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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幕)

    透心凉的寒冷让我醒了过来,才发现我连被子都没盖就躺在床上。

    看向墙上的时钟是早上六点,我似乎是不小心睡著了。

    往室内一看,地上放著一个打开的瓦楞纸箱——从家里送来的行李。

    昨晚我想要整理,欢迎会的冲击却使得我无心那么做。

    「才第一天就结束了……这是多么不可能过关的游戏啊。」

    立刻被日向无视,还被她瞪,甚至还当我是芥虫。从我嘴中吐出的只有叹息声。

    我不自觉地看向瓦楞纸箱中的签名板。

    听说是在毕业典礼当天,全班一起写的留言。似乎是双亲把那东西丢进行李中。

    (别那么沮丧。明年大家都在等著你。)

    (我懂你的心情,可是起码毕业典礼要来比较好喔。)

    (只不过是绕一年的远路,在漫长的人生中不算什么啦。)

    想到留言这种文化的家伙,不是神经非常大条就肯定是现充。完全没想过会有陷入人生的谷底,连毕业典礼都无法参加的人。

    既然知道缺席的理由,还特地把这种东西送到家里来的同学,我也觉得到底是想做什么。还有把东西塞进儿子行李的双亲也是。

    「好想要……炸死这些人。」

    一早这种诅咒就冲出口。

    就在此时。

    「早安!」

    愉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日向。

    「日向你今天也从早上就活力十足呢。」

    「充满活力是我唯一的优点!」

    她和工作人员间的对话,清爽得活像昨晚没发生过那种事。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偷偷看向位于走廊另一头的客饭厅。

    在忙碌地准备要录影的工作人员之间,我看见穿著蓝色蓬松连帽衣的日向。她正在对周围露出笑容。

    ……昨天或许只是她心情不好。我想大概是那样。

    胸中抱持著淡淡的期待,我一步一步慎重地走向客饭厅。

    这一步对于人类来说是一小步,对我来说却是一大步。好好谈过的话肯定就没问题。至少前方的那个人如果是我所知道的青叶日向的话。

    「啊,早安。」

    「哇!」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我差点就要往前方倒下,在好不容易维持住平衡后,我转过头去。

    穿著围裙的琴就站在我的后方。

    「怎么了吗?」

    「啊,没、没事……」

    我偷瞧了日向一眼,她正用眼角余光眺望我们。总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我正要再度对日向发动攻势」,我变得仓皇失措。

    「凉太同学你起得很早呢。」

    「那个……我想要习惯这里的生活,才试著早起。那个,你再来要准备早餐吗?要不要我帮忙?」

    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居然能那么机灵。

    「可是……」

    琴的视线朝向我那房门大开的房间。

    「我稍微瞧了一眼,你的行李都还没整理好吧?」

    「啊,那个,我……基本上不是很会整理,我会再找时间随便弄……」

    「那可不行。我也来帮忙,赶快弄完吧。」

    琴卷起袖子马上要进到我的房间内。看来她很喜欢照顾别人。

    我连忙说著「我之后会弄!」挡住她,还用手把身后的门关上。男性有很多被看到会困扰的东西。为了打圆场,我把想到的话直接说出口。

    「这么说来,接下来要录影吧?早餐的场景。那么,首先果然得先做饭。我,那个……身为成员之一,我想要帮忙。」

    「整理……你之后一定会去做?」

    「当、当然,嗯。」

    我激动地点头,顺便偷偷瞧了日向几眼。看来是录影的准备已经完成了吗,日向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消失在客饭厅的深处。

    「整理好行李之后,要把瓦楞纸箱摊平拿到门口喔。」

    「啊,嗯。谢谢你。我一定……会那么做。」

    「嗯,那就好。那么我们快点准备好早餐吧?」

    看来琴终于理解了。她哼著歌进到厨房内。

    没办法了,我只好拖著沉重脚步跟上。

    我边在厨房洗东西,边偷偷看著隔壁客饭厅的情形。

    隔著桌子面对面的是日向和龙之介。

    工作人员们边录影,边屏息等待两人开口。两人吃著早餐,偶尔无言地看著对方,闪闪发光的气氛实在太耀眼。

    「……只有我们两人的早餐,离上次不知道多久了呢。」

    先开口的是日向。

    「的确是呢……」

    潇洒的龙之介。完全感觉不到他有沟通障碍的完美言行。

    「和大家一起很好,不过这样的早晨也不错呢。」

    「偶而感受一下安静也不错呢。」

    「咦?就只有这样?……你依然很冷淡呢。」

    「什么只有这样……还有什么别的吗?」

    单手拿著吐司,露出似乎别有用意的微笑,那张侧脸是我所熟悉的青叶日向。

    可爱、温柔、活力十足、有点人小鬼大。绝不是会把纯朴的影迷当作「芥虫」的人……昨晚发生的事大概是幻想。我累了。

    「你很在意日向吗?」

    在旁边一起洗东西的琴歪著头。她眼镜后方的视线带著笑意。

    「啊,不,并不是那样……该怎么说,真的在录影呢,让我有点看傻了。这种事我第一次遇到,该说是没有现实感吗……」

    我想要蒙混过去而随便说说,琴却发出嗯嗯的附和,点了点头。

    「对啊,一开始会在意很多事情呢。但是习惯以后就全部都是日常生活了。」

    「琴小……不对,若宫小姐你已经习惯了吗?」

    「不要用敬语啦,凉太同学。」

    「……可是我的年纪比较小。」

    「那种事没关系啦,大家同样都是成员。还有,比起『若宫小姐』,我比较喜欢被人叫『琴』。即使你直呼名字,我也不会像某人一样生气啦。」

    恶作剧般的笑容。于是我也就惶恐地回答「那我就叫你琴」来配合她。

    「不过只有我直呼名字也怪怪的,你也叫我凉太吧……可以吗?」

    「那我从现在开始就叫你凉太啰。」

    琴稍微流露出来的笑容,不知为何令我感到非常舒服。

    「那么,你问我已经习惯了吗,都在这里待了半年,当然得习惯呢。」

    「我记得琴小姐……琴是在去年的……十二月左右参与演出吧?」

    「没错。」

    「那就是跟杏是差不多的时期吧?过不久后换绫乃加入。」

    「好厉害!你记得真清楚呢。」

    如果我的记忆正确,节目是在去年的四月开始。留下来的成员只有龙之介是从首播就参与演出,接著依序是日向、拓海,不久后琴、杏几乎在同一个时期参加,最近则是绫乃。

    「说不定,凉太比我更了解节目的事呢。」

    「不不不不,没有那种事啦。」

    ……虽然我谦虚地那样说,说实话这点我非常有自信。

    每周日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到凌晨零点的三十分钟。我从未错过任何一集。

    在电视已经失宠的这个时代,这个节目的收视率据说不错。在我们的世代,特别是现充当中人气特别高。把成员和自己重叠,大概是会涌现同感,或是会想反驳吧。会说「大概是」,是因为不是现充的我并没有那种心理。

    我的观看目的单纯明快,就是日向。

    国中三年级的春天,我在念书的空档打开电视,碰巧刚好在播第一集,一开始我想「这是给消息不灵通的人看的捏造节目吧?」,每集我都当作梗,边看边笑。

    但是,从夏天日向登场开始有了大转变,我看得目不转睛。

    「这个女孩……太赞了。」

    我马上成为日向的俘虏。

    外貌当然不用说,比如说在节目中展现的笑容,或者是努力不懈的身影,让「高中这次绝对要把握」而忧郁地努力准备考试的我,内心得到支持、治愈、鼓励。

    日向也在加油,那我也得加油。

    现在这种时代还迷恋上电视里的人,说实在很难看。我自己也十分清楚。可是在日向面前,那种理性毫无意义。

    等到回过神来,我已经是日向纯粹的粉丝。

    写真集的礼物抽奖抽中的签名照,我现在还是很珍惜地留著。

    甚至,如果没有那样东西,现在我不会在这里。

    日向的笑脸旁,和签名一起写上的那句话。

    那句话,将我引导到这里。

    如果在这里——如果和日向一起,或许人生就能重来。

    明明该是如此。

    「芥虫!」

    突然的怒吼,让我差点把正在洗的盘子掉到水槽里。

    仔细一看录影似乎结束了,日向大摇大摆地走向我。

    「今天的早餐是你做的吧?太难吃了!你的味觉是不是坏了?」

    没有插嘴的余地。因为我边帮忙琴边依样画葫芦地做出来是事实。

    「真是没用的男人。」

    「你让人家帮忙做,我想不该说那种话吧。」

    看不下去的琴叹著气介入。

    「怎么了吗?说出那么过分的话,这样一点都不像你喔。」

    「我没有怎样啦。难吃的东西就是难吃!」

    「对不起。他是在帮我,全部都是我的责任。」

    「……琴,你打算包庇他吗?」

    「什么包庇,我必须感谢他帮忙我。」

    「为何需要感谢这家伙……」

    「还有意见的话,日向你也要加入煮饭轮值?」

    琴的视线看往冰箱。冰箱门上贴的「本月轮值表」,上面整排都是琴的名字,煮饭、洗衣、清扫。偶尔其他成员的名字也会稍微出现,但基本上都是琴。

    「那是因为我有工作……」

    日向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当然我很感谢琴喔。」

    她用像是在呢喃的声音悄悄补充。那大概是日向的真心话。

    轮值表的偏颇,是一眼看去会让人怀疑是不是霸凌的等级。实际上,连我刚才看见的时候也「咦?」了一声就哑口无言。但是本人的表情一派轻松。

    「我并不觉得做家事很辛苦。」

    然后她继续这么说。

    「大家各自都很忙,反而我很高兴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呢。」

    节目的绝对必要条件是住在这里,但只要遵守规则,就允许去工作或上学。应该说,大半的成员都有在去。

    写真女星、职业棋士、钢琴家、还有前程似锦的准画家……这种闪闪发光的人们一定很忙碌。另一方面,看似最闲的打工族龙之介好像派不上用场。必然会是因函授制而在时间上有余裕的琴得负责家事。

    理由我是能理解,但是即使如此……

    电视上播映的「共享屋」,是以全员协力来过生活为大前提。

    从结果看来,节目靠著编辑后制,什么都能够办到。

    「总之,我要说的是我讨厌芥虫做的菜!」

    「再这么任性,就会没有日向你的份喔?」

    「……」

    琴的压倒性胜利。日向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啊,差不多得洗衣服了呢。」

    琴若无其事地用毛巾擦手。仔细一看她已经把餐具通通洗好,还整齐地排到晾乾用的架子上。说话的同时她的手也还在动。看来别说感到辛苦了,家事上她根本无人能敌。

    「那边的盘子在你去工作之前要放到水槽里喔,我之后会洗。」

    「……我知道啦!」

    粗鲁地回答完,日向就没有礼貌地回到客饭厅。

    「咦?凉太不是高中生喔?」

    琴洗著衣服的手有一瞬间停了下来。

    「嗯,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洗完餐具后,我跟著帮忙洗衣,聊天时突然就说到这个话题。

    「很多事情……那你是专科生,或是有在工作吗?」

    「那种也都,该怎么讲……没有?」

    「……」

    琴等著我说下去。但要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还是有点沉重。

    这不是该跟别人说的事,说出来也不会得到理解。

    和其他的成员不同,琴是一般人,性格也很平易近人。在这群闪闪发光的人们当中,大概是离我最近的人。但她仍然是个美少女。拥有的人和没有的人。就算听我说,对方也会觉得是另一个次元的事。

    我努力地转成愉快的话题。

    「琴你每天都一个人做这些事吗?那个……很辛苦吧?」

    堆积在篮子中的七人份衣物,光看就能让人提不起劲。

    「咦?嗯~我家是自己开店的,双亲很忙,所以我从小就在做家事。因此这一点都不辛苦……我习惯了。」

    「如果可以……今后由我来帮忙你吧?」

    虽然几乎是临时起意,但是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我会很困扰,总之我先试著这么提议。

    「可是……凉太也有你要做的事情吧?」

    「我时间多到可以拿来卖。该怎么说……我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啦。」

    事实上,我不用去学校,也没有工作,只要没有录影,在这里我没有要做的事。

    说实话,我很习惯独自关在房间里,所以那样也没关系。但是节目的——日向的现实与理想的差距让我内心挫折的现在,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八成会笔直往废物之道前进。所以靠做家事来转移注意力,在精神面上并不坏。

    梦想破灭的「共享屋」。

    昨晚由日向本人吹熄希望的灯火时,我有一瞬间想要直接掉头回家。不过回家之后等待我的,也是和之前相同的谷底生活。那样的话,在这里生活一阵子还比较像样。

    只要能够一起生活,或许总有一天能跟日向和解。

    那句话……我想要再相信一会。

    「……」

    琴似乎又想说些什么,但如果继续说下去,似乎会触碰到更深的地方,我决定稍微无视,转而仰望著天空。

    清澈的天空之下,山上吹下来的风轻轻吹拂刚洗好的衬衫和毛巾。

    「东京也有这种地方啊。」

    群山环绕的景色,像是某个乡下地方。可是这里其实是东京都。根据昨晚从工作人员那儿听到的,这里是除了岛屿部分以外,都内唯一的村庄,叫做日野原村。

    而分校的校舍——「共享屋」,周围由深邃的绿色所覆盖,即使加上只有普通学校中庭大小的校地,也仅是绿色中的一小点。完全就是陆上的孤岛。

    「发生了很多事……吗。也是啦。活著一定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琴的手忽然停止,小声地这么嘀咕。突如其来的发展让我的手也稍微停了下来。

    「真的……有很多事呢。」

    她的语气不知为何很没有感情。不像是个温柔的眼镜美少女,有著带刺的感觉。简直像在嘲笑某个人。想装作没听到,又很让人在意。

    话虽如此,我的男子气概,并没有强到可以轻易找到现在该对她说的话。

    况且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双方关系仅止于单纯的成员——共演者。

    总觉得不太想让眼神对上,我只能努力把视线别开。

    这时。

    琴手上握著的东西映入我的眼帘。她手上的东西是粉红色的蕾丝胸罩。我拚命忍住差点要脱口而出的「啊」。

    「……今后就一起努力吧。」

    琴可能是查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她用想把那种气氛全都吹跑的语气说。

    「衣服晒好之后要打扫……对了,凉太的行李也还没整理吧?」

    「对、呢。」

    完全就是心不在焉的回答。内容我完全无法听进去。

    蕾丝花边……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内衣裤不会自己洗吗!

    「今天的风有点强呢。」

    「啊……嗯。」

    我硬把视线往下移来保持平常心。

    「这样的话很快就会乾呢。」

    琴有了动作,似乎在晒胸罩。我一抬起头来,「罩杯不小呢,这是谁的啊?」即使她嘴上小声地这样说,琴的手已经伸向别人的毛巾。

    宛如没有发生任何事,我也朝洗好的衣物伸手。

    「现在的我们……是不是有点青春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看待我冷淡的态度,琴忽然这么说。

    「在蓝天下两人像这样一起洗衣服这种事,你觉得呢?」

    「……的确,有点青春的感觉呢。」

    这么一说确实有那种感觉。

    「这个片段说不定会用到呢。」

    「……咦?」

    面对不懂这句话意思的我,琴用视线指向晒衣场的阴影处。认真一瞧,那里悄悄地架了一台摄影机。

    「咦?咦咦咦咦咦!」

    太过惊讶的我发出了几乎是悲鸣的声音。

    「抱歉。我只是打算开个玩笑……好像吓到你了呢。」

    「真的……没问题吧?那段画面不会用上吧?」

    比起隐藏摄影机的存在,不知道这件事而偷看胸罩的我,这个事实才是问题。那种蠢样要是直接登上无线电波……那真是直到末代的耻辱。

    「嗯,不要紧。我们只是直接在谈论内部的事情,那种对话无法拿来播出。」

    看来偷看这件事能放心了。

    和心生动摇的我形成对比,琴相当地冷静。在晒完衣物回到校舍的途中,她像个前辈般教了害怕隐藏摄影机的我很多事。

    「假如要用,也会是消掉声音只剪接画面,类似印象画面的几秒吧?所以不需要在意摄影机啦。习惯以后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求慎重我先问一下……有没有摄影机的地方吗?」

    「各自的房间跟浴室、厕所还有仓库……跟校舍后方吧?」

    「就只有这些?反过来说就是到处都是摄影机吧!」

    「基本上都是用工作人员的摄影机所拍的画面来制作节目,但光这样真实感不够,所以会像那样以各种固定式摄影机来录下日常生活喔。」

    听到这里我有点在意,于是放低音量问她。

    「你刚说真实感……说真的,我想问这个节目有剧本吗?日常生活先不管……比如说像刚才日向和龙之介哥的早餐,工作人员决定要以两人为主来制造画面吧?那就是剧本吧?」

    既然有设定这种东西,「没有剧本的青春」有剧本也不奇怪。

    「嗯~,工作人员都说那是『演出』呢。」

    「……不亏是媒体制造业。根本是歪理。」

    「不过像那种状况真的很少喔。在少数想炒热节目气氛的时候,才会那么做。而且那只是工作人员决定场面,再来都靠成员依照设定来临场演出喔。」

    这么难得的「演出」,为什么会选日向跟龙之介吃早餐的影像?

    该不会是跟龙之介……说实话,我感到气愤。当然不是对日向,而是对龙之介。

    「至于平常是更自由,只有临场演出喔。『能够拍吗?』工作人员突然出现,就直接开始。只要照著设定那就全都OK。以这种意义来说,说成没有剧本也行吧?」

    说完琴突然停下脚步,用手悄悄地指著校舍的二楼。

    一看过去,拓海从二楼靠边边的窗户探出头来,正轻轻地朝著这边挥手。昨晚那小鬼头混混的模样不知道去了哪里,整张脸都是可爱的笑容。

    「对他挥手。照著你的设定。」

    琴小声地做出指示,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设定下的琴,正用力在挥著手。

    「这是……正在录影中吧?」

    即使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困惑,我还是像个「开朗的领导型少年」,挥著手发出「哟!」的回应。接著龙之介不知为何从拓海的身旁探出头来。

    「一早就两个人在洗衣服?感情真好啊!」

    「对啊!我们已经很要好了!」

    把先前的不悦都藏在心里,我进行著一点都不像我的爽朗对话。不久两人就从窗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忙碌地移动的摄影机跟枪型麦克风。

    「那也是临场演出?」

    「大概吧。那里是音乐教室,大概是在录拓海的时候,龙之介恰巧经过,那就一起拍的感觉?两个男生在聊新加入的凉太……这样的情景。」

    「总觉得是常有的情节呢。」

    「不过实际上似乎是这种老套的才好喔。」

    琴一说完,又接著「啊,这么说来」拍了一下手。

    「说到老套,有能让播出时用上很多画面的秘技喔。」

    「那是什么?」

    「固定式摄影机的画面,会由工作人员直接观看。所以节目需要的情节或是人选组合,只要在固定式摄影机前面做出那种画面,他们很常会发现,就会立刻进入录影的阶段,听说会提高使用的可能性。」

    「听说……那是谁提供的情报?」

    「日向喔。她有问过工作人员。她还说实际尝试的时候也很常上钩。」

    「上钩……日向她那么拼吗?」

    连自己都觉得这是愚蠢的问题。

    日向是艺人。当然会想要得到更多萤光幕前的机会。增加曝光度就是她的工作。

    但是,我到目前为止所看见的——日向那种让我有时受到治愈、有时得到鼓励的身影,我并不想单纯当作是她在推销自己。

    「我认为,她与其说是拼,不如说是认真喔。」

    琴彷佛察觉我内心所想的事,突然拋出这句话。

    「认真?那是……什么意思?」

    「嗯~关于这方面,比起问我,不如去问本人比较好吧?」

    琴像在表示她不会再说下去,露出态度含糊的笑容来闪躲。

    「凉太你就去整理行李。弄完了再叫我。」

    我接下半透明的垃圾袋,琴说著「加油」把我推进房间里,是在早上十点过后。我只好面对纸箱。话虽如此,男生的行李根本没多少。

    把为求慎重准备的参考书和题库放进书架,没多少件的衣服塞进衣橱就结束了。我有点迷惘是否要把日向的签名照摆出来,考虑到万一有谁……甚至是日向本人看到就麻烦了,所以就夹进参考书中。

    (抓住明日)

    写在签名的旁边,日向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推著我前进。

    签名照是在三月底送来的。那时我完全忘记有投函参加抽奖,正是我处于人生的谷底,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的时期。

    那句话感觉简直像是从正面冲著我来的。

    像我这种无药可救的废物,也能够抓住明日。

    那瞬间,在我心中,日向已不只是憧憬的人,而变成了重要的存在。

    然后我想,如果在这里——和日向一起,说不定人生就能重来。

    当然,我这种人不该出现在这种闪闪发光的地方,这点用不著拓海说,我自己最清楚。我不像大家有什么才能。甚至连凡人都比不上,因为我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

    可是我还是想来这里。

    「谢谢。」

    等见到她,我一定要说出这句话。

    那句话对日向而言究竟有什么意义,我并不晓得。或许是从某处现学现买。

    就算真的是那样,我还是想用自己的话语,对日向传达感谢之意。

    明明是那样……我却没有说出口。应该说,连能说出口的气氛都没有。

    我把夹著签名照的参考书塞回书架上。

    墙上的时钟还指著十点三十分。我把纸箱拆开,将垃圾放进袋子里,环顾了一下室内,还算得上整齐。这样琴也不会有意见……当我正在沉浸在喜悦中,忽然发现那张签名板还留在地板上。

    「这该怎么处理呢……」

    思考了两秒,我把签名板捡起来直接丢进了垃圾袋。黑历史就是该忘掉。

    在那之后,我把纸箱折好放到玄关前面,手上拿著垃圾袋,正想著这该丢在哪里而在走廊上闲晃。校舍一楼的角落——似乎代替仓库而堆满东西的房间内,传来说话的声音。

    「塞车?我不想听理由!我根本没关系,让一起演出的人等才是问题所在!这是形象的问题!」

    从走廊的窗户往内一看,日向正在房间里紧紧握著手机。她正在对某个人发脾气……不要多管闲事就不会惹祸上身。我一步又一步地后退。

    「……这种困难模式也太难了吧。」

    嘴里小声地呢喃著。刚才琴跟我说「不如去问本人比较好吧?」,根本办不到啊。这样连要靠近本人都很困难。

    「这里是深山所以讯号很差,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有仓库的角落可以收到讯号。」

    听到声音,我转过头去,琴正在对我微笑。她一只手握著拖把,看来正在打扫。

    「也没有摄影机,基本上如果在那里,说什么内容都不要紧。」

    「这样啊。」

    「所以,你的房间整理完了吗?」

    「嗯。啊,这个该丢去哪里才好?」

    「校舍后方的垃圾场有丢可燃垃圾的……」

    琴说到一半就没说下去。反而是眼镜深处的视线在一瞬间变得很可怕。

    「那是……签名板吧?」

    从半透明的垃圾袋中稍微透出来的签名板……看来我做错了。

    「班上的留言?」

    仔细看的话,就连上面写的文字都能阅读。琴注视著我。

    事到如今也无法藏起来,我连忙改变对话的方向。

    「这么说来,这里可以使用手机吗?」

    「……原则上是禁止的,但只是像那样使用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那么严谨呢。」

    「不过Twitter或Instagram就不行。除了会泄漏内部的事,还怕会造成负面宣传。」

    得到参加演出的许可后,我记得工作人员有教过我这些规矩。

    其他还有外出是申请制,把设定之类的秘密泄漏给外部,或是故意接触、联络毕业的成员,会当作蓄意妨碍节目而成为诉讼的对象。

    说实话,项目实在是太多了,我没有整个记住。话虽如此,同意书还是契约书上面有盖父母的章并交给节目,说不知道大概也没用。

    为求慎重,我有影印一份带来,说不定找时间彻底阅读一遍比较好。

    「那么……抱歉我要把话题拉回来,你要丢掉那东西吗?」

    「这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看来她不打算装作没看到。在琴直率的视线面前,我只能不情愿地这么回答。

    ……考虑到之后的发展,老实说我觉得很麻烦。

    她当然会问我一堆事,然后用很懂的表情说出「要珍惜回忆」这种大道理,实在太凄惨了。拥有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没有的人是什么心情。

    况且,这是跟琴——跟别人没有关系的事。

    我们只不过单纯都是节目成员。

    「你要丢掉啊。」

    看见琴微微地低下头去,我先做好了准备。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出乎我意料之外。

    「垃圾场的旁边有座老旧的焚化炉,等下次再偷偷烧掉吧。」

    「咦?」

    「那种东西不在自己眼前处分掉,会感觉很不舒服吧?」

    「不,那个,是那样没错……」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发展让我感到困惑。和露出恶作剧般笑容的琴形成了对比。

    简直像是以我的反应为乐。

    「我啊,也丢掉了国中的毕业纪念册。」

    「……真的吗?」

    「真的喔。一般来说不会撒这种谎吧?」

    「的确是那样……那么是为什么?」

    「这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琴故意学我的口气。过了一下子后,不知道从谁开始的,我们两个人都笑了出来。「像吗?」那露出害羞笑容的嘴唇相当迷人。

    「总觉得很意外呢……琴你居然会做出那种事。」

    说实话我还有些戒心。正确地说,琴所拥有的柔和感和丢掉毕业纪念册这种阴沉的行为,我还没办法好好连结。

    只是。

    「对不起喔。我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她的语气跟刚才在晒衣场的一样,非常没有感情。那时的带刺跟在嘲笑某个人的感觉,说不定对象是琴她自己。

    ……发生很多事吗。这句话的意思现在让人能够理解了。

    琴搞不好跟我有点像。

    「……所以,搞不好我跟凉太有点像呢。」

    琴低声说著。这时我们肯定都用眼睛在寻求对方的同意。琴害羞地低头,跟我轻轻点头几乎是同时。

    「琴你……果然也是烧掉了吗?」

    「我丢去资源回收了。当天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到资源回收车来之前,我从早上就在监视家里附近的垃圾场,说来很辛苦呢。」

    「这种东西真的是个麻烦。」

    「想到这种东西的人,不是神经非常大条就肯定是现充。」

    「我也一直那么想。」

    看著对方的脸,我们又笑了出来。两人的呼吸配合得恰到好处,令人相当舒服。

    在这种闪闪发光的地方,而且对方还是有著成熟魅力的美少女,但是越说越发现她和我很像……说实话,如果要说我不在意琴有怎么样的过去,那就是在说谎。可是,我也很清楚去追问那种东西根本没意义。

    不管要互相安慰,还是互相鼓励,过去依然是过去,什么都不会改变。

    所以现在比起那种事,我更重视我们两人一口气接近的距离。

    「那么到烧掉之前,或许你不太愿意,还是先放在房间里一阵子吧。」

    「是没关系……不能马上去烧吗?」

    「在这里,即使是晚上,也会有一个工作人员在员工房间驻守。之中有些人会累到马上睡著,等到那时候再偷偷地去吧?因为焚化炉其实是禁止使用的。」

    「这样啊。那么到那时就麻烦啦。」

    要做的事情很阴沉,心情却前所未有地清爽。我把垃圾袋放回房间内,对琴说「让我帮忙你打扫吧」,朝著琴的拖把伸出了手。

    由两人分工就能早点结束,打扫完之后到晚餐前的这段时间空了出来。这时琴说了「要不要我带路?」,在同意后我便在校舍内到处晃荡。

    「我想你多记住一些东西,今后会比较好生活。」

    「谢谢你。」

    我发现,自己不知道多久没有这么坦白地说出这句话了。琴原本就给人容易交谈的感觉,在分享了彼此的秘密后又更健谈了。

    「里面意外地很新呢。」

    「这个节目好像非常花钱喔。」

    校舍是木造的两层楼建筑。比起电视上看到的更小而稳重。

    中间夹著走廊,一楼有原本是理化教室的仓库、原本是职员室的客饭厅、办公室改建成的澡堂、教室改装的男生房间。房间是把教室照人数隔开的个人房。二楼有员工房间还有音乐室,以及根据琴所说「大概跟男生房间一样」的女生房间。

    「然后那台就是『爱之箱』喔。」

    琴指著窗外。一台银色的厢型车停在校园的角落。

    〈节目只准备了古色古香的房子和很棒的车。〉

    不知是否因为赞助商是「TATARA Motors」这间大型汽车制造商,所以「爱之箱」不管是在日常生活,还是烤肉或海水浴等活动都大大活跃,也多次点缀了活动必然伴随的友情和恋爱场面。

    某种意义上是节目的另一位成员。

    「钥匙就挂在门口的旁边……跟没有驾照的我们没有关系呢。」

    「成员中会开车的有谁啊?只有龙之介哥?」

    「你连开车都不会吗?芥虫,你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听见突然传来的声音,转过头去,果然是日向双手交叉站在那里。

    应该说十五岁不可能会开车吧,这根本完全是在找碴。

    「咦?你不用去工作吗?」

    「我的经纪人因为塞车迟到了。在这种深山里要搭计程车或巴士也会花上很多时间。」

    「……那真是令人困扰呢。」

    「今天是电视剧的录影首日呢。」

    「咦?电视剧?」

    糟糕,我反射性地回应了。日向马上瞪著我。

    「你有意见吗?」

    「不……你是写真女星,能够演出电视剧……我觉得很厉害。」

    「顺序反了。我是女演员。写真女星只是迈向女演员的一步。我只是因为经纪公司的方针,才采用这种行销方式。要是下次再搞错顺序,你会不得好死喔?」

    虽然不太理解意思,但不管再说什么事情也只会变得更麻烦。在充满侮辱之情的那对大眼睛面前,我只能含糊地点头。

    「啊,看来开始了。」

    琴突然把食指凑到嘴唇前。日向也跟著把视线移向天花板。

    我还想说是发生什么事了,正感到诧异,琴就轻声地说出「钢琴」。的确,如果竖耳倾听,上方传来钢琴的旋律。虽然不知道是哪首曲子,但演奏得驾轻就熟……是拓海。

    「要安静喔。拓海他是纤细……又很易怒的孩子。」

    「是那样吗?」

    「你要稍微看一下吗?」

    话刚说完,琴就走上二楼。我连忙跟著她。即使无奈地说出「啊?」,日向也不情愿地跟上。我们放轻脚步,从音乐室后门的门缝偷偷往里面瞧。

    在大型的平台钢琴前方,娇小的身体正在摇晃。每当纤细的手指一敲到琴键,他的头发便随之晃动,旋律形成海浪席卷而来。压倒性的魄力。他的演奏让人体会到什么是凡人绝对无法得到的才能。

    「平常他都去都心上课,没有课的日子就会在这里练习。」

    「然后就会抓狂呢,那家伙。『学校用的钢琴哪能用来练习!』或是『我才不是该在这种地方演奏的人!』之类。明明迁怒根本就没有用呢。」

    想到在欢迎会上那种混混的样子,他气愤不已的模样就浮现在眼前。

    「你们三个人是在做什么?偷窥?」

    忽然传来像在抚摸耳朵的甜美博多腔。我太过惊讶,差点就要发出「噫」的声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站在那里的,绫乃正在我的斜后方歪著头。

    然后,我又再一次差点叫出来。不,有点叫出来了。

    「什……喂……」

    「怎么了吗?凉太。」

    用圆滚滚的大眼睛仰望著我的那张脸,是昨晚见到的可爱童颜美少女。

    但下方是穿著内衣,真正的「天衣无缝流」。

    上下是柠檬黄的蕾丝胸罩和尺度很开放的内裤。丰满的胸部,还露出白皙滑嫩的肌肤,将我的目光夺走。这……已经是无庸置疑的性犯罪了。

    这种状态下说实话不要说该看哪里,我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绫乃,你安静点喔。拓海正在演奏。」

    「那样不是很奇怪吗?拓海他的钢琴更吵啊。」

    最奇怪的是你。

    不,在那之前,为什么都没人提到她的裸露模样?是国王的新衣吗?

    「啊,该不会凉太你正在想色色的事情吧?」

    绫乃用怀疑的表情把脸靠了上来。

    「没……没有……你快点穿上衣服……」

    「……你真恶心,芥虫。」

    日向冷淡地咒骂我。

    「啊,对喔,我还没有跟你说绫乃是裸族吧?」

    琴轻轻地拍了一下手。

    「绫乃她啊,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都穿成这样,然后有时候她会直接跑到外面来……我们是看习惯了啦。绫乃,你快点去穿上衣服。」

    「不需要我去穿衣服,只要凉太同学习惯我穿内衣的样子就好啦。」

    绫乃嘟起嘴巴。「而且……」她接著说。

    「我的胸罩你今天早上已经看过了吧。」

    「!?」

    「得让你快点习惯我这种样子,所以我放进要洗的衣物里面。」

    那件粉红色的蕾丝胸罩……她是料到我今天早上会帮琴洗衣服,目光还会被胸罩吸引,才事先丢进去的吗?怎么可能。

    不过我有偷瞧那东西这件事应该连琴都不知道。这名少女到底能够预测别人的内心到几步以外?我感到不寒而栗。

    「凉太同学你很好懂喔,在各种方面。」

    绫乃吐出舌头。

    「……别、别穿著内衣裤闲……闲晃啦。」

    我很不甘心地做出最大努力的抗议,但完全没有说服力。

    「可是这样我比较能够集中精神,盘面也比较会浮现出来。」

    「那个……那……学校呢?即使是职业棋士……你也还是国中生吧?」

    「今天是星期六啊。」

    「好好。我们知道了,你快去穿衣服吧。」

    琴这么催促,跟钢琴的声音停下来,两者几乎是同时。

    「吵死人啦啊啊啊啊!!!!!!!」

    碰地敲打琴键的声音响起,我们一齐缩起脖子。

    拓海踢开椅子,随即瞪著我们,接著用力地把门打开。

    「啊……对不起。」

    琴代表我们四人弯腰道歉。可是拓海并没有收起怒火,他皱著眉头眺望著我们。然后不知道为何,视线移到我的脸上。

    「你是要找我麻烦吗?啊~?」

    「……」

    说实话虽然对拓海不太好意思……一点都不可怕。反而是娇小的体格,太像美少女的脸庞,这两点跟台词的反差引人发笑。其他三人似乎也是一样感想,琴露出困扰的表情,日向别过头去,绫乃甚至嘴唇正在发抖。

    「Hi!Boy&Girls!!」

    在微妙地凝重的气氛中,突然闯进来的人是杏。她似乎刚好要离开房间,大概是要外出,手上还拖著很大的行李箱。

    「发生什么事啊?What happened?」

    「没事啦!」

    听到拓海这么回答,杏说著「Oh!那就好」,稍微耸了耸肩。

    「那么我接下来为了准备个展要go out。我会住在那边,所以大概2week不会回家,请各位见谅。Everyone!请多保重!」

    「路上小心。」

    琴和绫乃一对她挥手,杏便拍了一下手,说:「啊,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

    「刚才楼下有喇叭sound。那不是我的车,是在pick up谁吗?」

    「那是我的经纪人!」

    日向说完马上就冲了出去。

    「啊~我去穿衣服吧,差不多要吃午餐了吧?我肚子饿了呢。」

    「对呢。今天的午餐该煮什么呢?」

    各自说出这些台词,绫乃回到房间内,琴以要思考午餐为理由离开现场,而杏带著行李说:「well…我也该走了。」她朝著楼梯走去,但是大概太重了,她无法好好踏上阶梯。「我来帮你。」我也趁机要闪人。

    「Thank You!康介先生。」

    「我叫凉太……」

    名字没有被记住让我受到些许冲击,但是现在一点小错误没有关系。我想要尽快从这种麻烦的情况下解脱。

    「等……你们,我还没说完啊!好好听我说啊!听我说!」

    我转过头去,最后留下的拓海正一个人拚命大喊。

    结果,实际上的第一天我都一直跟琴在一起。

    做好晚餐的善后工作,我和琴坐到沙发上,喝著咖啡稍做歇息。绫乃也在房间内,待在大型电视的正前方。她躺在地上,正要播放上礼拜录下来的「共享屋」。

    我把两颗方糖放进咖啡,搅拌一下,香甜的味道就刺激著鼻腔。

    「凉太你喜欢甜的东西吗?」

    「嗯,算是很喜欢吧?」

    我这么回答,琴就说「我也是」,并把两颗方糖放进咖啡里。

    「我们好像有不少地方相似呢。」

    「真的呢。啊,可是说相似反而对你很失礼。抱歉……」

    「没有那回事。」

    「不不不不,我实际上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蕨类人属,种植方法是注意『根部腐烂』,花语是『百年孤寂』,要是听到连贾西亚•马奎斯都会晕过去吧。」

    「凉太你知道很多词汇呢。」

    面对自卑地饶舌的我,琴笑了出来。

    「咦?重点是那里吗?」

    「很厉害呢。」

    「啊……嗯,谢谢。」

    琴真诚的视线打乱了我的节奏。她称赞了很奇妙的点。

    我沉默地喝著咖啡,想要默默带过。

    「我很尊敬知道很多词汇的人呢。」

    琴吐露出这句话。

    「知道越多词汇,表现的幅度就会越宽广对吧?能够炒热气氛……能够传达心意或感情。我觉得这样真好。我对这种事情……很不擅长。」

    「是……那样吗?」

    我的玩笑话一直无法收尾。琴那特别寂寞的语气也引起我的注意。

    「所以我觉得凉太很厉害。」

    「那是错觉喔。我说的话根据我的性格,不管多么遵守使用方式都会产生负面作用,况且原本就跟使用感冒药时的注意事项一样没人在意,也没人在听啦。因为主要成分可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我就是这种人喔?」

    试著改变现场的气氛,我稍微努力地想要搞笑。

    「可是,我有在听喔。」

    「……咦?」

    「不管是负面还是正面,我都有在听凉太说话喔。因为那是凉太说出来的话吧?换句话说,那正是香椎凉太啊。」

    琴忽然露出微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别开了视线,双眼看向手上的咖啡。说实话我觉得很尴尬,连该怎么回答都不知道。

    可是……像这样被别人认同,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

    我的成绩还不错,所以偶尔会被老师称赞。但是像这样面对面被人认同……或许是第一次。

    而且还是那种玩笑话。

    老实说我很害羞,应该说不习惯。我知道我的脸颊开始发烫。

    「欸欸欸,虽然会打扰你们,你看过这个了吗?煽动说凉太同学即将登场的那集。你看你看,旁白一直在煽动呢。」

    绫乃突然把头转了过来,嘴上挂著的笑容非常故意。

    「别……别用那种奇怪的说法!那集我有准时收看啦!」

    话先说在前头,绫乃她也会看地点,她现在穿著白色的连身洋装。只是裙子很短,又躺在地上,几乎是差点就要看到了。我装作没发现,把视线移向电视。

    画面上播映知道我要参加节目的女性成员们,正在这里……客饭厅像在办女性聚会七嘴八舌地讨论的景象。

    〈终于要来了呢。〉

    电视里已经看习惯的日向正夸张地交叉双手。

    〈听说是男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虽然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没差啦。〉

    和现在正坐在我身旁的琴气氛完全不同,电视中的琴正爽快地回答。

    〈是吗?我好在意,今晚绝对睡不著呢。〉

    〈通常这么说的人都会have a good sleep呢。Haha!!〉

    〈只是日向对这种事很晚熟呢,反正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啦。〉

    杏跟绫乃都吐嘈日向。绫乃跟现在一样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杏依然是情绪高昂&说著混杂英文的奇妙日文。

    她们两个都和我还有琴不同,电视里跟现实似乎没什么太大差别。

    「……这么说来,绫乃妹妹你没有设定之类的吗?」

    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开口问看看。

    「你不是都直接叫琴的名字吗,叫我绫乃就好。而我也会叫你凉太。」

    绫乃转过身来对著我露出满足的笑容。

    「怎……怎么了吗?」

    「没有喔。你刚说设定对吧?我没有什么设定喔。他们要我随兴发挥就好。我多少是有为了电视演出假装或隐瞒一些东西,杏她也跟我一样。反而是我听到琴跟日向有设定的时候十分惊讶呢。」

    「我也很惊讶啊。这样的我居然是『爽朗有男子气概的少女』呢?」

    琴也加入这个话题。

    「不不不不,我可是『开朗的领导型少年』喔?这是什么处罚游戏吗?」

    「不知道为什么刚好都相差甚远呢?我记得日向是『笑口常开的活力少女』,拓海是『温柔又受人喜爱的少年』,龙之介是『亲切又容易得意忘形的人』。」

    冲击强烈的阵容,越听越能感受到节目的恶意。

    我定睛一看,节目拋下我们一直在进行,不知何时变成上完钢琴课的拓海被强制参加女性聚会,娇小的他坐在沙发上。

    〈拓海你觉得会是怎样的人?新成员。〉

    日向很感兴趣地问他。

    〈那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只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想跟他好好相处呢。〉

    〈你看看,你该学习这种态度,日向。无法想像你们的年纪相同。〉

    〈那是男女的差别吧?我是女生,当然会在意男生。而且下个月就是我的生日不是吗?在那之前会想……对吧?>

    画面的另一侧,照著设定的青春剧场正在上演。

    在上星期观赏的时候,我即使不认为全都是真实,起码对每个人的角色没有抱持怀疑。没想到现实居然是这样……

    〈我好在意喔。真让人期待呢,新的男性成员。〉

    呵呵呵,日向把抱在胸口的坐垫靠近脸颊。画面稍微照到了她胸部的那座山谷。

    这时。

    「你们刚好都聚集在这里,可以拍吗?」

    门打开一半,一名工作人员探出头来。他用举起的大拇指比著后方,看来他率领著摄影师。也就是他想要录影。

    就是今天早上琴说的那种状况。我们三人的样子成为节目想要的画面。

    「当然没问题。」

    「我们早就在等著录影呢。」

    琴马上就改变设定。刚才那种柔和的气氛完全隐藏起来了。

    「那就要拍啰。」

    随著这句话,工作人员吵闹地进到房间内并架设器材,接著就直接要开始录影。这期间琴也照著设定边用力伸了一个懒腰边说著「来,加油吧!」,用比平常还低一些的声音来提起干劲。

    说实话,整个充满不协调感。

    不过这是个节目,我们是节目成员。只要待在这里,就得照著设定。

    而说到我,我绝对不想再回到那段谷底的日子。

    新的人生才刚要开始,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

    「那么在『共享屋』的首日你感觉如何?还能够适应吗?」

    看准何时会准备好,琴直接就问我。

    或许是关心还不习惯的我,她的视线和散发的气氛不同,依然和平常一样,带有柔和的感觉。像在笑著说「我会协助你」的感觉。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才第一天我就感到很兴奋呢!」

    即使多少有些不自然,对我而言这是拚了命的临场演出。

    「这么说来,你今天跟琴一起做饭,还一起做了不少事呢?」

    绫乃依然躺在地板上,她用手托住下颚。

    「对对。今天真的受到琴很多帮助,谢谢你!」

    「刚好相反,因为有凉太在,帮了我很多忙喔。」

    摄影机慢慢转向轻轻挥手来否定的琴。

    「啊,你们快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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