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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五章 于火焰与怨叹之中)

    眼下展开的一连串战斗实在太过于惊悚,太过超脱现实。

    她甚至心生怀疑,或许这只是一场幻觉。她甚至还妄想会不会是因为失去了惯用眼,所以剩下的左眼开始映出冥府的景色。

    妮娜·斯雷吉在集八口住宅的屋顶上,茫然地俯瞰绮莉叶的战斗。

    她是刚刚才发现底下传出騒闹声。爬到屋檐边往下偷看,一部分是为了逃避被挖出右眼的疼痛与绝望。

    虽然是下意识的行为,但是目的成功了。

    展现于眼前的凄惨地狱景象,甚至使她将右眼的事抛诸脑后。

    首先是拥有漆黑巨躯的怪物——三头犬(Kerberos)。应该只会出现于神话世界的幻想生物,竟然在现世里咆哮、低吼、到处肆虐。

    而挡在领着那头怪物的男人前方的,是刚才夺走了妮娜重要的惯用眼的人,那个可恨的人造人——绮莉叶。起初虽然单方面惨遭虐杀,但不久前刚发动了惊人的炼术,将三头犬(Kerberos)和男人都残杀殆尽。

    一切都太令人难以置信,简直不像这世上的光景。这个匍都是她生长的城市,再熟悉不过的故乡。这里明明不该被那种东西玷污才对。

    「噫呀~真不得了~」

    然而——

    耳边突兀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于是回过头。

    尖顶帽、黑大衣,还有画在脸颊上的泪珠图案。

    不知何时来到此地的蒂·琪·莱姆在妮娜身边坐下。

    「你……」

    「不愧是人造人,我从没看过那种战斗方式。真有趣,嗯。」

    她大笑着指向地上展开的地狱风景,看似非常开心。

    「我说妮娜,那个的来龙去脉你全都看见了吗?」

    她天真无邪地向妮娜发问。

    她无视于妮娜失去了一只右眼,仿佛没注意到。不可能真的没注意到,八成是对她来说「怎样都无所谓」。

    对于她的道德观感,妮娜并非不感觉异常,也不是不生气。但是向蒂·琪这样的人寻求关照或安慰本身就是种无意义之事,再说现在根本不是为这种事而责备她的时候。

    「蒂·琪·莱姆,比起人造人,另一只怪物的问题才比较大吧?」

    妮娜站起身,从胸前皮带上绑着的小置物袋里掏出绷带及纱布。一面替自己的右眼做急救处置,一面对神色诧异的蒂·琪说道。

    「倒在底下的三头犬(Kerberos)尸体……那是以炼禁术创造出的生物吧。」

    妮娜也是个炼术师,因此马上就看出来了。

    而且她也十足地了解炼禁术是多么罪孽深重的东西。

    自己的眼球被人挖掉这档事,与之相较根本算不了什么。因为犯下如此重罪不但是最大的禁忌,而且对匍都只会造成破坏,百害而无一利。就算失去了右眼——惯用眼,既然身为活在莹国的炼术师,她认为有必要对此加以抵制。

    「开什么玩笑。就算再怎么对于逮捕我们束手无策,人手再怎么不够……好歹也是王家,居然利用那种怪物,不可原谅!」

    语气中抱着愤怒与正义感说道。

    她拾起掉落一旁的爱枪抱在胸前。即便缠上绷带仍止不住疼痛的右眼窝,仿佛被火点燃了一般。虽然不晓得等于已被断送狙击手生命的自己还能派上多少用场,但为了保护匍都,她也要帮忙优贝欧鲁——

    「我说啊,妮娜。」

    蒂·琪悠哉地出声叫她,像是对激动得一头热的她泼了一盆冷水。

    与其形容悠哉,不如说蒂·琪似乎感到不可思议而一脸怔然还比较贴切。

    「你在说什么啊?」

    蒂·琪居然如此问她。

    「你还问我什么……你也看到那只三头犬(Kerberos)了吧?」

    「呃,看是看到了没错。」

    「那是以炼禁术创造出的禁忌生物。那种东西不能诞生到这世界上。」

    「嗯,是啊。是这样没错啦……所以呢?」

    所以?不是这么问的吧!虽然从以前就这么觉得了,这个女孩有点奇怪观念。她果然不配当优贝欧鲁的同伴吧?

    「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对她投以责备的瞪视,结果蒂·琪的脸色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总算理解似的双掌一拍,一身魔女装扮的少女说道:

    「也就是说,原来妮娜是『这么想』的吧?」

    「……咦?」

    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这次换妮娜愣住了。

    蒂·琪站起身,灿烂地笑开来。

    「原来如此~的确也不是不能以那种角度来看嘛!那只巨犬是我们的敌人,而人造人女孩在跟它战斗……也就代表是王家以炼禁术将那只狗放到街上的嘛!为了收拾我们跟人造人女孩!」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按着肚子嘻嘻哈哈的,吵闹地放声大笑。

    「啊哈哈哈哈!太奇怪了!你居然会那么想!原来你的脑子是这样的呀!」

    蒂·琪就这样子尽情地纵声大笑了好一会儿——接着脸色骤然一变。她紧抿着唇,睁圆了眯细的眼,几乎面无表情地睥睨着妮娜。

    然后她蹲下,双手拄着脸颊,把脸逼近到几乎快要接吻的距离。

    「我说啊,妮娜,你太奇怪了。」

    她烙下这句话。

    「啊……?」

    妮娜将蒂·琪视为精神有所欠缺而瞧不起,但比起被对方当作不正常的愤怒,妮娜感受到的更是深深的疑惑。为什么对方如此判断自己?对于目瞪口呆的妮娜,蒂·琪以冷人摸不透、但却甚至让人感觉冷漠的无机质语气说道: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头脑很疯狂。可是啊,尽管疯狂,但我还是知道什么是坏事、什么不坏。至少我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做非常坏、非常邪恶的事。优贝是个非常非常恶劣的家伙,至少这一点我还分得清楚。」

    「优贝欧鲁大人是……」

    坏人?怎么可能。他不是为了纠正堕落的王家与腐败的政治,所以才挺身而战的吗?只能称作正义,不可能是坏人。

    「像你这样才是最罪孽深重的。」

    蒂·琪断言道。

    盯着妮娜的视线空洞而不带感情,声音里净是轻蔑。

    「分不清好坏,自以为是善的一方,一点都不抱持怀疑。然后还自以为是地强迫周遭服从自己的正义。这就是罪恶。已经超越了是好是坏的问题,这样是很不可取的。」

    不光是向着妮娜,仿佛也向着远处的某人般愤愤说道:

    「曾经是我爸爸妈妈的人,他们也跟妮娜一样,深信自己是对的。所以他们不认同也不接受违背他们想法的人。妮娜,我告诉你。不知道你信或是不信,不过我告诉你。」

    然后。

    蒂·琪的唇角再次浮现笑容。

    与刚才不同,那笑容带有一点不祥、看起来就像个人类——换言之就是混杂了憎恨与嘲讽,让人感受到女性情念的笑意。

    「创造幻兽的就是优贝。而且优贝说他已经不再需要你,只要有我就够了。和优贝一起行凶的女孩子……只要我就够了。」

    妮娜的身体开始不住打颤。

    她无法认同蒂·琪的话。她无法接受。这一定是在说谎。明明是这么想,但不知为何却止不住颤抖。内心里乱成一团。那个人烙印在她记忆中最重要部分的笑容——优贝欧鲁的笑容,她突然想不起来了。

    「再见罗,妮娜。我得去办优贝拜托的事,所以我走罗。」

    听起来像是讥讽。优贝欧鲁重视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蒂·琪·莱姆宛如妖精般,由集合住宅的屋顶上纵身一跃。

    降落地点的前方有着绮莉叶这个人造人以及人造怪物三头犬(Kerberos)的尸体。她所说的有事要办,是和那些有关吗?比起自己,优贝欧鲁更加重视炼禁术创造出的禁忌生物吗?如此一来,果真是他创造了那个生物、打算破坏匍都吗?

    疑问接二连三浮现,接着又消失。

    不知为何,她感觉冷得仿佛置身寒冬一样。妮娜双手抱紧自己。身体止不住发抖。

    换言之,意味着绝望确实存在于自己的心中。

    +

    一抵达王城,雷可利他们马上察觉到异变。

    不如说是一目了然。王城的彻底变貌已可如此形容。

    首先是外观。外墙处处可见崩塌,犹如弃置了十年未经整修般惨不忍睹。屋顶的一部分坍落,几座尖塔也从中折成两半,直到半天之前都还散发的绚丽与庄严,已完全被颓废与凄凉给取代。

    城里更是凄惨。到处可见守城卫兵与恰巧造访的贵族横尸遍野。有几个人遭到砍杀,但剩下的几乎毫发无伤。多数的人口吐鲜血,中庭的池面可见鱼群翻着白肚。换句话说,是高浓度毒气造成的即刻暴毙。

    城内鸦雀无声,与平日的静谧不同,空气间飘荡着危险的气息。

    很明显是王宫的守护结界被打破了。

    打从他们远远看见城堡,注意到外墙的瞬间,三人便完全沉默不发一语。无言地急驶着马车,穿过了城门,接着发现到卫兵们的尸体而瞠目结舌。发生了前所未有异变——无疑能残留于莹国历史的凄惨悲剧,使得他们心生焦急与恐惧。首先应该要赶往哪里,三人全都心里有数。

    穿越王宫,爬上通往二楼的螺旋梯。

    每爬上一阶,愈是靠近,血腥味就愈发浓重。三人加紧脚步,拔腿狂奔。在王宫内全力奔跑,依王室典范来看是不敬的重罪,但他们已顾不了这么多。

    「可恶……」

    理查德愤慨地咒骂。下流的言词虽不符王族风范,但没有人责备他。

    「可恶,竟然如此……竟然发生这种事!」

    来到阶梯顶端。门扉宛如被锐利刀刃劈斩般遭到破坏。

    血腥味浓烈得甚至可形容为内臓的腥臭,再加上白檀香以及一股奇妙的烧焦味混杂在一起,简直要催人呕吐般奇臭无比。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连雷可利也做此感想。这个国家最神圣不可侵的地方——不应该飘出这种臭味。

    「陛下……皇兄!皇兄!」

    伴随着呐喊,理查德冲进王座大厅。

    雷可利和卡尔布鲁克也随后抵达。

    迎接三人的是狂乱的爪痕。

    「……呜!」

    谁能责怪掩着口鼻的亲王?反倒该称赞他没有吐出来。

    王座大厅里到处躺着尸体。

    无法计算人数。因为尸体全变成了浮在血泊中的肉块,死无全尸而无法以完整的人类躯体去加以计算。

    只能勉强看出死因有两种——大致可归类出被分成几片斩开的尸体,以及烧焦的尸体。被剑所斩杀的,以及被谏术之类烧死的。

    遍地都是依附着肉身的铠甲残片,或者握柄上附着一只手的刀剑。换言之,这些全是为了守护君王而聚集于此的王属军末路。

    「第一个赶到的是你们啊。」

    一道声音响起。

    因血液而处处染上黑渍的地毯深处,也就是理应由国王镇守的宝座,在那前方。

    有一个人正欢迎似的等待雷可利他们的到来。

    不用问那是谁。

    就是一连串事件的主谋者。

    「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

    有着一双读不出情感的眼神,很适合冷漠笑容的青年。

    「陛下他……皇兄他在哪里!」

    理查德再次大喊。他早已失去了冷静,也看不见周围的惨状。只质问他最为重视——绝对非死守不可之人的安危。

    但鉴于现状,答案恐怕是充满绝望。

    「陛下……是吗?」

    优贝欧鲁不急不徐地摊开双臂。

    「一国之中流着最尊贵血统的当家,国家的象征。位居政治中心的『装置』。」

    他的其中一只手上提着什么。

    「真的是个大人物呢。护卫们一一遭到杀害,他却没有自己逃跑,始终镇守在王座上。既无半点仓皇失措,也没有摇尾乞饶。理解了自身的命运,丝毫不减作为君主的威严与尊严……可以称赞他很了不起。」

    被他粗暴抓在手里的是亚麻色的头发,下方垂着长长的胡须。

    「皇……兄……」

    莹国国王,汤马斯·米尔·拉耶的首级就在那里。

    双眼闭闽,脸上的表情甚是安详,感觉不到丝毫苦闷、愤怒或后悔。正如优贝欧鲁所言——被敌人攻进王座、丧失了护卫,那么死在这里就是自己的命运,他恐怕在死前就已抱定觉悟了吧。

    「啊……啊啊……」

    理查德双膝跪地,双唇颤抖。

    对他而言不但是流着相同血缘的兄长,也是必须赌命守护的君主。而那样的对象却在自己外出的期间遭到杀害,那是多么心痛的一件事啊。

    但不管是对亲王的同情也好,他本人的感情也罢,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只能说是构成危险的障碍。

    「……卡尔布鲁克。」

    雷可利简短地呼唤管家的名字。不必付诸说明,他就已理解了命令。

    「殿下,请恕在下冒犯。」

    管家在理查德身旁蹲下,抱住他肩膀的同时对准后颈挥下手刀。惊愕地瞠大双眼也只是一瞬间,随后理查德便瘫软地晕厥,被卡尔布鲁克一把抱起。

    「原来如此,真是不错的判断。」

    将国王的首级随意一扔,优贝欧鲁耸了耸肩。

    「要是亲王殿下大闹的话事情就难办了,是吗?」

    「没错。」

    实际上,他们的判断正如同这男人所分析的。

    理查德既是王族也是政治家。

    对付「使徒」的袭击与应战蛇鸡(Basilisk)终究都只是例外或情势所逼,原本他是不该面对这种刀剑场合的。

    再加上他眼见国王之死而仓皇失措。虽然很能体会他的心情,但正因如此才不能放任他不管。人一旦失去平常心,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举动;要是因此让优贝欧鲁有机可乘,发生连理查德也被杀害的悲剧,事态将变得更加无可挽回。

    当然,打昏他还有另一个理由。

    「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既然事情都已搞到如此地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也没什么话想问你了,也不问你是为了什么目的。」

    「哦?你不想知道我的动机?真不像是雷可利大人,如此地肤浅。」

    「……闭嘴。」

    过去,她曾经在优贝欧鲁不在场的地方,展现出对他的愤怒。

    以台面上的狂言妄语诳惑人心,毫不显露真心,笑着将人利用完之后便加以抛弃——她如此批评。

    对他的愤怒依旧不变。但这名男人到目前为止,醸就出这种惨剧之后依旧不表露真心,只是面带一贯的笑容。

    既然这样,谈话究竟又有何意义?

    雷可利抽出插在腰带里的东西。

    「我才不管你的动机或理由。不管你有多崇高的目的都与我无关。甚至得犯下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罪行才能实现的愿望,无论如何都是人类不该拥有的。」

    夹在指缝间的是装有红色液体的试管。

    「就由我亲手杀了你!」

    雷可利喊道。

    这是她毫不掩饰的真心话。

    但同时也是为了证实她疑惑的手段。

    拔开试管的软木塞,将内容物洒在地上。

    卡尔布鲁克别过了脸,理査德也已经昏倒了。因此看到这个的将只有自己,还有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

    洒在大理石与地毯上的「供犠之血」化作了燃烧的红莲。

    如羽毛般飞扬,如落叶般轻舞,如火焰般闪烁的光片,能自目击者的眼球侵入经络,然后抵达大脑、灼烧灵魂。

    人类的灵魂绝不可能平安无事。因为这些光芒会对人类灵魂的形态起反应。能够安然无恙的,只有比方像鸟兽、鱼类等生物。

    再者就是像雷可利这样,被赋予之灵魂有别于人类的存在——

    「嗯,真是漂亮。这就是你的绝招吗?……『第三环』。」

    优贝欧鲁面对着火焰,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状似愉悦且仿佛事不关己地注视着燃烧的红莲火光。

    毫无一丝痛苦的神色。

    最后火势减弱,直到他目送火光融于大气间消散之后——他脸上的那层薄笑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兴味盎然地眺望着火焰消失后的地面。

    「原来如此。」

    雷可利的怀疑转为确信。

    「真是麻烦。么一来……就得质问你的目的了。」

    她以前就隐约如此猜测过。

    但另一方面也有想过可能是误会。毕竟这个男人和「他们」散发的气息总让她感觉有些不同。弗格、绮莉叶以及雷可利所共通的,对于自身背负的命运所抱持的觉悟——某种类似骄傲的东西——从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

    当然,她多希望是自己误会了。

    要是无须询问就能杀了他,该有多么轻松。若任由焦躁与愤怒便能烧尽他的灵魂;砍下他的头颅便能让事情就此了结,就什么都不必去考虑了。就能够当作这是一个狂人理由不明的所作所为,不必再去思考了。

    但事情变得无法那样了。

    雷可利有了理由。

    她有必要询问这个男人为何犯下如此作为,她有必要知道。非得这么做不可。因为这就是身为妻子——对于丈夫的孩子所犯下的罪行所必须负的责任。

    「供犠之血」的火焰烙印在眼底,不可能有人类的灵魂能安然无恙。

    而这份力量对于同为人造人的对象则不会生效。

    「……原来你在这里啊,『第四环』。」

    雷可利的怒气与敌意更是加深,对着优贝欧鲁愤愤说道:

    「吾等之弟啊,你为何做出如此暴行?」

    优贝欧鲁——造人脸上依然维持着淡淡笑意。

    他贯彻着沉稳且疏远客气的态度,对着雷可利挑衅。

    「不久后你就会明白了。但还不是现在,演员还没到齐……机会难得,不如等兄弟姐妹们齐聚一堂吧?」

    「你以为会是感人的相聚吗?」

    「这可难说,我觉得全要看你们而定了。反正不管怎样你们都得等,因为你和那边那位管家都赢不了我。」

    「……要试试看吗?」

    「想试也可以喔?」

    优贝欧鲁看向剑柄,雷可利恶狠狠瞪着他。

    自己的管家遭到轻视,让她很是气恼。

    但另一方面也不能中了他的挑衅。

    他们不但抱着失去意识的理查德,而且雷可利本人提到战斗完全是无能为力。绊脚石有两个,就算卡尔布鲁克本事再怎么高强,也没办法只身解决这个男人。

    再加上刚才还中了蛇鸡(Basilisk)的毒。虽然已在第一时间内注射血清,但身体也多少受到了侵蚀,绝对称不上健全。

    ——总不可能一切全在这家伙的掌握中吧?

    我方净是处在接踵而来的不利条件当中。雷可利紧咬着下唇。

    只能听从他的提议等待了。至少只要有身为长兄的那名少年与他的公主在,我方应该也能寻获一线胜机。

    +

    大约于此同时,雷德·欧塔姆离开王座大厅下到一楼。

    当然并非刻意配合雷可利他们的到来,而是就结果来说刚好擦身而过。若运气差一点,也很可能在楼梯上就撞个正着。

    雷德本人也没有察觉到有客人走进王座大厅。

    不过该聚集的人终究还是会聚集到那个地方,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不如说,优贝欧鲁告诉过他了。

    事情将会演变至那样,他是这么说的。

    老实说,他的计划全都进行得太过顺利,甚至顺利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计划当然不可能由一至十都滴水不漏。所有细节全都是顺应现场状况临机应变,且也曾出过岔子。

    因此——之所以令人害怕、觉得不舒服——就是因为尽管细节全都是现场应变,而且计划还绕了远路,结果一切却还是正朝着期望的结局进行。更何况优贝欧鲁本人也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那是具备压倒性的手法才能办到的伟业,又或者是他被授予了预言?

    回想初次见面的时候。

    优贝欧鲁透过丁国法王厅接触到身在国外的雷德,是这么对他说的。

    ——近日我将会引发更胜于你的杀人事件的騒动。

    要是他达成了这个目标,届时就要雷德成为他的同伴。雷德半是觉得有趣地接受了。

    当时他低估了优贝欧鲁。他可是十年前让匍都坠入恐惧深渊的「杀戮博士」,像那种天真的黄毛小子怎么可能超越他的丰功伟业。

    结果却如他所见,优贝欧鲁利用了那个叫伊帕西,特特斯的类人造人,成功上演了「撕裂杀人魔」事件,再次将匍都推入恐惧的漩涡。

    而且以结果来看,就连那出「撕裂杀人魔」事件也不过是为了今日的布局,因此才更是可怕。不光是雷德,经由特莉艾拉,梅普之手创造的幻默也是,要是没有那次事件,根本不可能让她造得出来。若再进一步来说——因为有雷德作为丁国法王厅的间谍所流出的情报,也才引出了古多秦雷雷伊斯。

    真是的,真的一切全都在那家伙的计划之中。

    真教人作呕,太恶心了,有趣得不得了。

    事情的发展令他兴奋不已。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如炼术方程式一样完全契合于框架,而且还连系至意想不到的方向开始转动起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直到最后都要遵照那家伙的吩咐行动,就算最后将换来自己的死。

    雷德当下的任务就是——去把那些该集合到王座大厅的人当中,若不由他们去叫就不太可能到场的人带来。

    穿梭于一楼的回廊,推开正门往更深处前进。

    那里是禁止男宾踏入的王家女性居住区域,换言之就是后宫。

    坦白说,他在受托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回复说能够一赌高贵妇女所生活的女性花园,是男人八辈子的福气。

    可是实际踏进现场,他却反而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空气间的阴气很重又充满脂粉味,梁柱和地毯的设计也奢华得让人静不下心。而且仔细想想,与大陆的君主国家不同,这个国家并非一夫多妻制,所以不可能美女如聚在这里。在后宫生活的就只有王妃和公主两个人而已,更何况王妃已上了年纪,公主又还只是个小孩子。本以为至少还有贴身侍女可以保养眼睛,但似乎全是些大家闺秀,光是看见他就晕了过去。

    实在很不爽。于是他决定见一个杀一个。

    因为不知道目标人物在哪,所以就把看到的房门一间间打开确认。不知开到第几扇门,觉得特别牢固,原来是王妃的寝室。居然还趾高气昂地命令侍女持长枪包围守护着她,因此就顺手把她们全都屠杀殆尽了。

    反正她丈夫都已经死了,追随后头一起去也很通情达理。

    杀害了王妃之后,又接着搜索了三个房间。

    当他差不多开始觉得腻了,才总算找对门。

    剌穿两名门外待机的侍女的心臓,一脚把门踹开。

    「喔,找到了。」

    总算发现瑟缩在房间角落的年轻少女,以及护卫在她前方的少年。

    「基亚斯·梅涅克。还有你是……玛格丽特公主殿下吧?」

    「……你是谁!」

    少年质问。模样实在威风凛凛。

    是胆大无畏,还是根本不懂何谓害怕?大概两者皆有吧。若依照听说的,他应该是在祖父的庇护下受尽了宠溺。

    「我是谁这种事无所谓啦。小少爷,还有千金小姐。」

    基于没有威胁小孩的兴趣,因此他尽量放软态度。

    「优贝欧鲁在等你们两个。」

    只不过——蕴含着明显的杀气。

    「懂了吗?我要你们跟我走。」

    刹那间。

    「啊……啊。」

    基亚斯的双脚瞬间瘫软,当场跌坐在地。全身忍不住发抖,连眼角都浮着泪水、唇色铁青,让人看了都觉得可怜。这边算是解决了。

    但是对他身后的公主就无法奏效了。看样子她对于他人的杀气毫无辨识力,完全感应不到。她一脸不解地愣愣望着突然开始发抖的基亚斯。

    「哦~……还真教我吃惊,害我都要丧失自信罗。」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从基亚斯身后紧抱着他,公主坚强地问道。

    若她至少像门外的侍女一样娴淑的话,搞不好光看到雷德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乖乖晕倒了;但她偏偏个性坚强好胜,所以有些麻烦。他不擅长应付这种女人。

    若要让她心生害怕,只能以最简单易懂的方式,就是直接举剑对着她。但一开始都得意洋洋地想凭杀气恫吓了,事到如今才又要做这种难看的事,实在太逊了。

    没办法,只好偷偷将右手——「艾莉丝五号」的指尖变形。伸出细如发丝的线,通过地板攀上她的脖子。接着再用剑尖创成麻醉炼术「黄昏之歌(Ellentina 1)」等,注射些许剂量。公主不消一会就失去意识,陷入了沉眠。

    基亚斯脸色骤变。「你对玛格丽特殿下做了什么!」语带逼问地大吼。明明身体都因恐惧而动弹不得,可见他非常宝贝这位小姐。

    「别担心,要是她挣扎大闹就麻烦了,所以只是让她睡一觉罢了。」

    ——就是这样所以他才讨厌小孩子。

    他不禁在心里头抱怨。

    虽然被吩咐说要是没办法两个都带来,那么杀掉一个也无所谓,所以他是有点想这么做;但一想到优贝欧鲁讪笑的表情就还是作罢。脑子里可以想见他说「对你来说果然太困难了吗?」的表情,实在很教人不爽,所以赌气也要完成。

    雷德粗鲁地撑起公主的肩膀,接着拉住基亚斯的手强迫他站起来。

    「听好了,小子,我不会害你。自己双脚站好走路,只要你乖乖跟在我后面……我就保证不伤害你賫贝的公主。」

    「为什么?为什么要找我们?」

    「这种事我才不晓得。」

    他是真的不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每次都是等到事后才让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当然,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看来雷德,欧塔姆实在是深深迷上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走罗。」

    推了基亚斯的背一把,两人迈开步伐。希望他看了王座大厅的惨状后可别吓昏了——一面想着这些事,雷德嘴里不禁叹息。

    +

    望着古多·雷雷伊斯与三头犬(Kerberos)的尸体好一会儿。

    虽有考虑是不是该找个地方把他们埋了,不过心里完全无法涌现这般感伤,所以还是决定置之不理。

    话虽如此,绮莉叶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就这样再去找艾儿蒂和弗格单挑实在太有勇无谋。可是要想等到下次满月再战,以现况来说是有点困难。那两人恐怕也正在跟优贝欧鲁放出的怪物缠斗,再说匍都都变成这副德性了,实在很难看出莹国未来的情势走向。

    干脆去帮艾儿蒂和弗格好了?至少这么一来,那两人就不会输给怪物了。不管莹国会变得怎样,只要活着,将来就还有机会再战。

    正当她思考着这些的时候。

    轻飘飘地——

    一个黑影从上空——大概是哪栋面朝着巷子的屋顶上——在绮莉叶眼前翩然而降。身穿漆黑的大衣,头戴着宽帽缘的尖顶帽,是个仿佛自童话里跳出的魔女般的少女。

    她曾经见过。记得是优贝欧鲁的同伴,名字叫蒂·琪·莱姆。

    三头犬(Kerberos)也好,魔女装扮也好,优贝欧鲁很憧憬中世纪吗?虽然忍不住在内心里对他翻白眼,但同时也感到有些焦躁。或许接着就得跟这家伙开战了。

    在保持警戒的绮莉叶面前,蒂·琪站起身。

    「嗨,你好。」

    提起大衣的衣摆,蒂·琪笑盈盈地行礼。

    说起来,她总觉得这个女人的性格很让人捉摸不定。因为没办法摸索她肚子里在想什么,所以很麻烦。犹豫到最后,她选择开门见山地询问。

    「有什么事?」

    但魔女的回答却让绮莉叶皱眉。

    「嗯,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

    「……啊?」

    ——跳到人家的眼前却说「不知道」?

    明明再没有比她的问法更简洁了然,却得到这种答案。

    「你在开玩笑吗?我可以解释为你在找碴吗?」

    「不不,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无意求战吗?愈来愈让人糊涂了。

    「那你有什么事?总不可能是来闲话家常的吧?」

    她啧舌并狠狠瞪着眼前之人。

    过了一会,蒂·琪才突然双手一拍:

    「啊啊,对喔!原来是这样!」

    自顾自地点头恍然大悟。

    「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头开始痛了起来。就连对话本身都不成立。以这点来说,艾儿蒂还比这个人好多了。

    绮莉叶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无视她径自离去,不过……

    「抱歉喔,我说『不太清楚』指的是优贝欧鲁。」

    蒂·琪口中说出的——优贝欧鲁的名字,再次让绮莉叶内心一惊。

    蒂·琪继续说道:

    「优贝他要找你,所以拜托我带你过去。可是我不清楚优贝为什么要见你,就只是这样。」

    「……什么啊。」

    倒退一步,握紧短杖摆出备战姿势。

    「结果只是很单纯的事嘛……不过恕我拒绝。」

    事到如今那家伙还有什么事?难不成要她再次协助吗?开什么玩笑——如今她已和法王厅断绝了关系,也就没理由再帮助优贝欧鲁了。

    「嗯,抱歉喔。」

    魔女再度道歉,只不过丝毫看不出她有歉疚的样子。

    这也无可厚非。

    「就算你拒绝也要带你去。我只负责执行优贝拜托我的事。」

    因为对方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尊重她的意愿。

    「喔,这样啊。所以交涉决裂了是吧?」

    既然如此只好来一场厮杀了。

    她调整呼吸。首先必须拉开距离,增殖出一、两个分身。

    不必小试身手,直接以大规模炼术一口气解决好了?再发动一次「伽蓝舞(Shuravina 5)」应该不错。刚才用过的血液都还留在现场,再加上也有三头犬(Kerberos)的血能用。

    如此盘算着,朝身后微微一瞥。瞥了一眼——

    「……咦?」

    绮莉叶哑然失声。

    数分钟前才刚被斩首的三头犬(Kerberos)不见了。

    正确来说,是没有尸体。

    只有三颗头躺在地上,但到处都没看到颈部以下的部分。

    「骗人……」

    她不禁转过身。

    果然消失了。

    凭那副庞然巨躯,想漏看都很困难,视野不可能捕捉不到。然而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复活跑走了吗?无头尸耶,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怪谭般的事。

    「嗯,搬运那只『小狗』也是我的任务之一。」

    在她被三头犬(Kerberos)吸引了注意力时,耳边响起愉快的声音。

    蒂·琪·莱姆站在她身后,双手抓住她的肩膀。

    「乖一点喔,反正不管你怎么挣扎也都没用。」

    毒气的芬馥香味伴随着话语扑鼻而来。

    同时视野转暗。

    「什……?」

    漆黑与寂静唐突造访,浑身失去重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绮莉叶反射性地挥舞手脚挣扎,可是身体周遭却包覆着柔软的外壁。

    她领悟到,自己被关进了某个狭窄的异空间。

    换言之,这家伙一开始就打算以这种方式挟持她。

    尽管叫嚷着「放我出去」,声音却传达不到任何地方。就算槌打墙面,手感却也只像是打在一层护膜上。

    绮莉叶边是对自己的大意感到懊恼,边是焦躁地紧抡着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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