简直就像磁铁般指著地上某一点——正下方,城铁分部引以为傲的工房屋顶。

    海因茨右手握柄,左手扶住剑身。魔剑带有一股无法理解的热气,使得剑身周遭浮现幻影。一身被黑衣包覆住的肌肉正等待凶狠臂力大显神威的时刻到来。

    魔剑很清楚该如何,又该瞄准哪里。

    眨眼间,魔剑的剑柄喷出剧烈光芒,使海因茨的肉体获得异常的推进力。

    魔剑与黑衣男子以降低空气阻力的姿势掠过风中,异常推进力使得魔剑发出炙热又刺眼的剑光,化为一条笔直的线掠过城市的天空。

    在剑光出现后没多久,传来了剧烈爆炸声。

    是工房从天花板直接被贯穿到地面造成的轰隆巨响。

    X

    冲出大楼外的歌夏感受到连地面都在震动。爆炸的余声仍在回响,而警报器事到如今才终于响起。

    「这下真的不妙了啊……!」

    歌夏既非战斗员,附近又没有能立即应对的剑士。就在歌夏心中越来越焦虑的同时,发现叶织从身旁冲了过去,她拿著的沉重刀袋也随著步伐摇摇晃晃。

    「我去处理。请歌夏小姐快点退开,很危险的。」

    「叶织?你、你等等啊!」

    叶织毫不犹豫就往险地冲的模样,看在歌夏眼中只是有勇无谋。

    「——『雷切』的新型外装还在调整啊!」(录入君科普:根据刀主人的名字这个雷切应该是雷切千鸟,是九州战神立花道雪的佩刀,据说可以切开雷电,典故是立花道雪被天打雷劈时用这把刀把雷劈开了,所以道雪又被称为雷神。另外因为刀尖有变色的痕迹,所以搞不好这刀真的接触过雷击,有兴趣的可以去立花史料馆看看这刀。)

    这把立花家的名刀,刀装具正配合第十八代当家叶织进行改修。

    时机对叶织而言根本糟透了,不晓得光凭目前手上这把佩刀能发挥出几成实力。然而,叶织已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是名剑士,无论如何都不能置非法之徒不管!」

    「不行,站在工匠的立场,我不能让你去。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实力,但这次的敌人实在太难搞了!依你目前的破绽,要面对魔剑简直在玩命!」

    「现在能赶去的除了我没有别人!我至少能够拖延时间,直到其他剑士——鸣大人赶来为止……!」

    叶织还记得工房的景象——那个有著各式各样的人们来来往往,简直形同联系在一起的机器全力运转的地方。

    眼看那个地方即将遭人侵门踏户,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坐视不管。

    感觉出回头一望的叶织这句话中含有不可动摇的决心,歌夏于是问了最后一句:

    「……你不会乱来吧?」

    「对天地神明发誓,绝对不会。」

    歌夏听了后点点头,从挂在肩上的提包中取出某种东西。这个比罐装咖啡还小的圆筒状物体,是本来如果今天工房有开,歌夏打算试著改良的一种「特制品」。

    「这是刃走用的闪光弹。或许拿这个给贵为剑士的你有点失礼,但希望你能拿去用。一旦苗头不对就赶快溜之大吉,没人会怪你,没问题吧?」

    「收到。请歌夏小姐快躲到安全的地方,万一你这种等级的工匠受了伤可是件大事。」

    「嗯……到头来我还是只能待在后方吗,都快把我急死啦……!」

    「我也同样很著急——加快脚步吧。」

    两人在互相点头后便不再说话,背对背分道扬镳。

    工房已成一片狼藉。尽管这座红砖砌成的工房绝不脆弱,但架构古老,建筑物本身又老旧。如今天花板简直就像被从正上方丢下人类大小的炮弹而开了大洞。不过一楼的物品通通没被动过,也感受不到人的气息。

    天花板的大洞是落在工房北边,还直直贯通了地板。

    看样子对手人在地下。叶织毫不迟疑往前冲过还残留冲击余波的工房内,往三和土地面上被轰开的小洞——

    一跳。

    一确认扬起的尘土另一头有道黑影,叶织迅速打开刀袋口握住深灰色的刀柄。

    「——喝……!」

    一边往下坠的同时,边用鞘头猛力一刺。

    却被正下方的入侵者以媲美怪物的反应速度闪开。

    不过这一刺划过并切断对手数根头发,也使尘土「唰!」的一声散去,现出对手的原形。

    叶织终于见到了魔剑使,海因茨·佛格尔的样貌。

    明明他身上只穿了最低限度的防刃装,从空中坠落至此竟没受半点伤。即使绯钢能让身体能力强化,也无法否定他的身体异常强韧。

    叶织一语不发,不断猛攻。

    等到印有家徽的刀袋落到地板上时,两人已交锋了数回合。叶织以收在鞘内的爱刀连续出招,而海因茨则采守势,弹开刀往后一跳。

    两人近距离面对面,维持架势并持续窥探时机。

    「……不知打哪来的家伙,你倒挺会用嘛。没想到除了那丫头以外还有这种程度的女人啊。」

    「哎呀,多谢你的夸奖。尽管远远不及鸣大人,不过立花家的招式可不只这点程度喔。」

    这段假惺惺的对话中,双方都在伺机寻找对手每个动作上的破绽。叶织摆出架势的同时,以格外低沉的声音质问:

    「贼人,目的何在?」

    海因茨没有露出破绽,边以锐利目光观察叶织会如何出招,边陪她打唇枪舌战。

    「我对这个国家的剑还挺有研究的啊。」

    听到海因茨说出意料之外的话题,叶织不禁眉头一皱。

    「我可是在夸你们呀。这个决定性缺乏钢铁资源的岛国,发展出一套用铁砂冶炼玉钢的打刀技术……绯钢的力量强弱取决于基底刀剑的品质,其中又与锻造出的武士刀特别适合。正因为如此,维护刀剑及绯钢的技巧也跟著发达起来。」

    「你在说什——」

    「维护『血』的方法因文化圈而异,我的国家是以专用的圣水滴到刀刃上,再以兽毛织成的布仔细擦拭。可是日本这个国家——用的似乎是种很有意思的玩意啊。」

    此时叶织终于察觉海因茨特意讲这番长篇大论背后的含意,脸色瞬间铁青。

    只要想想「此地是哪里」,答案不言而喻。几天前与歌夏的对话顿时在叶织脑海中苏醒。此地是宽敞的工房地下仓库,而海因茨于方才交战的过程中,也逐渐往目标物移动。

    「难不成……!住手!那是……!」

    叶织已顾不得会露出破绽,急忙往前冲。海因茨笑了一声,将魔剑反手倒握。

    「太迟了。」

    目标就是他身后的一个大桶槽。

    只见魔剑贯穿桶槽外壳,剑刃彻底刺进里面。缝隙间流出了无色透明的发亮液体,整把魔剑也完
最新小说: 我的未来和恋爱湛蓝而清澈 妄想乔娜 有朝一日,安然长眠 排球少年!! 菩提树庄的暗狩姬 异界转生强夺战(掠夺者 被掠夺者) SLAYERS!秀逗魔导士(魔剑美神) 在不眠的夜晚寻找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