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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章 南方守护龙)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扫图):闲基

    录入:一转身、一辈子

    修图:FIREaYZH

    「那、那个,可以和我一起……孕、『孕育孩子』吗?」

    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我呈现出没有比呆若木鸡这个词更适合形容的蠢样。克克露在一旁一脸困惑地拉了拉我,但我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几秒后,我像缺氧的鱼一样动着嘴,总算挤出声音:

    「你、你突然说这什么话!?」

    「也、也对,这不是该在这种时候说的话。」

    「不,不是时机的问题。」

    不管现在是不是已经快要在重要的入学典礼上迟到的关键时刻,竟然说什么孕育孩子…… 她在想什么?呃,不过我当然知道蕾蒂西雅说的孕育孩子并不是一般的意思,而是指特别的仪式就是了。

    「你对我有所不满吗?」

    蕾蒂西雅看着我问道。她充满自信的眼神中,却又好似抱有些许不安。对她而言,要说出这句话也需要很大的决心吧。她的脸颊微红,眼眸湿润,露出像小狗般惹人怜爱的视线。

    那个目光……太狡猾了。蕾蒂西雅看起来比往常更性感,让人不禁想回应她的期待。

    差点顺势点头的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清醒过来。

    「不、不是这样……但麻烦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这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

    好!」

    「我并不是要你现在马上跟我做喔?愿意还是不愿意,这点小事应该当场就能决定吧?」

    喀,鞋子发出轻轻踏响石板路的声响,蕾蒂西雅把我跟她之间的距离拉近一步。在我犹豫的期间,又是「喀」的一声声响逐步靠近,不久——

    「难道……不行吗?」

    我跟蕾蒂西雅之间的距离变成零。

    好近。蕾蒂西雅的脸就在眼前。湿润的眼瞳,纤长的睫毛,尤其是……「孕育孩子」这个词,让我无论如何都会忍不住聚焦于蕾蒂西雅的唇瓣。

    不妙。用不着这么认真看,我也知道蕾蒂西雅的美不能单纯用美丽或可爱来形容,而是这两个词汇在她身上奇迹般地均衡并存。有一句俗话说送到嘴边的肉怎样的……我甚至觉得此时若退缩应该会后悔一辈子。

    照理说,她是我这种乡巴佬不该对其存有任何痴心妄想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摇摇头。

    「我无法做出决定。在听到你解释为什么提出这么奇怪的提议之前,我都无法决定。」尤其蕾蒂西雅还露出了这么迫切的表情,那就更是如此了。总觉得不能草率地回应她。 蕾蒂西雅一脸心神不宁,用手指卷起自己的鬈发,试图转移话题。

    「原、原因一点都不重要,不是吗?」

    「很重要。徒具形式的仪式一点意义也没有,圣骸就是这样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无法反驳,蕾蒂西雅陷入沉默。我想她应该还没被我说服,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好好谈了。

    「先进去吧,入学典礼就要开始了。」

    「……也对。」

    蕾蒂西雅垂下头,快步向前走去。

    也许是我的错觉,那道总是凛然挺直的背影现在似乎显得有些消沉。

    入学典礼会场所在的讲堂已经挤满许多人。

    每个学科的新生人数都是九十人。除了我们所属的操铠科以外,还有养成机铠整备士的整铠科、培育开发机铠与装备等研究人员的研铠科,因此现场总共有两百七十位新生排列着。

    除了新生之外,教职员、来宾跟家长以及自由参加的学长姐,成群站在露台上。在一个地方挤满这么多人,让长期住在乡下的我有点胆怯。

    「唉……」

    我不禁叹了口气,此时克克露也显得不安地搂住我的手臂。她的个性乍看之下我行我素,其实相当胆小。第一次到机铠的格纳库时,她也是这副模样。

    我没有开口说「不要害怕」,而是轻摸克克露的头,一边梳理她的头发,一边安抚她。此时蕾蒂西雅指向前排座位。

    「我是新生代表,要代表致词,所以待会儿见。」

    「啊,好。加油。」

    蕾蒂西雅迅速移动到最前排的座位,我目送她离去,只见她向等候已久的教职员低头道歉。

    不过,她竟然是新生代表啊。虽然听说过她是推荐入学,但她或许是个超乎我想象的精英。

    座位仅按班级稍作区分,新生则依序由前往后坐满。迟到的我们当然只能坐到距离讲台相当遥远的位置。

    才刚坐下,我便再度回忆起蕾蒂西雅的话语。为什么她会突然提出要成为谣巫女?

    我明白蕾蒂西雅想驾驶圣骸,以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而且既然以成为操铠士为目标,自然会想驾驶看看身为机铠原型的圣骸。

    但是蕾蒂西雅知道驾驶圣骸所需的必要程序。也就是说……为了创造出圣骸,必须与我「孕育孩子」。

    孕育孩子一词是直接借用克克露的说法,实际上要做的只是亲吻,但这个门槛还是很高。要跟蕾蒂西雅孕育孩子吗……

    我想象起那个景象,脸不禁瞬间发烫,我跟蕾蒂西雅孕育孩子的画面立刻变得模糊一片。不行,这样不行。我愈想愈尴尬,忍不住瞥了坐在身旁的克克露一眼。

    此时我脑中浮现的词语是「透明」。我望着克克露那不染尘俗、也读不出感情的侧脸,她注意到我的视线而抬头看我。

    「怎么了?」

    面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总觉得什么样的借口都无所遁形。我举手投降,决定老实问出口:

    「没、没有。如果说,这只是假设喔?假设……我跟蕾蒂西雅,那个,孕育孩子的话,你会怎么想?」

    「?怎么想……嗯……?」

    她慢慢歪过头,陷入沉思之中。光是这样就足以代表克克露的回答了。一般来说,她根本就不需为这种事深思。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记忆还是本性如此,克克露对这种事好像不太放在心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忍不住介意起一件事。

    「我……不希望克克露跟我以外的人做这种事。」

    话一说出口,我就为了自己的气量狭小而感到丢脸。

    一看就知道我没什么恋爱经验,但是克克露似乎愿意接纳这样的我,她难得地展露欢颜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不会跟马基特以外的人做。」

    「这、这样啊。」

    「嗯,我答应你……呵呵。」

    克克露显得兴高采烈。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开心的表情。就只为了这点小事,我便单纯地感到喜悦。

    才刚这么想克克露就忽然露出认真神情继续说:

    「不过总有一天会发生我无力解决的事,需要我以外的力量,这样的时刻终将会到来。」

    「……你无力解决的事啊。」

    我可以隐约理解克克露想说的是什么。

    圣骸——成为机铠原型的神,听说是为了寻求可能性而被创造出来的。如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圣骸这个神也会因驾驶者而改变姿态。

    这个国家的女王将圣骸喻为『指标』,为了将人们连系在一起,孕育出新力量而存在的指标。

    根据这个前提,克克露淡然地继续说下去:

    「这种时候,在马基特身边的人可能是蕾蒂西雅,也可能是别人。所以马基特,到时候请你毫不犹豫地跟其他人『孕育孩子』,然后回来后也跟我做一次。」

    「哈哈……」

    总觉得好像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要求,让我只能苦笑。哎,在那一刻真正到来之前,我果然还是想跟克克露搭档。

    此时,「所有人请起立」的声音在讲堂中响起。我们依令而行,接着那道声音继续传达「宣告开幕」。讲台上竖立着两面旗子,上头分别绣有国徽与校徽,只见一壮年男性走到讲台上,肃穆地宣布:

    「在此宣布,第十八届裴力克里兹王国教导院的入学典礼正式开始。」

    终于开始了。不过……能像现在这样出席入学典礼,感觉真像作梦。

    这是我至今为止曾出现过好几次的想法。魔力的释放量少到不足以驾驶机铠,本来已经放弃成为操铠士的我竟能像现在这样成为教导院的学生,到现在我依旧感到不可置信。

    即便拿到制服,以圣骸驾驶者的身分受到训练,并经历了与邻国的死斗,现在我依然没有真实感。那句宣告,在我内心深处留下的烙印就是如此深刻。

    『你没办法起动机铠的原因,并不在于你自身的实力,而是先天体质的问题。』

    颠覆这句话的,就是我身边的这个女孩。

    克克露对我的心情似乎一无所知,她正因为典礼的肃穆气氛而坐立难安。这样的她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的小女生,但战斗时却会变成一位真正的战士,这才让人讶异。

    就在我再次面对自身原点的期间,国歌齐唱与来宾祝贺等例行程序陆续进行,接下来终于轮到在意已久的蕾蒂西雅的致词。

    不知道为什么,我象是自己要致词一样紧张。然而走上讲台的蕾蒂西雅,却带着严肃但和善的笑容环顾现场所有人。

    「非常感谢各位,于今日为我等新生举行了如此盛大的典礼。能度过前几日的祸兽袭击,以及国境边缘的那起事件而迎接今天的到来,对此我感到十分光荣。」

    致词顺利开始,就此流畅地进行下去。内容本身不知道该说是四平八稳,还是经过充分练习,面对这么庞大的人数,她却能一下子便如此滔滔不绝,真是了不起。

    她那流畅华美的说话方式让我不禁着迷。真厉害,无法想象她跟直到刚才还和我待在一起的女孩是同一个人。

    我听得出神,另一方面蕾蒂西雅则叙述着对教导院生活的期许,逐渐进入结语。最后她行了一礼,于掌声之中走下讲台。接着,在司仪宣布「女王陛下贺词」的敦促下,一位少女应了声「好的」并走上讲台。

    她有着一头微卷的金发。与克克露给人的透明感不同,她身上带有华丽与清纯并存的气质,在环顾所有人之后,脸上绽放楚楚动人的笑容。

    「各位,恭喜你们入学。话是这么说,因为我也会跟各位一起入学,所以觉得自己对自己献上祝贺有点奇怪呢。」

    轻笑声此起彼落,从中听得出对讲台上的她所怀抱的亲昵之意。

    第十四代女王欧莉维亚·裴力克里兹,本应被称为「公主」,现在却代替罹患流行病去世的父母治理国家,十分辛苦。或许是因为年纪尚轻,在国民之间与其说是「受到尊敬」,更像是「受到倾慕、喜爱」。

    她今天没戴眼镜啊。陛下很适合戴眼镜呢,让我觉得有点遗憾。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陛下对我们抛出一个问题。

    「那么,各位有没有想过机铠为什么会被冠上『Round』这个词呢?」

    这是个太过突然的问题。被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从未思考过这件事。

    机铠就是机铠。大家都这么叫,所以我一直不抱任何疑问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就如同将牛称作牛,将羊称作羊一样。

    如果有理由,那又会是什么呢?

    对于我们的疑问,陛下继续说:

    「其中理由并未在王家与贵族之间流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祖先们觉得没必要传到后世, 因此这件事始终是个谜团。但我,是这么想的——」

    她停了一拍。象是要引起我们的注意,吸了一口气的陛下,告诉眼前的听众:

    「这意味着一切都连系在一起。」

    砰砰,我的心脏猛然一跳。

    我的意识集中到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陛下身上。

    「这是我自己的经验。同窗、每一日的生敌,若着眼于我们追求的目标,这些事物或许会让人觉得毫无用处;但是我想说,并不是如此。乍看之下好像没意义的事情,也会跟其他的事物连系在一起。我认为这就是圈,也就是环。正因为如此,才会以『圆』为名。这是守护一切羁绊,持续转动的齿轮。我想,祖先们应该就是将心愿与祈求托付在机铠这个名字上。」

    真巧,这跟我想到的结论是一样的。

    是圈,也就是环。

    这段话让我想起以前在梦中听过的话——

    ——与人的连系就是缘,也就是圆。

    圣骸。以人类之手创造出的神,寻求着可能性的存在。

    在人与人的结合之下诞生的神,做为其仿造品的机铠也继承了它的意志吧。

    「各位是其中的一环。每个人都是齿轮,无论是操铠科、整铠科还是研铠科,一切事物都紧紧镶嵌在一起,此后将孕育出新的力量。这样的连系中无论缺少谁,力量都会产生混乱。衷心期望在身为教导院学生的生涯期间,这段话能成为各位的指标。」

    陛下如此作结,行了一礼接着走下讲台。

    迟了一拍后,场中响起如雷的掌声。

    〇

    参礼者陆续离开讲堂,我们夹杂在人群之间等待着蕾蒂西雅。

    一想到蕾蒂西雅,难免就会连带想起那件事,让我轻轻叹了口气。

    (跟蕾蒂西雅孕育孩子啊。)

    教我别太在意才是强人所难。我努力试着思考其他事,但这个词汇仍不肯离开我的脑袋。克克露好像不在意,但这感觉就象是出轨,我还是心怀抗拒……嗯?等等?反过来是说,如果没有克克露,我就会觉得跟蕾蒂西雅孕育孩子也无妨吗?

    我一直只考虑伦理或面子的问题,忽略了自己对蕾蒂西雅的想法。一开始她就像个典型的贵族,让我相当反感,但她渐渐表现出冒失、纯真的一面,即便如此骨子里却还是拥有属于贵族的坚强——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蕾蒂西雅从对面走来。

    「啊,蕾蒂西雅,关于刚才那件事——」

    听到我出声呼唤,蕾蒂西雅红着脸连珠炮似地说:

    「那不是该在这里谈的事吧。」

    「也、也对,抱歉。那……回宿舍再说吗?」

    听到我的提案,蕾蒂西雅一边把玩头发一边带着尴尬神色转开视线。

    「我是很想这么做……不过接下来我有点事。」

    「那就以你的事为优先吧。」

    「不好意思。」

    就在我们谈着这些事时,突然有一颗头从我背后探了出来。

    「唉呀,大家凑在一起,是在谈事情吗?」

    我讶异地转头。站在那里的,是刚才在台上见过的脸孔。

    「陛下!很抱歉,我们回来晚了。」

    当我惶恐地准备低下头行礼时,陛下制止了我。她脸上流露亲和的笑容,而非站在台上时沉着模样。

    「不会不会,只要你们有好好休养就好,那比什么都重要。巫女大人的身体也无恙吧?」

    「嗯,完全没问题。」

    看到面无表情地挺起扁平胸脯的克克露,陛下笑逐颜开。

    「那太好了。」

    陛下表里如一的态度让我平静下来。另一方面,蕾蒂西雅显得格外不自在地退到后头。

    「那、那么我先告辞了。」

    「啊,请等一下,蕾蒂西雅。我想我们要去的地方应该差不多,所以才会叫住你们。这跟马基特以及巫女大人也并非毫无关系,因此如果没有急事,希望你们能跟我一起过来,方便吗?」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要去哪?」

    「我有点事要去军方本部。蕾蒂西雅接下来要去帮忙准备出院的卡农,对吧?」

    「啊,对,我是这么打算的。」

    「你认识的人住院了吗?」

    我一问,蕾蒂西雅就沮丧地垂下肩膀。

    「我哥哥是操铠士 ,在作战中受伤了……」

    哥哥,好像第一次听到却又并非如此。虽然我们不太常讲起……

    「这么说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喊过『哥哥!』之类的。」

    「请不要提起那件事!」

    这在记忆中大概是相当不堪回首的过去,蕾蒂西雅含泪恳求。的确,我也很想将那场第一次接触当作从没发生过。

    我们两人苦着脸,陛下则充满兴致地将大眼睛睁得圆圆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不是什么值得您在意的事。对吧,蕾蒂西雅?」

    「是、是呀!一直站在这边讲话也不太好,我们要不要一边走一边谈呢?」

    她强行切换话题。做得好,蕾蒂西雅。

    我们走出讲堂,就此离开满是学生与监护人的校地。教导院门前停着一辆王族专用的马车,陛下对车夫点头道谢说「辛苦了」,接着坐进车中。

    马车是四人座,座位以面对面的形式设置。我跟克克露一组,陛下跟蕾蒂西雅一组坐下后,马车开始前进。

    在马蹄声、车轮声与街上的喧闹声之中——陛下以十分委婉的语气说:

    「在马基特的首战中,当时〈守护龙牙团〉也出现损伤,而卡农——蕾蒂西雅的哥哥也受了伤,不得不住院治疗。」

    首战。原来如此,在那场与祸兽的战斗中,附近倒着几具机铠,原来他也是其中一位驾骏者。

    这让我感受到一股责任感。

    「抱歉,蕾蒂西雅,要是我更早赶到,或许就能帮上你哥哥了。」

    「抱歉。」

    克克露也学我低头道歉,模样乖巧得像只猫似地。蕾蒂西雅噘起唇,用有点快的语速回答:

    「这、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吧?现在还惦记着这种事……受不了,真是烂好人。」

    卷〜卷〜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用手把发丝卷起来又松开,卷起来又松开。她这么担心哥哥吗?

    我还是感到愧疚。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我,陛下帮忙打圆场。

    「哎呀,虽说是住院,其实伤势并不严重。马上就能回归岗位,所以请放心。」

    「这样啊。」

    我觉得一直挂虑着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于事无补,就当成不幸中的大幸,放下心中的担忧。陛下笑咪咪地对着我继续说:

    「顺带一提,他是学生会会长。今天会由副会长代为发表在校生代表致词,也是这个缘故。」

    「啊,原来如此。」

    我之前还很疑惑为什么不是会长致词,原来其中有这样的缘由。

    一个一直在意的问题解决了……这样是很好,但疑问又增加了一个。

    「对了,您刚才是不是提到〈守护龙牙团〉?」

    刚才我只是随便听听,但若对照得到的情报来看,就觉得有点奇怪。蕾蒂西雅的哥哥应该是学生才对……但他竟然还是〈守护龙牙团〉——仅只这个国家的顶级操铠士才能得到的称号——的一员。

    好像觉得我惊愕的表情很有趣,陛下的肩膀微微颤动。

    「是的,他既是在校生,也是我近卫兵中的一人。他不是仰仗父母威势,而是拥有让周遭众人信服的实力。」

    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对自己的近卫兵引以为傲。蕾蒂西雅也发出「哼哼」的轻笑,一脸自豪地挺起胸膛。

    「虽然由我来说好像很奇怪,但他在雅布瑟鲁特家的历史中也无疑是顶级的天才。至于哥哥哪里厉害呢,操铠的技术自然不用说,他在人格方面也很出色,若要举出具体的例子——」

    怎么办。蕾蒂西雅愈讲愈快,并夹杂着夸张的肢体动作向我们叙述,但克克露不知道是不是腻了,她将身体探到车窗外欣赏街景。

    「——就是这样,他是最棒的!」

    蕾蒂西雅的笑容才是最棒的。她脸上充满「我说得真好」的成就感。

    正因为如此,有一件事才会令我在意。

    「这么说来,蕾蒂西雅有去探望他吗?总觉得你好像总是在执行监督者的工作,看不出有那样的举动。」

    听到我指出这点,蕾蒂西雅发出「呜」的一声,露出苦涩的表情。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蕾蒂西雅深深叹了一口气,浮现像闹脾气的孩子般的表情。

    「我去探望过一次,结果被哥哥骂说:『你得以受陛下指派担任圣骸驾驶人的监督者,这是个多么光荣的工作,不要在这边打混。』他把妹妹当成什么了啊,真是的。」

    「呵呵,这种认真的模样真有卡农的风格。」

    陛下感到很有趣似地眯起眼睛。聊着这些事的期间,我们逐渐靠近目的地。军方设施群聚的区域有种独特的气氛。在其中一角——医院前方,蕾蒂西雅下了马车。

    「那么,我先走一步。」

    「好的。我也希望能久违地跟卡农聊一聊,请代我向他问好。」

    「我知道了。」

    蕾蒂西雅静静行了 一礼后便迈步离开,此时陛下露出似乎带着愁绪的表情垂下头。

    「兄妹啊。」

    由于不是平时那种礼貌的口吻,这道空虚的声音在我耳中挥之不去。我大概一不小心就直盯着陛下瞧了吧,一注意到我的视线,陛下慌忙摇头。

    「啊,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不,我才该说不好意思。」

    感觉得到陛下在躲避我进一步追问。竟然让陛下费心,我真是太失礼了。

    周遭唯有马车再度前进的单调声音响起。尴尬的气氛弥漫,不过没多久马车就停下来了。军方本部是位在让人联想到盒子的格纳库旁边。而这栋我看过好几次的建筑虽不到格纳库的规模,但整体设计仍是单调毫不高雅,与潇洒又充满绿意的教导院比起来更为森严,是会让见者心生畏惧的三层楼建筑。

    从在入口戒备的士兵开始,我们一路上不断受到他人行礼。虽然与其说是对我,他们行礼的对象其实应该是陛下,但这处境仍让人冷静不下来。克克露似乎也对周遭的气氛感到胆怯,于是紧搂着我的手臂。

    为了分散注意力,我问:

    「对了,请问您来这里是要处理什么事呢?」

    「那时候我们俘虏了东方咏士跟谣巫女。我一直想跟那两人问话,但之前都抽不出时间。反正机会难得,我就想说请马基特你们一起来。」

    浮现在我脑中的是——明明是敌人,却无法狠下心憎恨的那两人的脸。

    「他们跟东方圣骸现在怎么样了?」

    「目前对咏士以及谣巫女的处分先保留,暂时关在军方本部的禁闭室里。东方圣骸跟之前的南方圣骸一样,变回如腐朽化石般的状态……但是损伤很严重。很难说还能不能像之前一样孕育出神的化身。」

    「东方有提出什么交涉吗?」

    「还没有。不过我想在对方提出要求之前先发制人。」

    陛下此刻不再象是跟我同年级的女生,已经变成一国女王的表情。几百年来,由于全心对付祸兽,人类之间并没有发生战争。这个可说是不成文的默契如今被打破了,使得她对未来感到忧虑吧。

    不对——忧虑这个词有点不精确。以她思考模式的格局来看不会只局限于这种程度,陛下想必已经考虑到了更具体的未来。

    陛下走上楼梯,爬到最顶楼。听到她说禁闭室,我原本想象的是位于地底下的潮湿房间,不过——

    「禁闭室该不会是相当好的房间吧?」

    「虽说是惩罚,若待在日光照不进来的地方,会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悲观消沉。至于盖在最顶楼,是为了防止逃跑。」

    「这倒也是。」

    原来是考量到这个问题。总觉得有点天真,但说起来也很有陛下的风格。

    陛下走到楼层最深处。一位士兵站在走廊尽头,陛下对他说:

    「我想跟那两个人见面,可以吗?」

    「是!我马上带他们过来!」

    「不用,我直接去他们的房间。我对他们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很有兴趣。」

    「那么,请往这边走。」

    在他的领路之下,我们往前走。走廊上左右两边各有四间房间,士兵在右边里侧的房间停下脚步。

    「请,就是这一间。」

    「喀锵」一声响起,门锁打开了。

    「打扰了。」

    陛下打过一声招呼后就走进去,我跟克克露也跟在后头。在只摆着两张床的无机质房间中,出现了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有着白发与锐利眼神的男人,另一个是拥有狗耳朵跟尾巴、其种族被称为犬人族的少女。白黑二人组都以一副闲得发慌的模样躺在床上。

    趴着无所事事地摇着尾巴的犬人族少女——艾瑟尔朵莉妲, 一隔着陛下认出我跟克克露的脸,她就跳了起来。

    「啊,是你们!」

    「哈、哈罗,你们好像比我想象中更有精神。」

    「有精神才怪!到底想把我们关在这里多久?运动量不足还我们的身体变得迟钝得不得了!还有餐点很寒酸!全是豆子和马铃薯!没有肉是怎么回事!?人家想吃肉!最好是羊肉!」

    被一口气倾泄出不满的艾瑟尔的气势吓到,一旁的克克露紧抱住我的手臂。

    「狗好可怕……」

    「啥啊啊啊!?人家可不是狗哦!?你看不起人家吗!?」

    「呃,抱歉,她没有恶意。」

    她只不过是说出了诚实的感想——我咽下这句不必要的话,象是要保护克克露一样站到她们中间。

    另一方面,白发男生——亚礼才刚从床上坐起身,他就立刻站到艾瑟尔背后,随手朝艾瑟尔的头上挥下拳头。

    「汪丨」

    艾瑟尔真的发出像狗一样的声音,在原地蹲下。亚礼依旧板着脸,扔下一句话:

    「喂,笨狗。这会暴露出你脑袋有多糟,所以把嘴闭上。」

    那个粗暴的做法让我也忍不住打破沉默。

    「我、我说啊,之前我也想过,应该还有更好一点的管教方式吧?」

    「她是只笨狗,不做到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上管教。」

    「所、所以啊,就说人家不是狗了嘛。管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啊!」

    艾瑟尔呜呜呻吟,眼中含泪地捣住头。不过从她咬紧的嘴边露出了犬齿来看,果然还是很像狗。

    面对这么说的艾瑟尔,亚礼只说了句「真受不了」。

    「都是因为你这家伙,害得那位大人物很困扰啊。」

    亚礼微微扬起下颚,向她示意陛下的存在。

    「虽然穿着学生制服,不过看那个斗蓬,你是王族吧?应该说,你就是女王陛下本人吧。我听说王室的人因为流行病而相继死亡,嫡系中剩下来的只有你。」

    陛下对于他无礼至极的说话方式毫不介意,恭恭敬敬地低头打招呼。

    「初次见面,两位东方圣骸的驾驶者。我是现在担任裴力克里兹王国女王的欧莉维亚。很抱歉这么晚才前来致意,十分荣幸能认识两位。」

    听到这段话,亚礼的嘴角一歪。

    「哈,一国之王特地来打招呼啊,真是辛苦你了。」

    亚礼似乎带点恶意地眯起左右颜色相异的眼眸,朝陛下投去打量般的视线。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我本来还以为有拷问在等着,结果每天都只是过着无事可做的日子,这是南方式的拷问吗?俗话说,无聊会杀死人嘛。」

    「欸、喂,亚礼,既然她是女王陛下,用更有礼貌一点的态度比较好吧?」

    对于慌乱起来的艾瑟尔的提案,亚礼一笑置之。

    「她又不是以你这只笨狗的脑袋想得到的小花招所能应付的对象。我还以为你肯定是被拱上去的花瓶,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南方也是不惜将重担推到小丫头身上,也要紧抓着君主制这种过时玩意儿不放的地方。你是个值得让人使出这种手段的人物呢。」

    冷眼嘲讽的态度一如以往,但只听内容的话,亚礼无疑是对陛下另眼相待的。陛下显得疑惑,但还是表达谦虚之意:

    「我并不是那样的人才。」

    「你可别这么说。别看我这样,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这不是混帐实验的产物,而是少数以我自身经验得到的东西。」

    这是他混杂着自嘲与自负的独特说话方式。陛下大概是已经稍微掌握到亚礼这个人的性格,露出了很有她的风格、令人心生好感的笑容。

    「那么,我就坦率接受您这些话了。」

    她并未骄纵,而是尊重并接纳对方所言。亚礼大概是很中意陛下这样的反应,原本一脸不悦的神情,转变为目中无人的笑容。

    「我们这边还没自我介绍吧。我是东方咏士亚礼,这只笨狗是谣巫女艾瑟尔朵莉妲。哎,我们就彼此有话直说吧。」

    「那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首先,关于你们的处置-」

    她踌躇了半响。在摆脱这份犹豫后,陛下简单地告知:

    「将两位编入我们的教导院,这样如何呢?」

    这个出乎意料的提案,让我不禁发不出声。呃……或许轮不到我来说,可是您究竟是有何打算,陛下?

    「啊?」

    亚礼也一副无法理解地皱起眉头。陛下连忙补充:

    「啊,如果两位不乐意,我也有思考其他方案。」

    「……不是,我是觉得反正以我们们的角度来说,只要能够流亡就行了。如果你愿意提出这样的方案,我们也求之不得。」

    宛如在警戒着陷阱……像优秀的猎人慎重地对猎物步步逼近般,亚礼的表情更添一分锐利,问道:

    「但不只是这样吧?应该有附加什么条件,我没说错吧?」

    「您很好沟通,真是帮大忙了。」

    陛下总是柔和的脸庞罕见地带着一丝威慑感。她向亚礼抛出一个认真到让我也不仅跟着绷紧表情的问题:

    「能请教一下吗?温莎——不对,那位葛叶大人解开圣骸的谜团到什么程度了?」

    「葛叶……?」

    我重复这个名字。我听过——不对,说我看过这个名字比较正确。这是个只要是住在这个世界的人,无论是谁都会在课本上看到的名字。

    过去世界曾一度灭亡。文明遭到〈审判之兽〉覆灭,人们不得已只能从头开始复兴。正当此时,发现魔力这件事,使得复兴的速度呈现惊人态势。应用魔力的道具被创造出来,甚至达到能以机铠对抗过去只能当成天意承受下来的灾害。发现魔力、展开研究的〈四方贤人〉其中一人,就是东方的葛叶——

    「那个人还活着吗?」

    机铠的开发是在距今两百年前。正常来说,她早该入土了。面对我的问题,亚礼哼了一

    声。

    「那个老太婆即便在异族中也是特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混到精灵种的血,她老是吹嘘自己已经活了三百年。」

    「就连三百年这个数字感觉都像虚报,这就是那个老太婆可怕的地方呢。」

    艾瑟尔也摆出彷佛吃到洋葱般的苦瓜脸这么说,不过有个单字我很陌生。

    「抱歉,我对异族知道得不多,精灵种是什么?」

    「啊,对喔。异族在南方大概满少见的。」

    「我没有详细调查过,不过一般的论点是——他们是能成为魔力根源的魔素结晶体。那个该说是一种概念呢,还是一种属性呢……总之就是土地本身拥有了人格所形成的存在。这就是精灵种。」

    「由于这种性质,精灵种不存在什么死活这类的价值观。他们没有留下子孙的想法,因此没有交配的必要。但是……无论如何,『例外』这玩意儿都是存在的,就是那个老太婆。」

    「哦,不知道跟我们村子里的麦子守护神是不是类似的存在。」

    我的故乡有将丰收这个概念神格化,并献上感谢之意的风俗。另一方面,虽然会称圣骸为神,但是意外地到处都没有敬拜圣骸的文化。不过这也仅是在我所知的范围内而已。

    在这个国家,宗教同样是随各方风俗自由发展,陛下也点头道:

    「我觉得马基特的想法没有错,因为东方也有将精灵种视为土地神来信仰的文化。关于这一方面,我也希望日后能慢慢请教两位。」

    她的眼中充满属于学者的好奇心。因对圣骸的研究,使陛下于历史方面有深厚造诣,但看来她同时也对外国文化很感兴趣。

    不过,精灵种啊——

    这是个无法听而不管的情报。假如葛叶已经活了三百年,就算有相似的存在也不奇怪。没错——比方说,可可露会不会跟她一样?

    根据从陛下口中听到的传说,克克露从建国以来,直到被我唤醒的这长达六百年间,一直沉睡在圣骸的座椅上。我本来以为是圣骸这个神停止了克克露的时间,不过精灵种这个词汇说不定会成为克克露出身的线索。

    前进了一步。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得到找回克克露所失去记忆的提示。

    「马基特,怎么了吗?」

    或许是因为我陷入了沉思,完全不符合我平日的风格,因此陛下一脸讶异地询问。我想这并非适合在此时此刻提起的事,因此连忙掩饰道:

    「啊,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重点是,让我们回归正题吧。」

    「首先你想知道的是那个老太婆的研究成果,是吧。」

    对着重归话题的亚礼,陛下这次点了点头。

    「对,她恐怕是全诸岛第一的贤者。那位大人是如何让圣骸复活的呢?我之所以接收你们,就是想知道这件事。」

    能得到他国的情报,这对守护圣骸至今的后裔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对于陛下的请求,亚礼的回答始于一声微微叹息。

    「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就是踏实地走一步算一步。」

    不知道此时他是不是想起了在东方的生活。

    开口诉说的侧脸如陷入沉思般透出尖锐的气息,声音粗哑。

    「也许是因为专门研究魔力——这种原理尚未完全得到解析的东西,那家伙一直从魔力的供给源——也就是咏士跟谣巫女的存在中,探究圣骸的谜团。她并非寻找能启动圣骸的人,而是执迷于创造出这种人——这就是那个老太婆一手主导的〈代咏计划〉。」

    我一下子无法理解亚礼所言。陛下也象是想确认一样,重复亚礼说的话。

    「『创造』出咏士跟谣巫女……?能请你详细说明吗?」

    「基本上是投以药物调整魔力,此外也会直接将〈法尔的心髓〉埋入体内等等,有很多方法。」

    亚礼干脆地说出口,但我却感到一阵战栗。这样简直就象是——

    「这样你们……简直就像实验材料不是吗?」

    「不是『像』,实际上就是如此。没有死者出现这点近乎奇迹,身体跟精神产生变化的人多得数不清,我的头也变成如同你们所见的这样。」

    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那象征着亚礼被强加的负担。

    「但是结果并非一场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跟这只蠢狗一起孕育出了那个照理说早已完成任务的神。」

    从那道声音中可以感受到对故乡的浓厚轻蔑之情,以及对只能像只豚鼠般活着的自己表示自嘲。

    我不清楚在心中盘旋的感情是什么。是对葛叶的愤怒呢,还是对亚礼他们的同情呢?

    但是,我自然而然——彷佛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一样,我用力握紧拳头。

    亚礼他们或许对自己的境遇早就看开了 ,才能摆出这么漫不在乎的态度,但是我没办法。

    (怎么会有这种事。)

    亚礼他们显得毫不在意,让我很不甘心。竟害亚礼他们的感觉麻痹到能坦然叙述这些事,对于那个国家的做法,我无法原谅。

    此时我突然查觉到,有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衣服。

    「克克露?」

    垂着头的克克露咬紧牙关。平时克克露鲜少表现出感情,但唯有此时我敢如此断言。

    「……我讨厌这样。」

    陛下似乎也对东方的所作所为感到悲愤,露出肃穆神色。而或许是因为另一方面,在她心中也具备着追寻圣骸真相的责任感,只见她缓缓开口:

    「可以向你们确认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不畏亚礼如同瞪视的视线,陛下确认般地问:

    「东方没有巫女这一类的存在吗?」

    听到陛下的问题,亚礼讶异地睁圆了眼。

    「巫女?你是指什么?」

    「在南方,自古就有巫女沉眠于圣骸之中,代代守护圣骸;但是听你们的语气,感觉东方并没有那样的存在。我还以为你就是东方的巫女。」

    陛下望向艾瑟尔,但她的反应并不如预期。

    「人家不知道什么巫女,不过我就是我。打从懂事开始,人家就只是『艾瑟尔朵莉妲』。人家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才得到现在的地位。」

    艾瑟尔用充满自负的眼神望向她。听到这个回答,陛下交叉双臂思考起来。

    「原来如此。看来咏士跟谣巫女果然不是指特定的存在,而是指所有孕育出圣骸的人。这个想法似乎没有错。」

    这段话让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么说来,克克露说过或许会有她以外的人驾驶圣骸的时刻到来。」

    「巫女大人以外的人?」

    看到陛下明显地表现出惊讶的表情,克克露陷入思索般地低下头。

    「我想无论是谁,都有孕育出圣骸的可能性。」

    可能性——似乎觉得这个词很贴切,克克露点了一次头。

    「只要有连结在一起的心意,无论是什么样的化身都孕育得出来。这就是圣骸……应该是吧。」

    「你的记忆还是没恢复吗?」

    当我因她含糊的口吻而苦笑时,克克露消沉地垂下肩膀。

    「抱歉。」

    「不,没事的。别在意。」

    你只要慢慢回想起来就好。我心里这么想,但亚礼却咒骂了起来:

    「啧。我们是经历过那一切才好不容易能够驾驶,谁都能驾驶的话可就太省事了。」

    「不过亚礼,老太婆不是说过吗?她说需要准备候补驾驶——」

    就在艾瑟尔说到一半的时候—— 彷佛意图激起焦躁感的尖锐钟声连续响起。

    以我为首的每个人都倒抽一口气,纬度陛下立即采取行动。

    「陛下!?」

    陛下打开房间深处的窗户,将身子探出去。接着不知道在外头看到了什么,她的脸色瞬间发白。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陛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难道祸兽又入侵到城里了吗?」

    但若是这样,我却看不出任何异状。明明之前岚之祸兽只不过是来到附近,就有宛如洗刷整个城市的狂风暴雨袭来。

    陛下以颤抖的嘴唇回答我的问题:

    「是敌袭。」

    这是比起祸兽的袭击更让我怀疑起自己耳朵的一个词汇。

    「……什么?您说敌、敌袭,也就是说……不是祸兽,而是他国攻进来了吗?」

    代陛下回答的是闭上眼睛竖起耳朵倾听的艾瑟尔。

    「不会有错。敌人数量为一具。不过这个脚步声……难道是〈盖利特洛〉!?」

    听到艾瑟尔拉尖嗓音大喊,陛下的表情变得更加苦涩。事态似乎相当危急。陛下简短地下令:

    「马基特、巫女大人!请马上出动〈圣骸〉!」

    这是从她平时温和的气质中所想象不到的锐利语气。我马上点头,对身旁的搭档说:

    「当然!克克露!」

    「嗯,走吧。」

    在准备冲出去的我们背后,有一道声音响起:

    「南方的,给你一个建议。」

    我按捺住急着赶过去的心转过头。声音的主人——亚礼说了这句开场白后,彷佛想激起我的不安般,以快速语气提醒:

    「如果是黑色又奇形怪状的……总之就是没见过的机铠,就乖乖听话。如果对方已经有要单方面地对你展开袭击的倾向,你就得拼死抵抗。不要像跟我打的时候那样手下留情,绝对要做出致命一击。懂吗?」

    对于这个忠告,我自然道谢:

    「谢啦。」

    亚礼板着脸的模样看起来变得比以往更加别扭。

    「别误会。当时明明是被杀也不奇怪的状况,但我现在却还活着。我只是要还清那份人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说过,我不喜欢欠人恩情。」

    「哦。那么这样就扯平了。」

    我没时间确认这是否为正确答案,就飞奔出去。格纳库就在军方本部隔壁。突如其来的袭击使这里也乱成一团,我一边跑一边高声向众人传达我们即将出击的讯息。

    「不好意思!我们是马基特·梅菲尔德以及克克露!〈克洛克露瓦赫·尤里真〉即将出

    击!」

    看着整备兵为了避免妨碍圣骸出发而四散开来的景象,抵达圣骸前方的我,带着苦瓜脸跟克克露面对面。

    「克克露,不好意思。虽然很匆促……但要孕育孩子了。」

    相对于不太甘愿的我,克克露始终淡然地回答:

    「在意的话,等结束后再跟我做一次吧。」

    「啊——嗯……也对。」

    不对,问题是真的可以做吗?现在明明只是因为迫于需要——并非真的可以做这种事的情况,但我却觉得一旦开始了,可能会踩不了煞车。

    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即便明白这点,但当我跟克克露面对面时,心脏还是坪评乱跳。

    我对此有自觉,但最后心跳反而变得更强烈。鼓动的声音很快就占据了我的脑袋。

    砰通,每跳一次,视野就逐渐变窄。若要问我的焦点聚集在哪……当然是克克露的嘴唇。

    「马基特。」

    小小的唇瓣为吐出这三个字而颤动。克克露只「嗯」地噘起唇,不肯主动做出任何行动。到了这一步,我也只能投降。抱住克克露的感觉是如此令人爱怜。为了传达出这一点,我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的唇。

    「——」

    明明不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强烈刺激感官的触感,我却一阵晕眩。但这是被称为『孕育孩子』、让古代神明再度降临于世间的仪式。

    我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有何意义,但是做为孕育连系彼此心意的神所需的仪式,我觉得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了。

    我们贪求彼此地唇舌交缠,交换唾液。我着迷于品尝这宛如蜂蜜般甘甜滋味的同时,费了好大的工夫控制自己,才没有把克克露的纤细身体抱得太紧。

    我喘不过气,松手放开克克露。用手指拨去勾在唇办之间的银丝后,克克露说:

    「走吧。」

    「好。」

    点点头后,我们一起走向圣骸驾驶舱。

    这是为了做我们该做的事。

    我将身体滑进让人联想到化石的新月形驾驶舱中,手臂穿过座位两侧的机甲。透过呈现手铠外型的机甲,为使名为圣骸的神形象具体化,我在脑中描绘那个身姿。

    (来吧——〈克洛克露瓦赫·尤里真〉!)

    光线窜过腐朽的摇篮,磷光乍现。

    接着,彷佛要守护驾驶座般,我感觉到无形的墙所显现出来的气息。我的感官接连与孕育出的孩子取得一致。

    转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的视野从正面往左右敞开。那意味着我跟圣骸——〈克洛克露瓦赫·尤里真〉已共有感官知觉。

    这是种穿戴着巨大铠甲的感觉。我将手掌一握一张,确认行动上没有问题。

    银白色的四肢,映入从人类转换成巨人的视野。虽是甲胄,感觉却有几分象是生物——没错,让人联想到本国国徽上的龙之魁梧机体就此现形。

    肩膀与腰部呈锥状突出的设计,如同意图震慑敌方一般庄严,然而不仅是如此,还显得神圣。虽是由自己所孕育,她仍美得令我屏息。

    这就是我跟克克露的孩子,圆环的圣骸——〈克洛克露瓦赫·尤里真〉。

    很好,像以往一样成功孕育出来了。我对此感到安心并准备发动圣骸,此时脚边的整铠士将手环在嘴边,对我大喊:

    「我已经派手边没事的人前往迎击了,但似乎处于劣势!快点去帮忙他们吧。」

    「我知道了!走啰——克露露!」

    「嗯!」

    我压低身子飞出格纳库,来到开阔的空间后便进一步加速。不久,我在远处找到交战中的机影。看到那些数不清的机铠倒在四周,马车中的谈话在我脑中复苏。

    才刚从蕾蒂西雅跟陛下口中听说的事情。

    假如我能早点赶到,损伤或许会减少的假设。

    我咬紧嘴唇。我才不要——再度体会到那种感受!

    「克克露!」

    「嗯,要……更快一点!」

    契合的想法提高了圣骸的输出功率。我带着宛如被射出的子弹般的劲势,拦下正要袭向我方机铠的敌机攻势。

    尖锐金属声响起。由于是以勉强的姿势接下攻击,有点失去平衡……但好像还是撑住了。

    再怎么说,我们之间都有体格差距。我方有八公尺高,而对方顶多六公尺……我要坚持到低!

    我用力押动手臂。敌人似乎也早有警成,主动往后力跳了一大步。不对——跳走就算了…… 但那双腿是怎么回事?

    (这是……机铠吗?)

    我一面做出敌人要是有什么动作就马上发动攻击的准备,一面观察那具奇特的机体。那是宛如以幽暗削制而成一般,没有光泽的漆黑机身。它有着令人联想到鸟的奇特双腿,以及就连用锐角一词都不足以形容的嫌细身形。两臂长度几乎碰到脚踩,双手握着形似锤矛的武器。

    「啊,圣骸……!?你们来帮忙了吗?」

    就在我看着敌人出神的时候,刚才被我救助的机铠出声询问。我的意识因此被拉回,赶紧简短告知: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回收负伤者吗?这家伙就由我们阻挡!」

    「呃、嗯!知道了!不好意思,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我再度望向四周,发现这阵仗感觉就象是一股脑儿地把能出击的机铠通通送过来,没有编制可言。这么庞大的数量,竟然被仅仅一具机铠给——

    身为罪魁祸首的操铠士 ,从喉咙身处发出高亢的笑声。

    「咯咯,目标终于出现了。」

    那道独特的声音,似乎带着引起听者心中不安的特质。

    坐在被透明墙包覆的驾驶舱中的人,是长着与艾瑟尔相似兽耳的少女。但那对又尖又长的耳朵……难道不是狗,而是狐狸耳朵?

    在令人联想到麦穗的偏暗色金发上,那对耳朵愉悦地摇来摇去。她的穿着看起来象是把浴袍做得更单薄并染上鲜艳色彩的设计,是我从未见过的衣服,被包裹在内的身躯很娇小。她的年纪应该跟艾瑟尔差不多大吧?

    「你是谁?」

    如果对话能争取到时间,那我希望能坚持到负伤者全前往避难为止。不知道是打算配合我的意图,还是本来的性格就爱说话,少女带着很适合用天不怕地不怕一词来形容的表情,回答我的问题:

    「咱是葛叶,是在东方研究机铠与圣骸的一介学者。」

    ——什么?

    怎么可能不惊讶。名字在不久之前才被提起的历史人物,现在竟然出现在眼前,这种事能预料到才奇怪。

    「葛叶……难道是!?那位机铠催生者的其中一人——东方的葛叶本人!?」

    「嗯嗯嗯,要是没得到这个反应,咱可是会伤心的。毕竟咱在东方已经没什么稀奇,都快

    被吉祥物对待了。」

    一脸满足地嘻嘻笑的那道身影,与我的想象有很大的不同。由于亚礼他们称呼她为「老太婆」,我本来还以为她是个形似冷酷残忍魔女的老婆婆……但只看外表的话,她根本是个可以用可怜来形容的女孩。

    虽是出乎意料的事态,但我不能动摇。我告诉自己快点振作起来。

    「像、像你这样的大名人来这里有何贵干?」

    「那还用说。听说咱家的笨孩子们在此叨扰,咱不过是以监护人的身分前来迎接罢了。」若无其事说出的这一句话,让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监护人?」

    「嗯?哦,是咱的养子。先说好,他们可不是咱生的喔。」

    葛叶补充着,但我要问的才不是这种事。我想说的是——「你把他们当成实验材料,现在才来摆出监护人的嘴脸吗!」

    我知道亚礼他们不会希望我说这种自以为很了解的话,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这么说,可是……我还是吞不下这口气!

    我的怒吼让葛叶圆睁双眼,充满好奇心的视线朝我望过来。

    「……咯咯,真是个充满气势的小鬼。咱平常受到尊敬与爱戴,被人怒斥却是久违了。」

    「不要扯开话题。我问的是,为什么你把自己的孩子用于实验中,却还能摆出这种若无其事的表情!」

    不揍她一拳,难消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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