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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外之姬 第四章 英雄之名)

    1

    在夜晚已深,日期快要换日的时候。

    (啊~啊……明天开始又要工作了,明天跟后天要去邮局,接下来要去宫内厅……)

    翔香就这么让电视播放着深夜节目,啜饮着啤酒、看着写上行程表的笔记本,然后对于自己居然有这么多工作要做而感到厌烦。

    如果父亲或母亲在家的话,至少在打扫煮饭洗衣这方面就可以偷懒一点了,不过抛弃剑术指导这个家业的父亲,成为大型证券公司的业务员奔走海外,母亲也为了照顾他的起居而跟着出国。至于爷爷是战前出生的人,所以并不会主动做家事。

    (真的是连想结婚都没办法结呢……不然如果去贵濑那边的话,应该就可以玩乐一辈子了……)

    她一口一口喝下已经没有泡沫的啤酒。

    (……翔希想怎么做呢?)

    她完全没有头绪。依照常理来想,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明天枢机卿前来的时候低头道歉并且交出魅子。不过性格坚毅、一旦说出口的事情就绝不反悔,是长谷部家相传至今的血统。

    (总之我的主任说过,神殿协会跟伊织家的事情就交给他了,所以我也不用去管……)

    名为翔香的这名女性是认真这么想的。

    (好啦,该睡了。)

    翔香关掉电视与电灯,然后躺在床上。

    但是,就当她沉浸在微醺的醉意、意识开始逐渐朦胧的时候。

    (……)

    忽然出现的气息使她清醒了。

    那是一股非常微弱的气息,并不是脚步声。是因为翔香长年住在这个家,知道这个家在夜晚有多么宁静,才能够察觉到的气息;以及因为在名义上拥有代理师父的本事,才能够察觉到的杀气。这股气息所前往的方向,是魅子应该在里头休息的客房。

    (应该……不是翔希吧?如果是神殿协会就算了,若是杰琵鲁姆的话该怎么办?)

    翔香同样以无声无息的动作钻出被窝窥视走廊,接着因为完全出乎预料的光景而哑口无言。

    原本应该已经换上睡衣就寝的爷爷,却身穿整齐的道服,露出翔香出生至今第一次看见的吓人表情坐在那间客房门口。佩挂在他腰际的,是长谷部家从第一代就相传至今的屠神太刀——神剑“今月今夜”。

    爷爷打开拉门,朝着房内深深低头致意,接着发出他老年人特有的嘶哑声音。

    “许久未向您请安了,魅帘罗绪之尊的公主……”

    “哎呀?老爷爷……”

    虽然看不到人,不过听得见魅子的声音,她应该是一如往常面露温柔的笑容吧。

    爷爷眯细了眼睛,“……您已经不记得在下的事情了吗?”

    “嗯……对不起,请问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吗?”

    “……没有。”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爷爷先是低下头来,并且在下一瞬间单脚跪地,将手放在太刀的刀柄上。

    (!)

    翔香只有看到与听到这里为止。

    她压抑着跳得几乎要破裂的心脏回到床上,刚才的醉意全都消失了。她第一次听见广岛口音很重的那位爷爷完全用敬语说话,而且即使在对战之前行礼致意时,也只有微微低下头的爷爷,刚才却行了五体投地之礼。

    祖父知道魅子是神。不只知道是神,还打算将她打倒。

    应该要联络神殿协会、宫内厅还是关东机关?不行,不可能来得及的,那么就只能祈祷爷爷亲手将她打到体无完肤了。

    在翔香困惑地深思时,“翔香。”爷爷打开了她的房门。

    翔香以极为完美的反射速度钻进被窝,并且假装睡着之后,一个重得异常的东西被扔到她的棉被上。

    “好痛……怎么了,爷爷?”

    “由你来继承当家吧。”

    翔香睁开眼睛起身一看,刚才她看见的那把太刀被扔到她的棉被上。

    “等等……”

    “我说翔香……我出生在长谷部家之后,十五岁就被征召从军,为了国家甚至去过南京、菲律宾还有因帕尔,但今天是我出生至今第一次双脚发抖。”

    爷爷像是认命一样说道:

    “结果即使花了一辈子,我还是没办法挣脱那个家伙……虽然至今你都是名义上的当家,不过现在你就正式继承当家吧。”

    “为……为什么?没错啦,因为老爸没有学剑术,所以我才代替年纪大的爷爷……可是只是挂名的而已吧……不是说要等翔希长大之后……”

    “他那样是不行的。”

    “不要把这么沉重的担子丢到我身上啦!”

    “是吗?那你就把那个随便扔掉吧,记得别被警察发现了。”

    爷爷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之后就笑着离开了,翔香朝着厚脸皮横卧在脚边棉被上的这把太刀瞪了好一阵子。

    “我不管了……”

    接着她把太刀扔到地毯上后,就直接睡了。

    2

    依照利奇的吩咐,铃兰被放在一个漆黑空间的正中央。光是稍微动一下脚尖,鞋底摩擦的声音就传得老远。除此之外听得见的,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看不见、听不见,能够碰触到的东西就只有自己,甚至连思考都觉得腻了,因此内心几乎是空的。铃兰就这么呆呆伫立在原地,经过了五个小时……

    “感觉怎么样?”

    “呃……没什么特别的。”

    “嗯,很好。人类无法适应这种完全的黑暗,一般来说,只要在这种地方待一个小时就会发疯了——真是如此的话,我应该就会把这么无趣的你永远留在这个地方吧。”

    利奇的意思是铃兰并非普通人,而且她已经位于死亡的深渊。然而铃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抵抗感,就接受了利奇这番话。

    “很好,那就开始上课吧,这片黑暗是用来抹杀你的知觉。”

    “是喔……”

    “极端来说,使用魔法并不需要五感。像你这样天生体内就蕴藏魔导力的话更是如此,为什么呢?”

    为什么……在铃兰因为黑暗而变得迟钝的思考还没追上之前,他就继续说下去了。

    “集中力——因为必要的东西就只有这个而已。集中精神的时候不需要眼睛、耳朵、鼻子、嘴巴与手脚,多余的知觉越少越好,我说得没错吧?”

    就像是受困于某种催眠之下,铃兰朦胧的脑袋吸收着这番话。

    “我觉得没错。”

    “很好,那么要集中于什么事情上头呢?”

    比起铃兰就读学校里的任何老师,利奇的话语以非常舒服的音色渗入铃兰的脑中。

    “集中在……使用魔法?是吗?”

    “很好,不过你要记得这是人类的方式。说实话,他们所咏唱的咒文,对于魔法这种现象是没有意义的。他们是借由咏唱咒文,也就是对自己施以‘要使用魔法’的暗示,使得集中力因而提升罢了……只不过,如果人类不这么做,就没办法从大气或是其它的自然物质里头,以具体的方式抽出魔导力。”

    “呃……所以?”

    “知道到这里就好。”

    在铃兰还没朝着黑暗询问“没关系吗”的时候。

    “你不用理解那种东西,只要相信我们这些真正魔导统治者的见解就够了。接下来我说的三点你要记下来,并且相信。”

    铃兰点了点头。

    “所谓的魔导力是可能性,只有相信的人才能够将魔导力具象化使用,所以只要相信这样的现象就能发动。”

    “……好的。”

    很简单,但重点在于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自己,能够相信这个被现代社会视为荒唐玩意的“魔法”到何种程度,似乎就只是如此而已。

    既然有着可能性,就能够变化成为任何形态。从手中放出火球,从拐杖放出雷电,发个声音就卷起强风。不管这有多么荒唐,只要完全相信就行了。

    “……简单得好像笨蛋一样。”

    “很好,看来你已经理解了。不过一切正是如此喔,铃兰。只不过人类由于体内没有魔导力,因此需要咒文或仪式这种强烈的暗示,不然就需要强韧到超乎平常的精神力。然而,如果是你,蕴藏在你体内的魔导力应该会很容易就回应你。”

    “好的。”

    “课程到此为止,那么就进行考验吧……看得到我吗?”

    简单,很简单。

    去看,相信自己看得见利奇。这么一来,他在这个广大漆黑空间的何处都不是问题。

    总之,自己看得见他。

    “看见了。”

    有了!什么嘛,原来这么近,大约就在十步距离的前方。

    最后见到他时,他所穿的整齐燕尾服如今并没有在他身上。眼前是一组有着红色与绿色的腐烂斑纹,而且泛黄微黑的人骨。裂开的头骨戴着腐朽的王冠,手上拿着虫子啃食过的拐杖,宛如褪色破旧帘幕的披风占据了整个空间,披风内侧则包裹着多不可数的死灵、恶灵与亡者。

    位于那里的,是不断看着“死者苏醒”的无尽梦想,甚至最后连自己也苏醒复活的不死者之王。

    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在铃兰的眼中并不可怕,也没有忌讳的感觉,看起来只是无比可怜、滑稽又悲伤的模样。

    即使他再怎么相信,却只有死亡是不会被推翻的——

    “很好,及格了。你真是了不起,铃兰。过去所有和我对峙过的人类,光是看到这件披风的内侧就已经失控昏倒了。”

    “利奇先生……”

    听到铃兰的声音,骸骨开始左右晃动。

    “不需要怜悯我。不过呢,啊啊,我原本期待你不会看见我这个真正的样子喔,即使你将会在这个黑暗之中渡过一生……因为魔王之路,是要背负着一切罪孽的荆棘之路。”

    利奇的身影变得模糊并消失了,即使再怎么专注凝视也找不到他。

    他不在这里了,只有声音依然响着。

    “你理解魔导力之后,我的任务就结束了,进入下一个阶段吧……现在,有谁在那里呢?”

    3

    这个疑问就是开始的暗号吧?铃兰依照危机感的指示,朝着面前的黑暗空间跳去。即使那里开了一个大洞,也比从背后进逼而来的某种恐怖事物好得多。

    正因为长时间暴露于名为黑暗的麻痹空间中,所以感官对于刺激变得敏锐。铃兰一下子就想到,所谓的杀气一定就是这种东西。

    耳边传来“咻”的一声、撕裂空气的声音。

    又来了,然而目光追不上。

    她依照生存本能的指示,就这么感觉着恐怖而逃跑,往右、往左、翻身、高跳。切开空气的声音持续响起,途中混杂着“喳”一声的异质声音,接着大腿传来一阵刺痛。

    趁着攻击停止的一瞬间,将注意力集中在视觉的铃兰还是摸了摸脚。黏滑温暖的触感,煽动着恐怖的痛楚。施加魔导皮膜的战斗服,仿如比纸张还要轻易就被撕裂了。

    然而机会就是现在,无视痛楚,调整呼吸,集中精神,捕捉对方的身影。

    “伊旺托比!”

    伊旺托比的喙已经很接近铃兰的脸了,并且在接下来擦过她的脸颊。

    与像是导弹一样在空中滑行的伊旺托比擦身而过之后,铃兰的肩膀被锐利的翅膀割开,传来一股像是手被砍掉的剧痛。

    无视,无视,无视!

    要是现在倒下了,下一次脑袋一定会跟身体分家。铃兰转过身来,不让它的身影离开视线范围,并且看见它已经展开下一波攻击了。

    ——没事,放心,我会相信到底。

    幸好手还在,也有感觉。为了对抗伊旺托比的翅膀,铃兰连忙举起一只手。

    手心会被切断的错觉——但对自己来说,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啪!

    伊旺托比连A级怪兽都能切断的翅膀,被铃兰稳稳接住了。并不是空手夺白刃那种高级的技巧,只是单纯以手心挡住。

    “咕噜叽……”

    感到困惑的伊旺托比停止了动作。

    这是机会!没错,必须趁现在才行,不下手的话就会被杀了,就是如此千钧一发的紧张感。铃兰以鞋跟朝着企鹅的腹部用力将它踢飞,随即有种从死亡解脱的感觉。

    瞬间,两种感觉升华成为更单纯的一种想法,那就是——

    (真好玩!)

    铃兰以发出红色光辉的眼睛低头看着倒地的伊旺托比,并且露出瞧不起的笑容。

    既然会被杀,那就杀回去——这是法则,唯一的法则。

    真是美妙的黑暗世界!活下去以及远离死亡,居然会如此令人喜悦。痛楚这种东西,只不过是在这个世界里确信自己活着的快感。

    肩膀与脚上被切开的剧痛喧哗着,要求还要更多的痛楚。

    沉浸在如此舒服的感觉中,铃兰朝重整态势的伊旺托比扑了过去。

    打与被打,踹与被踹,撞与被撞……

    “可恶!”

    即使侧腹的肉被啄掉,铃兰还是使尽力气挥下拳头。伊旺托比的脑袋发出咯的一声,脚上失去力气坐了下来。

    只是个人类……只是只聪明的猴子还敢嚣张!

    第一次听到的声音——不对,发送过来的与其说是说话声,不如说是侮蔑的意念。伊旺托比的眼睛猛然染成红色,刹那间,它所凝视的铃兰脚边被冰冻起来化为冰柱。

    然而铃兰甚至对此都不予理会,她就像是要将准备起身的伊旺托比的脑袋踩碎,以另一只脚踩了下去。

    “咕恶咕!”

    “我火大了,我要把你这只鸟烤熟吃掉!”

    “叽?”

    铃兰骑在趴着的伊旺托比身上抓住头冠。企鹅好不好吃并不是问题,总之先试着把羽毛拔掉。

    伊旺托比啪啪挥动着翅膀。

    投降了,投降!我全身都是脂肪,不好吃啦!

    “混帐给我住嘴!”

    “啾呜~~啾噜咕!”

    伊旺托比不断挣扎,发出啾啾的声音。

    “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吧。”

    耳边传来一个钝重的轰声,那并不是伊旺托比的翅膀那么锐利的东西。

    挨这一下后,铃兰从伊旺托比的背上弹飞了。

    在这片漆黑的黑暗之中,她滚动到甚至记不得上下左右,肩膀与冻伤的脚传来剧痛。

    “好痛……唔!”

    这次到底是什么?

    那还用说,既然不是利奇或伊旺托比,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铃兰再度试着看穿黑暗,不过旋即放弃,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做。

    身穿男性和服、留着凌乱的头发,手拿金属棍的男子没有隐藏自己的存在,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最后的对手是焰老吗?”

    大概是血之类的东西吧?铃兰以袖子粗鲁地擦掉嘴角流出来的东西,并把依然结冰的脚当成义肢撑起身子,她的脸上甚至浮现出笑容。

    “嘿嘿,伊旺托比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不会输喔,我觉得我现在不会输给任何人。”

    “啊啊?要是伊旺有那个意思的话,你这种角色早就已经粉身碎骨了!居然说它没什么了不起,还真是好笑。”

    轰、轰、轰!宛如踩响大地的沉重脚步声。

    “你可不要得意忘形了!”

    声音大到像是有某种东西爆发一样,仔细一看,他的嘴巴裂开到耳际、口中长出锐利的牙齿,化为火焰的颜色并且直竖起来的凌乱头发中,有两根白色的角以很大的弧度向后延伸。

    宛如让黑暗空间变得扭曲的激烈斗气,宛如恶鬼罗刹的外型——不对,眼前的这名男子真的就是一名恶鬼。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所以我才会反对!你给我看看你自己的嘴脸!红红的眼睛闪亮到那种程度,笑得跟一个小鬼头一样,相互残杀有这么好玩吗?现在的你不是人类不是魔人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杀人魔!还是说你想要当一个破坏神?”

    瞬间,铃兰像是心魔消失一样回过神来。

    “不……不对……我没有这么想……”

    “已经太迟了!要我跟你过招?开什么玩笑!我啊,是要来消灭你这家伙的!只是这样而已!”

    不对,不太对劲,与利奇或伊旺托比不一样——没错,是更为明确的杀意,这个人要杀自己。

    自己……会死?

    “怎……怎么这样……我、我只是为了救魅子小姐……”

    “既然这样,就更不能原谅!”

    焰向前踏了一步,光是如此,周围就大幅摇晃发出声响。

    “不管是谁都会被力量迷惑,想要把沉睡的东西叫醒。你们以为那位公主是什么人物?要是杀得死,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这……这是错的!我认为只有这么做是错的!”

    “是错的?你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能够这么说!”

    贵濑也说过相同的事情。明明什么都不愿意讲,却说出相同的事情,无论是他或其它人都如此。

    “……不管是谁都一样……”

    铃兰紧咬着牙关。

    明明什么都不讲,却说得好像很了不起一样。“因为你不知道”——像这样自以为很了不起一样而发火,想知道也无从得知的自己老是被骂。

    “伊旺的种族被那个公主消灭!利奇的老板被那个公主杀掉!我的同伴也被那个公主吃掉了!那个公主摧毁的国家不只是一、两百个!吃掉的人类数量不只是五万、十万啊!”

    只不过是这种事情,这些家伙却当成是天大的秘密。

    “你说你想要保护这样的公主,你不是破坏神的话又是什么!”

    ——我被骂了,我火大了。

    “所以……又怎样……”

    “你说什么?”

    焰的头发赫然向上升,但铃兰不服输地反瞪这个鬼,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只要一天就好,我只是想借用大家的力量……只要魅子小姐能以我所知道的魅子小姐的模样过生活就可以了,我的愿望就只有这样。”

    “别惹我笑了,就因为这种事情,你就让你的手跟脚都废了?话说在前面,你被伊旺弄伤的手脚……”

    “吵死了。”铃兰打断焰的话语。

    她知道焰想要说些什么。如今,身上的痛楚已经不是普通的痛楚了,手臂从肩膀伤口开始的部份已经没有知觉,冰冻的脚尖也非常沉重,仿佛那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冷、好痛、好难受——很火大!

    “要不要帮我的忙,请回答我这个问题就好。”

    “……我刚才就说过,我是来消灭你的!”

    焰说完之后以双脚稳稳踩住地面,将金属棍高举到最上方。

    “是吗?那么,我不需要你了……”

    铃兰以还能动的手脚摆出架式。

    “放弃吧,我的一棍可以打碎山头!”

    撂下狠话的焰睁大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挥下金属棍。但即使身处这样的穷途末路,铃兰还是睁着红色的双眼露出微笑。

    “我要反过来消灭你!”

    4

    “可恶……”

    翔希在只有月光照明的房内呜咽着。

    不对,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了。

    即使思考了整整半天,还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魅子已经知道自己是不应该留在世上的存在,然而,对于因此而失去笑容的她,翔希甚至没办法对她说些什么。而且只要经过这个晚上,枢机卿就会出现。

    在这之前能做的事情……结果连一件都没有。屈服于这种极度无力感的翔希,只能基于无从宣泄的愤怒让拳头颤抖。

    “这样还算是……勇者吗……”

    抱持着勇气,永不放弃、永不挫败,勇敢面对。

    如今的自己欠缺这一切。

    如今他甚至觉得,自认是勇者的这种想法简直是自不量力。只是被捧为勇者而变得意气风发罢了,光是打倒比自己弱小的怪物就得意忘形。

    没错,那只是想要变强的利己心态,自己只是重复欺负弱小的家伙罢了。

    要是真的出现难以打倒、出现真正需要打倒的敌人时,自己不是完全派不上用场吗?蓝迪尔枢机卿事件的那个时候就是如此,在伊织家地底面对龙的气息时,也只能害怕得露出丢脸的模样,而面对魔人贝尔隆德的时候也是无计可施。

    在今天,他知道光靠自己不可能扭转局势时,甚至还想要利用铃兰。

    (我……)

    结果自己只能欺负弱小。

    这样的自己面对四支圣骑士团以及枢机卿,又能有什么作为?不可能的,太鲁莽了,这种只算得上是自杀行为。

    “我哪能……哪能算得上是勇者!”

    当他像这样焦虑不堪并且压抑着声音如此叫喊的时候,房门被静静地打开了。

    “打扰啦。”

    莉浦拉普咯咯地走进来,并且将门关了回去,翔希连忙擦掉滑落脸颊的泪水。

    “你……你来做什么,是来笑我的吗……”

    “……”

    “……我想也是吧,从你们这些魔人的角度来看,勇者在哭的样子肯定很滑稽吧?”

    “……”

    然而少女只是凝视着翔希,表情丝毫不变。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将放置在旁边的坐垫拉到翔希面前,一屁股坐在上面。

    “小妹妹我要讲一个不错的故事给你听啦。”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这种心情。”

    翔希转头背对莉浦拉普,瞪向窗外。

    “是某一个人打倒龙的故事啦。”

    “这种故事不是到处都……”

    说到一半,翔希恍然大悟而转过头来。

    “你要说的,难道是那只龙?在关东机关地底看到的那只……”

    小女孩轻轻点了两次头。

    翔希在瞬间就回想起那具体积异常庞大、足以粉碎厚实岩壁的躯体,以及宛如地狱的油锅、从嘴里发出的核能火焰。

    他就这么基于预感反问:“那个人……是勇者吗?”

    这名小女孩微微摇头,否定翔希的推测。

    “那么……是著名的魔导师?”

    她一样默默否定。

    “既然这样,就是神器的使用者……”

    翔希接着所说的这句话,使得小女孩第三度摇头。

    “既然这样,究竟是……”

    “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啦。”

    这句毫不特别的话语,却在目前的翔希心中发出响亮的声音。

    “那个人是为了矫正世界而启程的骑士啦。”

    “……”

    “那个人比任何人都热爱正义啦,不论有多大的困难出现在他面前,也没办法让他的内心屈服啦。他为了自己相信的理想,不惜挑战各种危险啦。”

    平常相当文静的小女孩,如今却加上手势如此述说着。

    “他这种不知道何谓害怕的行动,也有人说他很愚蠢啦,他甚至被说成脑袋有问题啦。就算这样,他还是不会因为这样的声音回头,只是一直一直都看着前方不断前进啦。”

    这番话伴随着不可思议的份量,响遍翔希的内心。

    那正是翔希的理想——小女孩的这番话,正是翔希所想要成为的勇者该有之风范。

    翔希不由得朝莉浦拉普探出上半身。

    “那位……骑士的名字是?”

    莉浦拉普微微点头,轻声说出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做唐吉诃德,是曾经独自面对龙的真正英雄啦。”

    5

    “……既然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所谓的唐吉诃德,是中世纪欧洲一位叫做塞万提斯的人所写的小说……”

    “他的眼睛,看见了躲在隔离世界里的火龙啦。”

    翔希轻轻咽了口气。

    “就算只有他一个人,就算知道手上的枪打不到……就算这样,他还是为了自己相信的正义而战啦。火龙对他的这股气魄感到害怕,然后逃走了啦。”

    莉浦拉普静静叹了口气,纯真的眼神笔直注视翔希的眼睛。

    “打倒龙的不是勇者之剑、不是传说的魔法,也不是神器啦,就只是一个人的坚强意志啦。而且曾经打倒火龙的存在,就我所知只有他而已啦。”

    她就像是同意自己所说的这番话,轻轻点了两次头。

    “在我们的心目中,他……肯定是一名英雄啦。”

    戏言与笑话就到此为止了,然而即使如此,她至今所说出的这些话,还是为翔希的心情带来大幅的变化。

    “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种事?”

    翔希朝着已经起身的莉浦拉普身后这么问,这名小女孩轻声说道:

    “魅子是我的朋友啦,希望你事情不要只做到一半啦。”

    “……谢谢你,莉浦拉普。”

    她就这么背对着翔希点点头,然后朝着走廊离开房间。

    翔希脸上的泪水已经消失了。

    太阳正逐渐升起。

    6

    “那个……翔希,要在这种时间去散步吗?”

    翔希让魅子换好衣服之后,把她带到外头。一大早就被叫醒的魅子睡眼惺忪,不过在翔希牵手带领之下,仍以手忙脚乱并且带着疑惑的脚步来到车库。

    “没错,不过有点远就是了。”

    “可是,今天……好像有枢机卿要来……”

    “要是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被杀了。”

    就这么被翔希握着一只手的魅子,将另一只手放在胸前。

    “……可是,我是不能留下来的存在。只要没有我,这个世界就能变得和平……”

    魅子面带一如往常的笑容这么说着,就像是不认为这是件悲伤的事情,就像是表示自己不应该逃走。

    然而,翔希有力地紧握住她的手。

    “我希望你可以留下来。”

    她稍微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再度缓缓恢复为笑容,最后化为毫不矫饰的安心微笑。

    不管过去曾经持有多么强大的力量,甚至至今依然隐藏着,但只有她独自一个人的话,不可能会觉得安心的。

    翔希觉得他非得要保护这样的笑容不可,即使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也无妨,这就是翔希所相信的正义。

    “我们逃走吧。”

    “……好的。”

    翔希所展露充满霸气的笑容,使魅子开心地点了点头。

    “喵~长谷部学长,这样就像是要私奔对吧?”

    听起来似乎很开心的这个声音,使翔希转过身去。

    站在那里的是身穿水手服,以粉红色缎带绑出两条辫子,戴着粉红边框无度数眼镜的女孩子。她就像是隐藏在朝雾之中,没错,不知何时就站在路边了。

    “你是……名护屋河的那个朋友……怎么在这种时间过来?”

    “果然对神殿协会感到厌烦了吧?可是你决定要去哪里了吗?”

    “你说……什么?”

    面对惊讶的翔希,嘉子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

    “协会是很难缠的喔!其实这个城镇,现在也已经被圣骑士团包围了。”

    “……你是什么人?”

    翔希放开魅子的手,像是要保护她一样站在前面,并且解开手上细长的包裹,慎重握住从包裹中露出的剑柄。

    听到翔希这番话,并且看到翔希这个动作的嘉子,露出像是恶作剧猫咪的眼神,发出清脆的笑声。

    “唔呵呵呵呵……有时候是铃兰的朋友高木嘉子,有的时候则是……呃……我想想……”

    女孩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放弃了。

    “不、不过真面目却是——天啊!这不是真的吧!”

    少女顺势抓住自己身上的水手服,并且在看起来像是要将这套衣服撕破的瞬间——她变身成为头戴黑色羽毛帽,身披黑色披风的全黑打扮。

    “原来是杰琵鲁姆的最高干部之一薇洁塔!唔哇,好棒喔!真是吓死人吓死人了!”

    “……”

    “……”

    回荡在四周的,就只有这名眼镜与辫子都不知道跑去哪里的女孩所叫出的声音,之后留下的则是住宅区鸦雀无声的寂静,以及远方传来送报纸或是送牛奶的声音,就是一个如此寂静的早晨。

    “哎……哎呀~~”

    “没啦,我很惊讶,虽然很惊讶……”

    在关东机关旧总部看过的魔人居然出现在面前?而且铃兰朋友的真面目就是她?她的眼镜跑到哪里去了?辫子什么时候解开的?腰间的细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虽然会感到惊讶的因素应该堆积如山……但该怎么说呢?却因为她本人而搞砸了。

    “那么那么,你不会大喊‘不会吧!真的吗?大事不妙了!’或是‘呃啊!’……之类的吗?”

    “并不会。”

    翔希果断地回答,令薇洁塔头上那顶帽缘很宽的羽毛帽一下子倾斜了。

    “话说回来,杰琵鲁姆找我有何贵干?”

    “唔哇,真冷淡!人家明明是专程过来帮忙魅子小姐的耶!”

    “你说什么?”

    “长谷部学长知道吧?杰琵鲁姆是魔人组织,而且与神殿协会是敌人,再加上、再加上魅子小姐是非~常伟大又伟大的魔人,以我们的角度来看是超级~V·I·P!”

    魅子看着挥动拳头的薇洁塔问:“翔希,VIP是什么意思呢?”

    “没啦……意思就是非常重要的客人。”

    “哎呀……”

    大概是率直地感到开心吧,魅子将双手合在胸前。

    “所以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喵~虽然这么说,要是拒绝的话……”

    “我去。”

    咚!

    对于一口答应的翔希,原本要卖关子的薇洁塔豪迈地摔了一跤。

    “咦……咦咦~~~~”

    薇洁塔起身之后歪过脑袋,帽子底下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已经决定要保护这个人了。保护这个人一点都没错,这就是我的正义。”

    “这、这样啊……那么,我有帮忙准备车子……要去吗?”

    面对指着街角的薇洁塔,翔希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之后开始向前走。

    “可是,为什么你会跟名护屋河成为朋友……杰琵鲁姆果然想要把名护屋河塑造成魔王吗?”

    “铃兰?铃兰她啊,我们当然想要喔,所以一直有盯着她。”

    “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

    “当作象征。”

    薇洁塔一边前进一边露出微笑。

    “我们当然也知道铃兰只是候补,并不会忽然就想要得到她身为魔王的力量。所以说,她只是用来让魔人团结的象征而已。”

    “只是当成偶像供起来吗?所以才没有强行去抢……”

    “没错。因为所谓的候补,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好几个人。不过,铃兰被小织织看得紧紧的喵~”

    “名护屋河是……昨天跟嘉子一起来玩的女生对吧?”

    因为忘记贵濑,所以当然也忘记铃兰的魅子,就像是陷入思绪一样轻声说着。

    “总觉得,有种怀念的味道……”

    (怀念是吗……这么说来伊织有说过,魔王的血脉以屠神者的身份苏醒了……)

    还是说,这只是指她们在贵濑家认识时的事情?或者就像是周围发生的骚动一样,是远古时代至今的因缘?

    “……啊,看到了,就是那辆。坐上那辆车出发吧!”

    “哎呀,真可爱。”

    已经看得见的那辆褔斯金龟车,似乎让魅子一眼就喜欢上了。

    “不过长谷部学长,真的可以吧?”

    “是啊,不用介意。为了正义,我已经不再迷惘了。”

    7

    焰的一击所卷起的狂风,使得宛如缠在身边的浓厚黑暗都被震飞了。

    等到灰尘散去之后,出现的是龟裂痕迹延伸到无尽远方的白色石地板。这里恢复成了伊织家地底应有的样子。

    “……说什么粉碎山头,真是夸张呢。”

    金属棍的前端,落在说出这句话的铃兰旁边几厘米的地方。这并不是焰主动打偏,而是铃兰拨开武器,让攻击轨道偏移的结果。

    “……那当然,要是认真到那种程度,这个洞穴会连着地面崩塌的。”

    位于面前的焰已经没有长角了,他以没有利牙的人类嘴巴说道:

    “不是要反过来消灭我吗?”

    “可是……我还是没办法下手。”

    铃兰像是自嘲一样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办不到,要是更加火大、要是非常非常火大的话,我想应该就办得到了……可是我认为焰老所说的那番话是对的。要是在这里打倒焰老,我觉得自己真的就会变成杀人魔。想到这么一来会害得妈妈难过,魅子小姐的事情就好像变得无所谓了。”

    “真是的……不是要认真消灭我吗……”

    铃兰发出腼腆的笑声。

    “所以,已经不用了。虽然可能会惹主人生气……不过魅子小姐的事情,我想要一个人想办法处理。”

    “……不用这么赶。”

    焰叫住了想要离去的铃兰。

    “知道了啦,我也决定听你的话。我啊,最害怕的就是你沉溺下去。”

    “咦?”

    “所以我才会反对。要是力量过于强大到超出人类这个容器的极限,就会压垮这个容器。因为这样而失控的人类,我们至今已经看过太多次了,某个人还是你肯定也很熟悉的人。”

    那个人自然就浮现在心头了。

    “难道是指……主人吗?”

    “实在很凄惨,沉溺于力量、醉心于力量……想要窥视更深的地方,结果被我们这样的淀滓击垮。如果那个家伙是主动这么期望的就还有救,不过啊,那个小子在懂事之前就被植入黑龙,等到懂事之后……就变成这样了。真是难以自容啊,因为以这种方式击垮他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公主啊……”

    所以贵濑才会那么害怕吧?害怕魅子觉醒。

    “我原本也担心你会变成那样,以为你是被他人唆使而深信不疑的。”

    不过并不是如此,他应该是想这么说吧?

    焰的嘴边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好吧,我就听你的吩咐。”

    “嗯,很好,焰也接受了。”

    “啾噜恶噜啾。”

    回过神来,身穿燕尾服的利奇与伊旺托比就在身后。

    此时,铃兰想到一件事情并且“啊!”了一声。

    “那个,关于刚才所说,像是伊旺托比的同伴被消灭,还有利奇先生被杀的事情……”

    伊旺托比不高兴地朝焰叫了几声,意思是“居然这么多嘴”,然而利奇只是以零零落落的牙齿咬住雪茄吸了口烟。

    “铃兰,你不需要为此操心,因为那个时代就是那样子。不过你要记得一点,只要状况需要,她随时都可以行使那种力量。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基于人类的……就像是你内心所拥有的温柔一面。”

    “……好的。”

    “很好。”

    利奇点了点头,这个人是一位好老师。

    在松懈下来的瞬间,铃兰一屁股当场坐了下来。

    全身都在痛,伤口已经超越痛楚变得麻痹了。

    这么说来,受伤的手脚已经……

    “不用担心,虽然叶月是那副德行,不过这种小伤他可以一下子就治好的。”

    “叶月先生……吗?”

    “咕叽呜嗝噜嗝咕。”

    就是小子称为博士的那个人——伊旺托比的这个叫声成为最后一击,铃兰的意识就这么恍惚并逐渐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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