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欢迎访问九七看书网小说网
背景色:字体:[]

第一卷 第四幕)

    明天终于就是日向的生日了。

    她本人今天一大早就出去录影。

    至于说到我……我趁难得地没有该负责的事项,正窝在房间里。我躲进被窝里,不是芥虫而像只毛毛虫,呆滞地在虚度光阴。

    优奈她们已经准备好礼物了,布置会场和料理都当天再弄就来得及,虽说是前一天,倒也无事可做。

    生日蛋糕……工作人员肯定有安排不错的东西。

    蛋糕……吗。

    面对琴毫无反应的现实,我的内心完全灰心丧志。

    「……结束了呢。」

    结果我昨夜整晚未阖眼。

    没有回信这件事彻底打击了我,再加上日向×龙之介的那段短暂「密会」。我太过认真思考那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妄想加剧变成「就算很短,只是亲吻的话……」这种疑神疑鬼。感觉已经灰心丧志的内心又被洒上盐巴。

    ……追求我根本配不上的闪闪发光就是这种下场。

    原本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来到太阳底下当然会枯萎。

    人生重来这种事,打一开始就不可能。

    或者是跟琴说的一样。

    不是特别人物的家伙想要闪闪发光纯粹是在做梦,结果,人不管去到哪里都无法改变,也不会改变。那天夜晚,无法把话语传达给她,其实也是因为琴说的话才是对的,我的话语只是歪理……吗?所以才会说出不来。

    实际上那句话我到现在还是想不到。

    一定是那样。

    努力只不过是白费工夫,根本不会连结到结果。因为我是废物。

    我要不要乾脆毕业……

    「喔,你一直睡脑袋会腐烂,高中又会落榜喔。」

    「……」

    拓海没敲门就走了进来。不过要应付他很麻烦,我就装作在睡觉。

    「最近你很奇怪喔。明明你只是鸟太,要是连活力都没了,你还有存在意义吗?」

    拓海看来是用他的方式在关心我。可是现在我无法回应。我默默地用被子盖著全身,拓海丢下一句「真是麻烦的家伙啊」就掉头走出房间。

    在那之后,优奈在中午还有晚上都前来问说「你要吃饭吗?」我没做出任何回答,她就乾脆地离开了。无论何时都不变的冷漠态度,我还真有点羡慕。

    我重复著浅眠跟醒来,不断进行没有结论的相同思考。我想起以前好像也有过这种情况,那是我高中全部落榜之后的日子。

    「结果……我还是我吗。」

    一回顾过去,就看到人生的谷底。

    那时我还觉得如果是「共享屋」——如果能跟日向一起,就有人生或许能够重来的希望。相信把(抓住明日)这句话谨记在心,并且在这里生活的话,人生就能改变。而我在这里变成这样,已经无可救药了。

    当我迷路在无力感跟悲观的螺旋中,一会儿后,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那、那个……」

    现在我最不想见到的家伙——龙之介。我决定无视他,把脸埋进枕头里。

    「对、对不……起。」

    他是在为两人独处的夜晚道歉吗。还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不管是哪种,我只是单纯的成员,我没有立场让他向我道歉。反而是他越这么做我越感到悲惨。我紧握著床单,拚命忍耐。

    ……我知道,这些全部是节目。

    日向跟龙之介的关系只不过是种演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果果果、果然,我还是……只有这里。」

    所以我要照著节目的意思成为日向的男友——看来是打算做出这样的宣言。

    「所以……我我、我、没办法……办不到。」

    「什么?」

    意外的台词让我忍不住出声。龙之介吓到肩膀抖了一下。

    「对对对、对不起,没办法。我办、办不到。」

    「不是,那个,你说没办法,是什么没办法?办不到是怎么回事?」

    看到我弹坐起来,龙之介慌张地逃回自己的房间。就算我敲门,他也把门锁上,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感觉。他只是一直回答「对不起」。

    照常理来思考,从背景状况以及上下文来说,没办法是说「无法当日向的男友」这种意思吧。不过如果是「只有这里」,那他就无法反抗节目的要求。话说回来,这样的话,一开始的「对不起」又是指什么。

    没办法进展到比男友更进一步的关系……吗?不不不不,不管怎样这都不可能。总之留下谜题又自己落跑,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的人。

    「我没有生气,你能够好好说明吗?」

    「……没没没、没办法。」

    「是日向的事情吧?」

    「……对不起。凉凉、凉太你也帮我跟日日日、日向道歉。」

    为什么我也有道歉的必要?莫名其妙的程度让我越来越不爽。不过他完全不管我的心情,不久后就完全没有回应了。

    「等等,喂你睡著了吗?」

    在睡梦中听见日向的声音。

    出现在梦里……却是很真实的声音,而且还有很急迫的感觉。

    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当我呆滞地醒了过来,就连续传来三声敲门的声音。

    「真令人无法置信。」

    即使尽量压低音量,那毫无疑问是日向的声音。我看了一下枕边的手机,是刚过深夜的零时三十分,发生了什么事?我慌张地下床去开门。

    「你为什么在睡觉?」

    是结束工作刚回到这里吗,日向穿著牛仔外套和白色的短裙。她的眼神锐利又冰冷,和甜美的打扮形成对比。

    我只能够愣在原地。

    在跟龙之介的那件事之后,结果我又回到房间内再度睡著,一醒来生气的日向就出现在房内……睡迷糊的脑袋完全无法理解情况。

    「你是不是没看信?」

    「……信?」

    昨晚确认过没有琴传来的回信后,我就没有再确认过信箱。

    「真是没用。算了,总之我们马上要出门。你要去吧?琴她家。」

    「……咦?」

    突如其来的发展让我只能发出怪声。

    「什么咦啊,这件事是你提议的吧?说要去她家。」

    「啊,嗯,咦?可是……」

    那时我记得不能让琴把蛋糕拿来,也没有去拿的手段,对话因此而中断了才对。说要去的话,那就是要去拿……移动方法呢?更重要的是琴说OK了吗?我还没得到回答。

    「你真的很让人生气呢。」

    「不,你如果没好好说明……」

    「所以你没看信对吧?琴会准备好蛋糕等我们。我现在没空说明,之后再跟你说。我们要叫龙之介开车去品川。」

    为什么日向她……这点先不管,总之琴说了OK,龙之介要开车——开爱之箱去拿蛋糕,她似乎是这么打算。

    这样啊……琴她理解了。我有传达给她知道。

    思绪溃堤而出,我自己都无法整理情绪,只是一直发出「这样啊……这样啊……」这种算不上句子的声音。如果可以,我好想一直这样沉浸在喜悦之中。

    然而,感觉到温暖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我马上想了起来。

    龙之介的那个「没办法」、「办不到」的发言,考虑到「只有这里」这种对节目的想法……我稍微叫住蹑手蹑脚地前往龙之介房间的日向。

    「该不会昨天夜里,你在录影之后跟龙之介约好要他开车?」

    「你很啰嗦呢。没错,那又怎样?」

    面对密会的真相,正常来说我应该要松一口气,可是现在不是那么做的时候。

    「刚才龙之介到我房间跟我道歉。他还要我跟日向道歉……」

    「啊?」

    不出所料,不管敲门还是出声搭话,龙之介都没有回应。

    「快给我出来啊!龙之介!」

    果然是这个意思吗……出乎意料的临阵脱逃。

    「那家伙……这种情况不该发生啊。」

    「……我们思考一下吧。」

    太吵闹的话,万一把拓海和其他成员吵起来,事情就会更麻烦,我跟日向总之先躲到仓库里。

    然后我首先打开信箱。

    很多事情我都要谢谢你,我这边没问题,我一定会准备好蛋糕。

    时间不管是几点都可以,指定你们方便的时间吧。

    不管是我要拿去,还是你们要来拿都可以喔。

    我也会联络日向。

    凉太跟日向传了好多信来,我却都一直没回信,真的很抱歉。

    虽然时间变得很紧迫,多亏凉太,我想通了。

    还有,你看了我的笔记啊,总觉得很难为情呢……

    收到信的时间是凌晨零点左右,就在我做了最终确认之后。

    看来就像我试著联络琴,日向嘴上虽然那么说,还是有在试著联络琴。而在我没察觉的情况下,事情突然有了大转变。在这一天中她到处进行准备,就是整件事的经过。

    「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吧?那么我们就在深夜前往,趁工作人员还在睡觉的清晨回来就没有问题了吧?然后我们随便编个其实朋友有帮我准备之类的理由,在生日派对上把琴的蛋糕拿出来就行了。」

    得意洋洋的日向。这么说来,昨晚她有问工作人员今天的事情……明天就优闲地度过之类的,她的准备真是周全。

    「那个……或许是我鸡婆,工作不要紧吗?」

    「因为生日要录影,所以我原本就没有排。」

    看来这点她也没遗漏。

    她告诉我,约好的时间地点是凌晨三点在南品川车站。如果是这个时间,开车来回加上要问琴很多事情的时间,计算起来也能赶在清晨回来。

    「最糟的情况下,就算被发现,也只要主张不是故意的就好了吧?这是偶然。」

    「没错,只是不知道多多良小姐会不会接受……」

    「这方面你就想个办法解决!」

    以那么害怕毕业的日向来说,这是很大胆的语气。她的心境转变让我很在意。话虽如此,目前的问题不是那个,而是「移动方式」。

    「总之……来想想去拿的方法吧。」

    无法得到龙之介的协力的话,没有驾照的我们根本无计可施。

    「你有想什么好方法吗?」

    「叫计程车……之类的?」

    「计程车要来到这里要花一小时以上吧?我们无法在早上之前回到这里。」

    就只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现在就联络琴请她来这里……」

    「不管怎样我都不想给琴添麻烦。要去的人是我们。」

    「也是。」

    我没有异议。要顶罪的人是我们……不,最糟的情况下,只要我出面就好。

    原本提议的人就是我。不然只有我去也行,但是日向也很想去,我一个人想来想去,感到非常焦虑。

    「虽然现在才说有点太晚了,只要有移动方法,我一个人去也行喔?日向你是个艺人,有很多要顾虑的地方,你还有必须待在这里的目的……」

    「啊?有什么事是能放心交给你做的?玩笑话只限于你的存在就好。」

    ……感觉担心她是亏大了。

    「而且那个沟通障碍者没遵守约定……我绝对不会再协助他!」

    「协助是指?」

    「……该怎么说,当然节目是希望把我们配成一对,那家伙似乎也想要男友这种立场,该说是共存共荣吗,我就协助他啦。那家伙也很著急吧?他在这里待了最久。」

    原来如此,背后有这种意图啊……才刚理解没多久,日向就啧了一声。「那种事不重要,赶快想个办法啊!」她迁怒在我身上,就算她这么说……

    此时。

    「有人来了!」

    日向迅速地躲到纸箱后方。我也跟著一起躲起来。

    我往走廊看去,夜灯照亮的人影细长地延伸。拖著脚走路的声音似乎是男性。不过以龙之介来说太过豪迈,以拓海来说影子太大,是工作人员?对方似乎是有注意到我们,影子忽然停下脚步,但又马上继续向前走。

    仔细一看,从窗户另一侧通过的人是……优奈。

    她是肚子有点饿吗,厨房传来打开冰箱的声音。

    「拜托别吓人啊。」

    「……好像是优奈。」

    「她那个人很奇怪对吧?」

    「是很奇怪没错,但别看她那样,她人很好。」

    说到这边,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搞不好行得通。

    「那个,这件事——琴的事情你有让龙之介知道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我没有说到是琴,我只跟他说我们要去做危险的事,需要他开车。怎么了吗?」

    「有个人跟龙之介不同,尽管无法使用那种不明确的表现,不过只要明白说出来,对方就会帮忙。当然,对方有驾照,还是很有男子气概的人。」

    「这种事情很有趣呢。集训的时候我经常这么做。趁教练不注意偷偷去买东西吃之类的。」

    优奈笑著拿起放在门口的钥匙。

    琴的事,节目的事,再来要做的事,说不定等在前方的事……我们坦白地说出一切,优奈只说了一句「好啊」就愿意陪我们去。

    说实话,她乾脆得连我们都感到出乎意料,这种甚么都没考虑的感觉,还有可靠的感觉,都令人觉得不愧是优奈。甚至会想叫她优奈学姊。

    「真的好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啊,原来如此。推翻毕业让琴回来的话,这里的人数固定是七人,我就得被赶出去呢。」

    经她一说,这种结果的确不是不可能。和我们害怕的不同,又是另一种坏结局。不过优奈本人说「嘛,算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嘛,算了是……你会不会把整件事看得太轻松了?」

    「那看得沉重就好吗?」

    面对日向提出的尖锐问题,优奈的回答却很乾脆。

    转动钥匙,沉重的引擎声震撼著黑夜。感觉会把工作人员吵起来,我跟日向都胆颤心惊。不过优奈不当一回事地把车开走。

    「我很不擅长想东想西。」

    优奈坐在驾驶座,后方是我,旁边是日向。在昏暗的车内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和从没关掉过的广播正在播放的微弱音乐。连路灯都没有的崎岖山路上,爱之箱靠著车头灯跟星光朝山下驶去。

    导航告知接下来暂时都是照著路走。

    「一般人真好,无忧无虑。就算失去了这里,只要回到普通的生活就好。所以想法才会那么天真。」

    好不容易找到优奈帮忙开车,日向却明显地很不高兴。

    「回去也没有什么好事就是了。反正我无事可做。」

    「什么意思?」

    「我因为受伤而放弃足球。可是我是靠足球才上了高中的,拿掉足球,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高中要不要不念了呢。」

    「……那你就更不能轻易从这里毕业了吧。」

    「是吗?等到那时候再寻找下一个目标就好了吧?」

    「有那么简单吗?」

    「虽然我不知道,但这也不是思考就能解决的。更重要的是现在有人觉得困扰,你不会优先想帮助她吗?而且感觉会很快乐呢。」

    「真像运动社团的人会有的思考。」

    在旁边听著两人没有交集的对话,我看著窗外。插嘴延烧到我身上我才不要,而且我现在心不在焉。那天——毕业的前一天转过头来说著「明天也要加油喔」的琴,她的身影浮现在窗外流过的夜色上。

    马上就要见到琴了。

    明明连一个月都还不到,却觉得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而初次相遇又感觉像在昨天,很不可思议的感受。

    这种时候,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才好?「终于见到你了」这样很像令人不想靠近的离婚夫妻在恋情萌芽时会说的,感觉很恶心。「哟,你还好吧!」这样根本不合我的角色。

    能自然地行动当然是最好,可是我并没有能机灵到能巧妙应对。

    应该说第一句话根本不重要。

    那天夜里,我无法传达的话语。

    再过一小时就要见到琴,我却还没找寻到。

    我那时想传达什么。

    甚至还冒著危险,我到底想传达什么。

    越想越无法整理出个头绪。「琴维持那样就好」或「原本的琴就很好」……结果,跟那天夜里一样,都不是我的话语。

    「我想那跟运动社团没什么关系喔?重要的只在于面对自己的感情。如果都是些思考就会得到答案的东西,就没人会困扰了。」

    是刚才那段谈话的后续吗,忽然听到优奈的这句话,让我觉得原来如此。

    面对自己的感情……吗。

    就像优奈说的一样,或许就是去思考才没有答案。

    『不管是悲观还是乐观,我都有在听凉太说话喔。因为那是凉太说出来的话吧?换句话说,那正是香椎凉太啊。』

    无法好好应对啊,不是我的话语啊……这些根本不重要。

    琴所说的「凉太的话语」。

    那并不是想耍帅或思考出来的东西,意思大概是从我心中自然地说出来的话。所以她才会说「那正是香椎凉太啊」。

    意外地简单但又困难。

    如果从正面和某个人相对,必然地也得从正面去面对自己。简直像是镜子,所以我很不擅长这种事,因为我不想面对这样的自己。我忽然对反射在漆黑车窗上,自己的模糊轮廓发问。

    我想传达什么给琴?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日向突然跟我说话,我吓得回到现实之中。看来她跟优奈的谈话结束了吗,仔细一看,日向正在操作手上的手机。

    画面上是LINE的讯息。

    绿色的对话框中写著「我们在路上了」之类的讯息。对方的显示为「koto」,是指琴吧。彷佛是内心全被看穿,我感到非常地焦虑。

    「啊……那个……」

    「对喔。你也知道她的联络方式吧?并不需要我来帮忙传达。应该说,是那样吧?用line应该没办法吧?」

    说完日向就小声说出「告白」并且偷笑。

    「啊,所以我说,并不是那样……我是……」

    「咦?刚说的是不是拓海啊?」

    日向就像在表示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立刻改变了话题。

    「钢琴演奏又说到名岛拓海,应该没错吧?」

    优奈做出回答。看来在我手足无措的期间内,广播介绍了正在播放的钢琴曲目,而主持人提到了拓海的名字。

    「虽然跟他一起生活就会搞不清楚,那家伙也有在当个钢琴演奏家呢。」

    「喔~他不只是个易怒的男生啊。」

    混著杂音的乐曲温柔又典雅,怎样都想不到会是那假美少女的旋律。

    在那之后,谈话中断了一段时间,三个人一起聆听著音乐,不久混入方向灯声音的曲子结束,之后主持人继续说著。

    〈名岛拓海现在是十六岁,从年幼时就享有天才盛名的名岛先生,他的转机出现在九岁的时候。被卷入新干线爆炸事件,而无法参加东阳少年音乐大赛的名岛先生。但是主办者在事件之后特别为了名岛先生准备了演奏的机会,他在那时展现了出色的旋律,给许多因为事件受到伤害的人们带来感动。从那之后……>

    「……这么说来,是发生过那件事呢。」

    不知道谁先说出口,日向和优奈几乎是同时讲出同样的话。

    「咦?」

    双方因为这太过偶然的事情感到惊讶。日向看著优奈的后脑杓,优奈抬头看著后照镜。当然,我也吓了一大跳。

    事件我从电视新闻上有听说,大致上有点记忆。

    在七年前左右,从东京出发的新干线在品川站遭到复数犯人挟持。在每一节车厢都放置炸弹&劫持人质这种精心策划的犯行,连特殊部队都束手无策。接著事件进入长期僵持。在那段期间中,东海道新干线当然不用说,很多在来线也停驶,东京陷入恐慌状态。

    安全神话的崩坏,对经济的重大打击。

    大人们吵著这是国家的终结,原本就破了的部分破得更大,国家在各方面都满目疮痍。而由这件事的结果诞生出的字眼,就是所谓的「看顾世代」。

    在那场事件前后成长的我们这世代,因为只知道这个国家衰败的样子,我们会早早放弃,显得老成……社会上都这么说。不管是什么时代,受到批评的经常都是下一世代。

    <……另外他还在海外的音乐大赛拿下优胜,让人见识到他在各方面的活跃。还有,最近他参加综艺节目的企划,进行共同生活,那副可爱的模样博得人气。叫作「拓粉」的乐迷飞跃性地增加。〉

    在主持人说完的同时,先开口的人是日向。

    「你刚才说『那件事』……是指?」

    「嗯,事发当时我也待在离事件很近的地方。」

    优奈很乾脆地回答。

    「我因为睡过头而没赶上移地训练。然后呢,我慌张地想要搭上下一班新干线,结果在楼梯摔倒了,新干线开走,我也被送进了医院。而那班新干线就是发生事件那一班。」

    「这样啊。」

    「我虽然庆幸没有搭上那班新干线,不过从那时起,我的伤势就恶化,现在变成无法踢足球,感觉不管哪边都很微妙。所以像拓海这样把事件当作契机而有了发展,我只是想说也有这种事情啊。」

    在优奈一贯的冷漠语气中,也能窥见类似不甘心的感情。

    「那么,日向说的『那件事』是指什么?」

    不亏是属于运动社团的性格,不知何时她也直接叫日向的名字了。

    「我跟你一样。」

    日向回答的声音,跟优奈突然说出「啊,我弄错车道了」的声音重叠。她转动方向盘把车体一口气靠左,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们连叫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啊~差点就要错过高速公路的入口了。」

    「等等……你开车安全点啊!既然有导航你就好好看啊!」

    「抱歉,我刚拿到驾照。」

    「……你很笨拙呢。」

    「对对。」

    优奈露出完全不在意的表情踩下油门,车子就上了高速公路。刚通过收费亭,她就又开得更快,这次从正面而来的剧烈离心力袭击著我们。

    「等等……你在做什么?你打算杀了我们吗!」

    「优优优、优奈!这个速度实在不太妙!」

    「不要紧。教练也说过,速度会连结到防御上。」

    「那是足球吧?不是开车吧?」

    「闭嘴。我无法集中。」

    看来已经无法悠闲地继续交谈了。

    优奈由后照镜所照出来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漠,可是总感觉她的嘴角看起来正微微上扬。该不会……她是握到方向盘性格就会大变的那种人?我们怕得要死,日向甚至用双手紧紧握住安全带。

    「停车停车停车停车停车!」

    「不要紧。我的运动神经跟反射神经非常好。」

    「附近如果有超商,总之让我们下车……」

    结束漫长的高速公路之旅,刚下到一般道路,我和日向就这么恳求。

    「马上就要到南品川站了呢。」

    「……让我们休息一下。」

    彻彻底底的高速行驶让我们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你们真夸张。」优奈表达不满,但看到路边有超商,她还是不甘愿地把车停进停车场。

    「我在车上等你们。」

    「……」

    用摇晃的脚步走向店内的我们,就像是首次降落月球的人类。

    「我去个厕所。」

    目送日向看起来似乎有些孱弱的背影,我在店内乱逛。随便买好三人份的水之后,我站在杂志区等著日向。

    「外面那台车,那是爱之箱吧?」

    「怎么可能,只是同款车吧?」

    我打著呵欠望向杂志封面。收银台的方向传来店员们的谈话声,因为是没有其他客人的深夜,音量比平常还要大上不少。

    「那刚才进到店里的,是青叶日向吧?」

    「不会吧?她不可能在这种地方。」

    不愧是艺人,被人认出来是名人的证据。不知道别的客人什么时候会出现,等日向从厕所出来,最好快点离开店里。要是被拍到照片就麻烦了。

    我边想著这些事,边随意拿起附近的杂志。翻了几页,上面的黑白页面出现日向的笑容,突然发生的事让我差点把杂志掉到地上。

    (青叶日向人气写真女星不为人知的辛苦打拼。)

    完全就是大叔会喜欢的标题。我拿起来的是以中年人为客群的周刊。

    (她是单亲妈妈家庭中五名兄弟姊妹的长女。在邻居间也以家里「一贫如洗」广为人知。)

    (作为童星她没有开花结果而暂停演艺工作,可是她靠自己的身体,以写真女星的身分力图再起。)

    (相关人士表示以「女演员」来说她还是个未知数,今后会是关键。)

    稍微看了整篇报导,这些文字就算不想看也会映入眼帘。我连忙把杂志放回架上,并确认厕所的方向。幸好,日向还没有要出来的样子。

    ……说实话我很想仔细阅读。

    原本是童星的传言看来是真的,有那么多弟妹很辛苦吧,或者是拍摄中的电视剧情况如何。我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日向的事。

    不过我觉得就这样继续阅读下去很卑鄙。

    从别人写的文章中知道的日向,并不是真正的日向。是那家伙看见还有认为的日向。这跟在网路上搜寻根本没两样,我想知道的不是那样的日向。

    本性——真正的日向。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这么说来……」

    等到一察觉,我已经低声说出这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日向对著手机大骂「采访」、「出版社」之类的字眼,还有昨晚工作人员低声说的「最近发生不少事你应该很累吧……」那句话。该不会是指这篇报导吧。

    「啊~感觉好不舒服……」

    不知道该说时机好不好,在我刚好要离开那个区域的时候,脸色苍白的日向像是用爬的似地从厕所走了出来。

    我站在能遮住店员视线的位置,彷佛没发生任何事般问她「你还好吧?」,把一瓶水给她。日向不发一语地接下那瓶水,打开来喝。

    「明明是凉太却很贴心呢。」

    「……好啦好啦。」

    「啊~不好意思,你能买下那本杂志吗。之后我会还你钱。」

    她这么说害我吓了一跳。她指的方向是我刚才放回去的杂志。我一瞬间惊慌地在想该不会她看到了,但日向并没有怀疑我,「我好像被写了些五四三的呢」,她这么说完就走回车上了。

    看来她只是刚好瞄到杂志。

    我结完帐回到车上是在凌晨两点四十分。

    把杂志交给日向后,宛如看准这个时间点,车子又再度启动。

    「……都到现在了还去挖这些无聊的过去。」

    日向一翻开杂志就低声说著。我偷偷地观察她的手边和表情。

    「你要不要翻看看?」

    过了几分钟,日向就把杂志丢到我的膝盖上。

    「……这种报导很多都是谎言吧?」

    我小心翼翼地试著问看看。

    「并非全是那样,起码我的报导,虽然令人生气,大部分都是事实。」

    「……」

    「如果你不看的话就丢掉吧。」

    说完,日向就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刚才没说出口,我也在现场呢。」

    突然的发言让优奈稍微转过头来。

    「刚才是指……啊,你是说事件发生的时候?」

    对方是优奈,只要保持沉默,她一定已经忘记了。日向却在喝了一口水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闭起眼睛,不久后她娓娓道来。

    「既然在不少杂志上都有刊登了,反正你们也迟早或是已经知道了,我以前当过童星喔。」

    日向稍微瞧了我一眼。看来还是有被她看到,我稍微做好防备。不过她并没有在意我的反应,继续说。

    「我家有很多小孩又穷,总之我从小就在想,我也得去赚钱。啊,不过我实际上并没有很红。」

    日向大概没有寻求回应的打算,我跟优奈都默默地听著她说。

    「那,接下来才是重点。那一天,虽然是特定地区的单集电视剧,我因为要去录首次获得的主角戏份而搭上新干线,结果就被卷入事件。而且我搭的还就是那班新干线,变得无法去录影。」

    日向自嘲地笑著。

    「可是没有主角就无法录影吧?话虽如此,特定地区的单集电视剧没有余裕能延期。所以用了早就抵达,原本要演配角的人代替。没想到电视剧在播映后被说是名作形成话题,那个女孩现在已经是有名的女演员了。」

    这时日向举出了「莒松麻美」这个名字。

    那个女演员的话,我也知道。她很常演出有深刻意涵的电视剧,和我相同世代却被评为「道地的女演员」。与其说她有吸引人的特色,不如说是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个性派美少女。

    「现在刚好有个从早到晚都要找我去拍的电视剧吧?那是传统的周一黄金时段,主演就是她,我是只有三集的客串演出。」

    每句话都感受得到阴影。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原本是要由当主角的我来说出口,那部电视剧的台词。没有传达给任何人,只属于我的梦幻台词。我不可能忘记。」

    自我解嘲的声音让人感觉得到她非常痛苦。

    「总之就是这样,我彻底地被卷入事件中,没有死掉,也没像优奈那样受伤,要说是幸运或许也是很幸运,可是我无法释怀,绝对无法。因为她现在站的地方,其实应该是我该站的地方。」

    紧咬著下嘴唇的日向。由窗外的路灯所照亮的侧脸带给人虚无感。

    日向参加节目的目的,还有她会那么认真的理由。

    好多东西终于连上线,我的心中模糊地浮现我所认为的青叶日向。她那纤细的肩膀上所背负的重量,我就算不想那么做也能推测出来。

    对日向来说,节目是她的机会,是她的人生,是不能输的战斗。

    拿回因为事件而失去的东西,甚至要抓到更多,在演艺界往上爬。那是为了家人,更是为了让她自己能够释怀。

    说实话,这对十六岁的人来说,相当沉重。

    在她平常那种好胜样子的背面,就像将要折断似的,真正的日向。

    有需要做到这种地步……我虽然有这种想法,但也有另一个冷静的自己在说,我到底懂什么。那么想知道真正的日向,一旦真的面对了,却只有无力感持续堆叠。

    回过神来,我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

    刺进手掌里的指甲,彷佛在责怪无力的我。

    「所以拓海的事情让我很惊讶。因为那件事而得利的人,除了她以外还有别人。带给很多人感动是怎样?虽然这样很对不起拓海,说实话……我很不爽。我可是现在还被杂志写说『以女演员来说她还是个未知数』呢。」

    不满的声音深刻地诉说著她的内心。

    车内的沉默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稍微打开窗户。车子正在等红灯。

    「真是好巧的偶然呢。三人都跟那个事件有关。」

    等红灯等到腻了吗,优奈说出这句话。

    「因为那是大事件,会跟很多人扯上关系,也不稀奇吧?」

    谈话到这里轧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日向再度踩下油门。

    不久,车用导航就广播说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仔细一看,车站前面有个很小的人影。苗条的身材,熟悉的黑发&时尚的黑框眼镜。她单手拿著很大的纸袋,正对我们轻轻挥手。

    「是琴!」

    我跟日向看了对方一眼,就对著琴用力挥手。

    「你好。」

    到了本人面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是这句无可救药的招呼。

    「那个……我准备好了您订购的品项。」

    另一方面,琴虽然有点尴尬,还是边开著玩笑边把纸袋交给我们。我们无法看著对方,态度变得很紧张,而稍微把视线错开了一点。

    「那个……谢谢你。」

    「……嗯。还有……冷却剂我想可以撑到你们回去。」

    琴稍微看了我的眼睛。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天夜里——毕业前夕她所展现的沉稳大方又温柔,带有成人气息的脸庞。有点笑出来的嘴角特别地可爱。

    「你们两个很像在相亲呢。」

    「啥!?」

    优奈的杀人传球让我忍不住提高音调。

    「啊,初次见面您好,我是西户崎,西户崎优奈。算得上是新成员。」

    「啊……我是琴,若宫琴。」

    日向对著点头打招呼的琴说「抱歉,让你在这种时间等」。

    「我完全没问题喔。」

    「谢谢你,愿意陪我们。」

    「大家还好吧?」

    「算是还可以吧?琴你呢?」

    「我……跟往常一样喔。」

    日向边说边不断地顾盼周围。深夜的车站前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的人影。话虽如此,隔壁就是大型总站品川车站,不知道哪里是否藏著别人的耳目。

    「时间也没很多,我们在车里讲吧?」

    结果我们又再度进入车内。

    优奈坐在驾驶座,坐在后座,自最远的位置开始依序是日向、琴、我。琴在看了车内好几眼之后小声地说了一句「真怀念呢」。

    「明明连一个月都还不到,好奇怪的感觉……」

    「我完全没感觉到不协调感呢,反而觉得琴待在这里更自然。」

    甚至觉得现在马上搭著爱之箱回去的话,又能够回到跟以前一样的日常生活。会想要乾脆拜托优奈直接踩下油门,掉头回到共享屋。

    可是。

    「琴你完全变成看板娘了呢。」

    日向用比平常还更开朗的态度对她说话。

    「我看了评论,你家的店人气很旺呢。之前看的时候是3.5颗星,一口气变成4.2好厉害喔。而且上面写著『我见到小琴了』或是『小琴好可爱喔』。你看这篇甚至写说『味道很好,小琴更好。比电视上看到的温柔多了』。」

    日向边让琴看手机的画面,边对她微笑。

    「一开始是有很多在电视上看著我的人跑来,之后味道方面也传开……」

    琴害羞地看著画面。手机的亮光把琴的轮廓淡淡地照了出来。那是我熟悉的侧脸。不过……我并不了解身为看板娘的琴。

    无法相见的短暂时间,即使很短,也确实地隔在我们之间。

    琴度过了和在那里——和在「共享屋」不同的日常。

    膝盖上装著蛋糕的纸袋,总感觉特别沉重。

    「啊,好厉害。这个人是从北海道来的,还有从九州来的。店里很忙吧?」

    「嗯……我的爸爸跟妈妈忙到没日没夜。」

    「这样啊。抱歉在这种时候还勉强你。」

    「这没关系!别在意,反而是你们愿意来到这里……谢谢。」

    「我很期待琴的蛋糕喔。」

    我尽可能开心地插入两人的对话。

    「人气店家,还是看板娘亲手做的。」

    「啊谁有说过要分给你吃啊。」

    「咦?没我的份吗?我都来到这里了呢?」

    看到我努力地在开玩笑,琴摀著嘴笑了出来。这么说来,我想起她总是用这种感觉在笑呢。不过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知道你们很开心,不过没有多少时间喔。」

    这时优奈的冷漠真的很可靠。

    我们来到这里的理由,以及现实。

    日向稍微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到膝盖上。

    「那个,琴。毕业……不是你自己的意志对吗?」

    「……嗯。」

    日向提问的声音和琴轻轻点头的侧脸都很令人难过。

    这就是我们现在面对的现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琴眼镜后方的圆圆大眼似乎有点湿润。

    「我想也是。」

    日向咬著嘴唇,隔了一下再继续说。

    「你可能不太愿意,但能够告诉我们毕业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如果能更了解节目的秘密……我想或许就有可以解决的地方。」

    「那是一眨眼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好好描述……」

    「别在意。你只要把记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就好。」

    日向敲了一下琴的肩膀。这个动作让琴打起精神来,她点了一下头,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那晚的事。

    「大概在半夜三点吧?我正在睡觉,工作人员突然就拿著备钥悄悄地走进房内,『能打扰一下吗?』然后对方就叫我马上只拿随身物品跟他走。我虽然觉得很奇怪,还是跟著对方走,然后就看见车子已经准备在那里了。」

    「工作人员的车?像拍外景用的巴士那种东西?」

    「我不清楚,然后一搭上车,对方突然就说『你毕业了。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了』,我还处于茫然的情况下就被车子送回家了。因为这很莫名其妙,所以我问了很多事,但都被『我们只是基层人员』给带过。」

    「还有跟你说什么吗?」

    「指示我要写下留在房内的信,还有要求我去摄影棚随便讲一下毕业的理由……再来就是,行李之后会送回去,同意书在毕业之后依然有效请好好遵守之类……几乎都是这种事务性的事情吧?」

    「你说几乎,那表示还有别的吗?」

    这好像是在吹毛求疵,我其实不想这么做,可是又觉得里面搞不好有提示,所以硬是问她。

    「稍微等等喔,我要想一下……」

    琴摸著下颚,稍微歪著头。

    「毕业的理由……虽然不到那种地步,有没有说什么比较类似的事情?」

    「我是想说该不会因为我而收视率下降,可是工作人员跟我说并不是那样。虽然说不定只是要安慰我……」

    「他说的没错。我有跟认识的电视台员工确认过。」

    「这样一来,就找不到其他毕业的理由吧?」

    「会不会是制作人的一时兴起?」

    优奈转过头来加入话题。

    「你觉得那个人看起来那么随便吗?」

    「啊,只是关于制作人的事情,我记得工作人员说了不少。」

    「不少?」

    我跟日向还有优奈三人异口同声。

    「坐上车子的工作人员只有两人,可是他们似乎是在闲聊。『多多良小姐说的GAISHA是什么啊?』或者『跟我们说GAISHA是主角我们也不懂啊啊』。总之『GAISHA』似乎是制作人的口头禅。」

    「GAISHA?」

    日向重复了一次。

    GAISHA是……考虑到她是「TATARA Motors」的创业者家族,想像成「进口车」才符合常理。不过……进口车是主角?「TATARA Motors」是把总部设在国内的企业,整句话的意思也不通顺。

    像是提示的新谜题,这下完全无法再前进。

    所有人都闭上嘴巴思考著。

    「我稍微移动一下车子喔。」

    打破沉默的人是优奈。

    仔细一看,骑著脚踏车的警官正从道路的另一侧用诧异的表情看著我们。要是在这种地方被警察盘查就太糟了。四名未成年人,一定得接受辅导。

    「也就是说,这个节目是由叫做『GAISHA』的人,或是为了叫做『GAISHA』的人所制作的吧。」

    低沉的引擎声中传来日向发出的声音。

    「而工作人员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多多良小姐……」

    「背后到底有多少的秘密啊。」

    「光看那个的话,看起来不像那种节目呢。」

    优奈笑著指向前窗的左前方,难得她用这么讽刺的语气。照她指的方向看去,有一幅挂在品川车站附近的高楼上,巨大的「共享屋」节目广告。

    以绿色山脉为背景,把校舍的照片放大,中央写著大大的节目名和「没有剧本的青春」这句标语,然后下面排列著很小的成员名字。

    从左边开始是龙之介、日向、拓海、琴、杏、绫乃,还有我,照参加节目的顺序。

    「那也是一种证据喔。」

    日向很不高兴地拋出这句话。

    「那是怎么回事?」

    琴边问边用手背把快要滑落的眼镜往上推。

    「凉太加入跟琴的毕业几乎是同时期吧?而那上面有琴也有凉太吧?如果是有什么明确的理由,事前就决定要让琴毕业,那幅广告上一般来说应该会是凉太和优奈吧。如果要刊登,应该会配合播映的内容吧?」

    「会不会是那个做好之后,突然决定她要毕业。」

    「没错。大概……是多多良小姐的意思。」

    「所以工作人员在电话中听到琴要毕业时也吓了一跳,日向你也记得这件事吧?」

    「我记得。那绝对是真的感到惊讶。」

    「那个……虽然很抱歉在你们认真讨论的时候插嘴,可以让我说一下吗?」

    优奈忽然用觉得很不可思议的表情插进我们之间。

    「琴她……似乎很开心呢。」

    优奈一说,我们两人看向琴,她不知不觉间用双手遮住嘴巴,双眼轮流看著我们两个。虽然用手遮住,她的笑容从充满笑意的表情就一清二楚。

    「咦?怎么了?」

    日向跟我都感到困惑。另一方面,琴夹在那样的我们之间,不知为何很高兴。

    「日向,你刚才说了凉太吧?」

    「……那又如何?」

    日向无法理解她的意思。至于我被她这么一说才突然发现,日向的确叫我凉太,不是芥虫……而是凉太。

    高兴又害羞,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而凉太刚才说了日向吧?」

    「咦?啊,嗯。」

    突然提到我,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我很担心呢。日向跟凉太能不能好好相处。」

    「啊?为什么我得跟这种人好好相处!」

    「不过你们两个一起前来,又用凉太、日向来叫对方,我松了一口气。」

    「别擅自松了一口气!你也说些话啊!」

    即使日向这么说,实际上能缩短跟她的距离我很高兴。琴在意我们的事,温柔又成熟,也让我再度感到不愧是琴。我自然地笑了出来。

    不过我也没蠢到能一直笑下去。

    虽然希望有一天还能在那个地方一起生活,起码今晚得跟琴在这里道别……我和日向的日常生活跟琴的日常生活接下来大概都不会有交集。想到这个事实,我的嘴巴和表情便自然而然地变得沉重。

    「太好了太好了。」

    这点琴也知道,她在笑了一阵子之后,瞳孔和嘴上说的不同,只留下悲伤的色彩。而且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们的视线会对上。

    不知道从谁开始,我们都露出苦笑。

    「才不好!我只是把凉太的……把芥虫的灵机一动当做垫脚石,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蛋糕……因为我跟琴约好第一个生日蛋糕必须要是她做的,所以我想这样刚好!」

    把想说的说完了,日向别过头去。

    「第一个是指?」

    优奈冷静地吐嘈。我也很在意这点。

    「跟你无关吧!」

    「不,有关喔。是我开车载你们来这里的。」

    优奈轻松自在地回答。另一方面,日向哑口无言。

    叹了一口气后,可能是放弃了,日向滔滔不绝地说。

    「来的路上我也说过,我家穷,又有很多小孩。根本买不起蛋糕,而且有很多兄弟姊妹的话根本就没有庆祝生日的习惯。当我小有名气以后,我会替下面的弟妹们庆祝,可是我自己从没有庆祝过……」

    「……」

    「所以才是第一个!这样行了吗?」

    「跟日向相反,我其实不是那么喜欢蛋糕呢。」

    琴从旁帮助正在闹别扭的日向。

    「我家是蛋糕店,所以我一直都吃卖剩的,连生日也是卖剩的。说实话,蛋糕这种东西……我一直这么想喔。」

    呵呵,琴稍微笑了出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人聊这件事时,日向她对我说『那我的第一个蛋糕要是琴做的』。她要都吃著蛋糕的我烤出最好吃最幸福的蛋糕。对吧?」

    「……是那样吗?」

    「我很高兴喔。因为我对蛋糕没有什么好的回忆,甚至在想这居然能够帮助别人。这也是我的第一次,所以我决定绝对要烤出好吃的东西。」

    可能是感到难为情,日向把视线移向窗外,完全不把脸转过来给我们看。

    我这时忽然想起琴的笔记。

    (日向植物性奶油要多放点?第一次的生日蛋糕。)

    琴那充满干劲和喜悦的文字。第一次……吗,原来是这种意思。

    会失去节目——会失去拿回过去失去的东西和往上爬的机会,日向会以这种觉悟来见琴的理由,现在我终于能明白了。

    说实话,蛋糕的事,我一直以为是要推翻琴的毕业的藉口。

    实际上我就是这么想才打算「以订购蛋糕的形式……」来钻节目的漏洞。我以为约定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可是其实那不是藉口,而是日向的温柔……我一点都不了解日向。

    两人之间偷偷订下的约定。

    这里也有「仅有的两人」。

    两人的关系对我来说非常耀眼,我打从心底感到羡慕。

    「因此,那个是我的自信作喔……谢谢你,日向。」

    「……不会啦。」

    「这下我就对那里……对『共享屋』没有任何留恋了呢。」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义深长的一句话让我只能这样反问。可是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反而是对著驾驶座的优奈说:「我可以请你帮忙吗?」

    「沿著这条路开下去,遇到红绿灯后请左转。」

    「琴!」

    日向发出激动的声音。

    「好好回答啊。」

    「大家的心意我很高兴,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去那里了。」

    「……为什么?」

    结果,节目的谜题依然存在。没有推翻琴毕业的手段。可是我们相信有天总会成功所以才来到这里。没有人能断言绝对没有希望。

    然而她本人却……

    「大家总有一天要毕业。」

    「你说的是没错……」

    在琴凛然的声音面前,我无法继续说下去。

    「在他们跟我说我得毕业的时候我内心很动摇,也很寂寞,不过……不只是我,日向、凉太、优奈都无法一辈子待在那里吧?」

    「就算这样,这种毕业太奇怪了,不该这样。我们是想要推翻这个毫无道理的毕业,琴你明白这点吧?」

    「……谢谢。不过啊,我讨厌结果让大家像这样遭遇危险。这次的事情就算没有泄漏出去,我觉得早晚也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麻烦什么的……别说那种话。」

    那是我用尽全力的反驳。

    「而且,没有我在的生活已经开始了吧?日向跟凉太相处得不错,优奈是可以依靠又有男子气概的人,我想现在并不需要我回去。」

    「那你要不要跟我交换?」

    后照镜上的优奈插了嘴。

    「我完全没关系喔。虽然由去到那里还没有多久的我来说很奇怪,会这么受到大家喜爱的人,大概只有琴。」

    「……」

    优奈一说,琴沉默了一会,不久后她开口。

最新小说: 佣兵团的伙房兵 受欢迎的我连世界都拯救了(泣) 陪我到最后 4TEEN(十四岁) 虽然我是注定没落的贵族 闲来无事只好来深究 柊木之痛 幽灵列车与金平糖 天翔虎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